《东方云梦谭》 第147部分阅读

两百余人的河洛子弟中,能够迅速反应过来、发挥实力进行战斗的人,还不足四成,大部分都还没从初上战场的炮击震愕中回复,所谓的战斗根本是单方面屠杀,不过,倒也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在这两百多人里头,还是有些人瞬间就适应了状况,拔剑反击。

虚江子正是这些人其中之一。论战斗反应,虚江子本不算是杰出,但有了西门朱玉的警告在先,他对太平军的警戒心一直很强,在听人描述太平军种种法宝如何厉害的时候,他也远比同门认真,事后总在构思着要怎样才能抵御、应变。

在旁人眼中,这种态度近乎杞人忧天,甚至引人讪笑,但在虚江子看来,既然都已经到战场上来了,危险随时有可能发生,多提防总是没错,更何况连西门朱玉那种高手都认为太平军厉害,像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当然更该加倍注意。

这种态度所导致的结果,就是在炮声响起的瞬间,虚江子就已经反应过来,“这么大声……不可能是别的,一定是敌袭!”

判断出是炮击以后,虚江子不但自己连忙闪躲,还有余裕拉上旁边两名同门一把,在首波炮击中保住性命,并且拔剑出鞘,预备迎敌。

“敌人数目应该不多,这攻击算小儿科,如果是大部队事先规划好伏击我们,火炮之中应该藏设毒药,轰炸完后,毒烟弥漫,我们必死无疑……现在只是单纯炮轰,我估计只是小部队,因为发现我们的行踪,就抢先来此设伏,炮击后马上就会进行白刃战,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这一类的状况,路上早已想过几百遍,事情虽然发生得毫无征兆,但也只不过是预期中的某一个情形发生了,虚江子不假思索,一口气就将这些话说出来,这时才发现周围左右的同门,目瞪口呆地望向自己,那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大怪物。

“算了,不说什么别的,大家上吧!”

第八章 战场烽火·奇音震撼

虚江子仗剑冲向敌人,同时也留意自己弟弟那边的状况。虚河子的武功本高,炮击并没有伤害到他,而他的反应虽然慢上一步,这时也已经拔出剑来,迎向敌人打白刃战了。

只不过,与敌人正面遭遇后,虚江子才发现战斗并没有那么简单。尽管事先已经做过许多的预想、模拟,但实际碰上了,就会发现现实与想像之间的差距,过去在不周山上与同门比武拆招,夸说剑招刚烈如火、灵动若水,那都只是一种形容词,可不会真的喷出火焰与水柱。

可是,与太平军的战斗,却正是这种情形,一剑斩去,敌兵手一抬,就是一道火焰喷了出来,只要被打中,整个人瞬间化成一团燃烧的火焰,在惨嚎中死去;喷出毒液的敌兵也不少,劲道极强的水柱还可以连发,速度快绝,普通人哪里闪得过去?

幸好,之前的模拟想像派上用场,虚江子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还是有办法应对,急忙脱下外袍,鼓劲舞动,在真气贯注之下,高速转动的外袍像是一面盾牌,把什么毒水、火焰都给挡下,趁机迫近后剑刃一挥,轻易斩下敌人。

“又是喷水,又是喷火,这哪是战斗?根本是杂技团嘛!”

虚江子有这样的荒唐感受,但能与他一样感叹的人实在不多,大多数河洛弟子仍处于生死一瞬的窘境。挥袍成盾,挡住火焰、毒水,这种技巧若非日积月累练习,就只能像虚江子一样,以浑厚内力当作后盾,贯劲于布袍之上,这才能让棉布犹如钢板,否则普通人舞得再急,被火焰一沾,照样起火,没有防御之效,更别说连续挡下多道攻击了。

看见两名敌人泼血倒地,虚江子摇了摇头,虽然没致命,不过感觉却怪怪的,与上次在镖局夜战相比,不晓得这算不算是一种进步。不过,除了这两名敌人,还有更多人正在地上垂死呻吟,而那些人几乎都是自己熟识的师兄弟。

察觉到这点的虚江子,不再迟疑,冲出去挥剑杀敌,又砍倒了几个敌人后,旁边身影一闪,赫然是虚河子到了。

虚河子身上满是点点血迹,这都是他一路上斩杀敌人而沾染上的,长剑运转如电,转眼间又杀三人,毙敌速度比虚江子要快得多,连表情看起来都有几分狰狞。

“大哥,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你我联手,先稳住局面。”

虚河子内力虽有长进,却仍不如虚江子浑厚,能够这样快速杀敌,靠的一是出剑快速,一是运剑巧妙,要是能与虚江子联手,胜算将大幅提升,对此虚江子自无异议,和弟弟分别负担守攻任务,两人快速移动,所经之处,只见剑光闪闪,每一下剑光闪动,就是一名敌人断喉气绝。

在虚江子的一生中,这还是首次,周围出现如此大量而快速的死亡,他无暇深思,将所有精神专注在防御上,不仅挡下针对自己的攻击,还要连攻向虚河子的袭击也一并拦下。

得到这份援护的虚河子,并没有辜负兄长的努力,冷冽剑光如行云流水,将四面敌人一一斩杀,救出命在旦夕的同门。在精神上,虚河子承受的压力远较兄长为大,他毕竟是此行的领导者,尽管这两百余人只是来参战的河洛弟子中,非常微不足道的数字,但若是在这里全军覆没了,对自己的名声也会是严重打击。

战斗的过程中,虚江子发现了一点异常。当最初的紧张与些微恐惧尽去后,尤其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些太平军的实力并不强。

发射火焰、毒水的器械,过去是见所未见,杀伤力也确实惊人,但太平军使用这些武器的时候,并没有显示出足以驾驭这些武器的实力,当他们高速发射火焰、毒水,速度越快,准头也越差,甚至还承受不住高速发射所造成的反震力,仰身栽倒,结果就误击了同伴,或者是倒楣地被自己的毒水淋到……然后死得很凄惨。

“……好家伙,阿河,我不太确定到底是我们杀得多,还是他们杀自己人杀得更多。”

“哪这么多废话?小心顾着自己的安全,别莫名其妙把命丢了就是。”

虚江子、虚河子兄弟联手,其利断金,一方面是快速摆平所遇到的太平军,一方面则是解救正遭遇危险的河洛弟子,每救下一人,就让他跟在后头,帮着防御后方,顺便对敌人补刀。

这些河洛弟子身上多数带伤,有些甚至连走都走不动,但如果只是补尾刀的话,这种任务倒还游刃有余。跟随在后的人数不住增加,这股战力就越来越强大,当这支队伍从十数人,扩展到数十人后,就已经形成一股力量,足以与太平军正面相抗,将局面渐渐稳定下来。

正如虚江子原先所料,这不是太平军的大部队,仅是一支小队伍,偶然抄到敌后先行探查,发现有一批新兵来到,就设伏想搞个闪电突袭,最理想的结果就是全歼这批新兵,再不济也要好好给他们一次洗礼,学学战场上的残酷。

因为是以少击多,这支太平军的总数不过四十余人,最开始固然取得优势,杀了不少河洛弟子,但过于求胜贪功,没有做到进退如风,当虚江子、虚河子率众反扑,重新掌握住局势,他们想要撒离已不可得,反过来被围杀得惨叫连天,兵败如山倒。

战斗中的虚江子,看见己方的死伤状况,心中一痛,但也有欣喜的地方,因为这一战证明太平军虽然有稀奇古怪的法宝,威力也大,可是,并不是强大到不可战胜……

……这样看来,太平军的实力强得有限,如果这就是考察的结论,那么,本派的决定会是什么呢?

在出发之前,虚江子曾经猜测过,河洛剑派或许会在确认太平军的实力后,做出影响中土改朝换代的决定,但这仅是自己的个人猜测,说不定根本没有此事,况且自己也没有接到相关命令。

不过,本来这种要大动脑筋的事情,也轮不到自己,照理说,如果真有这一类的密令,一定是托付给既有聪明才智又有眼光的人,弟弟虚河子一直是被培育成这类的英才,若师父真存有观察太平军的意思,这密令肯定是交给虚河子来执行,自己无资格过问,就索性不要去想,反正目前为止接到的命令,是效忠朝廷、剿灭叛党,自己也只要忠实执行这道命令就行了。

这些念头才在脑海中转过,突然一声尖锐呜啸划破长空,几道黑影从天边掠过,高速朝这边开来,那种速度与声势,一看就晓得是高手来了,而且来势汹汹,似是不怀好意,虚江子马上就判断来人是敌非友。

“小心,有敌人!”

虚江子的提醒,一半是多余,那几道黑影来势甚急,任谁一看也晓得这些人来意不善,纷纷提高警觉。只不过,这些警戒还是稍嫌不足了点,因为来的人数目虽少,却是太平军中的高阶战将。

之前的毒水、火焰虽然厉害,倒也还不是无可防御,但这几个人一来到战场,立刻发动攻击,瞬间逼得河洛弟子阵脚大乱。

这几名不速之客的打扮,非常怪异,一身的黑衣、黑头套、黑面罩,完全藏身于黑色之中,似乎完全不让人见到他们的脸与身,装扮神秘至极,而出手更是怪异莫名,一举手便有河洛弟子倒下。

“怎么回事?”

虚江子几乎看得眼珠子突出来,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人一举手,便有师兄弟倒了下去,如果说是发射了什么暗器,自己又完全看不到,真是岂有此理,自己的眼力不至于差成这样吧?

虚河子也感到同样的震惊,但比起兄长,他还是竭力想出一些合理的解释,“这……这可能是牛毛针,太细了,所以一定是距离太远看不见。”

勉强算是一个合理解释,但那些黑衣人远隔十数步之遥,扬掌打出,便有人跪倒晕厥,这种距离发肉眼不能见的牛毛针,针上所附内力之强,简直骇人听闻,如果真有此修为,己方势将无人能敌。

“或、或者是无形奇毒,对,他们恐怕是用毒的!”

这个说法听来有说服力得多,不过对提振士气却没什么好处,尤其是想到敌人身上沾着莫名奇毒,扬掌散毒,周围的人就纷纷中毒倒下,这种敌人要怎么去战?怎么去防御?光是想像,就觉得身体发软,莫能一战。

虚江子觉得这两个解释都有些不妥,尤其是看到几个倒下的同门,没有出现中毒的症状,而是两耳流血,抱着耳朵在地上打滚,那种惨状无形中好像就说明了什么。

只是,就算心知不妥,虚江子也没有别的选择,除非自己可以抛下所有人,掉头逃跑,要不然,敌人都杀到面前来了,就是硬着头皮也得上。针对虚河子的猜测,虚江子也只能相信,预先闭气,吞了两颗防毒的灵丹,紧守门户,提高警觉,生怕莫名其妙地中了牛毛针。

从事后结果看来,虚河子的推论有部分命中事实,至少在“肉眼难见的暗器”上,虚河子猜得没错。

当敌人迫至近处,虚江子、虚河子都采取防御姿态,将一口真气运遍全身,紧闭气门,生怕中毒,哪知道敌人全然不把他们这些防御放在眼里,照样是举手一扬,也看不见是发射了什么,虚江子、虚河子只觉得全身一麻,双膝一软,就这么趴倒了下去。

“果……果然是暗器……”

嘴里这样说,虚江子混乱成一团的脑子里,却依稀觉得事情可能不是这样,因为敌人扬掌的一瞬间,在自己全身酥麻之前,首先是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天旋地转,然后才整个失去力气,周身麻软,跪趴倒地。这种状况要说是中毒,确实有几分相像,但又好像有点不对劲。

不管怎么说,虚江子、虚河子都在这一招之下倒地,尽管他们都竭力运气调适,但效果非常有限,敌人只要对着他们再补上一记,两人就又是一阵头晕脑胀,周身乏力,别说是拔剑战斗,就算是想要站起来都不行。

两名首脑人物一倒下,河洛剑派众弟子的斗志,早就飞到九霄云外,被太平军趁势一下冲杀,很快就溃不成军,非死即伤。

虚江子趴在地上,耳边听着阵阵的濒死惨嚎,嗅着旁边与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察觉到敌人正朝这边逐步逼来,越走越近,每一下脚步声,都像是丧钟摇动,听在耳里,只觉得死亡从没有这么逼近过……

等一下敌人站到自己身旁,会用什么样的方式下杀手?是一剑斩去头颅?还是刺穿心脏?或是几把兵器乱刃齐下,大块分尸?也可能……是喷出火焰,把自己活活烧死。

这些已经够惨了,但最怕的倒不是惨死,而是求死不能,听说在战场上,有些不幸的战俘会被凌虐,挖眼、割舌、抽筋、剥皮,种种惨无人道的残虐手段,施加在身上,思之令人不寒而栗。

虚江子从不曾立志当个英雄人物,就算曾经有过那么短暂的一下渴望,现在也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条看来灿烂辉煌的江湖路,可能不是那么适合自己行走,尤其是一脚从路上踏空时,旁边可没有实地供立足,直接就掉落地狱去了。

若是就这么死在这里,后头什么东西都尽成空谈,回想起自己曾苦恼、困扰过的一切,还有自己为何会来到此地的理由,虚江子突然觉得这些无比荒唐,自己要为了这种荒唐的理由而死?

撇开其余杂念,直视内心,虚江子不得不承认,自己害怕了,不但在这种时候有了贪生怕死的可耻感觉,甚至……怕到想哭出来。

短短数秒的时间,虚江子脑里不晓得已经转过多少念头,直到他发现身旁不远处,传来了一种奇异的声音,近似呼吸喘息,又粗重许多,他晕眩着转头过去看,却只见到一双通红的眼睛,目光中充满狰狞兽性,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见之心怯。

虚江子一惊,这才认出那是虚河子的目光,他双目通红,呼吸粗重,面上抽搐,多处肌肉像吹气一样贲起,非常不寻常,似在提运某种奇特功法。河洛剑派虽自负名门,功法走的是王道正宗,但为了应付战斗中的各种情形,还是有一些先伤自身元气、肉体,于短时间内暴增力量的法门,只不过一般情形下禁止修习与使用。

碰到现在这种关头,什么禁忌都顾不上了,像虚河子这样的优秀人物,平时有涉猎这种禁忌功法,那也是不足为奇,虚江子见到弟弟的样子,马上明白他想做什么,更清楚这类功法对施用者本身的伤害,第一个念头就是想阻止,但随即意识到这念头的可笑。

阻止弟弟伤害身体,然后……等着被人宰杀吗?

现在,奋力求生才是至高真理,自己非但不该阻止虚河子,还该与他一起运功,并肩作战,这才是兄弟。

这是虚江子的觉悟,但他也很快就发现,除了觉悟,自己可能还需要一点不同的东西,比如说……技术。

“书到用时方恨少”,这是每一个知识份子的悲哀,哪怕是习武之人也一样,虚江子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会使用那种禁忌的武技。平时修练武技,心态上只是将之当成一种技艺,反覆磨练,精益求精,虽然也有想过对敌时的应变,却也仅是如此,没有专门去穷究取人性命,或是以命换命的技巧。

假如只是为了自己求生,虚江子倒还生不出太强的杀念去夺取别人的生命,但现在就是另一回事,当身旁有自己所重视的人遭遇危机,却无能解救,那种心情……虚江子发现自己从没有这么想要杀光眼前所有人过。

想想是容易,付诸实现就有难度,尤其是当敌人从没忽略过虚江子兄弟二人,一面走近,一面就扬掌发功,让他们两人维持麻痹状态,动弹不得。

虚江子没练过那种激发潜能的功法,即使想要拚死一战,他能做的事情也不多,急中生智,他想到了藉由痛楚来刺激,说不定能回复行动力。不过,手脚动不起来,唯一能随心摆动的也就只有舌头了。

情急之下顾不了别的,重重一口咬下去,奇痛攻心,嘴里满是血腥味,也不晓得是不是把舌头给咬断了。痛楚的刺激,能否让身体回复感觉,这还尚未可知,但虚江子却在疼痛中发现一件怪事。

身在战场,血腥味是避免不了的东西,事实上,虚江子早已被自己身上、附近的血腥气味弄到反胃,非常想吐,可是刚才那一口咬下去,自己的血狂流往嘴里,刹那之间的感觉,非常不可思议,虚江子赫然觉得……

真·好·吃!

像是吃到什么极美味的佳肴,也像饮下什么琼浆玉露,那一瞬间的味觉冲击,强烈到无法形容,动摇理智。虚江子这一辈子还没接触过这等美味,也从没有生出过如此抑制不下的渴望……尽管,许久之后他才明白,那正是对“血肉”的饥渴。

虚江子遭遇意外冲击时,虚河子也碰到了问题,他以特殊功法冲击经脉,希望能激发潜力,拚死一搏,然而,运气途中,真气却受到河洛心法的干扰,被强行停止,几次提运均不成功,还险些触动内伤,伤上加伤。

想要拚命,却因为自身功法的羝触,无法成功,这实在是非常可笑的事,虚河子当初偷练那套激增潜能的“九死诀”时,可不曾想过会出现这种场面,现在哭笑不得,正不知如何是好,陡然听见身旁的异响。

异响源头,是一个人的粗重喘息声,虚河子侧头看去,见到了一幕似曾相识的画面,兄长虚江子双目通红,肌肉贲起,模样与自己先前相仿,似是正在提运同样的禁忌功法,难道……那个人也秘密传了他“九死诀”?

这个发现确实令虚河子吃惊,但是当虚江子虎吼一声、怒站而起时,虚河子再一次为之震动。

上一次,西门朱玉闯河洛本部,掳劫虚江子下山时,虚江子也曾经发狂,失去理智,干出了一堆丑事,尽管可笑,但在河洛弟子的报告书中,有一点让虚河子特别在意,发狂时理智尽失的虚江子,像是化身某种凶兽,令在场的河洛子弟不寒而栗。

以虚江子一向温和的个性,虚河子无法想像那是个怎样的画面,甚至觉得可能是那些人搞错了。直到现在,虚河子清楚了解到那些人所描绘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形象,那确实是一头危险的凶兽,目泛血光,满身杀气。

太平军的几个高手,注意到了这边的异状,连忙扬掌发招,想要把人给制住,杜绝反扑的机会。这一次,起码有两种不同的力量同时施为,虚江子清楚感受到,脑里晕眩、手脚酥麻的时候,整个身体像是被灌了铅,又重又沉,根本抬不起来。

这显示敌人至少有两种不同的制敌技巧,一种是让人晕眩,肢体麻痹,无法动弹;另一种是让人全身沉重,被己身的异常重量所牵制,不能移动。这两种手法都有相当效果,可惜,碰上了失去理智的虚江子,那些效果通通变成了没效果。

虚河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快的抢攻,几乎眼中只见到残影一闪,大量鲜血便喷洒飞射出来,一名身穿黑衣的太平军高手,整个头颅被一掌打烂……不是打破,是实实在在的打成稀烂。

如此伤害,委实不可思议,所需的更不只是蛮力而已,还要速度、集中劲道的配合,才能够一掌挥出,就把头颅连骨带肉地打得稀烂,成为一堆血肉烂渣,更令其余的太平军高手胆颤心惊。

第一个牺牲者诞生之后,自然就会有第二个。论实力,这些太平军的高手都不是弱者,身上更装配神奇的法宝,足堪护身,但猝不及防之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虚江子往前一扑,手臂挥过,爆发性的恐怖力量,一拳就把头颅打爆,那个画面看来就像棒子打西瓜,一团红色的东西爆碎炸开,残酷、血腥,却又欠缺真实感。

眨眼间连毙三敌,虚江子意态若狂,头发披散,张口长啸,啸声豪壮,高亢入云,听起来却不像人声,反而像是一头愤怒的野兽咆哮。虚河子斜斜凝视,发现兄长眼中没有自己的存在,他身上肌肉贲起,仿佛每一寸躯体都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正待爆发,在连声作啸的同时,面上双颊更缓缓浮现奇特斑纹,看起来……像是虎斑。

这个奇特的变化,虚河子不能理解,只晓得这绝对不是运用“九死诀”的结果,但到底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眼前的兄长神智尽失,与其说是一个失控的人,倒不如说是一头愤怒的凶兽,被强行塞在一具人身牢笼之内,无奈咆哮。

此时,太平军高手再次扬掌发功,这次虚河子看得清楚,那些人手一扬,手上所戴的一枚戒指就开始发亮,显然那枚戒指就是问题的源头。

只是,无论那枚戒指里头有什么秘密,这都已经不再重要了。那股莫名的异力虽然仍有作用,虚河子再次感到周身一麻,但耳边却传来兄长的怒吼,犹如旱天惊雷,震耳生疼,却也在这一瞬间,肢体麻痹的感觉骤然减轻,跟着便听到一声半途被截断的惨呼,一名发动法宝中的太平军高手,被虚江子一击杀毙。

连串惊变,虚河子隐约想到一些关键。那个法宝的运作形式,可能和声波有关,尽管自己听不见那种声音,但有些师兄弟是在敌方手掌一扬后,双耳溢血倒地,而兄长在敌人发动法宝的瞬间怒吼,声雷撼动之下,身体的麻痹感大幅减轻,这些都证明那个法宝是放出某种听不见的声波,来影响周围的人们,若自己早知道这一点,多少能让情形好转一些。

此时,虚河子又听见了一种新的杂音,最初他判断不出那是什么,直到望见那两名太平军的高手,他才明白这是说话的声音。

说话,却说着令人听不懂的语言,这些语言……是传说中域外民族的话?

数百年来,域外民族僻处西方,绝少有人进入中土活动,而域外民族金发碧眼的长相,也让他们进入中土后难以遁形,太平军的这几名高手把面容完全遮掩,搞得如此神秘,难道正因为他们是域外民族?

这个念头在虚河子脑中闪逝,而一度麻痹的肢体,这时已经回复感觉,让他慢慢地支撑站起,恰好看见一桩奇事,就是仅余的那两名太平军高手,用奇怪的语言迅速交谈,似是在争议什么,从动作上来看,一名想要对虚江子发动攻击,但另一人有着顾忌,进行拦阻,最后,两个人取得共识,放弃战斗,率领剩余的太平军残党离开战场。

虚江子没有进行追击,事实上,几乎是太平军一离开战场,他就翻身栽倒了下去,这种莫名的爆发力,同样也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伤害,当危机尽去,早已过度透支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就这么倒了。

当来自前线军营的接应人马到来,对着满地尸骸狼籍的惨状大吃一惊时,唯一能够清楚交代状况的人就是虚河子。从那些赶来接应的军官口中,虚河子知道那些身穿黑衣的太平军高手,是太平军国将领中相当诡秘的人物,平时很难得参与战斗,这次连续死了几名,是近年来极少有的事,甚至……已经说得上是一种胜利。

“是吗?这么说来,我们到来后的第一场战役,算是胜仗?”

虚河子的语气中带着揶榆,但闻言的军官却大力地点了点头,急切地表示这些黑衣战将的难得,眼中却对遍地河洛弟子的尸骸视若无睹,就这么平淡地看过去,好像那些鲜血、尸体全不存在。

注意到这个冷漠的事实,虚河子一下沉默了。成行之前,师父赤城子、姐姐虚海月都曾叮咛,要自己多看、多想,现在自己倒是有些怀疑,他们的意思是要自己看到这种画面后,多去想些什么?判断些什么?

特别是有一点非常诡异,自己曾经猜测,师父或许会交代自己,仔细观察太平军的动向,用来判断河洛剑派往后与之的关系与抉择,然而,一直到自己出发上路,师父都没有下达这样的命令,这……代表了什么?

师父把抉择的任务交给了别人?交给了兄长?或者……师父早就已经做出抉择了?

《东方云梦谭》卷二十七完

东方云梦谭(卷二十八)

第一章 虚伪胜利·文明之差

从虚江子的角度来看,自己抵达边关的首战,无疑是惨败收场,与自己同行的两百多名师兄弟,遭遇太平军的袭击,一场混战之后,死伤惨重,最后保住性命生还的,仅有五十多人,还不足原有一半,真是糟糕得无以复加。

不过,似乎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想,尤其是最前线的那些军官、老兵,最初得知这支小队伍近乎溃灭时,还不以为意,表示这种事情稀松平常,每天都会上演,不值得大惊小怪,但一听说太平军的高手也阵亡数名,就令他们为之震动。

也因此,当虚江子清醒过来时,眼中看到的除了弟弟虚河子,就是大批的前线长官,他们纷纷前来慰问,对虚江子的伤势表示关心,希望从他们两兄弟口中,对这一战过程有更深的了解。

“两位的运气确实是很好,你们遇到的那些人,隶属于太平军中的特种黑衣部队,他们持用的法宝,威力很强,技术水准也远超过普通士兵配备的货色,平常几乎不参与战斗,但只要投入战场,每次都是全歼我方的人马,换句话说,这些人只参与绝对胜利的战斗,一旦参战,就是必胜……”

这样称赞敌人,灭自己威风,实在是很没有面子的事,不过虚江子、虚河子是河洛掌门的徒弟,身分特殊,不能威压逼问,为了从他们口中取得情报,军部选择充分告知前线状况,换取他们的理解与协助。

从这些军官的介绍中,虚江子大致理解,自己这边所谓的“好运”,第一是好运在碰到了几个根本不该出现的敌人。普通情形,像这种小规模的战役,接应小部队的作战,根本就不会出动到特种部队,也不该有那些黑衣人出现,能够遇上他们,可以说是倒楣到极点,也可以说是“运气”。

军部之前曾多次设伏,也曾出动高手,希望能擒获一、两名黑衣人,不然哪怕是当场击杀,拿尸体回去研究分析也好,从而了解太平军的秘密,但这些行动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在太平军的刻意防范下,无法生擒这些特种高手,并不奇怪,但要说连尸体都抢不到一具,这就未免荒唐;可是事情偏偏就是这样,那些黑衣人的服装内藏有特殊机械,一经启动,马上就会破坏尸体,大武军方几次损兵折将,连一具完整尸体都弄不到。

这次虚江子两兄弟的奋战,不但杀了数名黑衣人,而且也不晓得为什么,尸体仅被破坏头脸、手脚,其它部分大致上还算完整,再加上虚河子所提供的线索,可以说是帮助极大,更一举完成了军部几次大行动都没能成功的目标。

“干得好!做得真是漂亮!才刚到这里,就立下大功,前途无可限量啊!”

前来探望的军部长官,竖起大拇指,留下了这样的称赞就离开,虚江子为之愕然,事实上,战斗的后半场他完全失去意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旁听虚河子的叙述,才约略有点印象,但不管自己是怎么发狂打跑那些黑衣人的,最重要的一个事实,就是此次同行的师兄弟,几乎全部阵亡了。

幸存者五十多人,生存率还不足三成,死者人数远远多过伤者,几乎可以说只要落败就死路一条,这个事实给虚江子的冲击绝非一般,那么多平时一同习艺、这一路上同说同笑的师兄弟,就这么变成尸体,再也见不到面,变成阵亡名册上一个简单数字……这绝不是说一句“知道了”就能接受的事。

若要说有什么冲击比这更大,那大概就是军部长官们对此提都不提,全然不以为意的表现,虚江子觉得,自己好像身在一场荒唐的梦境中,究竟是自己仍未清醒,还在梦中?还是这个世界已经错乱了?

身上缠满绷带的虚河子,也坐在一旁,脸色铁青。虚江子的感觉,他同样也有,只不过被他压抑下来,没有诉诸于言语,自己毕竟初来乍到,正是适应规则的时候,不是挑战规则的时候。

那些军方高官在问话完毕后,告辞离去,无论是虚江子或虚河子,都没有挽留或装客气的力气,他们两个人都受了伤,来自身心的疲惫,根本就没有什么话可对人说,然而,还是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心情。

当那些来探视的军官走光后,虚江子注意到一个特殊的人,那个人本来站在军官队伍的最后头,没说半句话,不引人注意,但在所有人走光后,他还站在原地,这就显得很突兀。

那是一个年轻的军官,岁数与虚河子差不多,可能略为年长个两、三岁,面有病容,脸色苍白,五官倒还算是清秀,但眼中有一股阴狠的神色,让人没法对他有好感。

虚江子是躺着,虚河子是坐在一旁,这角度能看到的东西,远比虚江子要多,瞧见这个年轻军官留下,顿时一愣,记得这个人刚才站在队伍里,周围的人不知是忌惮还是厌恶,好像都与他保持一段小距离,避免肢体碰触,这个人留下不走,是为什么?

“……最前线的规矩,与你们平常熟悉的不一样。”年轻军官道:“这里只问有什么成果,不在乎你有什么付出,无论你牺牲了多少东西,失败了就是失败了,没人会同情你,也没人有那个时间同情你,胜利就是一切……愿与两位共勉之。”

说完这话,年轻军官预备离去。虚江子微觉愕然,想不到这人之所以留下,就是为了说这些话,尽管这话不好听,但他却是所有人当中,唯一体察到两兄弟心情的人,自己不由得对他生出一丝好感,正想道谢,却听到那年轻军官道:“这里虽然是大前线,但估计撑不了几天就要沦陷,你们养伤的同时,最好做一下迁移的准备,不然在病床上被太平军俘虏,后果请自行想像。”

身为军人,这么明目张胆地预告战败、失守,当然是很犯忌讳的事,而这个年轻军官在说话时,神情淡然,没有任何的愧疚或不安,仿佛己方战败全然与他无关,这种表现落在旁人眼中,非常讨人厌。

虚江子本来对这人的一点谢意,此刻已经荡然无存,略带气愤地问他,如果此地即将失陷,那他身为此地军官,又要到哪里去?

“喔,敝人安危不劳二位费心,朋友替我报名了一个补习班,快要正式开课了,我得去那边上课……”

说完这句话,年轻军官从两人眼前离开。似乎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言行讨人厌,所以他转身离去时,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说,虚江子、虚河子皱起眉头,隐隐约约觉得,这个人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

不久之后,经过打听,他们知道这个年轻军官的名字叫银劫,似乎是个颇有后台的权贵子弟,平时独来独往,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本地军方也当他是一个麻烦人物。

尽管对银劫这人有点不良预感,虚江子和虚河子却难以想像,这人不但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这些麻烦的持续时间更长达十数年之久,令他们常常感叹“早知道那时一见面就杀了他”,而不知道该说幸与不幸的是,有这种感叹的人,远远不只他们两人。

银劫离去之后,虚江子向弟弟询问状况,大致清楚了事发经过,对于自己总是莫名其妙昏迷一事,深感无可奈何,明明身体没有那么弱,却不知为何总是容易失去意识,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偏偏每次昏去之后,便狂性大发,爆发出不晓得哪里来的力量,大闹一场,所向无敌。

虚江子此生平淡,没什么出锋头的机会,难得这样威风一把,倒也过瘾,可惜每次威风的时候,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事后只能看到旁人怪怪的眼神,实在是令他扼腕。

上一次在不周山下闹了一场,又是威风,又是丢脸,事后被师兄弟耻笑了好一阵子,还给取了个绰号,人称河洛剑派的“金曲歌王”,真是可耻到家,但那次闹归闹,没有杀伤人命,也没见血,不比这次直接就辣手抓爆敌人脑袋,凶狠残忍,清醒后听说这事,还被吓一大跳。

“可惜啊……该说是晚了一步吗?”

没什么人听到自己变成冷血杀人魔,会觉得很开心,虚江子的情况也是一样,然而,他仍旧感到惋惜,即使变成杀人鬼也好,若这样的代价能救回同门性命,那就值得,可惜……发狂得太晚,就算杀了敌人,也无法让已死的师兄弟活过来。

虚江子心头郁闷,重重一拳猛然往下挥击,却被虚河子从旁伸手拦下,对着兄长摇了摇头。

“这里不是河洛本部,这张木板床也不是结实的紫檀桌,你这么一拳下去,把床给打垮了,后头会很麻烦的。”

虚河子用这样的方?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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