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开始后,最高指挥层却仍然在摇摆不定,把希望全部放到了西方列强和苏联出兵干涉上,在外交领域稍受挫折,就急不可待的全员撤队。多少不怕死,却怕死的没有价值,没有意义的热血男儿,在那片战场上死不瞑目,当真是将无能,累死三军啊”
雷震深深的望着谢晋元,在没人的时候,谢晋元才解除了自己的伪装,直到这个时候雷震才知道,原来谢晋元也不是看起来那么坚强,他也有软弱的时候,他也有彷徨,面对绝对意外的大败惨败。他也会悲伤。但是他却能把自己的这些软弱小心的收藏起来,挤出最坚强的面孔,来安慰每个人。
这大概就是要成为个精神领袖,必须要承受的压力与痛苦吧
病房门的被推开了,凌维诚端着碗已经凉了的鸡蛋挂面,走了回来。
“那孩子已经整整天没有吃东西了。”凌维诚叹息着道:“她只是直蜷缩在床上,不管我怎么劝,她都说自己没有胃口,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现在她的身体哪经得住这样折腾啊”
“她和我们不样。”谢晋元低声道:“维诚你没有注意吗。虽然在军营接受过严格的训练,已经让她拥有了个优秀军人的素质,但是在她的身上。仍然有出身富贵之家的子弟那种不可世,或者可以说是目空切的印痕。像她这样拥有良好的家庭环境,又加入最优秀部队的女孩子,当真称得上是天之骄子,看起来虽然坚强得无懈可击,但是正因为她辈子没有受过真正的打击,所以在被绝对意外的重击打倒后,她反而会比正常人更难重新爬起来。”
谢晋元轻叹道:“对我们这些军人来说,自己的部队就是第二个家。虽然军人要学会用平淡的眼光来看待在战场上地生离死别,但是军人毕竟还是人。不是机器,我们的血样是热的只要把感情真的投进了军营,又能谁在听到这样的噩耗,知道自己家里的所有兄弟妹姐都战死沙场后,还能无动于衷在下关那个个小小的地方,我们就倒下了几万兄弟,倒下了几万平民,我简直不敢相象那会是什么样的场面,那可是连尸体都会叠起好几层啊”
谢晋元再也说不下去了。在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全身片冰冷。因为他想到了个更严重的问题
进攻南京的主力,是以三个经历了淞沪会战,刚刚通过修整恢复元气的师团为主力。这些部队的士兵,血战了整整三个月时间,每天他们都在血与火的战场上度过,他们的神经已经崩到了极限,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都太需要发泄,需要用什么去放松了。但是在上海这样个有着多国的租界,有着太多枝连错杂势力,更早已经成为世界关注舞台的大都会中,他们只能小心翼翼,只能勉强压抑住个正常的人类,在经历了三个月的战火洗礼后,也会不正常的破坏欲望。
但是在南京却不同了,那里是国民政府的首都,在那里没有租界,没有工部局,也没有那么多天天想着报道战争的中外记者。当南京这个美丽的城市不攻自破,终于落到群心理极度压抑,破坏的欲望已经积压到极限的军人手中时,按照人类历史上大规模战争留下的记录,为了缓解士兵的压力,日本军部很可能会下达最野蛮,也是最有效的命令放任士兵自由行动
想要拥有支在战场上面对任何危机,都能爆发出最强大战斗意志的疯狂部队,付出的代价,绝对不仅仅是严格的训练和武士道精神这么简单疯狂的背后,隐藏着的往往就是人类经过五千年的文明,仍然无法清洗和进化掉的兽性只有将这种兽性不断的强化,甚至是刻意的放纵,才能培养出台真正疯狂的战争机器
谢晋元轻轻吁出了口长气,他扭头望着雷震,道:“雷震,等你身上的伤全好后,就走吧。”
“我们南京保卫战仅仅进行了十二天,就失败了。对不起,我前面对你说过的话,看来必须要收回来了。现在我谢晋元的命,已经轮不到自己来做主了。”
说到这里,谢晋元猛然抬高了声音:“但是如果有天,抗战又出现了希望,我可以带着部下重新返回战场的时候,我希望你就算是在千里之外,能够得到这个消息,还是能够日夜兼程的赶过来,找到我”
挣扎着爬下床,谢晋元在自己的床头柜里找到了几本书和本字典。他把这些东西,珍而重之的送到了雷震的面前。谢晋元轻轻抚摸着那本看起来全新,应该是拜托妻子凌维诚,用他们手中越来越拮据的钱,刚刚买回来的字典,轻声道:“这些天你大概已经学会用字典去解读自己不认识的字了吧雷震,你的确是个非常有天分的孩子,你学东西那种绝对的专注。让你拥有了绝对自傲的进步与成绩。我想就算是没有人教你,你也可以搬着这本字典,读通这些书里的内容了吧”
“这几本书,本是我最喜欢读的孙子兵法,本是我在黄埔军校时就开始不断记录的笔记,虽然没有什么好自夸的,却记载了我当兵这么多年的点点心得体会,和对国内些重大战役的个人看法与意见。还有这最厚的本,看起来和战争和军事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本讲述儒家思想的书。说实在的,它的确很深奥。就连我当时读起来都觉得很吃力,让你去理解它,需要相当的时间与毅力。但是你要知道。中国是个受到儒家思想影响上千年的国家,这种思想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左右我们日常行为规范的道德标准。在战场上讲究知己知彼,你现在必须从头做起,先知道这个己字的含意”
雷震迟疑地点头,他真的是点底气也没有。要他这样个跟着谢晋元刚刚学习了个半月的人,翻着本字典,去看懂本讲述中国哲学思想的书,也太困难点了吧
谢晋元从里面又挑出本书,沉声道:“最后还有本书。我知道你可能会不愿意去看,甚至会很反感,但是你必须读懂它”
雷震望着谢晋元特意挑出来的那本书,他和谢晋元相处了这么久,每天都能跟着谢晋元学上几个生字,但是现在他能亲手写出来的字,仍然少得可怜,那本书的名字是三个字,他仅仅能认出最前面的那个“五”字罢了。但是在这本书的封面上。那面红得刺眼,红得张扬的太阳旗,和那个站在太阳旗下,背着武士刀的日本武士,在瞬间就刺痛了雷震的双眼。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五轮传,它讲述的是日本位著名的剑客宫本武藏传奇生的传记类书籍。在日本,宫本武藏是位最受尊敬的英雄,他的知名程度,绝不亚于我们三国时代的武圣关公,可以说在日本每位武士,毕生都在向宫本武藏效仿,他就是所有日本武士心目中的战神”
谢晋元沉声道:“如果你想战胜自己的敌人,你就应该了解他们,了解他们的希望,了解他们的追求,了解他们的精神信仰,了解他们的动力与尊严的源泉所在所以,这本五轮传,你必须读,必须读懂它,读通它,必须比那些信奉武士道精神的日本武士和军人,更了解它的精髓如果做不到这点,以你个匹夫来说,你就根本没有向他们复仇的资格”
迎着谢晋元那双充满了鼓励与严厉的目光,看着谢晋元捧在手里,那厚厚大叠书,回想着谢晋元刚才说的“现在我谢晋元的命,已经轮不到自己来做主了”这句话,雷震突然呆住了。
谢晋元和马兰都说过,当中国在这场战争中占了上风的时候,谢晋元和三百多个部下,很快就能被释放,领回自己的武器顺利返回大部队。可是现在中国已经在南京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大败惨败,他们的首都被攻陷了,他们的部队在长江边上死尸如山,那么只能用墙头草来形容的工部局和西方列强,又将如何对待谢晋元和这三百多名中**人,又将如何面对日本军方提出的“引渡”要求
看着谢晋元眼睛里不能掩饰的悲伤与焦虑,雷震的全身都开始轻轻颤抖起来。谢晋元亲手交给他的,哪里是几本书,这是谢晋元已经可以预见到自己和三百多名手下的未来,而把他所有的希望,把他还没有完成的使命,都起交付到了雷震的手中啊
“你身上的伤大概还有个月才能痊愈,虽然时间是仓促了些,但是在这段时间里,由维诚每天教你识字,我来亲自教你各种指挥战术和技巧,如果马兰能恢复过来的话,我希望你也可以向她这样位特种作战专家请教小规模作战的精髓。”
“记住,想要报仇,你个人是不够的,你必须要拥有志同道合的伙伴而只有发达的四肢,和手好枪法,也是不够的。”谢晋元伸手指着自己的脑袋,沉声道:“你必须把这里也武装起来”
第四卷 北方的狼 第五十六章 生命的拐杖中
马兰直蜷缩在床上,无论凌维诚怎么哄劝,她也没有点胃口,更不想说句话。凌维诚最后只能轻轻叹息着,把食物放在床头柜上,当她再次端着热气腾腾的食物来到马兰的房间时,她总能看到那碗已经放凉,却仍然满满的食物。
到了第二天的下午,雷震推开了马兰的病房房门,股菜肉粥的香味,在整间病房里翻滚。
“刷”
窗帘被雷震拉开了,久违的阳光倾洒到了这个被密封的狭小空间里,扬起了种温暖,而随着窗帘的拉动,些细细的丝绒般的东西,更在充满阳光的天与地之间,不断翻滚飘动着。面对并不炽热的温暖阳光,它们就像是群半透明的精灵,身体上还泛着几丝晶莹的折射,如果不仔细观看,你就根本不会注意到,在自己的身边,竟然还有这么美丽的东西。
雷震仔细看了把身体蜷成只大虾米似的马兰,他把手中的碗放到了床头柜上,在马兰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伸手轻轻抱住了马兰的脖子,用尽可能轻柔的动作,把她的上身给扳了起来,然后从马兰的怀里拿起那只被揉得皱皱巴巴,更不知道沾了多少眼泪的枕头,把它垫在了马兰的背后。
“在这个世界上,我看得起的,只有四个人。”
雷震的话轻而易举的就抵消了马兰下意识的抵抗动作,像他这样从来不说话,全身都带着野兽样气息,更包着个谜团的男人,旦敞开了心怀,愿意分享出自己的秘密,说没有诱惑力,那绝对是骗人的。
但是雷震却没有说下去,他在扶正了马兰后。看着马兰苍白而泪痕未干的脸,突然问道:“家里还有人吗”
马兰点了点头,她的家里当然有人,她还有个爱她的娘,个疼她的爹,有个出身马匪,却比亲大哥更宠溺她的大哥。
雷震伸手端起那碗放在床头柜上的菜肉粥,他用勺子轻轻调动着这碗滚烫的粥。轻声道:“我最尊敬的人,是我的娘。她是个女人,更是个寡妇,但是她却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个男人都坚强。我还不到岁的时候,被狼给叼走了,全村的人找了三天三夜,就在大家都认为没再有希望的情况下,她带着我的两个姐姐,在群山里整整找了十几天,终于再个断壁下找到了躺在狼窝里和只小狼抱在起的儿子。为了害怕那只就卧在旁的母狼伤害儿子,我娘个人走到了狼窝前,和母狼商量。并把儿子要了回来。如果没有这样坚强的娘,我现在就是个连人话都不会说的狼人了。”
马兰睁大了双眼,眼前这个大男孩的经历,未免也太传奇了点吧
“就是因为这样,我娘在把我要回来之前,真的太宠溺我了。家里明明很穷,她还要每天给我煎个荷包蛋,现在我都忘不了娘给我煎的荷包蛋的味道,真的是太香了。”
马兰怔怔的看着雷震,他明明在讲述着快乐的童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里却缓缓溢出了抹不能自抑,就犹如大海般深沉的悲伤。马兰真的被这种悲伤给打动了,她在不知不觉中,就张开嘴,吞下了口雷震小心吹凉地菜肉粥。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食物,马兰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娘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
雷震的嗓音沙哑了,他轻声道:“就是在我十四岁那年,日本人跑到了我们的村子里。为了保护我和姐姐,我亲眼看到刺刀捅穿了她的身体。”
“那你两个姐姐呢”
“也死了。大姐为了保住清白,也扑到了日本人的刺刀上,二姐为了让我这个软蛋坚强起来,在给我煎了最后颗荷包蛋后,就是用那半块给煎荷包蛋的锅,自杀了。”
马兰真的听呆了。听着雷震虽然嘶哑,却依然平淡的语气,马兰却出奇的感受到了这个大男孩灵魂深处,那犹如被火焰燃烧般地痛。
雷震把第二勺菜肉粥先送到嘴边,小心的吹了吹,然后把它送到了马兰的嘴边,顺手轻轻抹掉了马兰嘴边的颗饭粒。“我第二个看得起的人,是沈浩大哥,他是个胡子,关东那边最有名的个胡子。”
“我带着自己的儿子,在大山里像个野人似的整整生活了三年,就在我被头成年公熊拍断了几根肋骨,儿子也被拍断了后腿,快要冻死饿死的时候,是沈浩大哥救了我,并把我带回了他的山头。他不但治好了我身上的伤,还拿出最好的东西给我吃,每次出去做了票,他总是不忘给我带上份。”
马兰略略皱起了眉头,胡子就是所谓的响马,说白了就是靠打家劫舍为生,又精通骑术,击即走的土匪。无论是军人,还是世家大族这个身份,都让马兰对土匪这样个职业有着先天性的排斥。
“沈浩大哥原来只是个山里的猎户,是日本人杀了他的老娘,杀了他还没有过门的媳妇,他才带领群活不下去的兄弟,竖起了自己的杆子。你们那些吃着公粮,手里拿着枪的军人,见到日本人跑得比兔子还要快,可是沈浩大哥却带领兄弟们不断和日本人作对。他们攻击日本人的火车,抢他们的吃的,穿的,还有枪和子弹,有多出来的东西,还会分给周围的老百姓。当时沈浩大哥对我说当兵的跑了,可是咱关东的爷们没有跑,小日本想在我们的地盘上撒泼,先得问问老子手中的枪,就凭这几句话,我跟着沈浩大哥,成了个胡子。沈浩大哥看得起我,在我加入他们的第天,就发给了我条枪”
马兰脸上不屑的神色消失了,她必须承认,这个沈浩大哥的确有让雷震尊敬的资格,至少他是条响当当的汉子
“我们不停地攻击日本人,抢他们的粮食和武器,收纳更多的兄弟,到了后来。我们的山寨里已经有了四百多个兄弟,两百多条枪,沈浩大哥已经稳坐关节马匪的第把交椅。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叫张小盼的女人,找到了我们,要求我们加入她们的什么**游击队。他们的游击队当时才二十多个人,七八条枪,竟然想吞掉我们这关东第马匪。当时所有人听了都哈哈大笑。但是她却坚持留了下来,说是要给沈浩大哥讲讲团结抗日,联手救国的道理。”
听到**游击队,马兰再次皱了下眉头。
“我不知道她跟着沈浩大哥说了些什么,反正几天之后,沈浩大哥慢慢对她尊敬起来。但是要把自己手创立的山寨,交到个才二十多人的游击队手里,沈浩大哥却心有不甘。后来他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用开玩笑的口气说,他是个怕老婆的人,只要张小盼嫁给他,他自然就会把所有身家,都交到自己的老婆手里。当时张小盼涨红了脸走了,大家笑成了团,我们都以为,她这下再也不会回来了。”
马兰点了点头,如果换成她是张小盼,她也不会再回来。
“但是三天后,张小盼却回来了。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直直的望着沈浩大哥,直到他这条三十多岁的汉子,也忍不住想扭开头的时候,她才突然问了句,是不是我嫁给你。你就愿意加入我们的游击队。男人说出来的话,就是敲进墙里的钉子,吐口口水都要在地上砸个坑,沈浩大哥就算心里明白了什么,也不能当众收回自己说的话。结果”
迎着马兰越来越好奇的目光,雷震低声道:“当天晚上,张小盼就成了我们的嫂子。但是就在拜堂的时候,沈浩大哥突然狠狠打了自己几个耳光,他说自己配不上张小盼。男人更不能趁人之危就是在那天晚上,沈浩大哥加入了他们的**游击队,可是还是那晚上,张小盼个人睡在了新房里,而沈浩大哥却和我们挤到了起。”
马兰真的惊讶了,她不由问道:“那个张小盼很丑”
“不,她漂亮极了,比我们见过的任何个女人都漂亮,听沈浩大哥说,她还是个女大学生,后来就是因为日本人来了,才学班超弃笔从什么,反正就是拿起了枪。你知道为什么沈浩大哥决定把山寨交给**的游击队,却没有多少反对的人吗,那就是因为山寨里的兄弟,有大半都在暗暗喜欢嫂子,就算是她对着自己笑下,这些兄弟也能偷乐上半天。”
马兰斜眼望着雷震,女人的天性,让她再次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那你喜欢她吗”
雷震沉默了片刻,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在同时他又将勺菜肉粥,送进了马兰的嘴里。“后来我问了沈浩大哥,沈浩大哥告诉我,他是喜欢张小盼的,他第眼看到张小盼时,就想嫁她当媳妇。但是他希望娶的媳妇,是个能真心真意喜欢他,对他好的女人,而不是为了他这四百多号人,两百多条枪,而付出来的价钱,他不是嫖客,而张小盼更不妓女再说了,张小盼才二十岁,沈浩大哥已经三十三岁了,他的年龄已经可以当张小盼的叔叔,他又大字不识几个,他不想耽误了张小盼生。”
如果说马兰开始,只是对沈浩大哥的勇气有了几分认可的话,现在她就真的惊讶了。他虽然没有读过书,说出来的话当真称得上是粗鲁得要命,但是他的确是个响当当的汉子,是个敢爱敢恨,更有着腔侠骨柔情的真男人
“那么后来呢”
“后来”听到马兰的这个问题,雷震带着脸的平淡,又将勺菜肉粥送进了马兰的嘴里,他轻轻的吸着气,道:“我们这支马匪,成了关东抗联中,实力最强的支队伍,而沈浩大哥真的把自己龙头老大的位置,让给了张小盼,但是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我们仍然每天去打日本人,去抢他们的东西,仍然把多余的东西,分发给周围没饭吃,没衣穿的人。不过最烦的是,张小盼每天晚上,都要把兄弟们集中到起,去讲什么救国救民的大道理,讲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讲什么不拿群众的针线,讲什么我们要艰苦朴素,在这个时候,我总会个人远远地走开,他们习惯了我的性格,也不会多说什么。”
看着雷震那张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听到什么都不可能产生变化的脸,马兰几乎可以想象到,张小盼那无可奈何的模样。
“几个月后,沈浩大哥和张小盼重新拜了天地,她终于成了我们真正的嫂子,个真的愿意嫁给沈浩大哥,当他辈子女人的嫂子。在那天,虽然我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可我还是为沈浩大哥高兴。就是在那天。我第次喝了酒,也第次喝醉了我们几百号兄弟,有大半都喝醉了。而就是在第二天的早晨,所有人还挤在起睡成团,就连放哨的兄弟,也因为多喝了几杯,抱着枪睡着的时候,他们来了”
“是日本人来了就在我们是快乐的时候,他们已经包围了整个山寨,开始动用火炮,轰击我们的山寨很多兄弟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排炮活活炸死。当我们揉着眼睛爬起来的时候。我们都被惊呆了,在山下到处都是日本人,为了消灭我们这支马匪,或者说是挂着**游击队名号,实际上什么改变也没有的马匪,他们至少出动了两千人”
马兰听到这里,几乎已经可以在自己的大脑中,构画出当时的整个战场。那个沈浩大哥的山寨建成了那么久,定有什么土坯的寨墙还有木楔阵之类的东西。再加上胡子惯用的类似于单兵坑类的战壕,组成还算坚固的防御体系,在居高临下,又有骑兵可以对敌人发起突击的情况下,他们的山寨的确是易守难攻。
但是从规模上来讲,日本军队至少出动了两个大队
日本部队的关东军,可是最精锐的陆军部队,两个大队就有两千二百人,两个机枪中队,仅仅重机枪就有二十四挺。如果他们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携带的火炮,更会远远超出常规状态下的两个炮排,很可能直接调派了两个百二十二人编制的火炮连
在这种情况下,集结在山寨下的日本军队,就会有八门七十毫米口径的步兵炮,和几十只掷弹筒迫击炮面对如此强大的火炮攻击,他们山寨里那些简单的防御工事,只需要几轮炮击,就可以被生生撕成碎片而二十四挺重机枪,三十六挺轻机枪组成的火力网,绝对可以轻易抹杀掉骑兵的任何攻击
无论是谁,面对这样面倒的战局,都会在心里扬起种无力回天的感觉。
“兄弟们都死光了。我亲眼看着张小盼爬到最高的房子上,大声告诉我们日本人的位置,被他们发现,用炮轰到了房顶上,那发炮弹打得可真准,几乎是直接砸到了张小盼的脑袋上,当时沈浩大哥就疯了,他抱着挺机枪竟然站了起来,他想为嫂子报仇,结果他还没有来得及开枪,就被几十颗子弹打成了个马蜂窝他在临死前,只对身边的我,说了句话快逃”
雷震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中断了,他高高的昂起了自己头的,在这个时候,马兰可以清楚的听到,从雷震的牙缝里,传出来的可怕声响,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个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大男孩,嘴角在轻轻的颤抖。
“日本人出动了那么多部队,就是想要把我们全部杀掉,但是他们还是太小看我们这些胡子了,最后我们还是有七八十号人,通过地道逃了出来。日本人就追在我们的身后,嫂子死了,原来那些游击队的人也死了,我们跟本不知道上哪里去找她嘴里所说的抗联,我们只能不停的逃。两个月后,我们那群人不人,鬼不鬼,连大哥和嫂子都没有保住的混蛋,终于甩掉了身后的日本人,直到我们看到了穿着另外种军装的部队,我们才知道,自己已经逃出了关东,逃出了日本人的地盘。”
雷震霍然低头,他盯着马兰,字顿的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军人吗”
马兰摇了摇头,突然间她若有所悟,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我们当时真的以为自己逃到安全的地方了,我们甚至抱成了团,不管是兵也好,匪也好,至少我们还都是吃相同的米长大的。结果对方二话不说,就是通机枪扫射,那些没有死在日本人的炮口下,没有死在日本人的追杀下的兄弟,齐刷刷的倒在地上。我们的手中是拿着枪,我们是胡子,可是我们从来没有杀过个自己人,从来没有抢过个家老百姓啊我就不明白了,那些见到日本人跑得比兔子还要快,手里拿着枪,吃着大米的所谓军人,对我们怎么就这么狠他们甚至也不问我们到底是谁,到底是干什么的,就算我们真的是犯人,真的有罪,他们也得给我个说话的机会吧”
凭心而论,马兰并不觉得那支部队的指挥官做错了什么,相信不管是谁,突然看到这样支像叫花子样,手里还拿着武器的流寇,都会下达相同的命令吧
面对这样的结局,马兰除了在心中暗暗叹息了声“天化造人”之外,还能多说什么
“最后,我们兄弟四百多个人,就我个人活了下来,其他的人,都死了。”雷震盯着马兰,道:“我娘死了,两个姐姐死了,我早就没有家了。我亲眼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嫂子,最尊敬的大哥,死在了日本人手里,看着起逃跑了两个多月的兄弟,死在了你们这些军人的乱枪之下,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人劝我,没有人给我热乎乎的饭吃,更没有人给我裹伤口,可是我仍然活下来了和我相比,你真是够幸福,也够幸运了,你还凭什么要作贱自己,像个大小姐似的在这里摆谱耍脾气要是像你这样,我早就死得连骨头都找不到了”
马兰怔住了,雷震说得没有错,和他相比,她真的是够幸福,也够幸运了。这个大男孩到现在依然坚强得像是块石头,而她却只能转弱的躺在这里,让他用对待小孩子样的方法,口口往嘴里送着食物。
马兰尝试着想抬起双手,想接过雷震手里的饭碗和勺子,但是她最终却仍然躺在了那里,任由雷震把菜肉粥送进了她的嘴里。是因为她想多听听这个男孩的故事,还是因为这个全身散发着野性气息的大男孩,笨手笨脚用手指抹掉她嘴唇边上的饭粒,那种说不出来的充满野性的温柔,让她的心里有了丝淡淡的沉迷
马兰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但是她突然明白,无论她平时如何坚强得无懈可击,她毕竟还是个女人,当她再也无法承受过于严重的压力的时候,她需要别人来哄她,来安慰她,和女强人无关,和优秀的军人无关,这大概就是种女人的天性吧
在老老实实的又吃了口菜肉粥后,马兰果然听到了她想知道的东西,“我尊敬的第三个人,就是谢晋元。”
第四卷 北方的狼 第五十七章 生命的拐杖下
“在我的眼里看到的军人,都是群看到日本人跑得比兔子还要快,对待老百姓却比狼还要凶的渣子我路从关东走到了上海,更是见多了那些摆上根路障,就伸手要钱,没钱就不让过,态度不够好,伸手就打,比土匪更像土匪的家伙。但是在遇到李正大哥,遇到谢晋元团长后,我突然发现,原来还有这样种军人,原来军人手里拿着枪,不只是用来收过路费,还是可以真的保护我们,去和日本人拼命的。我不喜欢谢晋元团长对待自己老婆的样子,更不喜欢他还好好的活着,就要自己的老婆去改嫁的话,但是我必须说,他是个好军人”
听到雷震说的这几句话,马兰就可以想象得出来,雷震对“军人”这个群体,究竟有多恶厌。
“而我第四个尊敬的人,”说到这里,雷震的声音轻轻顿,他直直凝视着马兰那张过于苍白的脸,过了好半晌,他才字顿的道:“就是你,马兰”
马兰的身体狠狠颤,她不敢置信的望着雷震。她已经变成这样了,有什么值得尊敬的地方但是她却在雷震的眼睛里,看到了种犹如原野般粗扩,更犹如暗夜星辰般明亮的坦坦荡荡。面对这样双眼睛,马兰突然明白,像雷震这样的男人,根本不会,也不屑去说什么谎话
“我在十七岁的时候,有头公熊饿急眼了,想要吃掉我,而我当时快饿死了,我更想吃掉它。当时我的手里只有把刀子,面对这样头伸出爪子就能拍断棵大树的公熊,我没有害怕;我和群兄弟,被几百个日本兵追在身后,无论是谁只要受伤或者跑得没有了力气。被日本人抓住,立刻就会被乱刀砍成肉泥,在那个时候我没害怕;我从关东路走到上海,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暗中杀了多少个日本兵,有多少次被他们逼到了绝路上,在那个时候,我还是没有害怕。但是面对你的时候。明明知道你对我没有敌意,不会对我出手,但是我仍然害怕了”
马兰盯着雷震的双眼,他的眼睛里仍然带着那样的坦坦荡荡,马兰轻声道:“可是我却看不出你怕我了。”
“那是因为我会演戏嘛”雷震柔声道:“你以为随随便便是个人,手里拎把枪用盘问的口气问我的名字,我都会老老实实的告诉他吗”
马兰想了想,她老老实实地点头道:“的确不会”
雷震笑了,马兰也笑了。
马兰还是第次看到雷震笑。同时她在心里也不由自主的发出了声轻叹,雷震这样个孩子,就算他原来的性格再开朗。在经历了那段又段最悲惨的往事后,又怎么可能笑得起来但是看着雷震唇角那微微勾起的弧线,看着他脸上温柔的笑容。马兰更有了片刻的失神。
他笑起来,真的好帅
你能想象铁树开花的瞬间,那缓缓绽放出的美丽与感动吗你能想象当沧海变成桑田,当沙漠中遍布鲜花,让死神也会沉迷的那种生命力勃发的灿烂吗
看着雷震轻轻搅动碗里的菜肉粥,看着他为了哄劝自己,而解除了所有坚强外壳,不自觉中就绽放出来的笑容,马兰突然看懂了雷震这个人。如果没有这太过悲惨的经历,如果没有这刻骨铭心的仇恨。雷震现在应该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山村小子,看他的年龄,现在大概已经娶了个也许并不漂亮,但是定很温柔的媳妇,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了吧
听雷震说,他小时候被他的娘宠坏了,也许他的媳妇,开始并不愿意嫁给他,但是旦相处时间久了。她定会慢慢喜欢上雷震,喜欢上这个像狼样,拥有最纯真最直接感情的大男孩吧
“还记得你和我的第次相遇吗那天你带着身的伤,背着大堆武器走到我的面前时,阳光正好洒在你的身上,就好像是在你的身上盖了层黄金色的铠甲,看起来美极了,也危险极了。”
雷震凝视着马兰,轻声道:“你当时全身都是伤,明明已经很累了,但是你的脚步却像猫样轻,只要看你握枪的动作,我就知道,只要您愿意,你随时都可以把子弹打到我的身上。在那个时候我心里有个声音,在拼命对我叫着同句话,这个人绝对不能惹而我们第二次相遇时,看着你像头猎豹似的冲到了桥上,看着你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枪接着枪打碎日本人架在楼上的灯,你不知道,我当时真的吓出了身的冷汗。因为我清楚的知道,无论是哪方面,我和你差得都太远太远,如果你想杀我,我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我尊敬你身上那种可怕的力量,因为我知道,这种力量绝对不是生出来就有的,更不是谁能给你的。想拥有这种力量,只有通过比我在大山中生存更艰苦的磨练,点点的积累,点点的掌握。我真正尊敬的,就是你身上那种可怕力量的背后,必然存在的坚强”
马兰真的听呆了。
“不要告诉我,你身上那种让我尊敬的坚强,连次打击都扛不住。更不要告诉我,个让我雷震从心底里害怕的女军人,这样就完了”
雷震盯着马兰字顿的道:“拜托,不要让我小看你,更不要让我小看自己”
迎着雷震犹如火焰样的目光,股火辣辣的感觉,猛然从马兰的心底扬起,仿佛将股力量重新注入了她的身体。马兰的眼神突然怪异了,因为她在雷震的身上,感受到了股和谢晋元样的力量,或者说是气势。
这是种精神领袖的气势
碗菜肉粥终于吃完了,看着雷震收起了碗,看着雷震用温柔却笨手笨脚的动作,让自己重新躺在了床上,看着他走向房门。马兰突然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马兰和谢晋元样,都想到了“八百勇士”的未来处境。
雷震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我不知道该去哪。”
第四卷 北方的狼 第五十八章 三间草棚
两个半月后
在医院里足足住了四个月的雷震,离开了那间让他这辈子都受益非浅的病房,当他抱着厚厚叠书外加本字典,跟着谢晋元走到了“孤军营”大门前的时候,路都看着小纸条默记生字的雷震,真的惊呆了。
谢晋元告诉过雷震,他们入驻的,是个军营
雷震现在想提出来的问题是,这里真他妈的是个军营
与其说它是个军营,不如说它是个猪圈,是个马棚,是个牛栏,是个四周都拉满了铁丝网,戒哨塔上架着机关枪,门口还站着几个手持武器,用不屑的目光望着他们的白俄士兵的监狱
不用问雷震也知道,谢晋元和他的手下,在这个特大号监狱里都被限制了人身自由,要不然的话,为什么杨瑞符营长和二十多个专程接他们的军官,看到谢晋元后脸上都扬起了激动的红晕,却都像脚下被胶水粘住了样,没有冲出“军营”的大门步
“雷震”,在走进军营前,谢晋元低声道:“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就是弱者应得的教训在这个世界上弱就是种罪”
雷震用力点了点头,他在深山中孤独的生存了三年,早已经用自己的双眼,看透了这个真理。
谢晋元突然伸手拉住了雷震,带着他大踏步走进了这座不像军营的“孤军营”。
坦率的说,这座军营比起他们刚刚入驻的三个月前,已经好了太多太多,至少里面的杂草已经全被铲光了,到处乱丢的垃圾,也被清理干净了。而雷震直寄养在这里的儿子,明显也胖了几分,它也和杨瑞符营长挤在起,当它终于看到雷震时。它的眼睛里猛然闪过丝兴奋到极点的光芒,直接飞窜过来,扑进了雷震的怀里。
抱着儿子再熟悉不过的身体,看着它伸出舌头,在自己脸上小心翼翼的舔啊舔的,弄得他脸口水,就连明显缺乏面部表情的雷震,也忍不住露出了丝犹如慈父面对顽皮的孩子时。那无可奈何中透着快乐的笑容。
看得出来,它的日子过得真不错,不但每天有人定时给它送吃的东西,就连它身灰色的皮毛,都被洗刷得干干净净。显然是它在四行仓库右翼战场上,为雷震运送子弹的表现,已经赢得了军营里所有人的认可与尊重。
现在虽然已经是月份,天寒地冻,但是正午的阳光倾洒到军营的操场上,还是带着了股久违的温暖。就是沐浴在这样的阳光下。群军人静静的坐在他们亲手铲干净。又用铁锹拍平的操场上,面对着面用木架支起来的黑板,在位连长的带领下,不知道在做着些什么。
“我按照团长的指示,每天不但照常进行各种操练,而且由各连连长带领,教他们读书写字。”
杨瑞符营长向谢晋元报告道:“大概老天也知道团长您要回来了,也难得的放了次晴,所以轮到今天讲课的连长,在大家的要求下,把今天的文化课,直接挪到了露天教室里。”
谢晋元点了点头,他望着雷震,突然问道:“我们已经被流放到这个不是军营的军营里,手里除了面国旗,连武器都被人收缴了个干干净净。你知道我为什么还要求他们,每天必须准时操练,还要学习各种文化知识吗”
雷震略微思考后,迅速回答道:“您曾经告诉过我,在古代的战场上,自己防守的城池如果被敌人四面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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