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雷震竟然会拦在她和谢晋元之间，甚至不让她去帮助谢晋元，至少她还可以用自己的两只手，死死按住丈夫身上的伤口，让他的血流得慢点，让他有机会撑到被送进医院啊

谢晋元现在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目光慢慢从赫鼎诚等四个士兵的身上掠过，最后定格在雷震的身上。在谢晋元的眼睛里，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也没有被自己部下出卖的悲伤，他只是用种深沉的平静，淡淡的凝望着雷震和被他死死护在身后的妻子凌维诚。

谢晋元侧起头，望着雷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颗大大的。炽热的，红色的血珠，从谢晋元的眼角缓缓淌落，在他的脸上划出道蜿蜒延伸的曲线后，终于狠狠坠落到他身下那片已经被鲜血涂满的大地上，再次溅起了朵小小地血色浪花。

这是滴从头部伤口流出来的鲜血，还是颗谢晋元流出来的英雄泪，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谢晋元之外，不会再有人知道。

“壮志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匆匆，太匆匆啊”

带着这样的遗憾，带着满腔的铮铮傲骨，带着属于中**人的英魂，谢晋元终于缓缓的，缓缓的，永远的。在这片凝聚了他太多爱与恨。太多希望与失望的军营里，闭上了他的双眼。

谢晋元再也不用看白俄士兵势利的白眼，再也不用听工部局的指手划脚。再也不用为日本情报机关的咄咄逼人，再也不用为汪伪政府那些汉卖国贼而愤怒，再也不用为这个山河破碎的国家而担忧。

他终于解脱了

“不”

凌厉的悲号响彻云霄，在这个时候凌维诚只觉得呼吸急促，她甚至已经没有力量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她真的没有想过，如果有天她失去了谢晋元这个丈夫，她应该怎么办

“他不是英雄吗你们所有人不都说他是位盖世英雄吗在小说里，在演义里，盖世英雄都是无敌的。都是不死的，他既然是英雄，又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死掉，他有老婆有儿子有女儿有老爹老娘要养，他又怎么敢死掉”

再没有力气对雷震发起攻击，凌维诚趴在雷震的背上，如果不这样的话，她早已经摔倒在地上，她无力的拍打着雷震。从她的双眼中那夺眶而出的炽热眼泪，波波的倾洒在雷震的身上，烫得雷震全身不停的颤抖。

在操场场上传来阵撕打的声音，二三十个孤军营的士兵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把赫鼎诚和另外三个受到雷震重击，几乎失去反抗能力的暴徒按倒在地上。望着那张张熟悉的脸，凌维诚抽着气，嘶声叫道：“是他们，就是他们，是他们杀了中民，他们是刽子手，他们是凶手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雷震的身上，到了这个时候，群龙无首之下，雷震在所有人心目中，已经拥有了举足重轻的影响力。凌维诚很快就发现了这点，她对着雷震的耳朵叫道：“雷震你还愣着干什么是他们杀了你的师父，你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杀掉了你的师父，如果你还把谢晋元当成你的师父，如果你还尊敬他，愿意记挂他对你的好，那你就杀了这些刽子手，用他们的血来祭奠中民的英灵”

雷震当然想杀掉这四个叛徒，但是他在拾起把匕首后，却在地上划出了条深深的横线。

“无论是谁，没有得到我的批准，绝对不许跨过这条横线，否则，格杀勿论”

没有人敢忽视雷震的警告，更没有人敢忽视雷震手中那把还沾着谢晋元鲜血的匕首。雷震伸手死死抱住凌维诚，无论她怎么叫，怎么挣扎都绝不轻开，他的目光从在场所有人的脸上扫过，迎着他的目光，几乎所有人的心脏都狠狠颤。

雷震突然扬声道：“余德才出列”

“杨余水出列”

“张浩出列”

“李民出列”

雷震的声音并不大，他连军人都不是，当然更没有什么实际权力，但是听到他的命令，被点到名字的人，却个个迅速走出了队列，站到了雷震的面前。

“师父死了，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雷震望着面前这十几个被他点到名字的人，沉声道：“我不知道在军营里，还有多少这样的叛徒，但是我相信以你们的为人和品行，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威逼利诱，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尊严。”

雷震在十几个人的沉默注视下，字顿的道：“所以，我把师娘的命，师娘的安全，都交到你们的手里了”

第个被雷震点名的余德才排长狠狠点头。道：“团长，就算是牛头马面两位大哥已经找到了你，他们敬你是个为国为民的大英雄，也定不会强迫你。团长，在这个时候，你心事未了，定还没有走吧”

“嫂子有我们看着，保护着。在这里我余德才向您发誓，无论谁想害嫂子，都要先从我余德才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的话，就休想去嫂子根寒毛”

说到这里，余德才这条在战场上冲锋陷阵，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都毫不动容的汉子，扬起了脖子，嘶声哭叫道：“团长，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们这些老部下。相信我们这些兄弟。您就放心的去吧”

在余德才的带领下，十几名孤军营士兵，以圆弧状层层拱护在凌维诚的身边。更有几名士兵，守在了谢晋元房间的所有出入口，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谁想要伤害到谢晋元的儿子，都绝不可能避开这些保护者的双眼。

直到凌维诚和她的双儿女都得到了足够的保护，雷震才长长的吁出了口闷气。说出来也许有点绝情，也许显得太过于现实，但是只有像雷震这种经历过家破人亡的孤儿，才会真正明白，保护活着的人。比保护具尸体或者是保护个受到致命重创，生存机率已经无限趋于零的伤员更重要的道理。

雷震拎着那把匕首，大踏步走到了四个暴徒的面前，他低头看着被按在地上，已经放弃了挣扎的叛徒，略略沉默后，问道：“为什么有人的日子不过，偏偏要去当狗”

其它三个人保持了沉默，只有赫鼎诚侧过头。发出了声充满不屑意味的低哼，当着雷震的面，他甚至向地上重重吐了口口水。看到赫鼎诚在做了如此天怒人怨的暴行后，竟然还能甩出这样放肆的动作，在扬所有人的呼吸下子都沉重起来。但是雷震却轻轻皱起了眉头，他看得出来，和另外三个趴在地上默不作声，却因为害怕，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的叛徒相比，赫鼎诚要有胆气得多。

雷震真的不明白，像赫鼎诚这样个不怕死，拥有成为英雄潜质的男人，为什么能被日本情报机关收买，成为个卖国求荣的叛徒

“卖国求荣的人，也许能时得势，但是赫鼎诚你自己说说，在这个历史上，有几个靠卖国求荣往上爬的人，能得到好下场的”雷震望着赫鼎诚，沉声道：“别忘了，在岳飞爷爷的墓前，秦桧还跪在那里，受千人唾万人骂呢你自己不要脸没关系，但是你有什么权力辱没了自己的祖宗我真的不明白，老天为什么会给你张人皮，你又有什么资格，成为个五尺男儿”

“哼，不愧是谢晋元的徒弟，他别的本事不知道你学了多少，这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的伎俩，你到学了个十足”赫鼎诚终于说话了，他翻起脸，斜斜看着雷震，道：“别给我说什么为国为民的大话，老子在战场上挨过炮，和日本人拼过刺刀玩过命，也算对得起这个国家了。你也别给我说什么谢晋元是英雄这样的话，他愿意当英雄，愿意去逞能，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他干嘛要拖上我们别说什么委屈之类的话，他至少功成名就了，现在提起谢晋元，谁不知道他是个抗日英雄可是我们呢，命拼了，血流了，每天呆在这种鬼地方，拿不到军饷，吃的都是猪食不说，还要在那个什么工厂里玩命工作，而我们的谢大英雄，转手又把我们这些血汗钱大把大把的捐出去，又混了个坚贞不屈能为人所不能为的好名声。可是提起军营里这些真正和日本人拼命，在工厂里做活的兄弟，我们又算是哪根葱”

雷震沉下了脸，面对这样个连心灵都扭曲的人，他只说了句话，“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哈哈哈”

看着雷震已经举起的匕首，赫鼎诚突然放声大笑。

“好，好，好，说得真是不错”赫鼎诚在这个时候，当真是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他瞪着雷震，边笑边叫道：“雷震你知道不知道在淞沪会战之前，我是干什么的”

雷震当然不知道。赫鼎诚也没有给雷震猜测的机会。他放声笑叫道：“我是个卖茶鸡蛋的我是个笨得要死的乡下小子，就是个看到运载**的火车，为了多赚那么几分钱好攒钱给老娘看病，就敢傻乎乎的往上闯的大白痴”

“我从来没有到过上海，也没有和日本人打过交道。日本人来了又能怎么样我娘病了那么多年，天天咳嗽，经常咳出血来，我们却直没有钱治；我们家的屋顶漏水了。下雨就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必须在里面摆满盆盆罐罐的来接雨，可是却不敢在屋顶上放瓦片，最多只能涂点黄泥，因为按照乡里的土规矩，房上添瓦，就要交税每到过年前，债主就会上门，我必须不停的磕头，才能度过年关我们的日子已经这样了。就算日本人来了。我们的日子还能坏成什么样换了主子，说不定还能过得更好呢”

“当然了，**在我的眼里。也没有什么的，只要他们不抢我们地，买我的茶叶蛋愿意付钱，我管他们是要上哪个战场，打哪门子仗”

雷震沉默着，赫鼎诚说的这切，何尝不是他小时候心里那种个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最真实写照望着脸上表情狰狞得有若厉鬼的赫鼎诚，雷震也隐隐猜出了他的经历。

“我举着篮子让他们挑茶叶蛋，结果个排长让我把篮子举高点。我就举高了点。他要我再举高点，我就踮起脚尖，把篮子举得更高了些，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胳膊，硬把我拽上了火车，我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他就让手下给我硬套了身军装。然后告诉我，日本人打到上海了，他们要去上海支援。但是部队人数不够，所以要就地补充，所以就把我拽上了火车。”

说到这里，赫鼎诚猛然提高了声音，“雷震你问问在场的人，有多少是和我样被强行抓进来当兵的现在到处都在打仗，有选择的话，谁愿意拿上杆枪，去给别人当炮灰这天下是日本人地，还是他蒋介石地，和我们这些老百姓又有什么关系可是这事让我们撞上了，不问我们愿意不愿意，也不问我们家里有什么人需要照顾，套上身破军装，就把我们这条命买了，如果我们逃跑，那就是逃兵，抓回来就算不枪毙，也要被吊起来猛抽，用来显示自己的军法有多威严，我们的命难道就这么不值钱大家都说日本人坏，日本人狠，可是在我眼里看来，这些**的军官们，比日本人更坏，更狠”

雷震真的听呆了，他接触最多的，都是谢晋元马兰杨瑞符这样的军人，可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在军营里，听到了另外种声音。

“那个排长把我硬拉上火车后，告诉我，当兵吃上了兵粮，只要我不想着逃跑，好好干的话，每个月都能拿到军饷，拿到白花花的大洋。我当时想了，反正想跑是跑不掉了，如果命大枪子打不中我的话，每个月拿到军饷，不也和卖茶叶蛋个样嘛。我不是样可以寄钱给老娘，让她看病，让她帮我攒钱以后好娶媳妇吗可是我没有想到，我遇到了谢晋元，遇到了这样位盖世英雄”

“他要守四行仓库，这是上面的命令，连他这个团长都要留下，我们这些小兵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上面已经同意撤退，他谢晋元却非要死守，他想当英雄，想死得轰轰烈烈，咱们也是个爷们，热血冲头还当真拼了几天命，觉得就算是死了，留个好名声也值了。可是最后我们被英国人丢到了这么个鬼地方，我们明明可以溜出去，他却非要我们在这里呆着，像耍猴戏样，每天表演给别人看。我们在这里吃的是猪食样的东西，每天累死累活的工作，却拿不到个铜子，他谢晋元老婆孩子都在这里，吃好喝好晚上还有人伺候着，可是我们呢没有钱，我拿什么给老娘看病就连我老娘病重，我想请假回家去照顾她，谢晋元也不批准，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军人当以国家为众。”

说到这里，赫鼎诚猛然瞪大了双眼。他放声叫道：“我呸我呸他妈的军人当以国家为众，我就是个卖茶叶蛋的小子，我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过军人他们把我硬拉上火车，逼着我和日本人拼命我认了，吃猪食样的玩艺我认了，但是我每天工作那么久，我凭什么拿不到给娘治病的钱，我娘病重了。我又凭什么不能回家去照顾她”

“雷震你告诉我，如果你老娘快病死了，日本人找到你，给你了个机会，让你选择到底是尽忠还是尽孝，面对个你根本没有任何好感的国家，面对个生了你，养了你，疼你的老娘，你究竟选哪个”

趁着按住自己的人手劲稍松。赫鼎诚猛然挣开了钳制。他伸手指着自己的胸膛，放声叫道：“反正我选的是自己的老娘当汉怎么了，如果当汉能救自己的娘。我就是要当汉，我就是要卖这个破破烂烂，用身实际上就是破布袄的军装，就要买别人条命，就要别人像狗样听话的破国家”

伸手扒开了衣服，露出了赤裸的胸膛，赫鼎诚叫道：“我承认谢晋元是个英雄，是个敢作敢当的爷们，但是我赫鼎诚也不是个孬种我杀了他，早就做好为他偿命的准备。雷震你想报仇。就刀对着我的心狠狠刺下来，如果你下刀够快的话，最好能在我死前把我的心挖出来。我赌我的心还是红的，你赌不赌”

雷震信

赫鼎诚是个叛徒，是个杀死了抗战英雄谢晋元的叛徒，但是在这个世界上，看待事情绝对不能仅仅以对或错来分辨。以个人的立场而言，以个儿子，个被强征入伍。就连自己的老娘都无法照顾的男人来说，赫鼎诚真的并没有做错

“雷震你动手吧。如果你现在不动手，我们很快就会被接到消失地英国人带走，日本人已经向我们承诺过，会想办法向工部局施压，把我们救回虹口租界，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算想再杀我们，也不是这么容易了。”

赫鼎诚用轻蔑地眼神回头看了眼其他三个同伙，淡然道：“也就是因为得到这样的保证，有些原来是土匪瘾君子出身的人，才愿意接下这单大买卖。”

听到赫鼎诚地话，另外三个同伙当真是面色大变。

“雷震你快点下手吧，记得定要对准点，下手快点。”

赫鼎诚道：“我杀谢晋元，就是为了他们给的两万块大洋奖金，为了治好我娘的病。如果我不能为他偿命，跑到日本人那里吃香的喝辣的，活得有滋有味，那我可就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汉卖国贼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位军官发出声惊叫：“团长没有死”

听到这句话，雷震在心里扬起的第个想法就是：“不可能”

以谢晋元受到的多处致命伤来看，他绝对不可能支撑到现在，更不可能活下来。唯的可能就是那位军官，在过度紧张和期盼的情况下，对着谢晋元的尸体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就在这种绝不可能的情况下，赫鼎诚的身体突然狠狠扑出，听到那个军官的高呼，而陷入沉思的雷震，猝不及防之下，竟然眼睁睁的看着赫鼎诚扑到了谢晋元的尸体旁边，抓起把丢在地上的匕首，对着谢晋元的身体，又狠狠捅了四刀

“赫鼎诚”

听到雷震的轻唤，赫鼎诚在下意识的回头时，把锋利的匕首，无声无息的刺入了他的胸膛，刺破了他的心脏。雷震抱着赫鼎诚，感受着生命力迅速从他的身体里流失，在赫鼎诚生命中最后的十二秒钟时间里，雷震低声道：“你的命必须留下但是，我要说，你敢作敢为，虽然没有长远目光，称不上大丈夫，却还算是个响当当的爷们”

聆听着雷震的低语，丝苍白的微笑，缓缓的从赫鼎诚的唇角扬起。他在历史中，已经注定留下的是千古骂名，但是以个儿子的身份而论，他活得坦坦荡荡，死得无怨无悔。他真的没有想到，在他走向死亡的时候，能找到个理解他的人。而这个人，竟然还是谢晋元的徒弟

第五卷 撕破苍穹 第二十章 铿锵人生

“雷震，你知道我们在这里和日本人斗，虽然得到了整个上海同胞的支持，为什么每次都会输吗在我们的背后，除了那些自发自觉的爱国群众，再也找不到什么坚固的依靠。没有国家机器的支持，我们就是在用个营的部队，在和日本这个国家去斗，我们又怎么可能不败”

谢晋元真的想把这些话告诉雷震，但是他却只能带着这些遗言和遗憾，永远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在这年，谢晋元才三十七岁

所有人望着倒在血泊中，再也不可能有任何生机的谢晋元，都觉得身上发冷。他们这批被困在英国租界里的中**人，没有了谢晋元的带领，没有了杨瑞符营长，还能算是支部队吗

雷震拎着手里那把沾满鲜血的刺刀，他瞪着面前这三个全身已经开始无法抑制颤抖的叛徒，猛然发出了声怒极的狂吼：“我雷震爹死的早，在我的心里，师父就是我的爹，师娘就是我的娘”

“师父，爹”雷震像拎小鸡样钳制了其中个叛徒，他只是略用力，他那经过千锤百练，拥有爆炸性力量的手臂，就彻底封杀了对方的任何反抗与挣扎，他深深吸了口气，嘶声狂吼道：“您走慢点，看我给你报仇了”

刺刀从叛徒的脖子上慢慢划过，同时划断了他的气管和颈部大动脉，鲜血就像是道喷泉似的从伤口里喷溅出来，直直射出了三四尺远，更在空气中发出了种奇异的“嘶嘶”声。当雷震把这个叛徒丢到地上的时候，这个出卖了自己的长官，出卖了自己的国家，却什么也没有换到的叛徒伸手捂住自己气管连带大动脉起被割断的颈部，在地上不停地翻滚。他想放声呼救，可是他的气管被割断了，他除了徒劳的张开自己的嘴巴外，他又能发出什么样的声音而就算他发出了呼救，又有谁会对这样个叛徒伸出自己的双手他想按住自己的伤口，想让自己的鲜血流得慢点，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用手指。就按住颈部大动脉地伤口止住每秒钟八十三点三毫升的血液可怕流失

在军营外传来了汽车喇叭的声响，几名白俄士兵飞跑过去，合力推开了军营的大门，看另外两名叛徒片惨白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丝期盼的光彩，雷震不用回头也知道，定是工部局的人员赶到了。

雷震的脸上，满意讽刺的意味，谢晋元倒在血泊中，以救死扶伤为天职的医院急救人员没有赶到。可是工部局地人却先到了

不过。先来地是医护人员，还是工部局那些看着谢晋元，押着谢晋元。让他雄鹰折翼的人，这对倒在血泊当中，再也没有丝希望的谢晋元来说，还有什么区别

雷震望着面前这两个双腿就像是弹琵琶样颤抖地叛徒，他的心里有的，就是浓浓的不甘。象谢晋元这样的军人，象谢晋元这样能在任何时候，都发出百点光千分热的英雄，应该光荣的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这种可耻的暗杀之下。更不应该死在这种承担后果的勇气都没有的叛徒手里

“你们真地以为，自己能踏着师父的血，被工部局派出来的人活着带出军营，最后又活着被日本人引渡到虹口租界”

雷震举起了手中沾满鲜血的刺刀，字顿的道：“你们别做梦了”

名叛徒张大了嘴，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雷震手里的刺刀，就直直贯穿了他的喉咙。最后个幸存的叛徒，转过身想逃跑。可惜他还没有迈开双腿，他的脖子就被只有力地手臂死死勾住，紧接着把锋利的刺刀，就以斜四十五度角，斜斜从头脑勺刺入了他的大脑。

四名叛徒都倒在地了上，他们就躺在距离谢晋元不远的地方，他们有些人的身体还在轻轻的颤动，从五个人身上流淌出来的鲜血，慢慢的，慢慢的，竟然汇聚到了起。雷震低着头，望着这具有讽刺意味的切，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放下了手中的刺刀，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走到了操场的水笼旁，将手上衣服上脸上的血迹洗干净后，才慢慢走进了谢晋元的房间。

谢晋元的对儿女都醒了，他们都被凌维诚死死的抱在怀里。看着她那么用力的动作，看着师娘那饱含着泪水的双眼中，透露出来犹如受伤野狼般的气息，雷震只觉得心里酸。在这时候的师娘，和当年那个为了保护大姐，而扑向日本人刺刀的娘，看起来又是何其的相象雷震清楚的明白，在亲眼看着四个叛徒对着谢晋元发起次又次致命攻击后，明明在这个军营里到处都是谢晋元的部下，到处都是忠心耿耿的热血男儿，但是凌维诚却真的不知道该再去相信谁

雷震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默默转身走开了，面对这样的师娘，雷震真的不知道在这个时候，他还可以说什么。就在雷震快要走出房间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凌维诚的低语：“雷震”

雷震霍然转头，“到”

“在桌子的第个抽屉里，有封信，你把它拿出来。”

雷震依照凌维诚的指示，在谢晋元那张连表面的油漆都大半脱落的桌子抽屉里，找到了封信。

只看了眼那因为次次受潮，又次次自然风干，而变得皱皱巴巴的信封，雷震就可以确定，这是封已经存在了相当长时间的信。谢晋元用他细腻中隐透着几分刚劲的笔锋，在信封上写了“戴安澜兄亲启”五个大字。

“这是中民在年前，就为你准行好的推荐信。”凌维诚紧紧抱着怀里两个想哭又憋着不敢哭出声的儿女，低声道：“戴将军是二百师的师长，中民和他神交已久算是半个知己，他在写好这封推荐信后，就告诉过我，如果他不能活着等到你回来，我就定要帮他把这封信交到你的手中。他还要我转告你，戴将军是个非常值得尊敬的优秀军人。他为人刚毅耿直，直活跃在战场的最前线，实际上他才是真正的抗日英雄。你拿着推荐信去找戴安澜，定会得到发展的舞台，跟着这样的长官，中民他放心”

凌维诚看着雷震捏着那封推荐信，忍不住在微微发颤的双手，她发出了声幽幽的轻叹。低声道：“你离开军营的这两年半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大汉汪精卫在日本人的支持下在南京成立了伪政府，他们不只次派人来游说中民，他们的特派员告诉中民，只要中民能被汪精卫招安，就能获得五十万的奖金，还能被授予师长的官职。到最后，他们干脆开出了担任汪伪政府陆军总司令这样个条件。”

雷震必须承认，为了拉笼谢晋元这样位抗战英雄下水，汪精卫派系的伪政府。的确是下足了本钱。

“中民当面指着那些特派员破口大骂。有次我就在旁边，亲耳听到了他说的话尔等行为，良心尽丧，认贼作父，愿作张邦昌，甘作亡国奴。我生为中国人，死为中国鬼。以保国卫民为天职，余志已决，决非任何甘言利诱所能动，休以狗毒不如之言来污我，你速去，休胡言”

雷震低声道：“痛快”

“中民知道做出这种表态后，无论是日本人还是汪精卫派系的人。都不会放过他，而在这个世界上，最难防的就是内贼，最可恨又最可怕的就是汉，中民躺在床上思考了整整天后，他突然跳起来，做的第件事情就是为你准备了推荐信，然后又写下了他给广东老家父亲的遗书。做完这两件事情后”

说到这里，凌维诚的声音突然再次哽咽了。因为她那个骄傲得就像是把利剑般，宁折不腰的男人，那个头顶蓝天脚踏大地，当真称得上伟岸如山地男人，竟然对着她这样个小女人，低下了他的头，弯下了他的腰，诚心诚意的对她说了声“对不起”。

凌维诚更无法忘记，当谢晋元做完这切，在遗书中声明将广东祖传地家产，属于自己的那份全部留给妻女后，轻轻的吁着气，在谢晋元的脸上浮现的，竟然是如释重负的笑容。

“笑看生死，该走则走，更走得洒洒脱脱无悔此生。”雷震捏着手里那封推荐信，高高扬起了自己的头，他低声道：“徒儿佩服”

将那封推荐信珍而重之的收进自己的口袋里，雷震端端正正的望着凌维诚，问道：“师父的老家在广东”

“是的，”凌维诚点头道：“我和中民都是广东蕉岭县新铺镇尖坑村人。”

“老家还有谁”

“公公婆婆都健在。”

“平时都靠什么维持生计”

“在老家我们还有祖传的几十亩薄田，把它们出租出去，只要没有遇到灾年，靠着租金也能养活家老小。”

当雷震终于走出师娘的房间后，迎着所有人注视的双眼，看着师父被人小心翼翼搬到个急救手推车，却再也没有人去动的尸体，看着那些穿着皮靴，在军营里走来走去的英国士兵，雷震深深的吸了口气，再缓缓将肺叶里的郁闷点点地吐了出去。

师父谢晋元已经不在了，师娘凌维诚继续留在孤军营里，也没有任何意义。反正这封推荐信已经写了那么久，投奔戴安澜将军的事情，可以容后再议，而把师娘和她的儿女送回广东老家，就是眼前的当务之急

看着头顶那片不断翻滚的阴云，感受着风雨欲来前特有的压抑，雷震明白，他前面的这条路就是荆棘满地为了打击中国抗日军民的士兵，日本情报机关和汪伪政府派出的汉特务定无所不用其极，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让谢晋元师父满门灭绝造成的震慑效果，要远远大于单纯的刺杀谢晋元个人。最重要的是，看赫鼎诚和另外三个叛徒的行为，他们显然也接到了优先刺杀谢晋元，有机会就连带他家人起刺杀的命令。

“师父，”雷震凝视着静静的躺在那里，已经被擦掉了身上的鲜血，甚至是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看起来就像只是陷入了场沉睡的谢晋元，他轻声道：“您放心的去吧，从这个时候开始，师娘就是我的亲娘，您的儿子女儿，就是我的兄弟姐妹在这里我向您发誓，无论谁敢伤害他们，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哪怕是追上年，十年，百年，我也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至于您交给我的这封推荐信，是您留给我最珍贵的礼物，我会小心的珍藏它，绝不会把它交给任何人。”

雷震按着自己的口袋，道：“我不认识那个戴安澜将军，我会去投奔他，但是我希望能跟着个和师父您样，品德高尚的人去学习，去作战，所以等把师娘送回广东老家后，我更宁可以个普通士兵的身份加入戴安澜将军的部队，用自己的双眼去分辨这个人，去认识了解这个人。还有，师父您总不会认为，您和马兰联手教出来的徒弟会那么差，差得必须要有熟人的推荐，得到开小灶的提拔，才能出人头地，才能混个官半职发挥自己的特长吧”

如果谢晋元真的在天有灵，听到雷震的这番话，他是不是也应该露出个欣慰的笑容

谢晋元团长被刺身亡

这个消息经传出，无疑是石惊起千层浪，整个中国片哗然。最让所有中国人无法接受的是，谢晋元团长竟然是倒在了“自己人”的刀下

就是在这天，孤军营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左臂上，绑上了白色的布条；就是在这天，上海各界的爱国人士，自发自觉的在自己的胸前别上了朵白色的纸花，自发自觉的向孤军营集结。

就是在这天的晚上，雷震成功的避开了成群的保镖，在没有引起那些嗅觉灵敏的猎犬警觉的情况下，潜进了座保安工作可以称得上无懈可击的座馆。

第五卷 撕破苍穹 第二十二章 懦夫与英雄

杜仪甫霍然转头，他犹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眼，在瞬间就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状。

核桃木做成的足足有人高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了，晚风轻柔的推开白色的纱帘，把股舒爽的凉意灌满了整个房间，但是炽热的汗水，却慢慢渗透了杜仪甫的内衣。

杜仪甫不怕死，杜仪甫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他十三岁就开始闯荡江湖，后来跟着青帮龙头老大杜月笙十七年，在这期间他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大风大浪，多少次和死神擦肩而过，能走到今天这步，连杜甫仪自己都说不清楚，在自己的脚下究竟垫了多少兄弟和敌人的尸体。

但是看着那个站在窗户旁边最黑暗的个角落里，似乎已经把自己彻底融入到黑暗中，再不分彼此的男人，更沉默得犹如个传奇的男人，迎着他那在黑暗中烁烁发光的双眼，杜仪甫的心底却不由自主的升起了种凉意。

那是双狼的眼睛

杜仪甫的眼角在轻轻的跳动，他不喜欢自己坐在张有台灯的办公桌前，被照得纤毫毕现，而对方却隐藏在最黑暗的角落，可以仔细观查他的举动，这种现状让杜仪甫混身难受。但是面对这样个不速之客，杜仪甫却没有放声喝问，更没有惊慌失措，他只是带着惯有的平淡笑容，把自己的双手平摊，放在办公桌上最醒目的位置上。

“在我的桌角有个隐蔽的报警按键，只要我用手肘压上去，在隔壁二十四小时待命的保镖十五秒钟就可以冲进来。在我的脚下还有个报警按键，只要我用脚尖轻轻点，隔壁的保镖同样可以在十五秒钟内冲进来。”

杜仪甫不是在威胁，他只是在对面前这位不速之客诉说着个事实，并提出了个建议：“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慢慢站起来，走到你指定的位置上。”

杜仪甫这辈子跟着义父杜月笙走南闯北，在刀尖上打滚，当真称得上是识人无数，他清楚的知道，眼前这样个几乎能和环境融成体，也许不是刺客但是却绝对比刺客更可怕十倍的人物，只要出手。必然是狮子搏兔击必杀只要他做足准备工作，他完全可以在成功击杀自己后，再成功撤退。

对方沉默了片刻，沉声道：“不用。”

在杜仪甫小心翼翼的注视中，那位深夜来访的不速之客，走到了杜仪甫面前，慢慢坐到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这位不速之客在这个时候，面对杜仪甫竟然也在笑，而他的双手竟然也像杜仪甫样，平摊到了办公桌上。

杜仪甫惊讶的发现。这个深夜来访的不速之客。竟然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的脸庞让杜仪甫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用最坚硬的大理石，请最高明的能工巧匠，点点刀凿斧刻出来的石像。在台灯的照耀下，更散发出种古铜色的光晕。在斜飞似剑的两条浓眉下，和高耸地鼻梁上，是双犹如浸泡在葡萄酒中地孔雀胆，美丽而危险。而他那厚重的嘴唇上，那两条微微勾起的弧线，更在向任何个人宣示，它们地主人，是个拥有绝对坚强意志，面对任何困难。都绝不会退缩的男人

但是最吸引杜仪甫的，还是这个男人的气质。杜仪甫这辈子还没有见过个人，可以同时把凝重与灵动这两种皆然相反的元素同时融合在起，只要看到这样个男人，杜仪甫就不由自主想到了义父杜月笙最喜欢说的两句话不动如山，侵略如火

不需要任何理由，杜仪甫的直觉，就在对杜仪甫呐喊：“小心，这个男人。绝对只能成为朋友，不能成为敌人”

这个男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有点点嘶哑，更带着种浓浓的，无法压抑的悲哀，“我没有带任何武器，我这次深夜冒昧来访，只是有事相求。”

看着对方为了表达没有危险，而平摊在办公桌上地那双手，这双手没有丝颤动，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更蕴藏着可怕爆发力，再看看他别在胸前的那朵小白花，杜仪甫先深深的吸了口气，再慢慢的把它从肺叶里吐了出去，在这个时候，他已经隐隐猜出了这个人的来历。

直到这个时候，杜仪甫才敢确信，自己的命真的保住了。直到这个时候，杜仪甫才注意到，他背后被汗水渗透的内衣，整个贴在背脊上，带来种粘粘腻腻的感觉，让他混身发痒。但是杜仪甫仍然保持着平淡地微笑，让人根本无法捕捉他的内心活动，“你是孤军营的人”

杜仪甫说这句话的时候，用的是肯定的语气。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拥有股太坚硬的气息，明眼人都知道，只有最优秀的军人，才会拥有这样的气质，而放眼整个大上海，只剩下孤军营里还有中**人。

对方毫不迟疑的点头，“是”

“既然有事相求，”杜仪甫打量着面前这个二十出头，却给了他太多震撼的年轻人，淡然道：“总得报上自己的名号吧”

“雷震”

杜仪甫听说过这个名字，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杜仪甫必须承认，谢晋元这几年没有白过，真的培养出了个相当优秀，很可能会青出于蓝的徒弟而且杜仪甫还得承认，也只有谢晋元用四年时间培养出来的徒弟，才可能拥有如此洒脱，混身上下却带着股兵戈交击钟鼓长鸣危险般气息

杜仪甫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道：“说说你的来意。”

“谢晋元师父在世时，曾经和我讲过上海的格局，也曾经向我说过掌管上海帮会的三大巨头。”雷震淡然道：“用简单的话来说，就是黄金荣爱财，张啸林能打，杜月笙会做人。最重要的是，杜月笙先生是个爱国的人”

杜仪甫真的诧异了，他眼就能看出来，雷震的身上有成为最优秀军人的特质。但是他真地没有看出来，雷震竟然也有成为流说客的潜质。他没有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先把已经仙去的谢晋元捧出来，大大的夸赞自己的义父番，摆明了就是要先把自己挤兑到个欲拒不能的尴尬境地。

“抗日战争开始后，杜月笙先生参加了上海各界抗敌后援会，任主席团成员，兼筹募委员会主任。他参与劳军活动。筹集大量毛巾香烟罐头食品，送到抗敌后援会。上海沦陷后，杜月笙先生严拒日本人的拉拢，于1937年11月迁居香港。在香港，杜月笙先生仍然心系祖国，利用帮会地关系，继续活动。在这其间杜月笙先生担任了中国红十字会副会长赈济委员会常务委员和上海党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