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歇,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冲击力,让雷震只觉得肺叶被什么死死顶住似的根本无法呼吸,在这个时候,就算雷震努力吸气,冲进他的鼻子他的嘴里,带来阵阵冰凉刺骨的,也不是空气,而是那大把大把的雪花。
在这个时候,雷震只觉得肺部发紧喉咙发痒,但是他却只能死命咬牙忍着,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咳嗽,他就会被倒吸进喉咙里的积雪给活活憋死而雷震的两只耳朵,他现在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因为那狂冲而至的积雪,狠狠撞到他的脸上,在“嗡”的声巨响后,在雷震的世界里,已经只剩下片“嗡嗡”的颤音。而在雷震紧闭的双眼前,更是泛起片血红,在这层艳丽的颜色当中,还有几缕白色的光梭,在那里不断的跳动,扭曲成各种千奇百怪的形态。
雷震无法呼吸,更无法放声吼叫,肺叶里原有的氧气在迅速消耗,雷震几乎可以感受到生命力正在自己的身体里不断流逝。在这个时候雷震真是恨不得让雪崩的洪流直接把他撞晕,那样的话就是该死叼朝上,能活就活,不行就完蛋,至少不用受这样的罪但是雷震痛苦的发现,马兰对他的训练,长达两年的游历和自我磨砺,让他拥有了太坚韧的神经,明明已经憋得太阳岤都要爆炸,明明因为渐渐缺氧心肺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他竟然还能保持相当的清楚,还能有心情数着心跳,计算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上活多久
天知道这道冰雪组成的洪流究竟又向冲击了多久,当切终于恢复平静的时候,雷震竟然还保持着清醒也就是因为他保持着必要的清醒,他才会让自己的头微微扬起,为自己保留了块狭小的空间,为他提供了缓解肺部压力的氧气。而雷震的儿子它被雷震死死抱在怀里,几乎没有受到冰雪的冲击,但是它却没有了任何声音。
“儿子,儿子,你怎么样”
雷震真的慌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头顶有多少积雪,反正他现在是被活埋了,眼前是片漆黑,现在就连自己相依为命的儿子,也失去了声息,无论他如何坚强,面对这种绝境,说心里没有虚,没有手脚发软,那定是骗人的
“唔唔”
在黑暗中传来了近低低的呻吟,雷震的耳朵仍然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到,但是当条温温热热的舌头舔到他的右手上时,雷震几乎跳出喉咙的心脏,总算又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紧绷成弓弦似的身体更是轻。
雷震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就是被他太过有力,面对死亡压迫几乎失去自控能力的双臂勒了个半死。估计要是这场雪崩持续的时间再长上那么点,他们这对父子,就会个被积雪憋死,个被自己不是亲生,却比亲生还亲的老爹给活活勒死。
第五卷 撕破苍穹 第十八章 你是我征服的山峰下
没有光线,除了自己和儿子急促的呼吸,和怦怦有力的心跳,四周就是片绝对的黑暗与寂静。这是种可以让人发疯的黑暗与寂静,这更是封锁了切生机与希望的绝地,相信面对这种绝境却大难不死的人,绝大部分在正式死亡之前,精神都会彻底崩溃
雷震必须承认,他遇到了自己生命中最大的次危险。他根本不知道,有多少积雪压在自己的头顶,他更不知道,在他的面前,还有多长的路,被积雪覆盖。他和儿子就是被活埋进了个冰与雪交融的墓岤里面,等到太阳升起,这些积雪的表层被融化成水渗入雪层后,到了当天的晚上,又被冻成坚冰,如此周而复始,直至形成道坚不可摧的冰道。到了那个时候,他和儿子的尸体,会在这样个绝对封闭,年四季被冰雪覆盖的极地世界里,静静的躺着,再不会有人打扰,更不会腐烂和变形。
在黑暗中雷震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儿子的身体正在不停的轻颤,而那低低的呜咽声,更在告诉雷震,它在害怕,非常害怕雷震边伸手轻轻抚摸着儿子光滑的皮毛,试图用温柔的抚摸来安抚儿子,边摸索着打开了那只面临雪崩,他也没有放弃的背包,从里面翻出了支手电筒。
这是雷震在离开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直属特务营山地训练基地时,从他们补给库里借用的道具,当手电筒射出的光芒,在这片狭小而封闭的环境中,扬起片刺眼的明亮,让人重新找到空间与时间的双重感觉,重新找到了自我后,雷震怀里直有些燥动不安的儿子,总算恢复了平静。
雷震借着手电筒散发出来的光芒。低头检查着他那只行军背包。虽然在雪崩时,这只背包被尖锐的冰块划破,但是万幸地并没有损失什么物资。在这只背包里,放满了雷震在进入青藏高原后,从个藏民部落里购买到的食品,就算是在这种常年冰雪覆盖,必须有充足营养摄入的极地,这些食物也足够雷震和儿子两周消耗。在这些食物里面。更有小包盐巴和十几块能够提供相当热量,帮他对抗高原反应的方糖。
在这个背包里,还有两本用塑料布小心包裹,做了防水处理的书籍。其中本,是马兰亲手编写,指导雷震如何在雪山中生存和作战的雪原指导手册,还有本是谢晋元老师送给雷震,描写日本第剑客宫本武藏传奇生的五轮传。当年谢晋元老师把这样本书送给雷震,就是希望雷震能够读懂这本书,并能从里面真正明白。信奉武士道的日本军人。支撑他们信念与道德的力量所在。
雷震用他厚实的大手,轻轻抚摸着马兰亲手为他写的雪原指导手册,手指上的老茧和粗糙而厚实的纸张磨擦在起。发出了沙沙的声响,最后他还是把这本书,轻轻放到了自己身边的那块岩石下面。
每完成个训练营的训练,雷震就会把本马兰亲手写的指导手册,埋进他曾经训练过的地方。
雷震再次看了眼手中那本他已经翻阅了上百次,几乎可以背出里面任何段文字的五轮传,最后雷震用恭敬的态度,把这本书并排放到了雪原指导手册的旁边。
“宫本武藏,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还能用你的双眼。俯视着我们这个芸芸众生,用你的耳朵听到人间百态的话,那么请你睁大自己的眼睛,侧起自己的耳朵,给我看好了,听好了。”
雷震轻声道:“我知道你是日本所有军人心目中的战神,我也尊敬你在自己领域内创造的伟大成就,虽然我仇视日本人,更仇视信奉武士道的日本军人。但是我必须承认,你是个人物我直带着这本书,我就是在用你提醒自己,用你鞭策自己。每次我快要倒下,全身上下每处地方都在哭,都在求我放弃的时候,是你,给了我绝不放弃的理由和力量。”
“今天,我把你和二师父的书起留到了这里,就是想请你看着我,如何征服这生命中的另外座山峰。”
在这个时候,雷震的双眼中,突然爆起了缕狂热到极限的光芒,他字顿的道:“在我们中国有句古话,个民族将要兴盛,必将英雄辈出我不敢自称为英雄,但是我就是要让你看清楚,为了战胜侵略者,战胜那些信奉你,把你当成神的徒子徒孙,我能让自己比你更强”
说到这里,雷震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些什么,他从背包上摘下了那柄便携式单兵铲。那块巨大的岩石,让雷震在被狂卷而至的冰雪冲击中,没有失去最重要的方向感。而那只手电筒,虽然不可能直提供亮光,但是雷震会每隔段时间,就打开手电筒,照照他征服地道路,用光束来校正自己的方向,使他能够抓出条笔直的通道
至于要挖出多长的条通道,雷震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最后,活着看到外面的太阳,呼吸到新鲜的空气,雷震不知道。通过拍打身体周围的积雪,从这些雪粉中挤压里里面的空气,来保障自己和儿子生存必须的氧气,能支撑多久,雷震更不知道
雷震只知道,在这种孤立无援,更不可能等到奇迹的情况下,唯的奇迹,就是用自己的双手,打他妈条通向生存的通道,让那个在日本被誉为“武神”的宫本武藏看看,什么是比他更强的中国男人
在黑暗当中,雷震努力挥动着手中的铲子,边挖掘通道,边把四周的积雪拍实,防止挖出来的通道崩塌。就是在他悠长而有力的呼吸当中,就是在铲子和冰雪搏斗时发出的沙沙声响中,条米多高,六十公分宽的通道,正在艰难却顽强的在这片被冰雪彻底覆盖的生命绝地中,点点向前挺进。
每向前挖十米,雷震就会打开手电筒,重新校正自己前进的方向。直到他借助手电光,回头就能看到那块岩石,能看到那两本被他端正正放在那里,注视着他,鼓励着他的书。每次雷震必须停下休息,摘掉手套努力让自己被冻僵,反而变得发烫发痒地双手恢复正常时,雷震的儿子总会乖巧的跑过来。用它温热的舌头,在雷震的双手上不停的轻舔,直到雷震的手指变得灵活有力,可以再次握起铁铲。
那本五轮传保持了沉默。就算宫本武藏真的在天有灵,面对这样的雷震,面对这样个意志坚定的无懈可击的中国人,他也无话可说
在这个世界上,奇迹只会青睐那些有准备的人。像雷震这样在黑暗的绝境中,仍然可以爆发出自信光芒,能为人所不能为的人。奇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他
当雷震手中的铁铲再次狠狠挥出的时候。股清凉的晚风,夹杂着青藏高原上特有的刺骨寒冷,猛然闯进了雷震整整挖掘了将近十个小时。点点推进了四百多米,空气已经开始变得混浊不堪地生命通道,更直接冲进了雷震因为过度缺氧,已经开始出现轻微抽搐地肺叶
说不出来的轻松与舒适感,在瞬间就填满了雷震的整个身心。在这个时候雷震真想放声吼,真想用力叫,但是他却什么也不敢做,因为这样做无异于在刻意制造第二次雪崩。无论雷震如何自信,以他过度透支地体力,也绝对不可能第二次从冰天雪地下面。挖出这样条生命通道
雷震只能静静的坐在地上,把自己的脑袋叹出了雪洞。在这个时候,外面已经是片漆黑。在这样个拥有世界最高峰,几乎没有受到人类文明污染,到处都是纯洁的冰与雪的极地高原上,那满天的星斗看起来是那样的近,又是那样的明亮,明亮得让雷震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小时候,娘口口喂他吃荷包蛋时。那温柔而慈祥的眼睛。
雷震的儿子,也把脑袋探出了雪洞,它和雷震样,深深呼吸着平时根本不会在意的新鲜空气,静静品尝着种叫做“自由”的东西。
在这个时候,坐在片白雪之上,满天星斗之下的雷震和儿子,突然间都痴了。感受着这种久违的宁静与舒适,在雷震的心里突然扬起了个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也许更无法实现的希望:“愿这个美丽的世界,再也没有战争”
换成是任何个正常人,都会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片差点把自己淹没覆盖,天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次雪崩余地地山谷。
但是雷震没有。
在地下用把铲子和积雪奋战了将近十个小时,已经消耗了雷震所有的体力,汗水更是次次浸透了他的衣衫,在这种情况下,雷震绝对不可能在零下三十度的环境中支撑多久,也许还没有找到个适合扎营的地点,他的衣服就会像石块样硬,就会被活活冻死,更不要说他还必须拖着如此疲劳的身体,去制作抵挡寒冷必须的半封闭雪窝。
雷震想办法把雪洞的出口进行了加固,使它不会轻易崩塌,然后又返身在五米远的位置上,把通道挖开,扩充成个可以让他平摊开整个身体的雪屋。然后在儿子兴奋的嚯嚯有声中,雷震从背包里取出了从藏民手里买到的食物,挑出块最大的烤牛肉,放到了儿子的面前。
雪屋里传来了阵咀嚼的声音,几分钟后,在这个小小的雪屋里,团只有兵乓球大小的火焰开始升腾,将热量源源不断的传送到坐在它旁边,摊开双手取暖的雷震身上。而只架在火焰上的军用饭盒里,融解的冰块和雷震丢进的碎肉末正在轻轻翻滚,在时间的推移中,渐渐散发出股诱人的香味。
雷震用的燃料,是把塑料勺子和装方糖的塑料盒。把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塑料勺,通过技巧的操作,就可以整整燃烧十分钟时间,再加上那只足足顶得上四五把塑料勺的盒子,已经有足够的热量,让雷震做上罐头盒热气腾腾的肉汤。
没有在这种冰雪极地生存过的人很难想象,有时候,只要多上口热汤,就能让人战胜寒冷重新活下去。
第二天当雷震在儿子舌头的轻舔中,重新睁开双眼里,太阳已经重新出现在天空中,大大驱散了高原夜间,那无论如何把自己层层包裹,仍然会狠狠刺入骨髓的严寒。雷震终于爬出了这条他在黑暗的绝望中,点点挖掘出来的通道,在太阳的照耀下,尽力舒展自己的身体。
再次回头看了眼这条通道,雷震在心里轻声道:“别了,宫本武藏”
到了这个时候,雷震已经不再需要五轮传这本书,因为在他的心里,宫本武藏这个和他并不是同个时代的英雄人物,已经是他征服过的座山峰
至于还没有真正开始的雪山训练当雷震做出了这切,终于创造出奇迹,战胜了大自然最可怕的力量时,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敢说雷震不算合格,没有毕业
种说不出来的空虚感,突然袭上了雷震的心头。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已经独自在外面训练了两年时间,这是与世隔绝的两年
雷震突然发现,他开始想马兰,想杨惠敏,杨谢晋元。雷震真的不知道,两年时间过去了,这些人究竟怎么样了。
“师父,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成功的离开了孤军营,带领所有人回到了军队,回到了战场如果你还在孤军营里默默的固守,每天都要小心翼翼的防备日本人情报机关的侵扰,都要面对那些趾高气昂的白俄士兵的话,这样的结果,就未免让人太失望了。”
雷震望着卧在自己脚边的儿子,道:“儿子,我们回上海”
第五卷 撕破苍穹 第十九章 紫雷上
带着儿子在行人异样的目光扫视之下,雷震站在大上海的街道上,深深的吸了口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的空气。
现在这个被誉为“东方巴黎”的美丽城市,依然美丽,依然繁华,依然带着包容切的张力。而那条穿越整个城市的黄浦江,更让这个城市,拥有了种活泼的灵动。
算算,淞沪会战爆发到现在,已经过了四年时间。看看那车水马龙的繁华街市,看看那些脸上带着淡然微笑的行人,除了偶尔能看到几个带着脸骄横表情,用螃蟹样的姿态招摇过市的日本浪人,在这里几乎已经看不到曾经爆发过场双方阵亡人数超过三十万惨烈战争的痕迹。
这个城市没有变,当雷震满怀着希望,伸手拉出位路人向他询问的时候,雷震才知道,谢晋元和他的孤军营,竟然也没有变
谢晋元还是全国人民心目中的盖世英雄,这位盖世英雄还在上海,还在带领他手下的兵,在这片中国的土地上,定时升起代表个国家主权与尊严的国旗而围在孤军营四周天天打转,试图对这支中**队进行恐怖袭击的,仍然是日本情报机关派遣的特务或者给上碗饭吃,就能变得像狗样听话好使的日本浪人。
唯有了变化的是,工部局已经在年半年下令,禁止孤军营对外开放,如果没有特别的关照,就再也无法进入孤军营,更无法再亲眼见到谢晋元这位英雄。
听到这样个消息,在雷震的心里,同时扬起了浓浓的失望与庆幸。
这是两种绝对矛盾的情况,但是雷震真的应该知足了,时逢战争乱世,身为个职业军人。生命比在风中飘忽的灯火样不可预测,但是至少谢晋元老师还活着至少雷震还能再看到老师那满含希望与包容,更明亮得就像是暗夜星辰的双眼,能够再聆听他的教导,在他的身上感受到种可以用“父亲”来形容的温暖
每天负责看守孤军营的,还是那些白俄士兵,雷震轻而易举的就从那些看门的白俄士兵中间,找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但是如果没有儿子这个太过于醒目的招牌,却几乎没有人能认出雷震了。
两年半的时间,雷震真的不知道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了如何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说那个开始只是带着仇恨,走进上海这个大城市的雷震,还只是个大男孩的话,他现在就是个男人,个在最残酷的自然中生存,并不断磨砺各种军事技术,脸部线条坚硬得就像是刀雕斧刻般硬朗,而双眼中却隐藏着股火样热情的男人
雷震往那里昂然站,大漠的粗扩,群山的稳重,森林的宽广,雪原的沧桑。他人生中最精彩的经历,就像是众星拱月,让他自然而然拥有了种说不出来的气势。让那些平时趾高气扬的白俄士兵,也不由自主地变得礼貌起来。
雷震被拦在了孤军营大门前,谢晋元老师已经联系到英租界的马飞少校,希望通过他的帮助,批准雷震进入军营。而雷震站在大门前等待的这段时间,谢晋元直带着淡淡的脸笑,站在里面陪着雷震。隔着那用铁丝网做成的墙,这对已经分别了两年多时间亦师亦友的男人。在向对方点头致意后,却没有说话,他们都在静静彼此端详着对方,静静的感受着种只可能属于真正男人的感情,在他们的胸膛里不断流淌翻滚。
两年多不见,谢晋元给雷震的第个感觉,就是他老了。淡淡的灰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谢晋元的发梢。而在他的双眉之间,两三条岁月浓重的印痕,更是在无声的对雷震诉说着谢晋元在孤军营里,这两年多时间经历的沧桑。
整整的对视了两个小时,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那扇并不坚固,却把谢晋元这位盖世英雄,连带三百多名中**人禁锢了几年时间的大门,才终于在并不情愿地“吱吱啦啦”声中,被打开了。踏着稳健的步伐,雷震步步走到了谢晋元的面前,他对着谢晋元认认真真的敬了个军礼。
谢晋元略略诧异后,他也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刚刚回完军礼,他的身体就被个更宽阔,更有力的身体给死死抱住了。
“师父,”雷震紧紧抱着这个给了他力量,引导他步步走进职业军人领域的男人,他的脸上突然扬起了个大大的笑容,他放声叫道:“我想你”
谢晋元笑了,他真的笑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雷震是变了,他变得强大了,他全身上下看起来就像是把刺刀,带着说不出来的危险,但是他却依然难能可贵的保留了颗赤子的心
“我也想你啊”
谢晋元也回抱住雷震,他用力拍打着雷震那健硕的身体,感受着他身体里蕴藏着的那最可怕爆炸性力量,感受着雷震对自己那由衷的尊敬与喜欢,谢晋元在这个时候当真是心花怒放,他欢笑道:“走,走,走,千万不要怪维诚没有站在这里陪你,她知道你回来不知道有多高兴了,她说要做顿好饭招待你,现在应该也整得差不多了。”
知道雷震回来,特意把头发梳得工工整整丝不芶的凌维诚,却带着脸歉然的微笑,对雷震道:“快坐下,你也饿了吧。也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没有提前准备,也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来欢迎你。”
凌维诚不由分说,抢过雷震手里的背包,就把他硬按到了餐桌前。
在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而盘子里的菜肴,更在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西红柿炒鸡蛋,用土豆泥做成的油炸丸子,把精肉朵碎填进两片切好的莲菜里面,再用调好的面糊包裹,放进油锅里炸出来的菜合子,小碟猪头肉,外加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这些菜做出来。也许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但是在孤军营这种地方,想找齐做些菜地材料雷震真的不愿意去想象,凌维诚花了多大的精力
雷震抬头望着凌维诚,在凌维诚梳得工工整整丝不芶的头发里闪动了几点银光,师娘,也老了。跟着师父呆在这样个天知道要多久才能重新为他们张开大门的监狱里,每天都过着担心吊胆的日子。眼看日本人步步进逼耀武扬威,眼看着日本人在中国建立起了坚固的根据地,凌维诚又怎么可能不老
可是这样个已经筋疲力尽的女人,现在还能对雷震挤出丝快乐地笑容,把双筷子塞进了雷震的手里,“还愣着干什么,菜要凉了就不好吃了。看看你这孩子,这么长时间不见,都瘦什么样了”
她光顾着说雷震的不是,这么长时间不见。她自己的儿子女儿。虽然长高了不长,可是看起来不是比原来更瘦了虎子躲在他娘的身后,瞪大了双眼睛。盯着雷震筷子下面的菜,雷震怎么就觉得虎子的眼神看起来,和儿子快要饿疯了,又突然在草丛里发现只小白兔那么像
“谢谢师娘”
在凌维诚的微笑注视下,雷震端起了手中的饭碗,夹起了个用土豆泥炸成的丸子,不动声色地将它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雷震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谢晋元,再看看含笑而立的师娘和那两个明明馋得直吞口水,却因为受过良好的教育。什么也没有说的孩子,雷震的心里突然被种温暖的感觉塞满了。当他手里的饭碗空了,凌维诚帮他重新填满饭的时候,雷震真的没有注意,他在下意识之下,竟然脱了说了句:“谢谢娘”
当发现自己的口误时,雷震脸上不由露出了丝尴尬的笑容。而坐在他面前的师父谢晋元在微笑,凌维诚在微笑,就连虎子和他牵住手的小妹,也边盯着桌子上的菜,边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屋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凌维诚在打开门后,余德才排长拎着只盛满热水的水桶走了进来。这位在谢晋元和其他十六名军官被强行带出孤军营后,和马兰雷震联手重新支撑起整个军营的汉子,放声笑叫道:“雷震小兄弟今天晚上回来了,我们全营的兄弟都想和他好好聚聚,听他聊聊外面经历的事情。不过今天晚上,他是团长的,嫂子你做好东西招待他,当然不需要我们来操心,后来我们哥几个合计了下,雷震兄弟路赶回来,也走了不少路,给他弄点热水,烫烫脚去去乏,这样的事情我们还是能做到的。”
放下手里的水桶,余德才排长逃也似的跑掉了。白色的水气,从那只盛满热水的水桶桶口逸出,在空气中不断翻滚着,变换出各种千奇百怪的形状。
回头看着那张张真诚的笑脸,在这个时候,雷震的心里突然有了种回家的感觉在这个时候,雷震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脱口道:“杨瑞符大哥呢,怎么我进军营这么久,也直没有见到他”
谢晋元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过了好半晌,他才低声回答道:“杨兄弟回家了。”
“就在你走后不久,瑞符身上的伤势不断恶化,最后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在向上提出申请,并得到批准后,瑞符带着他的妻儿和同样在抗战中负伤的内弟,到了合川铜梁洞的二仙观养伤。那可是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可就是在八个月后,他身上的伤口再次发作,送到重庆医院抢救,也没有再把他拉回来。”
眼泪,慢慢的从谢晋元的双眸中渗出,他轻声道:“瑞符在四行仓库里,为了救我的命,往自己的腿上刺了刀,我们都在医院里养伤,只有他坚持留在军营里;我们坚持在军营里升国旗,白俄士兵拎着棍子和刺刀冲了进来,我躲在后面指挥,他却冲锋在前,身上再次添伤。我明明把这切都看在眼里,为了能让我们这些军官早点返回军营和大家会合,我还是不近情理的下达了全部军官绝食抗议的命令。瑞符就是为了我,被点点逼死的啊二仙观的谭遁九道长和瑞符萍水相逢,却杨敬瑞符是条抗日的好汉。为他购置了棺木,并把瑞符葬到了二仙观左侧。在给我写信时,这位道长告诉我,瑞符兄弟死的时候,只有几十斤重,他这个六十多岁的人,都能用手把瑞符抱起来。”
说到最后,谢晋元当真是泣不成声。“我的瑞符兄弟。他死的时候,可是也只有三十七岁啊”
雷震在静静的听着,在整个军营里,除了谢晋元杨瑞符就是他最尊敬的位大哥,杨瑞符虽然没有谢晋元师父的足智多谋,但是他有情有义,敢作敢当,当真无愧于大丈夫这三个字。雷震真的没有想到,当年他匆匆离开军营,竟然就是和杨瑞符的最后别
谢晋元擦干了脸上的泪水。他对着雷震勉强挤出丝笑容。“雷震你两年多没有回来了,看到你这个样子,我谢晋元高兴啊今天晚上我们爷俩个不谈国事。吃完饭后我们禀烛夜谈,让我也知道下,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我的宝贝徒弟都经历了什么,又学会了什么”
“对了,”谢晋元笑着道:“我喜欢喝茶,可是以前直没有时间研究茶道这种东西。在军营里呆了这么久,有人还给我送了些上好的茶叶,我终于可以自己泡出不错的好茶了,会定要尝尝。”
雷震用力点头。他再次夹起个丸子,把它丢进嘴里大嚼了通后,放声道:“好”
这天晚上,谢晋元和雷震围着只小炭炉,边品着茶,边聊着天。他们两个人聊了很久很久,雷震给谢晋元讲他在沙漠里的见闻,讲他在快要渴死的时候,如何在地下挖出条二十五米深的洞。终于找到了宝贵的淡水,当他喝得心满意足揉着自己被撑得滚圆的肚子爬起来后,却惊讶的发现,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根本没有办法爬出这个二十五米深地洞了
谢晋元拍着手为雷震的行为,做了个相当精彩的评判:“你这就叫作茧自缚”
当听到雷震在大草原上遇到狼群的追杀,他的儿子却返身迎战,直接挑战对方的狼王,最终在上万只野狼的注视中,单枪匹马咬死对方的狼王,再连续咬死其它三个挑战者,终于在众狼小心翼翼的注视中,拱护着雷震走出包围圈时,谢晋元对雷震的儿子当真是要刮目相看了。
在大自然中讲究强者为王,能成为狼群领袖的狼王,必然是它们中间最强壮,最善战的只。可是雷震的儿子,却可以连续战胜包括狼王在内的四只同类,说它是战狼之王,那真是点也没有错
凝视着面对自己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雷震,谢晋元的心里突然有了个明悟。雷震是在这两年多将近三年的时间里,有了惊人的成长,而他的儿子,那只本来就够强够悍够勇,被子弹打穿了身体都可以和雷震不离不弃的狼,在陪伴他走过了这程又程,经历了次又次生与死的轮回后,又何尝不是在飞越性的提升,又何尝不是在天天的变强,直至强大到无懈可击
当雷震讲到了那场要命的大雪崩,谢晋元笑了,面对这样的徒弟,面对这样的男人,谢晋元不能不笑
说到最后,连谢晋元和雷震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才困极挤在起,陷入了沉沉的甜睡。
但是到了早晨四点二十分,谢晋元就准时睁开了双眼。因为按照他的规定,每天四点三十分全营官兵就要起床,并于早晨五点钟至七点钟,进行早操训练。在睁开双眼后,谢晋元惊讶的发现,晚上本来和他挤在张床上睡觉的雷震已经不在了。
推开了房门,股夜间特有的凉风,拂面而至,谢晋元不由轻轻打了个寒颤。就在这个时候,谢晋元突然听见,在仍然被黑暗笼罩的操场上,传来了迅捷的脚步声。谢晋元瞪大了双眼,借助军营角的铁丝墙上高高悬挂的电灯,谢晋元终于看轻松,是雷震正在进行晨练。
谢晋元不知道雷震扛在肩膀上,用来当负重的粗木桩究竟有多重,但是他知道,在搬动那根木桩的时候,军营里没有个人能独自把它扛起来。但是雷震却能扛着这样根天知道有多重的木桩。在撒腿飞奔,任由在沉重却快捷的脚步声中,把他的汗水点点的倾洒到这个操场的土地上。
谢晋元就站在那里,静静的仔细端详着面前那个像头骆驼似的,扛着木桩在操场上飞奔的徒弟,当年曾经和他起给四行仓库送国旗的杨惠敏,生当真称得上大起大落,无论最后的结局如何。至少在这个历史上,已经留下了浓墨重彩地笔。
但是谢晋元在这个时候已经可以确定,当雷震终于走上战场的时候,只要上天不是用颗流弹或者是块弹片取走他的生命,雷震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在这个战火纷火的世界上,留下最灿烂的篇章
当时间点点的滑过,越来越多的士兵走出自己的营房时,谁看到这样的雷震不是目瞪口呆,不是在丝丝倒抽着凉气
有个士兵张大了嘴巴。盯着雷震飞奔地身影。听着他比大象还要沉重地脚步声,过了好半晌,他才倒吸着气。冲口叫道:“牲口”
这绝对算不上是个褒意词,用在曾经和他们朝夕相处的兄弟身上,更是有点过份的嫌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场几乎所有听清楚这个词的人,都在连连点头。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排好队”
要不是谢晋元的厉喝,这些士兵真的不知道,他们已经傻傻的站在原地十几分钟,直到这个时候。这些士兵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职业军人中的职业军人,什么叫精英中的精英
这天大家把腰杆挺得比平时更直,喊口号的声音,比平时更响亮。他们虽然这辈子也无法象雷震那样变态,那样牲口,但是至少他们可以让雷震看看,谢晋元带的兵,没有个是孬种
就在所有人排好队列。已经在操场上跑了两圈后,谢晋元突然看到,有四条晃悠悠的影子,才慢慢向操场走过来。借着晕黄的灯光,谢晋元终于看清楚走在最前面的人长相后,他放声怒喝道:“郝鼎诚,你们几个在干什么,迟到了还磨磨蹭蹭,在你们的身上哪还有点军人的样子”
赫鼎诚和另外三个孤军营的士兵都低下了头,他们老老实实的走到了谢晋元的面前。看着他们的样子,谢晋元放缓了语气,问道:“你们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赫鼎诚他们没有张口,他们回答谢晋元的,是把铲子把在空中抡足了个半圆,狠狠拍向谢晋元脑袋的铁铲
“砰”
在黑暗地空气中,传来声钝器重重敲打到人体上发出来的声响,谢晋元只觉得全身狠狠震,他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条炽热的暖流,就从他的头流倾淌而下,在瞬间就浸透了他的上衣。
“流血了,怎么回事”
面对这种绝对的意外,谢晋元真的愣住了。他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上沾的鲜血,他愣愣的看着面前手里拎着把铁锹的赫鼎诚,在这个时候,谢晋元这位在战场上的无双智者,竟然问出了个相当白痴的问题:“你们在干什么”
回答谢晋元的,是赫鼎诚再次抡起的铁铲,还有另外三个人从怀里掏出来的匕首铁铲再次重重拍到了谢晋元的头上,而三支早就准备好的锋利武器,也在同时间,狠狠刺入了谢晋元的胸膛。
“啊”
凄厉的尖叫突然狠狠撕破了云霄。
是每天都在这个时候爬起来,去厨房帮炊事员准备早餐的凌维诚。在这个时候凌维诚真的被吓呆了,她眼睁睁的看着四名谢晋元的手下,拿着铁铲和匕首,对着自己的丈夫不停猛击,她眼睁睁的看着鲜血不停的从谢晋元的身体里飞溅出来。
在这个时候,凌维诚只觉得全身都是片绝对的冰冷,冷得让她在惊叫了声后,就再也无法挪动自己的身体分毫,冷得让她几乎已经不能再分辨这究竟是飘渺的虚幻,还是最残酷的真实。
凌维诚望着倒在片血泊当中的丈夫,她的心里在不停的想着个相同的问题:“个人受了这么多伤,流了这么多血,还能活吗个人受了这么多伤,流了这么多血,还能活吗个人受了这么多伤,流了这么多血,还能活吗个人受了这么多伤,流了这么多血,还能活吗”
这声尖叫把整个军营都惊动了,时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投向了这个方向,赫鼎诚和另外三个同谋对视了眼,赫鼎诚咬着牙道:“不作二不休,我们既然选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杀了她”
眼看着上等兵赫鼎诚为首的四个叛徒,手里挥舞着还沾着谢晋元鲜血的凶器,对着自己飞扑过来,在凌维诚已经陷入痴呆的双眼中,竟然透出了丝期待的光芒。如果这只是飘渺的虚幻的话,那么对她扑过来的,也只是丝幻想罢了。如果真的是最残酷的现实,那么她为什么不能跟着自己的丈夫,起手拉着手,走上通向另外个世界的路
那样的话,至少他们彼此不会孤独,更不会害怕
“嗥”
声痛极悲极怒极狂极的长嗥猛然撕破了这片不公不正不平的天穹,紧跟在赫鼎诚身后的三个叛兵,猛然听到了声钝物高速破风的可怕声响,他们三个人霍然转头,就是在他们三双眼睛的注视下,根三米多长,足足有二十厘米粗,天知道有多重,更天知道个人如何才能把它抛出来的木桩,正在对他们直直砸过来。几个人只来得及伸出双手,就被股沛不可挡的力量,重重撞出了七八米远。
而赫鼎诚在这个时候,看到了头黑豹。
错
那是个比黑豹跑得更快,跑得更疯,跑得更让人目瞪口呆的身影那是道带着惊人高速,几乎能在空气中拉出残影的死亡
第五卷 撕破苍穹 第二十章 紫雷下
“砰”
赫鼎诚只觉得自己被只巨大的铁锤迎面击中,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只铁拳打得倒飞出四五米远,重重摔倒在地上。
这个像猎豹样飞扑过来,在几名叛徒手里抢回凌维诚条命的人,当然就是雷震
雷震用右手紧紧护着凌维诚,他低下头静静的望着躺在地上的谢晋元,在雷震的双眼中突然扬起了丝浓重的悲哀。象雷震和谢晋元这种经历过最残酷战争,见惯了生生死死的军人都清楚的明白,以谢晋元的伤势,他已经回天乏术。
“雷震你让开,你听到了没有,我要你让开,中民在流血,他在不停的流血,他需要救治,他需要包扎”
凌维诚在这个时候真的要疯了,她对着雷震用力地打,拼命地踢,她用头撞,用自己的牙齿咬,但是雷震横在她的面前,就像是座沉重的大山,死死挡在了她的面前,让她无论如何攻击,如何拼命,都无法跨越他画出的禁地。凌维诚真的不明白,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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