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队》 第 25 部分阅读

四面包围,哪怕是面对百倍于己的敌人。流的守城大将,也会不定时在夜间派出精锐部队突袭敌营。这样做的目的,不是为了对敌人造成什么致命的重创,来扳回战局。而是守城大将清楚的知道,城池四面被围,就等于是潭死水,再精锐的部队,再高昂的斗志,也经不住困守孤城,日复日的消耗,旦士气低落到定程度,就会城破人亡。而不断的在夜间打突袭战,不但可以消磨敌人的士气,让他们在夜间得不到足够的休息,影响第二天的攻城,更可以让自己的部队活动起来,通过次次小规模的主动攻击和小规模的局部胜利,再加上守城大将稍加引导,就可以在他们心里,重新点燃对胜利的希望”

转头望着在操场另侧,正在练习阵列的士兵,雷震沉声道:“您说过,在淞沪会战时,你们这支部队老兵阵亡率高达八成,大部分都是刚刚补充进来的新兵。让他们在军营里不间断操练,通过队列练习,让他们感受团体的力量,是迅速提升凝聚力的好办法。马兰告诉我,看支陆军部队,是否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精锐部队,只要在远方看他们脚步踏在地上,扬起的灰尘就足够了,个人再强悍,实战能力再强,如果没有个高凝聚力的团队,他们也只是群乌合之众,这样的部队在帆风顺时,可以将进攻力发挥到极限,但是旦进入执持久战,他们的弱点就会暴露,旦处于劣弱,这样的部队就会不攻自破”

“还有”

如果说雷震刚才说出来的话,已经让杨瑞符营长和周围的二十多个陪同的军官,有了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觉的话,雷震后面说出来的话,就真正让他们惊诧了。“以局棋的眼光来看,您因为重伤而在医院里整整休养了两个半月,主帅脱离棋局,这里就是支没有凝聚力的部队。而每天被关在这样个军营里,等于是固守孤城,时间长了又没人管束,那些白俄士兵看起来又够可恨,他们很容易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每天让他们读书写字,方面可以增加个人修养,另外个方面,也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的日子更容易过点。”

说到这里,雷震对自己的判断,做出了最后的总结:“让他们坚持操练和学习,就和古代守城的大将。夜间派突袭队,您防守四行仓库时,明明知道敌人很多,仍然坚持在右侧放置支小部队,是相同的道理说到底,就是要努力让潭死水,重新活起来就算四面是墙,不能再流动。至少我们还可以转动”

谢晋元回味着雷震说出来的话,他突然忍不住放声大笑。“好,好,好,好个就算不能再流动,至少我们还可以转动,当真说得入木三分雷震,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在短短两个半月时间里,你就可以进步得这么快。学到什么都可以举反三。都可以那么快地融会贯通。原来你根本就是把那间医院,当成了四面围攻的绝境,你就是用学习。让自己拼命转动起来,来保持自己身上的锐气”

当谢晋元巡视到军营的另外个角落时,他的脚步突然停住了,他狐疑的望着在两个半月前,还没有搭起来的几个草棚。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他仍然可以清楚地听到里面传来的“嗡嗡”声,而在个草棚的屋顶上,甚至还垒出来个砖头砌成的烟囱,现在根本不是炊事班准备伙食的时间,可是这个草棚屋顶的烟囱里面,却不停的冒着白烟。

谢晋元大踏步走过去,当他掀开草棚的门帘时,谢晋元突然惊呆了。

当跟在谢晋元身后的雷震,目光跳过谢晋元的肩膀,落到草棚里的时候,在大山里孤独地生存了三年时间,早已经学会用淡漠的态度,来面对切的雷震,也惊呆了。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就是在这个依托营房的墙壁。建立起来,大概有四五十平方米大小的草棚里,竟然密密麻麻的坐了四十多个人,在这些坐在小马扎上的军人面前,上更摆满了大大的箩筐。而谢晋元站在外面,就能听到的“嗡嗡”声,赫然来自台需要人用双脚踏在踏板上,才会不停转动的纺织机

看着在编织机上不断转动的棉线,看着那些在战场上拿惯了钢枪,现在却拿起了勾针的双手,看着在箩筐里那只只还没有完工的半成品,谢晋元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他推开站在自己面前,想说些什么的杨瑞符营长,走出了这个已经变成工房的草棚。走到第二个草棚前时,望着屋顶还冒着袅袅浓烟的烟囱,谢晋元深深的吸了口气,在空气中飘动着的,不仅仅是木柴或煤炭燃烧散发出来的浓烟,更翻滚着种更加刺鼻的味道。

谢晋元掀开了第二个草棚,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外面飘荡的气味会那么难闻,在草棚地正中央,放着口大大的铁锅,里面不知道放了些什么,几个戴着口罩的士兵,正在用铁铲在里面不停的搅拌着。而在这个草棚的另外个角落,还有几排用木棍钉起来的支架,上面放满了砖头般的块状物体。

“杨瑞符”

谢晋元终于愤怒了,他劈手抓住了杨瑞符营长的衣襟,他伸手指着那口在草棚里,架在炉子上还在冒着刺鼻气味的锅,指着在墙角那排排已经凝固的砖头状物体,嘶声狂吼道:“是你把我送进医院的,是你拍着胸脯向我保证,你能带好这些兵,你能管好他们,教好他们。杨瑞符,我直把你当成是条言九鼎的汉子,我相信你对我的承诺,我相信个和我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结果呢,我回来的时候,你竟然让我的兵窝在起,却像群苦力似的织袜子,去做肥皂我要你在这个孤军营里,带领所有兄弟,向全世界做出我们军人的表率,你就表率出了个织袜子,做肥皂你你你你他妈的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砰”

谢晋元拳重重砸到了杨瑞符的脸上,鲜血猛然从杨瑞符的嘴角飞溅出来。面对这绝对意外的幕,看着暴怒如狂的谢晋元,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这些部下,甚至包括凌维诚在内,都从来没有见过谢晋元这样

“您不用去看了,另外个草棚里面也是个作坊,有个排的兄弟,正在里面织毛巾。”杨瑞符甩掉自己唇边的血迹,在这个时候,这个为了让谢晋元撤出四行仓库,毫不犹豫拔出刺刀,对着自己大腿上狠狠刺下刀的军人。这条有情有义的汉子,全身都在发颤。

痛苦悲伤歉疚无奈各种复杂的情绪,更在杨瑞符营长的眼睛里不断的转动。突然他双膝软,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重重跪倒在谢晋元地面前。

“团长,是我辜负了您的希望,是我下令建起了这三个草棚,是我让所有兄弟轮班来这里工作。是我丢了军人的脸可是”杨瑞符营长猛然抬起了头,他盯着谢晋元,嘶声叫道:“可是兄弟们怎么能看着你们受了这么重的伤,仅仅因为什么狗屁医药费,就被他们像对待乞丐样赶出了医院我们的面子是重要,我们是很想给全世界做好中**人的表率,可是面子就能比我们的团长更重要吗就能比雷震小兄弟,和那个救了我们的马兰更重要吗”

谢晋元霍然动容,他盯着杨瑞符,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团长你带着我们在四行仓库。和日本人打了四天五夜。现在全中国都把您当成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就连兄弟们也跟着沾了光。呆在这个军营里,虽然没有了人身自由。但是每天都有人来探望我们,不知道有多少兄弟手里捏着女孩子偷偷送的情书,大家还能起读书写字,有时候我们甚至还会暗中庆幸,这样总好过去了南京,死得不明不白的强。但是”

杨瑞符营长说到这里,拳重重砸到了脚下坚硬的土地上,艳丽的血花猛然在他的手上绽放,“团长您就算是得到个青天白日勋章怎么样,兄弟们都成了英雄。被称为八百勇士又怎么样现在政府面对南京的惨败乱成了团,又有谁还能顾得上我们这区区三百多个连枪都没有了,只能老老实实呆在英国人地盘里的小部队又有谁会记得,再定时把我们的军饷发过来又有谁记得,把团长你们三个人在医院里每隔段时间都要上交的医药费,再定时发过来”

谢晋元猛地睁大了双眼,他霍然转头,望着自己的妻子凌维诚,他在医院的这两个半月时间。就是由凌维诚往返于医院和孤军营之间,为他代领军饷。突然间谢晋元觉得自己的嘴唇变得沉重起来,他涩声道:“难道说”

只说了三个字,谢晋元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凌维诚轻轻点了点头,“你们到了孤军营后,只有在最初,你得到青天白日勋章,又被称成团长上校的那个月,才领了次军饷,后面的几个月,大家把脖子都等长了,但是什么也没有等到。你们在医院里,需要有营养的东西来补充身体,医院又不停的向我们催交着医药费,我去找过租界的人,他们却要我们自己解决。大家把自己领到没有舍得花的军饷都交给了我,但是从几年前,你们发的军饷率减半,这样也只撑了不到个月。瑞符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想到了这样个主意,托人在外面找回了材料,招集所有人换班,在三个草棚里工作。”

嗅着空气中散飘着刺鼻的味道,凌维诚道:“杨兄弟把赚到的所有钱,都交给了我,可是医药费仍然越欠越多,是杨兄弟不停的打着欠条,又用这三间草棚里弄的工厂作保证,医院才勉强没有把你们三个人赶出来。他们都是群粗手粗脚的大男人,没有个人懂纺织,更没有人会做肥皂,可是他们这群大男人,硬是在那三个草棚里,弄出了上几千双袜子,两千多块肥皂和四五千条毛巾,如果真的可以选择的话,都是堂堂正正的汉子,谁愿意做这些女人的工作啊”

“还有,”凌维诚看着杨瑞符,低声道:“杨兄弟腿上的伤,也直没有愈合好,前段时间恶化得很厉害,他却坚持不让大家把他送进医院。他说他已经答应了你,要好好看着所有人,他如果也住进了医院,就是临阵逃脱,就是最可耻的逃兵其实他不说我也知道,他是害怕四个人都住进了医院里面,医药费实在太多,医院真的会把所有人都赶出来的。”

谢晋元呆住了,他真的呆住了。他静静的望着直挺挺跪在自己面前的杨瑞符营长,静静的望着杨瑞符那条在几个月前,为了逼他活着撤进租界,而狠狠自刺刀的大腿。杨瑞符明明可以向那些每天来孤军营探访的上海市民求助,只要他开口,相信上海各界的捐款就会像漫天飞舞的雪花样飘进他们的手中。

但是杨瑞符没有他也许没有谢晋元身上的那种精神领袖魅力,也许他和谢晋元站在起,总会被谢晋元的光芒所掩盖,但是他也是个英雄,个有着军人尊严与骄傲的英雄

眼泪,慢慢的从谢晋元的眼睛里无声的流淌出来,但是在他的脸上,却缓缓的扬起了个如此快乐,又是如此开怀的笑容。他突然蹲下身体,双手伸就把杨瑞符营长紧紧的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谢谢你,兄弟。”谢晋元紧紧抱着杨瑞符,他轻声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兄弟”

杨瑞符营长用力的摇头,两个人就那样紧紧的抱着对方。不知道过了多久,杨瑞符营长才轻轻吸着气,在脸上扬起个大大的笑容,放声叫道:“马兰呢,那丫头没有和你们起回来,她还需要继续住院治疗吗医生有没有说,她什么时候才能伤愈出院我杨瑞符还得向她当面道谢,谢谢她救了我们三条命”

面对这个问题,谢晋元凌维诚还有雷震,三个人突然都起闭紧了自己的嘴巴。

“不是吧”杨瑞符营长瞪大了双眼,“上次嫂子回来时还告诉我,马兰那丫头看起来病情好转得不错,不是就连她的主治医生都说,她很快就可以痊愈出院了吗”

谢晋元轻叹了声,道:“她的身体,是很快就能康复,估计两周之后,就可以出院了。但是她的伤势太重,两条腿也不只是被水流冲断那么简单,再加上南京保卫战中,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在下关全军覆没的消息,面对这种双重打击,到现在她都不能凭自己的力量,从轮椅上站起来。我看这样下去,也许这辈子,她都没有办法再像个正常人那样,用双腿去支撑自己的身体了。”

杨瑞符营长不由皱起了眉头,过了好半晌,才低声道:“像她那么优秀的军人,要真是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她还不如干脆死在战场上。至少,那样她不用死在病床或轮椅上,还能成为个马革裹尸,光荣战死的烈士”

谢晋元轻轻点了点头。

“雷震你是个聪明人,你看到这样的,军营,应该清楚的知道,我们现在面临的处境绝对不容乐观。你既然选择继续留在这里,我欢迎。我会把自己懂的,知道的,毫无保留的教给你,如果有天你找到了新的目标,想要离开的话,只需要告诉我声就行。”

带着谢晋元的叮嘱,雷震和凌维诚,起住进了这座不是军营的孤军营,成为整个孤军营里面,少数不用受到白俄士兵限制,可以自由出入军营大门的人。

第四卷 北方的狼 第五十九章 大丈夫上

“雷震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杨惠敏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站在面前的雷震,住在医院里几个月时间,在凌维诚的照料下,他每天享受着美味的食物,营养调配合理,身体明显又高出了截,就算是和那些租界里的英国士兵站在起,也不会显出东方人特有的“玲珑”。

在医院里住了那么久,他身上那种不驯的野性仍在,看着他的双眼,杨惠敏敏锐的捕捉到雷震的双眼中,那缕原来不曾拥有过的深沉与隐忍。就是因为这缕突然多出来的光芒,让雷震显得更加危险。而在他的脸上,更带着大块大块青紫色的淤痕,就连他的嘴唇上,都有条清晰可见的裂口。

也多亏了雷震不喜欢多说话,更不喜欢笑,否则的话,他只要笑,估计嘴唇上的伤口就会重新裂开,大颗大颗的血珠,就从里面渗出来。

望着脸上带着难看的浮肿,腰肢却挺得像是杆标枪的雷震,股说不出来的感觉在杨惠敏的内心深处不住翻腾,她以为自己来这个军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在面对这个男人时,她的声音却再也无法保持必要的平静。杨惠敏涩声道:“是那些当兵的欺付你了吗这样的话,你可以告诉谢晋元,找他为你出气啊”

“大家对我都很好。”雷震沉声道:“而且,谁想欺付我,就要先做好和我生死相搏的准备”

杨惠敏轻叹道:“是啊,我听说谢晋元团长把你收成徒弟了,你又在四行仓库那里为他们死死守住了右边的战场,大家都应该喜欢你,尊敬你才对。对了,我还没有恭喜你呢,你找了个盖世英雄做了自己的师父。”

雷震点了点头,谢晋元并不没有做出什么样惊天动地的大事。也没有创造出什么千秋伟业的功迹,但是他活得坦坦荡荡,他仰不愧对天,俯不愧对地,当真对得起“盖世英雄”这四个字

“我这次来,是向你道别的。”

杨惠敏转过了头,她不敢看雷震的脸,她真的不知道。看着雷震那张太过于英挺,太过于坚硬地脸庞,看着雷震那双犹如暗夜星辰般明亮的双眸,她还能不能说出道别的话。直到这个时候,杨惠敏才知道,就是在那天的清晨,隔着条苏州河雷震举手向她道别的时候,她属于少女的纯真感情,已经牵挂在了这个叫雷震的大男孩身上。

“就是因为我给四行仓库送国旗的事情,国民政府地第夫人宋美龄想要见我。表彰我的这种行为。我马上就要动身。去战时首都武汉了。在电函中,政府部门清楚的告诉我,我很可能会被选为党国宣传抗战的,形象大使,。在接受几个月的礼仪训练后,参加今年八月份在美国纽约华沙镇举行的世界第二届和平大会。”

杨惠敏低声道:“这样的话,我真的不知道,我要多久才能再回到上海,我也不知道,我还要多久,才能再再到你了。”

望着杨惠敏的背影,聆听着她的低语,雷震沉默了。

按照开始的计划,在说完这些话后。她应该再说句“请你保重”,就离开这个男人,用时间慢慢把他从自己的记忆中慢慢抹除的。但是在杨惠敏却不由自主的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真正想说地话:“雷震,把国旗送进了四行仓库你也有份,你还留在四行仓库右侧,和日本人血战了整整天,你比我更有资格获得邀请。你,和我起去武汉吧”

雷震没有说话,他就那样直沉默着。

杨惠敏也没有回头。她就那样直背对着雷震,遥望着孤军营附近,那座胶州公园,遥望着他们头顶,那朵如此洁白,又是如此飘渺无方的白云。就是在静静的遥望,与痴痴的等待中,任凭那袭而过的北风,将她眼睛里不能自抑流淌出来的泪水,点点的吹干,点点的抹净。

“你不愿意和我起走,是因为她吗”直到脸上再也找不到丝泪痕,慢慢品尝着个少女第次初恋失败后的苦与涩,杨惠敏低声道:“是因为那个在所有人的嘴里,都坚强得无懈可击,更崇拜得像个女战神,却会躲在你怀里哭地女人,你才不愿意离开这里,对吗”

雷震凝望着杨惠敏仍然在轻轻抽动的双肩,他知道杨惠敏哭了,那个坚强而爽朗的女孩子,那个为了群素不相识的难民,就可以带着他风风火火的四处募捐,为了挤出眼泪,甚至要用力掐自己的胳膊的女孩子,在为他而哭

试问,在这个世界上,有几个男人,能抵挡这样的眼泪,又有几个男人,看到个彼此喜欢的女孩,在为自己而哭泣,而能无动无衷

只要他走过去,用双臂轻轻抱住这个女孩子的肩膀,只要他点头同意,他就会走进个崭新的世界,就会因为他的经历,而被国民政府联同杨惠敏,塑造成英雄。只要他点头同意,也许他这辈子,就可以直挽着杨惠敏的手,看着她的笑脸,让她再也用去品尝眼泪的味道。

个喜欢自己,而自己又有好感的女孩;个光明的前途;个成为万众欢呼的偶像,翻开历史书都能找到名字的机会突然命运之神,在雷震的面前,展开了条用黄金铺就的坦荡大道。

轻轻的吸了口长气,又慢慢的将它们从自己的肺叶里吐出去,过了很久很久,雷震才抚摸着脸上不知道为什么留下的伤痕,字顿的回答道:“是的,她是我的责任”

“砰”

杨惠敏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这瞬间,被砸成了无数碎片。杨惠敏霍然转头,她死死的盯着雷震,任凭她伤心而绝望的泪水,毫无顾忌的从她的双眸中疯狂的涌出,任凭她最软弱的面,彻底的暴露在这个拒绝了她的男人面前。

“雷震,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你听到了没有,我恨死你了我这辈子也不要再见到你”

说到这里,杨惠敏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她伸手捂着自己的脸,哭泣着跑了,还没有跑出多远,她脚下绊,不由自主的狠狠扑倒在坚硬的土地上。

“就连老天你也欺付我连破地也欺付我你们都欺付我”

杨惠敏边哭边捶打着坚硬的地面,直打得砰砰有声,就在附近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终于再次挣扎着爬起来,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望着她的背影,听着她伤心的哭泣声,雷震闭上了眼睛。

无论在他的身上,有多少的野性,有多少的坚强,他毕竟还是个人,个有血有肉,有感情,渴望得到别人关怀的人

“对不起了,杨惠敏。”

雷震低声道:“你说得对,我就是因为她,不能和你起走。我娘从小就告诉我,个男人这辈子可以事无成,可以老老实实的活到老,混到老,但是要有所为,有所不为,至少绝对不能忘恩负义马兰是为了救我们的命,才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就是我雷震必须负起的责任。在她重新站起来之前,无论面对什么,我都绝对不会离开她如果她这辈子都站不起来的话我这辈子,就是她的腿”

说到这里,雷震的身体都在微微的发颤,在杨惠敏痛哭着逃掉的时候,他不知不觉中产生的好感,他朦胧的憧憬,在瞬间又何尝不是变成了无数碎片

当雷震慢慢走出孤军营的时候,路上所有人都在对他侧目而视,有些跟着谢晋元时间久了的军官,看着雷震,脸上更是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马兰还躺在医院里,没有办法渡过自己的难关,他们还欠医院笔数量不菲的医药费,每个人都在努力的织着袜子毛巾,做着肥皂,只有雷震这个谢晋元新收的徒弟,每天无所事是,每天往军营外边跑,不到凌晨十二点钟不会回来。

很多人都在怀疑,这个太过野性难驯的家伙,是不是已经加入了上海的黑帮,否则的话,为什么连续两周时间,他每天晚上回来,衣服上总是带着浓浓的烟味,脸上更是多了块又块可能是因为和你打架而留下的伤痕

面对其他人的询问,雷震概不理,谢晋元却对他的行为,直保持了怪异的沉默。而作为个师娘,凌维诚又太过于溺爱雷震这个家伙了,每天晚上都会在厨房里留下雷震的晚餐,让这个每天觉睡到十二点,吃了午饭就出军营,到了凌晨才回来的家伙,愈发的得意忘形起来。

孤军营对雷震来说,简直就是个负责提供睡觉和日三餐,又不用付钱的旅馆,当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第四卷 北方的狼 第六十章 大丈夫中

“左直拳,右勾拳,注意节奏漂亮真是完美的组合拳,克鲁斯如果你能保持这种状态和气势,我敢打赌,没有人在面对你时,能支撑到比赛结束的钟声响起”

“相信我,只要不停的努力下去,再加上你的天分,克鲁斯你迟早有天,能够成为个世界冠军”

在放声呐喊和打气声中,名身高超过百九十公分,身上的肌肉就像猎豹样优美的男人,边有节奏的不断跳动变换自己的攻击角度,边将自己的双拳,对着面前的敌人,狂风骤雨般的倾泄过去。

这名拳击手明显接受过严格而系统的训练,他精力充沛动作灵活,全身更像是上了发条样,他不停挥出自己的双拳。站在他面前的对手,无论如何拳起双手保护自己的头部,总能被他先破坏了防御后,再拳重重砸到脸上。整个训练场上,直充斥着拳头重重打到脸上,所发出的沉闷声响。

直到教练发出声停止的喝令,这名拳击手才会带着脸轻松的表情,用手臂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翻过擂台上的护绳,坐到张椅子上。边用吸管吸着别人送到嘴边的清水,边聆听着教练的点评。而在这个时候,个衣冠楚楚,看起来是管家模样的人,也会走到擂台边,带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恩赐的将几张钞票递到那个从头到尾,直挨打不还不拳的对手面前。

这位管家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中国人,他必须承认,他真的有了几分惊诧。

克鲁斯虽然还在接受训练,没有参加过次拳击比赛,但是作为个中量级拳手,他的右拳力量,几乎已经达到了重量级水准,在只能防守不能还击的情况下。他从来还没有见过个人,能够陪着克鲁斯“练”了十几天的拳,还能用自己的双腿,站得像根标枪那样直。

暗中评估了下这个中国人的身体状况,管家道:“明天下午三点钟,雷震你继续陪克鲁斯练拳。”

雷震摘掉手下那双只是摆设,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拳击手套,接过那几张钞票。珍而重之地把它们放进自己贴身的口袋里。再次看了眼大模大样的坐在那里,聆听教练进行点评和指导的克鲁斯,雷震默不做声的点了点头。

走到训练场的个角落,把自己的脑袋送到水笼头的下面,用冰冷地水冲洗干净脸上的汗水和血痕后,雷震眯着眼睛,走出了训练场。

雷震走得很慢,因为他的左眼角刚才被克鲁斯拳打裂了,虽然那位管家开恩似的赏了他块可以粘住伤口的药膏,但是他的眼睛仍然不可抑止的高高肿起,使他看什么东西,都似乎是多了层影子。

半个小时后,雷震走到了个码头上,经过三个月投入上百万军队惨烈会战后。整个大上海受到了无可弥补的重创,虽然海陆交通已经重新开通,但是想要重新恢复往日的昌盛,显然还需要相当长段时间。在码头上做苦力的工人,更是明显数量不足,也正是因为这种情况,雷震才能在码头这种排外性极强地地方,找到份临时工作。

雷震从来不和这里的工人多说话,两百斤重的麻袋,他次能扛三只。他就像是头骆驼。不停的往返于货仓和货轮之间,就算那些排外性极重的码头工人,暗中伸脚把他绊倒,雷震也会声不吭的爬起来,重新抓起那些麻袋,把它们甩到自己的肩膀上,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码头上的工作也告段落为止。

拿着大把的竹签,雷震从工头的手里,又换到了几张小面额的钞票。这些钞票还没有在手里暖热,就至少会有张或两张,流进那些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只需要摊开双手,大模大样的坐在那里收“保护费”的上海黑帮手里。

雷震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些“斧头帮”成员第次向他收保护费时,拳打在他肚子上时说的话。

“怎么,这拳你挨得很不服气是吗”个斧头帮成员拍着雷震的脸,露出自己别在腰间的斧头,道:“老子告诉你,来到这片地盘上混食吃,你就得守咱的规矩。到了老子的地盘上,你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不服气的话,就给老子滚蛋”

盯着那个斧头帮成员别在腰带上的武器,雷震沉默了半晌,还是将张沾着汗水的钞票,递到了对方的手里。

把“保护费”交到那些大爷的手里,个人坐在仓库前面的台阶上,雷震从怀里取出了个布包。在这个布包里,放着两个用玉米面饼子,还有几片雷震在路上拾到的菜叶。

由于布包直放在怀里,玉米饼子拿出竟然还是热的,在菜叶子上面撒上点盐,用玉米饼子把这些菜叶卷在里面,然后把它们起送进嘴里。

由于时间还很充足,所以雷震吃得很从容,他就着凉水,慢慢的咀嚼着,直到嘴里的食物被彻底嚼碎,才缓缓将它们咽进自己的胃里。看他脸平淡的样子,你很难想象,他嘴里吃的那两张被自己汗水浸透,还散发着热气的玉米饼,外加几片从菜市场拾到的连喂鸡都没人要的烂菜叶,究竟是什么味道。

当布袋里最后点玉米饼屑也被倒进嘴里,雷震站起来,继续走向了自己的第三个目的地,也是他天中,要兼职的第三份工作。

雷震的目的地是间到了晚上八点半以后,才会正式营业的夜总会。以雷震鼻青脸肿的不雅形象,当然没有资格在这里当侍应生,但是在夜总会其中的个大厅里,有专门为那些还保留了好斗天性的男人们,准备的个擂台。

每天晚上十点半以后,在这里都会举办半公开性质的黑市拳,台上拳脚相交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在台下负责收取赌注做庄的拆家,也跑得满头是汗。随着比赛的不断变化,台下投了重注的人。紧张程度往往比台上地拳手更激烈。当比赛结束,手中下注的彩券变成张废纸的时候,这些人往往需要个发泄的途径。

雷震在这间夜总会的工作,就是挨揍。往擂台上丢几个硬币的小费,就可以跳上来,对戴着小丑面具的雷震阵拳打脚踢,只要不用武器,只要不攻击要害。只要不穿皮鞋这种踏在人身上杀伤力实在太强的“道具”,就可以直打到吐出胸口的闷气为止。

开这间夜总会的老板,绝对是个做生意的高手,他清楚的知道如何让每个顾客都感到满意。

雷震在擂台上不停的翻滚着,他狼狈的动作引来阵阵哄堂大笑,他还时不时的发出声尖叫。因为这间夜总会的老板亲口告诉他,只有这样,才会引发周围所有人的破坏欲望,只有这样,才会刺激他们丢出更多的硬币。前提是他得有足够的体力和承受力。不被那些人打成重伤甚至是打死才行

雷震就连落到擂台下面的硬币也不会放过,看着他被人揍得满地乱爬,还在那里不停的拾着硬币的可笑动作。就连这间夜总会里最低层的侍应生和舞娘,也没有人看得起他。在这间夜总会的头牌舞娘叶秋就曾经当众说过这样的话“个男人可以穷困潦倒,可以郁不得志,但是有手有脚身强力壮,完全可以靠做苦力活下去,却为了几个小钱连男人最基本的尊严都放弃了,那他就真的无可救药了。”

围在叶秋身边的舞娘和几个献媚的侍应生,起连连点头,他们都用讥讽的目光,看着那个在擂台上被群人围殴。用双手死死抱住头,竟然还能有办法不停的从擂台上拾硬币的小丑。他们第次发现,原来他们并没有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至少他们还保留了最基本的脸面,而那个扮作小丑的家伙,连脸都不要了

真的没有人知道,蹲在擂台上,那个用双手紧紧抱住头部的要害,任由个或者是几个人围着他拳打脚踢甚至是连吐口水。连脸都不要了的小丑,是个在四行仓库战场上,曾经死死顶住日本军人反复进攻,为八百勇士们守住条通路的战斗英雄更没有人知道,这个边挨揍,边在擂台上到处乱爬,将丢到擂台上的小费,全部拾起来,塞进口袋里的小丑,竟然是谢晋元收的徒弟

不,在这里,还有个人,知道雷震是谁

眼泪,次次从凌维诚的眼眶里疯狂的涌出,她必须拼命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才能勉强不让自己失声痛哭。她知道,在这个雷震心灵最脆弱的时候,她绝对不能让雷震看到自己

但是在不停的流泪,不停的哭泣的时候,个大大的骄傲的笑容,却在凌维诚的嘴角缓缓绽放。

她就是不相信,能让丈夫谢晋元如此看重的雷震,是个自暴自弃加入上海黑帮的笨蛋;雷震虽然不喜欢多说话,但是在医院里相处了那么久,凌维诚却清楚的知道,在雷震的身体里,不但有着狼的野性与危险,更蕴藏着像狼样的孤绝与高傲。像他这样的男人,已经走过了那么多的地方,经历了那么多的坎珂,征服了座座高山与河流,战胜了次次死亡,上海已经没有个黑帮,甚至是整个上海,已经没有足够的天空,能再容纳下他这样个人

所以在这天,当杨惠敏失声痛哭的跑掉,而雷震明明脸色苍白,却依然准时走出了军营的时候,凌维诚再也无法忍耐自己的好奇与关心,悄悄的跟在了雷震的身后。

杨惠敏的眼泪与绝望的苍白的表情,让雷震失去了惯有的敏锐,他竟然没有发现,他的师娘就跟在他的身后。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把人生中最狼狈的面,暴露在了师娘的面前。

雷震现在是狼狈不堪,雷震现在是受尽了所有人的唾弃与不屑,但是在凌维诚的眼里,雷震却真的好美

凌维诚清楚的知道,雷震为什么要拼命的赚钱,凌维诚这个旁观者早就看出来,雷震是喜欢杨惠敏的,在同时凌维诚也清楚的知道,为什么杨惠敏会带着脸的绝望。痛哭失声地跑出了军营。

他们这些男人中的男人,能让他们弯下自己宁折不弯的腰的东西,只有件,那就是身为个男人的责任

身为个男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要有所为,有所不为在这种情况下,雷震就算是屈下了自己的双膝。就算他要看着别人的脸色,抱着脑袋去拾取个个硬币,但是谁敢说他不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杨瑞符能带领批拿惯了钢枪的士兵,去织袜子,去织毛巾,去做肥皂,为了赚钱,雷震就可以把自己当成小丑,就可以在码头上被人绊倒时,默不做声地爬起来。就可以在面对群收保护费的黑帮成员时。乖乖的把沾着自己汗水的钞票,送到他们的手中,任由他们对着自己露出嘲讽与不屑的笑容。

“马兰。如果你能看到这幕,你还会软弱得不想爬起来吗马兰,如果你看到了这幕,知道有这么多人为了你的医药费,为了帮你重新站起来,而拼命工作拼命赚钱,你还有理由,继续躺在那里,甚至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吗”

凌维诚终于悄悄的走了,她刚刚走出那所战争的硝烟还没有完全消散。就再次陷入纸醉金迷地夜总会,她就忍不住放声大哭。眼泪还在不停的从眼眶里涌出,她又忍不住放声大笑了三声。在这个时候凌维诚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又哭又笑,什么叫做哭笑不得,什么叫做又是尊敬又是怜爱又是痛惜。

她的丈夫收了这样个徒弟,她亲眼看着雷震从个太过于刚强,太过于野性未驯地大男孩,为了责任而变成了个能屈能伸的男人。看着他吃尽了人间至苦,看着他被人任意踩踏,看着那些侍应生和舞女对雷震投过去的不屑眼神,凌维诚不能不哭。但是看着这样个注定要继承丈夫意志的男人,这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感受着他灵魂深处那股火样的热情,与天空样的湛蓝与纯洁,凌维诚又不能不笑

有了这样个徒弟,谢晋元就算是只能困守在孤军营里,就算他注定不能再参加战争,但是只要有了雷震,只要在未来的战场上,雷震可以带着谢晋元的嘱托与光荣,驱逐外辱还我河山,谢晋元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在这个时候,凌维诚突然想到了孟子告子下这篇文章中地几句话:“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凌维诚的身体定住了,她抬起头,凝视着头顶,在片黑暗的苍穹下,那轮圆月显得是如此的明亮,又是如此的皎洁,带得整个天空都透出了几份银色的光彩。当风过云动,当抹乌云拦在了天与地之间时,那种等待光明重新来临的期盼,填满了凌维诚的内心。

凌维诚伸手缓缓擦掉自己眼角的泪水,在这个时候,她地脸上剩下的,只是开怀的微笑。

凌晨十二点半以后,当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声响时,凌维诚知道,全身伤痕累累的雷震终于回来了。

凌维诚给雷震准备的晚饭,还是像平常样,几张玉米饼子,外加碗盐水煮白菜。她知道,如果在这个时候,为雷震多做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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