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队》 第 8 部分阅读

“趴着,就算是听到坦克履带辗轧在地面上带出的微颤,也千万要不乱动乱动,你就会死”

“趴着,瞪大眼睛看着那些轰炸机从我们的头顶飞过,从我们中国的领空上飞过,就算是他们把炸弹投到了你的身边,就算你的身体里钻进去七八十块弹片,你也要给我咬住牙死命趴在地上不要乱动”

“趴着,我们是打不下他们的飞机,我们是够不着他们的战舰,但是我们手里有枪,保护好你们手中的武器千万不要丢掉,只要那些日本兵敢再冲上来,就把他们再狠狠的打姥姥家去”

马兰就这样不停的喊着,但这样炮弹和重磅炸弹雨点般砸下来的战场上,就算是趴在她身边的人,也听不到她的嘶吼。她早已经喊得声嘶力竭,在隆隆的炮声与重磅炸弹落到地上此起伏彼的轰击中,她的声音显得这样微弱又是这样的飘渺。但是随着她遍遍的呼喊,那些趴在炮弹坑里,趴在丁字形掩体里,趴在尸体堆里的士兵,却在他们的指挥官身上,在她那不断嘶吼的动作当中,找到了种奇异的安全感。

渐渐的,所有人的血液都被不断在身边落下的炮弹和炸弹点燃了烧沸了,渐渐的,他们以惊人的速度习惯了这种死神就在头顶跳舞的感觉,这是种把生死和最刺激的感官效果组合在起,形成的只可能属于战场的疯狂乐章。

如果你害怕了,这种乐章,就是你的催命符,就是能把你的意志,你的斗志,你的骄傲彻底摧毁的死神咒语。

如果你疯狂了,如果你兴奋了,这种乐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热血,最难以自己的天赖之音,就是个让你可以随心所欲,把自己生命中最阴暗面,彻底展现而不用有任何顾忌的狂欢派对

在马兰的带领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和她起用力的吼疯狂的叫。

深深的吸上口气,再用力全身力量把它们和自己的愤怒自己面对死亡的恐惧自己亲眼看到兄弟阵亡的悲伤起狠狠从喉管中喷射出去。在浪高过浪的嘶吼声中,在这片再没有任何温情,将人类的破坏欲望暴露到极限的战场上,他们的声音渐渐凝聚在起,形成了道几乎可以刺进历史永恒的誓言:“握紧手中的枪,趴好了,不要动握紧手中的枪,趴好了,不要动”

没有人动

没有人退

没有人投降

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发不同口型的炮弹,有多少枚重磅炸弹落到了他们身边,他们更不知道自己脸上的鲜血,究竟是从自己几乎被炮弹震聋的双耳中流出来的,还是其他兄弟身上飞溅出来的。

当沉闷的连环炮击终于停止,这片战场上终于陷入个短暂的平静时,个超级大嗓门的声音,继续在战场上空回荡:“小日本,我操你祖姥姥三十六代祖宗羊尾巴的香蕉拔蜡你们跳进死人坟撬开寡妇门,你们坑蒙拐骗偷,吃喝嫖赌抽,你们老太太靠墙喝粥,就是他妈的卑鄙无耻下流硌硬沤朽”

所有人都呆住了,他们不得不承认,这真是聚集了中国五千年市俗文化于大成的集锦,这真是骂得透彻骂得痛快,比捷克式轻机枪火力还要猛烈的弹雨覆盖

在轰然狂笑中,所有人都要疯了,他们抓着手榴弹,抓着倒转过来的冲锋枪,对着身边被炸翻的石块就是阵歇斯底里的乱敲,在这个时候,他们看起来哪里还象是群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他们就是群疯子,就是群流氓,就是群土匪,就是群活腻了,早就想拿着个手榴弹,和敌人在战场上同归于尽的变态

在他们中间,唯没有的,就是那种听到炮响,就两腿发软声带干涩的胆小鬼

第三卷 血色兰花 第十八章 唯勇者不惧战上

躺在个弹坑里的马兰,用力拍了拍自己被炮弹爆炸声震得直嗡嗡作响的耳朵,狠狠晃脑袋,她抬眼望去,战场上片狼藉,到处都是被炸翻的泥土和大块的石头,到处都是炸得破破烂烂的尸体,和支离破碎的枪械零件,马兰放声叫道:“花豹,怎么样”

趴在第层战壕上的排长放声叫道:“没事”

“大傻,活着没有”

二排排长没有回答,战场上死般的安静,只剩下火焰在木头上不断盘旋,发出的“噼噼叭叭”的声响,和群士兵粗重的喘息声。

等待了相当长的段时间后,马兰又放声叫道:“旋风”

“到”

“二排排长职务由你接替”

旋风趴在阵地上,抚摸着自己少尉的军阶,他的脸上闪动着种复杂的神色。恭喜他,在人才济济的中央教导总队特管营第连,他终于升职了。

别看只是从副排长升职为排长这小小的步,但是对他将会产生意义深重的影响。这不但代表他能每个月多领到几块大洋的军饷,更预示着有更多的机遇展现在他的面前。象他这样受过严格训练,拥有系统军事知识,又经历过最惨烈大战的职业军人,旦调到其他部队,就可能飞跃式的成为少校甚至是中校

前提是,他得活着从这片战场上走出去

马兰的声音继续在战场上回荡,“铁壁呢”

向沉默寡言不喜欢多说话,但是面对马兰下达的任务却总能丝不苟完成的三排排长,嘶哑的声音在战场某个角落响起:“在”

“那狂牛呢”

在遭遇密集轰炸时,把挺34重机枪死死压在自己的身体下面,现在正边指挥弹药手用单手铲重新挖设机枪阵地,边小心翼翼的用衣袖擦掉机枪上泥屑的机枪排排长,狠狠吐掉口口水,大声回应道:“还活蹦乱跳的没有挺尸呢”

每个回应,都会让马兰找到丝安慰,直到这个时候,马兰才真正明白了“兵是将的胆”这句话的真谛。没有这些可以将她命令丝不苟贯彻实施,能够陪伴她并肩拼死作战的兄弟,她又凭什么去抵挡日军必然波强过波的凌厉攻击

“各排排长立刻统计伤亡数字”

排排长花豹躺在战壕里,他放声叫道:“排还活着的,还能喘上口气拿着手里的枪开火的,还没有被牛头马面拉走的小子们,都给我嗥上声由我开始,报数”

“二”

“三”

“四”

此起伏彼的叫喊,在这片被炸得破破烂烂,随手抓下去,都能抓起几块弹片的战场上响起,中间还夹杂着士兵们声嘶力竭的笑叫声。

“小媳妇,鬼子的大炮怎么没有把你炸死啊刚才我听到有人哭爹叫娘了,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已经被吓得尿裤子了哈哈哈”

“豺狗你这个烂货还活蹦乱跳的没有挺尸呢,我凭什么死在你的前面我平时只知道你有个比狗还灵的鼻子,怎么你的耳朵也能比兔子还要尖,都能在被那帮狗日的炮击的时候,听到有人叫娘了我真的头大了,因为我想不出来,我用什么样的外号,才能同时形容出你身上兔子与狗的双重特征”

排报数完了,花豹扯开了嗓子,叫道:“旋风,轮到你们二排了”

“三十八”

“三十九”

当报数声报到九十七时,声音停顿了,所有人面面相觑,突然间他们起陷入了沉默。

他们这个连原来有百二十八人,有三十个兄弟,在刚才的密集轰炸中,永远闭上了自己年轻的双眼,这还不算他们中间,到底有多少人受了致命重伤,只是在凭自己的意志,和死神进行最后的搏斗

个颤抖的声音,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大牛,大牛,你死了没有,没有死的话,你就吭声,你别吓兄弟啊”

马兰扭过头,凝望着自己的左侧,在轰炸开始前,二排长应该就趴在那个弹坑里,现在这个弹坑变得更深了,二排长却不见了。

老兵们常说,在战场上不会有两发炮弹落到同个弹坑里,但是马兰现在发现,这个理论是错误的。

凭什么发炮弹落到了那里,第二枚炮弹就不能再打到相同的地方就是在几分钟前,枚重磅炸弹,就带着呼啸,直直的砸进了二排长藏身的那个弹坑。马兰真的不愿意去想象,二排长究竟是被那枚重磅炸弹活活砸死的,还是被活活炸成了无数碎片。

空气中飘散的血腥气味中,也加入了中央教导总队直属特务营官兵的部分,直到这个时候,这支受过严格训练,却从来没有参加过大规模战争的部队,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战场上的铁与血,才真正从自己的嘴唇边,品尝到了眼泪咸而苦涩的滋味。

深深吸了口气,马兰遥望着她头顶这片到处都是硝烟翻滚的苍天,如果苍天真的有眼,如果头顶三尺真的有神明,他们现在也应该流泪了

“刷”

九十七只有力的右手,狠狠划到了他们的帽沿旁。凝望着头顶的蓝天,他们仿佛看到了那些带着硝烟,带着无悔的军魂,笑着叫着走向幸福天国的兄弟,在这个时候,这些心脏仍然在有力的跳动,身体里仍然汩汩流淌着龙之血脉的军人,在心里都发出了声长嗥:“兄弟,你们路走好”

“哗啦”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只努力推开了沉重的水泥板,终于重见天日的手,在那里不断晃动着。几个士兵弯着腰飞跑过去,他们趴在地上阵乱刨,终于在堆烂泥和碎屑中间,扒出了个全身是血,却奇迹般的没有受到什么致命重创的士兵。

这个差点被活埋的士兵,喘着粗气面对马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放声叫道:“报报报告连长,九十八我是第九十八个”

马兰望着这个被泥土盖到地下,又是凭自己的力量,硬是重见天日的士兵,她问道:“你的枪呢”

那个士兵趴到差点就成了他墓坑的土岤里,阵乱扒后,从里面抽出支冲锋枪,拍掉上面的泥土,他面对马兰叫道:“报告连长,武器完好无损”

“很好,立刻归队”

马兰的目光投向了远方已经被敌人占领的区域,她的瞳孔在阳光下反射着不断跳动的光芒。所有趴在阵地上的军人,都隐隐听到了隆隆的声响,感受到了大地的微微颤动。不用说他们也知道,日本部队的第二次进攻又要开始了

第三卷 血色兰花 第十九章 唯勇者不惧战下

日本军队对着个铺满尸体的阵地,用飞机炸,用重炮轰,在硝烟刚刚散尽后,在履带转动的隆隆声响中,第二波次的日军士兵,终于出现在特务营第连官兵的面前。

以局部战场的规模来说,这次日本军队真的是投入了太多的兵力,调动了太多的火力援助。为了攻克这个由中国精锐王牌部队守卫的阵地,日军战地指挥官,竟然直接向上级调用动用了四辆九七式坦克和辆九四式轻型装甲运输车

这几辆战车排成了字长条阵形,以缓慢的速度联手向前辗压,用它们坚硬的钢甲,为身后的步兵形成了道可以移动的钢铁护壁。

如果有人告诉你,在失去了制空权,没有火炮群支援的正面战场上,用特种部队和正规部队硬打死扛,凭他们出色的作战技术和精准的枪法,就定能稳占上风,那这个人定是没有上过战场,只知道用自以为是的思想,去杜撰美丽的童话故事

想想吧,支只装备了冲锋枪和匕首外加手榴弹的特种部队,你要他们这些只有轻型武器的军人,用什么去抵挡坦克和装甲车联手,对他们阵地发起的辗压式进攻你又要他们如何去制止坦克这种最纯粹战争攻坚武器前步的脚步

特种部队最擅长的并不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死拼硬扛,特种部队不信奉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他们的眼里,每个士兵都是最宝贵的资源,绝不能让自己的士兵,成为炮灰式的消耗品

几个排长起把目光投到了连长马兰的身上,如果在无限制作战的战场上,他们完全可以选择运动作战,把特种部队的机动性和高打击力发挥到极限,利用他们制造的各种诡雷和长距离狙击手,不断打击这些坦克和小心翼翼跟在它们身后的日军士兵,用最小的代价把这批敌人点点消灭,点点拖垮

但是他们现在正在进行阵地防御战

旦他们退出这个战场,就会把轴心阵地拱手让给敌人,就会把友军的侧翼暴露在日军的枪口之下

马兰明白,这些排长都在等待她的命令迎着这些兄弟的双眼,马兰狠狠咬着牙,字顿的命令道:“宁死不退”

轻重机枪打出来的子弹,都被坚硬的钢甲弹开,密集的手榴弹砸过去,在轰轰的爆炸声中,那四辆坦克穿透了手榴弹炸起的烟雾,带着身后那群狐假虎威的日本士兵,继续大摇大摆的向前挺进。

无论是进攻型还是防御型手榴弹,它们都是利用爆炸形成的弹片,对软目标进行杀伤,把这些手榴弹投掷到坦克身上,它们又不是专业的反坦克手雷,还不足阻挡这些最纯粹战争武器前进的脚步

“怎么办怎么办班长我们应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的看他们直冲上来”

在阵地的第重防御战壕里,那个在训练场上面对危险总喜欢下意识的闭眼睛,因而被班长硬加上个“小媳妇”代号的士兵,眼睁睁的着敌人的坦克和装甲车,大摇大摆的向阵地上迫进,而他们动用了手中所有武器,仍然不能阻挡敌人的前进,“小媳妇”真的急了

班长就躺在战壕里,他的脸色苍白,就算已经做了简单的急救包扎,可是鲜血仍然从他被弹片齐根削断的右腿上流淌出来。

听到“小媳妇”的话,班长明明已经痛得全身发颤,就连牙齿都几乎被他生生咬碎,可是在这个时候,他竟然还能对“小媳妇”强行挤出个笑容。

“我们整个阵地有百五十多米宽,他们四五辆坦克能辗多大片位置我们三个排分成了三道防御线,想占领我们全部阵地,他们光靠坦克能行吗”

班长的眼睛里猛然扬起了股冰冷的杀气,他寒声道:“最后他们还不是得靠那些有血有肉,枪打上去身上就会多出个弹孔的人在你的冲锋枪弹匣里填满子弹,拔出你身上的刺刀,把沙袋上的手榴弹保险盖全部扭开,准备杀人吧”

班长瞪着小媳妇,突然问道:“你还记得在格斗课上,我教给你的东西吗”

“你说在和敌人爆发近距离格斗战时,我对敌人击得手后,绝对不能大意,因为很可能就会有第二甚至是第三第四把从背后刺向我的刀你还说,面对避无可避的攻击时让我用屁股去挡”

“唔咳咳”

班长因为失血过多而片苍白的脸上,突然涌起了层淡淡的红晕,他差点被自己几个月前胡说八道,却被小媳妇这样的新兵蛋子当成实战宝典死死记住的话,给活活笑得呛死

侧着头看了眼距离他们已经不足百米,带着隆隆声响,带着辗压带的霸气,向他们继续挺进的日军坦克,班长扫了眼身边还活着的全班士兵,他伸手指着其中两个士兵,道:“你们把坑道里所有的手榴弹都给我集中起来”

半晌后,二十二枚手榴弹都送到了班长的面前,班长带着种平淡的表情,挑出其中十枚手榴弹,从自己腿上拆下来根已经被鲜血浸透的止血绷带,把手榴弹扎成了束。把这样束手榴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再次看了眼趴在自己身边的士兵,班长低声命令道:“你们撤到第二条防线,等待反击的机会”

几个士兵全傻眼了,没有人按照班长的命令撤到第二条防线上,他们只是呆呆的望着班长,呆呆的看着他抱在怀里那整整束手榴弹。

班长瞪起了眼睛,放声喝道:“我的腿断了,就算能活下去,以后还不是得天天拿着拐杖,象个马戏团小丑似的在别人面前蹦来蹦去与其这样窝囊的活着,我还不如死得轰轰烈烈,二十年后,老子又他妈的是好汉条小媳妇,如果你们还把我当成班长,当成你们的兄弟,你们这帮混帐小子,就不要在这里象群娘们似的唧唧歪歪拖老子的后腿”

说到后面班长已经是声色俱厉,他用力拍着身下那片混合着大量弹片的土地,鲜血猛然从他被弹片划穿的手掌上绽放,班长放声厉吼:“滚,快滚”

小媳妇呆呆的望着全身都是鲜血,到处都是弹片,到处都是伤痕的班长。

就是这个班长,次次在训练中,狠狠踢他的屁股;就是这个班长,次次用刻薄的话,来讽刺他身为个男人的自尊,并为他起了“小媳妇”这样个绝对称不上光荣的绰号;就是这个班长,带着冰冷的笑容,次次在把他打倒后,又喝令他重新站起来。

但是同样的,又是这个班长,晚上查哨的时候,帮他盖上了踢开的被子;就是这个班长,在他接受生存训练时大腿受伤,需要用淡水清理伤口时,毅然把暴露在零下二十度空气中十几个小时的军用水壶放进了怀里,直到用自己的体温,把水壶里的坚冰点点融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小媳妇早已经把这个班长,当成了自己的大哥

“班长大哥,对不起了”小媳妇猛然发出了声痛极悲极的狂嗥,他用力挥手臂,嘶声叫道:“我们走”

第三卷 血色兰花 第二十章 强者无泪

凝望着几个士兵的身影消失在第二道防线的战壕里,聆听着越来越近,已经震耳欲聋的坦克履带辗扎在大地上发出的声响,这位班长用缓慢的动作,点点的扭开了那束手榴弹中其中枚的保险盖,然后把拉火环套到了自己的右手小尾指上。

“哧”

股白烟猛然在手榴弹木质的弹柄中喷出,班长抱着怀里那束手榴弹,他抬起了头,看着辆九七式轻型坦克从他头顶的战壕上掠过,在这个时候,这位班长的眼睛中,猛然扬起了种无悔此生的飘逸,他用留恋的眼神,眺望着小媳妇他们隐藏的那条战壕,低声道:“小媳妇,你们定要代替老子,好好的活下去啊”

“轰”

冲天而起的火焰混合着班长的血班长的肉班长的骨班长的魂,狠狠撞向坦克的底盘。那辆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坦克,就像是被人迎面对着小腹狠狠踹了脚彻底报废了男性功能的可怜虫,又像是突然羊颠疯突然发作,再也无法自抑的患者,它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在不停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而它脚下被生生炸断的履带更是发出阵“唏里哗啦”的声响。

坐在坦克力的驾驶员和车长,还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在坦克疯狂的颤抖中,他们戴着坦克帽的脑袋就重重摔到了坚硬的内壁上。他们的眼前猛然蒙上了层灰红相间的色彩,在头晕眼花中,他们的四肢瞬间都在这过度严重的撞击中暂时失去了力量,他们捂着自己里面就像是钻了几百只蜜蜂的脑袋,眼睁睁的看着坦克里各种短路的电器上不断有蓝色的电蛇在轻快的跳舞,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腾腾燃起的火焰,不断在舱内群魔乱舞,以惊人的速度扑向了坦克的每个角落。

当火焰终于席卷了坦克的弹药仓,坦克车长的眼睛里猛然扬起了丝疯狂的绝望,他嘶声惨叫道:“不”

“轰轰轰”

八十发五十七毫米口径高爆弹,四十发五十七毫米高爆穿甲弹,三千五百二十五发七点七毫米口径重机枪子弹,在这个时候被起彻底引爆。面对如此可怕的爆炸,面对如此摧枯拉朽的毁灭性力量,这辆九七式坦克就象是个纸做的玩具,在瞬间就被撕扯成无数碎片,纷纷扬扬的撒向了整个世界。

躲在这辆坦克后面的日本士兵,发出了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天知道有多少弹片,有多少到处乱窜的子弹头,打进了他们的身体。他们的身体看起来就象是做工粗糙的筛子,到处都是破洞,到处都在冒着汩汩的鲜血和被弹片被子弹生生炸成碎片的内脏。这些已经必死无疑的日本士兵,丢掉了手中的枪,他们用力的吼放声的叫,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做出各种千奇百怪的动作,任由他们身上的鲜血不停的喷溅出来,形成了道又道美丽到极点的血泉。

集束手榴弹爆炸的声响在中**队守护的阵地上起此彼伏,每次这种连大地都要跟着狠狠颤的可怕轰鸣响起,马兰的眼角就会狠狠颤,因为每声这样巨大的爆炸,都代表着个虽然受了重伤,但是凭借他们受过的最严格求生意志训练,仍然可以生存下去的兄弟,用自己的身体和怀里的手榴弹,为自己身边的兄弟,换取条通向胜利的路

“我的兄弟啊”

在这个时候,马兰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几乎要爆炸了,她的嘴唇不断颤动,她只觉得自己的眼角在不停的跳动,她只觉得股酸楚的感觉在自己心头挥之不去,可是她已经涌到眼角的泪水,却怎么也无法在眼眶里凝聚起来。直到这个时候,马兰才知道,她身为个军人,在获得了平凡人不可想象的强大力量同时,她也失去了些身为人类,尤其是身为个女人最宝贵的东西。

她已经被训练成了台彻彻底底的战争机器,当她还在战场上的时候,无论她如何悲伤,她也无法再哭出哪怕是滴眼泪

直到这个时候,马兰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强者是无泪的。因为在战场上,他们根本时间去哭,他们是所有人的表率,是所有人的精神支柱。

他们更不能去哭

因为他们哭,就代表着要有更多相信她,愿意跟随她的兄弟,付出鲜血的代价

在长达八个小时的战斗中,马兰带领她的连队,连续击退了日军五次进攻,当天色阴暗下来,日军的轰炸机受到环境影响不能继续参战,他们才终于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空气中充满了硝烟和血腥的味道,在黑暗的天幕中不时拉起几枚照明弹,强行映亮了那片天与地,每当枚照明弹冉冉升起,就会传来阵零零星星的重炮轰鸣和枪响,但是当照明弹的光芒,也陷入到黑暗当中后,枪炮声也会跟着嘎然而止。

在长达两个月的时间里,双方军队用沙袋战壕铁丝网雷区甚至是尸体架构成的防御线,彼此犬牙交错,再加上些半永久机枪堡垒,已经形成了个个足以吞蚀任何进攻者的火力纵深网。无论是中**队还是日军,都清楚的明白,想从正面攻陷这些战壕,已经成为种需要填入太多生命,几乎不可能再完成的任务

虽然到了晚上,还有几分危险的马蚤动,还有局部战场的交火,但是在这片土地上恶战了两个多月,中日双方的军队都已经打得筋疲力尽,再没有多余的力量和精力,徒劳的在晚间发动大规模突袭式作战。

所以当太阳西下,黑暗重新笼罩大地的时候,无论是中**人还是日本军人,都会轻轻吐出肺里过于炽热的气体,慢慢坐下来,去享受下难得的安静与和平,感受活着的滋味了。至于明天这样遥远的事情,就让那些坐在指挥室,远离战场最前沿的军官们去考虑吧

特务营连的所有军人都坐在铺满弹片和尸体的掩体里,默默的啃着压缩饼干,就是在这种死般沉寂的氛围中,他们迎来了第支后勤补给队伍。

看着名军官,指着几名士兵从几百米外小心翼翼停靠的汽车里,抬下个金属箱子,马兰不由皱起了眉头。他们现在打光了所有的轻重机枪子弹,投光了几乎所有的手榴弹,他们需要大量的弹药补充,他们需要药品,需要食物,这支姗姗来迟的补给队伍,竟然只给他们抬过来个箱子

那名军官是位少校,他借着还算皎洁的月光,打量着这支经历了天血战,依然牢牢扎在这片轴心战场上的中国部队。看到自己到来,竟然没有得到应有的欢迎,这个军官勉强压抑住内心的不满,低声问道:“谁是这里的负责人”

看到竟然是个女军官弯下腰,顺着战壕潜伏到自己面前,直到躲进堵还没有炸塌的水泥墙壁后面才挺直了身体,这位少校眼睛里不由闪过了丝诧异。但是他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问道:“你这里还有多少人”

马兰回头看了眼他们激战了整整八个小时,洒满了他们兄弟鲜血的战场,低声回答道:“五十七个”

第三卷 血色兰花 第二十章 碧血蓝天

那个少校略略点头,对着身后的士兵做了个手势,那只被他们小心翼翼抬过来,明显份量不轻的金属箱被打开了,少校弯下腰,从箱子里取出些什么,箱子里发出阵“哗啦”“哗啦”的声响。看着少校似乎要把什么东西交给自己,马兰下意识的伸出了手。

叠硬硬的沉甸甸的东西,递到了马兰的手里,马兰低头看,叠银圆,在月光下闪烁着点点晶莹的光芒。这位少校递给马兰的,竟然是整整十枚银元

少校带来的几名士兵,在位中尉的带领下,已经摸进了阵地,按人头发放银圆。马兰这个连长领到了十块大洋,她手下还幸存的铁壁身为排长,领到了五块大洋,其他的人无论是班长还是普通的士兵,都领到了两块大洋。

“好好守住了,明天我会再过来给你们发放赏金。”

听着这位少校善意的鼓励,随意掂弄着手里那十块银圆,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马兰的嘴角不由扬起了带着几分无奈的苦笑。现在除了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就连些中央嫡系部队,都只能领到半军饷,这在战场上的买命钱,给得倒是挺痛快的。不过马家大小姐的命,怎么也不是区区十块大洋就能买到的吧

他们激战了天,盼到的补给队,给他们送过来的,竟然是冰冰冷冷,即不能吃也不能装进机枪打进敌人胸膛里的银圆。全连已经阵亡了三分二士兵,武器弹药更是所剩无己,马兰真的无法想象,他们明天用什么去守

少校不用问也知道马兰他们的处境,他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也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补给线不停被日本人飞机轰炸,投入几十万部队,战线拉得这么长,又打了这么长时间,上头已经快顶不住了。到处都缺食物缺弹药缺药品,可是我们这些人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你们这里还算好,有些最早进入上海的部队,现在鞋子磨破了都没有地方换,士兵只能打着赤脚或者干脆从死人的脚上去剥,那些部队的指挥官,只能派人拿着这些银圆到市区甚至市区外边,从老百姓的手里去筹集粮食。派出去十个人,最后往往只能回来三四个,其他人也不知道是当逃兵跑了,还是被日本人抓住或击毙了”

马兰知道这位少校说的是实情,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她单枪匹马转战各地,早已经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很多她以前没有见过,甚至无法想象的东西。

上海保卫战打到现在,线部队得不到粮食,没有弹药,没有药品,没有服装补给,很多部位就算是今天筹到了粮食,但是为了明天,为了在战场上直坚持下去,他们每顿饭也只敢给士兵发个没油少盐的饭团。

是惨的还是那些无法抬下火线,更得不到救治的伤兵。不要说是战场急救设备,现在火线上的部队,就连最基本的医用酒精都没有。负了轻伤的士兵还好些,把盐巴放进水里调开,然后用这种盐水对伤口进行清洗,虽然痛得全身发颤汗如雨下,但是总算还能保住条命。

但是那些受了重伤的士兵,就只能绝望的躺在战壕里,静静的感受着钻进自己身体里的子弹或着弹片,引发伤口慢慢感染。到晚上双方终于偃旗息鼓,再也没有了炮火连天的巨响,那些伤兵痛苦的呻吟声,就在整个阵地的上空不断飘荡。不知道有多少伤兵,因为无法忍受这种绝望的痛苦,抓起步枪对着自己扣动了扳机。

最惨的还是那些连抓起武器自杀力量都没有了的重伤员,连马兰自己都记不清楚,当她在夜间从那些阵地上穿过的时候,她听到过多少句

“求求你,帮我,给我枪”

面对曾经朝夕相处的兄弟,面对这些在战场并肩作战现在却重伤垂死,只能发出小动物般无助哀鸣的战友,就算是铁血的军人,又有几个人能狠下心,去他们举起手中的武器

掂着手里那叠沉甸甸的银圆,马兰最后把它们珍而重之的放回了那个少校的手里。

“我拿着钱也没有用了,如果可以的话,等抗战胜利了,用它们给我们修个碑吧。”

在这个时候,马兰笑了,她凝望着远方已经被日本军队占领的中国土地,她那在黑暗中烁烁生光的双眸,仿佛已经透过层层历史的迷雾,看到了未来的明天。她轻声道:“这个纪念碑不用修得很高,只要能让我们的后人,在经过它的时候,知道在这个叫上海的城市里,为了保家卫国,曾经发生过场如此惨烈,已经有几十万兄弟阵亡的大会战;这个纪念碑不用修得很华丽,只要有个地方,让那些躺在九泉之下的兄弟,在偶尔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可以清楚的确定,他们的血他们的汗他们的泪,没有白流,他们已经在历史中留下了永恒的页,他们也会笑着再次陷入长眠;这个纪念碑上的字,也不需要写得多,只要四个字就够了。我只希望我们的后人,看到这块碑的时候,能够牢牢记住勿忘国耻”

那个不断转辗于战争最前线,早已经见惯生死,自以为已经学会漠视切的少校,身体不由自主的狠狠震。他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拥有了太多思想,拥有了太多梦想,拥有了太多骄傲与希望的女军人。在这个时候,她就象是集结了战争与智慧的雅典娜女神,全身上下都散着种灿烂到宇宙极限的美丽。

在这个时候,他看着这个女军人的目光中,除了尊敬,还是尊敬

“修纪念碑的话,也算我个。”

铁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他大手伸,将自己那五块银圆,也放到了少校的手掌里。

发出去的奖金,块块的重新回到了少校的手里,最后少校必须用两只手,才能捧住这些沉甸甸的银圆。在这个时候,少校的双手都因为无法承载如此沉重的份量,而微微发颤,他轻轻吸着气,他的目光慢慢从这个战场上的每个人脸上掠过,过了很久很久,他才轻声道:“好”

第三卷 血色兰花 第二十二章 英雄上

“求求你们,退吧你们已经做得够好,做得够多了,真的,你们就算退了,大娘也不会怪你们,大家都知道你们已经尽了全力了”

位年俞花甲,却和其他上海市民起偷偷摸上战场的大娘,慢慢跪倒在战场上,面对眼前这切,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被炸得支离破碎的铁丝网上,到处都挂满了鲜血与残破布片,更有几片风干的碎肉在上面随风飘荡,还没有熄灭的火焰与翻滚腾起的浓烟中散发着股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伸脚踏下去,这片几乎被炮弹烤熟的阵地上,洒满了弹片子弹壳和竟然是烂泥般粘粘腻腻的松软,没有人愿意想象,这片土地究竟吸纳了多少鲜血,才能变成这个样子。

看着那个个半躺在坑道里,早已经没有半点人样的中**人,看着他们那除了还有口气,胸膛还微微起伏之外,和死人就没有太大分别的身体,所有冒着生命危险,把食物送上战场上来犒军的上海市民,嘴角都在不停的抽动。

没有人回答,听到这位大娘的哭喊,在这片阵地上还活着的士兵,勉强转动着自己的瞳孔。当股与战场上鲜血硝烟燃烧金属皆然不同的蒸包子味道,顺着微风缓缓的飘过,突然间所有人的鼻子起耸动起来。当他们终于看清这批趁着他们再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带着食物摸上阵地的上海市民,每个人的眼睛都发出了绿色的光芒。

他们在这里整整守了四天,他们没有食物,没有药品,没有弹药,随着不断战斗减员,他们甚至不能像其他部队样,派人出去采购收集粮食。他们早已经丢掉了代表身份与近距离高强度火力压制的冲锋枪,抓起了那些他们平时根本看不到眼里,打枪就必须重新拉动次枪栓的老式步枪。

没有了手榴弹,打光了所有的机枪子弹,但是他们硬是用最简陋的武器和上面的刺刀,死死守在这样个营才能防守住的阵地上,整整打退了敌人二十八次进攻

他们还活着,还有十四个人仍然坚守在这片战场上。

援军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来。他们更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两天,在这个轴心战场上,日本人气势汹汹的进攻,突然开始减弱,弱得就连些普通的市民,也能在战斗空隙中,背着食物冒死走到了战场的最前沿。

“吃吧”

那位大娘从竹筐里抓起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颤声道:“孩子们,吃吧,快来吃吧白菜猪肉馅的包子,还热着呢”

所有人都盯着那个冒着热气,终于让他们找到点“活着”感觉的白菜猪肉包子,每个人的喉结都在上下涌动,他们都在用力吞着口水使劲耸着自己的鼻子。但是面对已经送到阵地上的食物,却没有个人擅自离开自己的战斗岗位,他们抓着手中的武器,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了他们的连长马兰。

她只是木木的坐在由尸体堆成的掩体里,任由鲜血在她的身上不断凝固。不要说什么军事技术,不要说什么个人反应能力,更不用说什么坚韧的生命力,能活到这个时候的人,都是种命运恩宠的奇迹。

她戴的钢盔上,到处都是子弹和炮弹片狠狠撞上来留下的印痕,她在这个时候,真的必须感谢那个疼她爱她的爹,如果没有她爹亲手披到她身上的防弹衣,她至少已经中了三四发子弹

在她的面前,放着三十多枝打空所有子弹的枪,这其中有她自己的冲锋枪,有从阵亡的机枪排兄弟手里抢过的轻机枪,有34重机枪,有在他们前面防守这片阵地的中**人,留下的中正式步枪,有从日本士兵手里缴获的三八式步枪和九式轻机枪。

在马兰的右手边,手榴弹的拉环积成了小小的堆,而她亲手打出来的子弹壳,几乎要把她给淹没了。

在她的右手边,柄天皇御赐的军刀,就插在这片几乎被炮弹烤熟的战场上,它那狭长而优美的刀身,在痛饮鲜血不知道收割了多少生命之后,更加显得骄傲而危险起来。

马兰的手中仍然死死捏着枝还有三发子弹的三八式步枪,她只是目光呆滞的默默坐在那里,看她动不动的身体,看着她似乎她根本就是听不到,看不到,闻不到,感觉不到,已经变成了块永恒的化石。

突然马兰犹如石像般呆痴的眼睛中,爆出缕锋利到极点的光芒,她用流利到让人心中发毛的动作迅速抬枪,她的目光,步枪的准星,被她锁定的目标,三者还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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