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坦率的告诉你,像你这样身怀匹夫之剑的人,顶多是在局部战场上,绽放出个无足轻重的小水花,面对投入上百万军队的大战役,你再英勇,再善战,枪法再精准,也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配角罢了”
谢晋元放声喝道:“别忘了你自己对棋局的追求,你拼尽全力,让只小卒踩着同伴的尸体,冲过了那条楚河汉界,不就是为了句过河小卒当车使的话吗让你遇强则强百折不挠的意志力来源,不就是你想让自己像那个过河的小卒样,可以变得更强吗”
“你暂时不想加入**,这不要紧,哪怕是你这辈子,对**失望了,再也不会考虑我们的部队,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个中国人,将来当你成熟了,将来你终于可以像那个过河的小卒样,蜕变成只可以纵横沙场,覆盖百里之威的诸侯之剑时,你面前的敌人,只会是也许几年之后仍然在我们大地上横行的日本人就算是为了这点,我谢晋元也会倾尽自己的所学所知,来帮助你”
看着雷震跳下了病床,走到自己面前,似乎想要跪下来,谢晋元厉声喝道:“少来这套我谢晋元没有收徒弟的闲情,也不需要靠收徒弟,来给自己的仕途增加砝码正所谓学无前后,达者为先,谁能保证。在未来的五年或十年之后,你在这片大地上,闯出来的名声与地位,不会比我谢晋元更强上十倍甚至是百倍如果你真的感谢我谢晋元,愿意把我当成个朋友,又不愿意加入我们**部队,那么雷震你给我听好了,我要你牢牢记住几句话”
迎着雷震那双微微发红的双眼,谢晋元字顿的道:“对民族忠,对朋友义,对敌人狠”
这十二个字谢晋元当真是说得坦坦荡荡。雷震咬着嘴唇,将谢晋元教导他的这十二个字,牢牢携刻进自己的灵魂最深处。直到他这生世,也不可能再忘记,才沉声道:“好”
谢晋元不再废话,用力拍雷震的病床,道:“那就别在废话,来我们继续下棋”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上传来了阵轻微的扣门声。雷震谢晋元和凌维诚三个人霍然转头,那个坐在轮椅上,通过没有关严的房门,正在对他们微笑的女人。不正是刚刚获得了医生的许可,能够出病房透气的马兰吗
两个月时间过去了,马兰看起来明显瘦了,病号服套在她的衣上,都显得有了几分松散。而她那双被手榴弹炸起的水流,生生撞断更不知道曾经嵌入过多少块弹片的大腿,现在上面还打着厚重的石膏,只能老老实实地放在轮椅地正前方。但是马兰的双眼,却依然如鹰隼般锐利。就算是受了这样的重伤,只几次差点死在手术台上,她仍然是那个身经百战,杀人无数的中央教导大队特务营的连长
看着那副谢晋元亲手制成的陆战棋,马兰淡然道:“不好意思,刚才我听到了点你们的对话。不过我个人认为,用游戏消遣用的棋,来教导别人军事战术,并不是个好办法。要知道,棋是死的,它的规则更是死的,凭什么进了行营,其他的部队就不能攻击而且我们中国现在无论是科技经济政治军事实力,远远达不到欧美诸国及日本的水准,和他们在战场上对决,又怎么可能各据端,拥有相同的军力再说了,就算部队的数量相等,考虑到武器装备,人员训练,心理状态及素质问题,我们就算是不承认,也不能拿我们的部队,和日本同等级的部队相对比吧”
谢晋元望着马兰,这两个都上过黄埔军校,都听过德国教官讲课的职业军人,眼睛里突然都闪起了丝精芒。
“不过”谢晋元沉吟着道:“先不说院方不许可我们这么做,就算他们不加以干涉,我们手里也没有必要的材料啊。”
“这个简单。”
马兰道:“我住的病房隔壁的床位直空着,我们想办法把那个床板抬到这个房间,翻转过来,就是个两米长,七十五公分宽的大木盘。至于必须要用到地土,那就更简单了,在医院的花园里,到处都是土嘛,从里面挖他几麻袋,让雷震这头肋骨断了三根,仍然可以背着两个人,冒着冲锋枪几百发子弹飞跑的变态蛮牛,扛回来不就行了。对了,医院的花园里,好像还栽着二十多颗青竹,雷震你再顺手从里面拔它几根,我有用。”
雷震莫明其妙的瞪着眼睛,谢晋元却兴奋得连连点头,他望着马兰,道:“我听说你们中央军校教导大队的人,尤其是特务营的成员,都是德国顶级教官,用几年时间悉心训练出来的职业军人。你们不但精通各种特种作战,更接受过系统的战场指挥学习你们可谓是名师出高徒,提起中央教导大队,哪个黄埔军校毕业的学生,不是满脸的羡慕”
“哪里,哪里。”
马兰客气的回应道:“我们只是群纸上谈兵,又被保护得太过严密的新兵罢了。哪里比得上您这种身经百战,实战经验丰富的前辈能向您这样的真正高手请教,我别提心里有多开心呢”
两个人嘴里说着客气的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雷震就是觉得,在他们脸上的微笑后面,种没有敌意却杀气腾腾的剑拔弩张,正在越演越烈。
“我直对特种作战这个领域,有着相当的好奇,这样吧,由我指挥日军两个中队,外加可以两次请求空中支援,在山地战场上,来对付你们的个特务连,怎么样”
“日军两个中队的正规军,共计有两个中队长,两个执行官,六个军士,八个卫生员,十六个通信员,六个五十四人编制的小队。共计有十八挺轻机枪,七十二支自卫手枪,百四十四支步枪,外加十八只五十毫米口径的掷弹筒。”
随口说出了这些仔细到不能再详细的日军基本火力配置,马兰轻描淡写的道:“单纯以火力压制力和正面战场消耗上来说,这样两个中队已经和我们人手支冲锋枪,全部配备了自卫手枪,还有34重机枪和枪榴弹的个特务连相等。但是我必须要提醒您,我们是特务连,是支擅长渗透绑架突袭破坏的特种部队,不到最后关头,我们绝不会在正面和大股敌人打没有意义的消耗战。如果在山地中作战的话,仅凭两个中队的兵力,就想把我们逼得只能投入消耗战,似乎还差那么点点吧”
“嗯,这种游击战术,的确非常难缠。在孙子兵法中,也有过十则围之,倍则分之的战术论点,如果把两个中队集中到起,想要寻找你们,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是旦我把兵力分散,很可能反而会被你们逐个击破。想要在山地中,追剿你们这样支精通运动突袭战的精锐部队,两个中队的确是不够。”
谢晋元略略沉思后道:“这样吧,我带领两个加强中队,这样的话,我两个中队十八班中,还会再多出三十六人和十八门五十毫米口径的掷弹筒。而且像你们中央军校教导大队特务连这样的精锐部队,派到战场上绝对不是为了揪着两个中队的敌军玩捉迷藏,你们定会有自己的军事任务。那么我们就在这个战场上,再设定个你们必须要摊毁的军事目标,我们就围绕这样个军事目标,打场突袭与追剿战如何”
马兰笑了,“好”
谢晋元和马兰突然起转头,望着脸莫明其妙的雷震,齐声喝道:“还不快点去把床板搬过来”
把另外个病房直空着的床板背到了他们的这个房间里,在雷震出去挖土的时候,谢晋元突然想到了个很可能会面对的问题,“假如医院在你的病房里又安排进去个病人,他们追查起床板的下落,要我们立刻把床板还回去怎么办”
马兰轻哼着道:“我倒想看看,谁敢和我住个房间”
谢晋元立刻闭上了嘴巴,别看马兰断了两条大腿,但是只要她不愿意,估计还真没有几个人,敢去和她睡在同间病房里。
当袋袋的泥土,藏在马兰坐的轮椅下面,被他们小心翼翼的偷运进病房后,马兰和谢晋元把泥土全部倾倒在翻转过来,看起来就像是个长方形盒子般的床板里面。然后两个人,就像小孩子似的,开始玩起了泥巴。
第四卷 北方的狼 第五十三章 战之挽歌上
马兰和谢晋元这两个人,围着个两米长,七十五公分宽的“沙盘”,手里捏着笔和写满各种数据的信纸,开始了他们的战争模拟对抗。
雷震每天都呆呆的站在这个“沙盘”旁比,把自己的耳朵申的兔子样长,就是在和谢晋元以辐射状扩散的战争理论与模拟对抗中,雷震知道了什么叫做渗透什么叫做火力纵深搭配,知道什麽叫做情报侦察,知道了直最精锐的部队,在对目标发动进攻的时候,必然会设定两条以上的撤退路线,并沿途设定各种狙击点。
面对马兰在沙盘上设加起来的火力支撑点,谢晋元就算手中握有十倍以上的步兵,都不敢轻易发起进攻,只能眼睁睁看着马兰的部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顺利撤退。
“火力支撑点,通常就是用挺高平两用机枪,外加两挺班用轻机枪,八到十支步枪,到两门火炮,依托有利地形,组建的防御阵地。
谢晋元对雷震解释道:“马兰带领的特务连,临时组件的火力支撑点,最然不可能安装高平两用机枪,那种射程极远,为例强悍的武器,但是在他们手中,有**没有普及的34重机枪,而她带领的部队,人手支冲锋枪,再加上他们火力支援组携带的班用轻机枪掷弹筒和迫击炮,组合起来的火力,比起常规的活力支撑点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面对这种占据了绝对有利地形,有做足了充分准备,挖设好了战壕和各种防御工事的战争堡垒,我派遣了步兵强行进攻,无异于下令让他们自杀”
“在常规条件下,我乐意请求轰炸机支援,但是”谢晋元伸手指着马兰架设火力支撑点的山峰,道:“她选择的地形相当独特,两侧都有更高的山峰,轰炸机就算是从空中掠过,也无法捕捉到目标。而日本步兵携带的小口径火炮,更无法击穿他们精心准备的防御工事。在这种情况下,我就算是下令强攻,除了损兵折将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就是在雷震次又次用力点头中,就是在他的脸上次次露出惊喜交加的表情中,就是在凌维诚微笑的注视中,谢晋元可马兰进行了次又次以局部战争为蓝本的模拟对抗。
日子就这样天接着天飞快的滑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雷震却总是敏锐的捕捉到,马兰和谢晋元两个人,隐藏在笑容后面,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焦虑。
十二月日,个声音就像是道可怕的旋风,突然在整间医院,整个上海,整个中国,甚至是整个世界反复回荡。迸射起了道道激流。就是在这天,日本陆军大本营对在华日军,下达了大陆,命令第八号,正式发布了进攻距离上海仅仅三百公里,国民政府首都的南京的命令
南京保卫战开始了
谢晋元每天都会用收音机,小心翼翼的聆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报的南京会战战况。就是在谢晋元想方设法借来的收音机中,播音员小姐用她甜美的声音,在努力描述着形势片大好的战局前景:“在唐智生将军的指挥下,在十五万**弟兄众志成城的努力下,南京整个城市固若金汤”
至于有多少人会相信这种广播,会真的以为南京保卫战万无失那就不知道了。
谢晋元和马兰推到了原来沙盘上的战场,他们两个比照着地图,点点在沙盘上,做出整个南京的模拟战场。在他们手中的南京市区图和南京地图,更被他们用红蓝铅笔,在上面画满了箭头,写满了标注。
“淞沪会战我们虽然失败了,但是日本人那里也绝不好过。他们进攻南京,只有三个师团赶到,再加上他们在南京附近可以调集的不对,实际上手头拥有的部队,不会超过八万人。”
马兰看着他们记录在起的数据,道:“看这种样子,在南京守上两三个月,应该不成问题吧”
“这得看**在南京的准备情况,和他们保护城市的决心和意志了。守护南京的部队,大多数都是经历了上海保卫战的吧部队,他们中间有这批实战经验丰富的老兵,进入南京后,又重新补充了兵员,领到了新武器。现在虽然装备还不能和日本军队相比,但是差距已经大幅度拉近,人数又占了绝对优势,依我看日本人想攻克南京的大门,就至少要用个月时间。”
谢晋元伸手指着沙盘,道:“南京和上海不同,只要唐智生指挥官,下令疏散南京内的市民,我们十几万**,就可以依托整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利用每幢可以进行阻击敌人的房屋,每堆可以抵挡敌人铁蹄的废墟,和他们进行近距离巷战。让他们每前进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让他们白天占领了阵地,晚上在被我们抢回去在这种情况下,日军最占优势的空中轰炸,也会失去作用。必然会步步维艰,以我们南京市武器弹药粮食和药品的储备情况,我们十几万**将士,支撑上三个月,绝对没有问题”
“不需要三个月”马兰断然道:“只要能收个半月,云南方面的军队,就会感到南京,到了那个时候,敌我双方的实力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只要我们能守住南京,就可以对气焰嚣张的日军,来上个当头棒,让他们清楚的知道,向啃掉我们这头大象,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谢晋元看着马兰还裹着厚重石膏的双腿,微笑道:“到了那个时候,你也可以拆掉腿上的石膏和绷带,重新返回战场了。”
“彼此,彼此。”马兰微笑的回应道:“旦战局开始向有利的方向发展,日本人在中国和亚洲的威信受挫,工部局方面很可能就会允许您带领自己的部下归队。我希望到时候,我们可以起回到南京,参加这场南京保卫战,如果可能的话,我还希望和你起并肩作战”
谢晋元的眼睛亮了,马兰的眼睛也亮了,就是在这个沙盘上,他们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两个人的目光突然落到了围着那个沙盘团团打转,估计九成九什么也看不懂的雷震身上。
“雷震,你不是想看看我的结局吗”谢晋元微笑道:“等我接到工部局允许离开租界的通知,重新拿回自己的武器时,你就跟着我起回南京吧。我这个团长权利还是有的,但是我不能开始就给你太好的职位,你就先从当我的勤务兵开始,跟着我慢慢的学习,慢慢的积累,等到了你有资格独当面的时候,我再推荐你去黄埔军校进修,学习系统的军事知识和指挥技巧,怎么样”
迎着谢晋元温和而充满鼓励的双眼,雷震沉默了片刻,终于道:“好”
时间就在他们围绕着报纸和收音机中,点点的度过,报纸上的报道,就像是谢晋元开始预测的那样,中国守军和日本军队,在南京城外陷入了僵持战,十二天过去了,日本军队不要说是攻破南京城门,就连南京城外的区域,还没有占领。
南京的中华门仍然在中国人的手中,光华门日军反复发起冲锋,但是城外的八十七师二六零,二六两个旅在城外拼死抵抗,日军连光华门都没有摸到;八十七师守护的中山门阵地就算是反复遭到炮火轰击,日本军队发起了次又次进攻,但是中山门却屹立不倒;水西门不是日军进攻的重点,在这里有五十师的三零六团负责防守,在十二月十二日下午,日本军队曾经突破了中华门与水西门之间的城墙,但是在两个小时之后,这批入侵敌军旧本三零六团派出的敢死队彻底全歼。
在南京的紫金峰,第峰第二峰,这两个兵家要地,仍然牢牢握在中**人的手中,乌龙山要塞也没有遭到日本军队的进攻。
到了这个时候,谢晋元和马兰脸上都露出久违的笑容,就是他们脸上的笑容,感染了凌维诚,就连她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我问过医生了,他说你大腿上的石膏拆掉后,必须要经过段时间的复健,在能恢复正常。我建议你从这个时候,就要做好心理准备,并且要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恢复定的体能训练”
面对谢晋元的建议,马兰狠狠点头,道:“放心,到时候哪怕是我的两条腿不能动了,我怕也爬到南京去。我就在战场上,让自己接受复健训练好了,我就不相信,炮弹朝我的脑袋砸过来了,我的腿敢不使劲”
妖少:南京保卫战,谁都知道,南京大屠杀,这块我是不会写的,但是可能大家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输吧分析完整个战局,我认为那场战争,我们可以不输的这章只有三千字,但是写的很累
第四卷 北方的狼 第五十四章 战之挽歌下
十二月十三日,当第缕清晨的阳光,倾洒到病房里的时候,谢晋元已经精神抖擞的坐在沙盘前,边翻阅着报纸和他们在广播中记录下来的各种信息,边在心里反复推演南京保卫战可能的发展。
不知道这样研究了多久,直到凌维诚把碗热气腾腾的蛋花汤,外加两根油条放在了他的面前,在病房外的走廊里,已经传来了阵“踢嗒”“踢嗒”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阵碗勺碰撞的清脆声响,那些看护病人的家属们,已经爬起来,出去买早餐了。谢晋元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而在这个时候,作息时间比闹钟还要精准,从来没有迟到过的马兰,却还没有来到他们这个病房。
看看手表,时针已经快指向了早晨八点钟,谢晋元真的有点着急了,八点钟是他们收听中央广播的个重要时段,而收音机却放在马兰的病房里。
凌维诚在这个时候已经不在病房里,她又去医院的食堂厨房帮工去了,谢晋元略思索,对同样已经爬起来的雷震,道:“你去喊马兰声,让她快点下来。”
马兰的病房,在住院部的第三层,偷偷把床板背下来,当成沙盘的基座时,雷震曾经跟着马兰到过次她的病房。当雷震穿着病号服,爬过楼梯,再次来到马兰的病房门前时,他轻轻叩门,里面却没有回应。
难道已经出去了
雷震下意识的推了下病房的门,虚掩着的门,被雷震推开了。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中旬,考虑到病人的身体状况,医院病房里的暖气烧得滚烫,把放凉的馒头放到上面,不会就能重新烤热。但是马兰的病房,却非常冷,冷得让雷震猝不及防之下,竟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现在天这么冷,马兰病房的窗户竟然是敞开的。但是让雷震瞬间就瞪圆眼睛的是,马兰竟然还窝在床上,她就那样把收音机抱在怀里,默默的哭泣着。
雷震简直不敢想象,像马兰这样个呼吸停止了七次,心脏跳动了三次,都能挣脱死神的怀抱。重新回到这片人世间,早应该坚强得无懈可击的女人,竟然会哭
她就那样孤独的坐在那里,默默的,不停地哭泣着。任由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精致的脸庞不停的下滑,打湿了她的衣襟和怀里的棉被。
雷震曾经听人说过,女人是水做的,他直不能明白这句话的含意,可是现在他明白了。他简直不敢想象,马兰究竟呆呆的坐在这里哭了多久。他更不敢想象,马兰究竟流了多少眼泪。
当雷震小心翼翼地走近马兰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那个坚强得无懈可击,危险得让他稍稍走近,就会心生警惕的马兰,已经不见了
坐在病床上,傻傻的抱着只收音机,在那里像个小女人似地不停哭泣的马兰,就像是具已经失去了灵魂,更丧失了所有骄傲与自信的躯壳,再也没有了那种发自内心的锋利,她的嘴唇更在那里不停的蠕动着。雷震分辨了良久,才终于明白,原来她在不停的说着同个词:“完了,完了,完了全完了”
“马兰,你怎么了”
听到雷震近在耳边的低唤,马兰总算恢复了点点知觉转过了头,她泪眼模糊的望着雷震,在这个时候她就像是陷入到个无法挣脱的梦里。她犹如暗夜星辰般明亮地双眼中,更蒙上了层浓浓的烟雾。
“马兰快点起来,谢晋元还在下面等你呢。”
“我起不来了。”马兰喃喃道:“我身上点劲也没有了,我起不来了,我完了我们都完了”
雷震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马兰就已经冲进了他的怀里,她就像是个和妈妈走失,已经被吓坏了的孩子。在这个时候,无论是谁可以为她提供个安全的怀抱,哪怕只是个虚假的安慰,她都会死死抱住不放。雷震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马兰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昨天不是敌人连外边的地区都没有占领吗昨天不是四个出口还牢牢的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吗昨天我们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兄弟们,不是还在光华门前,打退了敌人的次又次进攻吗昨天广播中不是还说,南京的防守就是固若金汤,而我们的唐智生总指挥官,还能摆出付视死如归的面孔,喊着要和南京共存亡吗”
马兰用力捶打着雷震的胸膛,她已经拼尽了全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拳头打到了雷震的身上,却软绵绵的,根本没有什么力道。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软弱无力,马兰突然嘴张,狠狠咬到了雷震的胸膛上,那种尖锐的刺痛,让雷震下意识的伸手撑住了马兰的肩膀,就在他下意识想要推开这个突然间抽了疯,发了狂的女人时,雷震的双手突然狠狠顿。
马兰的牙齿咬着雷震的胸膛,她的两排牙齿在不停的磨动,而几乎在同时,从她眼睛里不停流淌出来的泪水,迅速浸透了雷震身上的病号服。那种炽热与滚烫,就像是把烙铁,在瞬间就刺进了雷震的心脏。
望着这个突然间再也没有了生机,再也没有了坚强与勇敢的女人,望着连同她起投进自己怀抱的收音机,回想着她刚才曾经说的话,雷震突然深深的吸了口气,再慢慢的把它吐了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不用问雷震也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晋元和马兰预计可以死死顶住三个月的南京战场,那个让谢晋元和马兰都看到了希望,甚至是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的南京保卫战,就是在短短的天时间里,已经出现了巨变,或者可以直接说是惨变
在这个时候,同样被惊呆了,吓傻了的中国人,又何止马兰个
就是在十二月十日。蒋介石突然通过顾祝同,下令全军从南京撤退,负责南京保卫战的唐智生没有立刻执行命令。在十二日蒋介石亲自下达撤退命令,唐智生作为总指挥害怕担负不战而逃的责任,集中了各部队的军长和师长,让他们在下令部队撤退的命令上签字盖章,把所有人都绑在了起。
以仕途之道来说,唐智生做得没有错。有了这样份联合签名,他就等于多了条保命符,将来就算蒋介石想找战败的替罪羊,也不会再轮到他的头上。但就是因为这样个命令和举动,各部队的军长和师长都清楚的知道,大势已去,死守南京战场这样个誓言,早已经成了碰就碎的肥皂泡。
这些部队的指挥官,这些高级军官,有相当部分人。在唐智生开完作战会议后。连部队都没有回,就直接逃过了长江,根本没有通知自己的部下就连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最高指挥官桂永清亦在其列。比那些临阵脱逃的将领们稍稍好点的是,桂永清大队长还是派人通知了自己的手下声
就是因为这样,在中央军校教导总队高级军官们相继逃亡的时候,教导总队的各团团长,还在指挥战斗,在十二日晚八点三十分,桂永清和相当部分**高级官员,已经乘座小火轮逃过长江的时候,四个团长和特务营的营长邱起楼,还在紫金山开会,共商抗战计划。
直到晚上十点钟,四个团长和特务营邱起楼营长才得到了全军撤退的命令。在这个时候,大势已去
十五万装备精良,又占据了地利,还拥有充足补给又不是孤立无援的中**队,就像是没头苍蝇样到处乱转。有足足几万部队,都乱哄哄地跑向了下关,因为在那里军长和师长们,早就准备好了战败后渡江用的小火轮。而这些军长和师长大爷们的手下,听说长官往那里撤退,就自然而然跟了过去。
最可怕的是,在战前唐智生这个总指挥官,竟然没有像谢晋元和马兰推测地那样疏散民众南京的市民看到部队都往下关移动,天知道有多少南京市民,也跟着这些部队向下关的方向跑。
可是防守长江门户的三十六师,接到的命令却是只有长官部和三十六师,能够从下关撤退。在片混乱,片歇斯底里的自相残杀当中,就是在长江边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操起了武器,疯狂的对着自己人扫射。
就是在这场刚刚开始不久,主帅就跳出了战场离开了棋盘的战争当中,核心人物已经做出了逃跑的表率不知道有多少为了抵抗外辱,而走上战场拿起钢枪的热血男儿,在这样地大混乱中,倒在了自己人的枪口前。而那数以十万计的难民,望着长江天险,更是发出了绝望的哭叫。
在十三日凌晨,日本军队成功的追到了长江边。
就是在这样退则无可立锉之地的绝境当中,中央教导总队的四位团长,各自为战,在长江边上顶着敌人轰炸机的反复轰炸,和数倍于己的日军展开了最激烈,也最悲壮地血战。
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直属特务营营长邱起楼,最后全身是伤,但是却依然手持军刀,昂然屹立在长江边上,在他的脚下,倒下了十二具被他以“武士道”精神相激,放下了步枪,和他对拼刺刀的“武士”
在邱起楼的脸上,他们看不到任何面对死亡的恐惧,有的只是丝淡淡的无奈与浓浓的留恋。
“匆匆,太匆匆啊”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就是带着丝轻叹,邱起楼慢慢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留下了他在这个疯狂的世界,这片血与火交融的战场上,最后个思念:“别了,马兰。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喜欢你。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你不会因为我的死,而有特别的悲伤”
就是抱着对马兰的思念,遥遥回忆着那张清秀中透着几分英气的脸,想着她的坚强与坚韧,想着她无意中流露出来的美丽,邱起楼终于被死神轻轻的抱进了怀里,被他缓缓的带着飞了起来,飞向了那遥远的,美丽的,再也没有战争,再也没有了硝烟与鲜血,只有鲜花与真善美的天堂。
面对这样的英雄,面对这样纯粹的武士,日本军队对着邱起楼那战死沙场,依然屹立不倒的雄伟身躯,默默敬上了个军礼。然后他们绕过了邱起楼,绕过了这片在短短的两个小时激战中,横七竖八的留下几百具尸体,给了他们太多震惊的小战场。有名上尉甚至在邱起楼的身边,插上了面国旗。这样后面的任何支部队再追上来,看到这面太阳旗,都会清楚的知道,这是个值得尊敬的敌人,这样的话,他们都会小心翼翼的绕开
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二日,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在中**事舞台上崭露头角,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凌晨,中央军校教导总队这支装备最精良,训练最严格,作战能力最强的中国部队,在长江边上全军覆没
面对这样的“战果”,直大谈南京保卫战固若金汤的中央广播电台,那个声音甜美的女播音员闭上了嘴巴,而日本军方控制的广播电台,却在连夜播放着他们辉煌的战果。就是在短短的十二个小时里,不知道有多少中**队在长江边上,被打散了编制甚至是被彻底全歼,更不知道有多少中**人死在了自相残杀,或者是跳进了长江里,最终活活淹死。
“为什么”
马兰终于松开了咬住雷震胸膛,已经咬出血痕的牙齿,她痴痴的望着雷震,痴痴的问道:“我们中央军校教导总队按照计划,是应该撤到湖南进行修整的。是那个唐智生找到何应钦,报纸上说他们吵架都吵到了蒋委员长那儿了,硬吵着把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留在了南京,参加南京保卫战。记者们还把这件事写成了美谈,可是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唐智生这么拼命的吵,终于把我们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留下了,难道就是为了在逃跑的时候,看起来场面更壮观点,人死得更多些,在没有任何掩体也没有了退路的战场上,回头拼死作战,死得更惨烈些吗”
“还有蒋委员长,我们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人,哪个不是您的学生,哪个不是您最忠实的追随者啊您如果真的不打算拼死抵抗,为什么还要把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留在南京您既然已经决定,把部队调到湖南,为什么耳根子那么软,软得经不住别人的软磨硬泡”
马兰嘶声哭叫道:“这种国难当头,别的部队拿的都是半薪,只有我们中央军校教导总队能拿到全薪。别的部队连步枪都发不全,我们清色的德国进口武器,弹药消耗多少都无所谓,我们所有人都是您嫡系中的嫡系,甚至有人认为,我们就是您的御林军。您平时对我们那么好,给了我们这么多的照顾与特权,可是为什么到了最后,您却不拉我们这支部队把,任由我们全军覆没了呢”
第四卷 北方的狼 第五十五章 生命的拐杖上
马兰在这个时候,就像是个无助的小女孩,她死死的抱着雷震,怎么也不肯松手。
她不停的说着,不停的哭着,雷震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安慰这个女人,他只能默默的站在那里,静静聆听着她的哭诉。突然间,在雷震的心里,有了个明悟马兰看起来是坚强得无懈可击,可是她的这生,几乎没有受过什么挫折,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她和温室里培养出来的小花,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知道这样静静的站在那里,抱着马兰听她哭诉了多久,直到马兰哭累了,说累了,终于陷入了沉睡,雷震才轻轻吐出了口长气。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外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叩击声,当雷震下意识的转头时,只是被虚掩在那里的门,就被推开了。
“雷震,谢团长要我”
推开房门的是杨惠敏,当她终于看清楚病房里的切时,她的叫声嘎然而止。
杨惠敏呆呆的看着雷震,看着就像是小鸟依人般,躲在雷震怀里陷入沉睡的马兰,看着雷震还搭在马兰肩膀上的双手,看着雷震眼睛里那缕还没有消失的同情甚至是温柔,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会对他们两个产生适当的联想。
在这个时候,杨惠敏的嘴唇,都有点轻微的颤动起来,她突然心乱如麻,她突然觉得股说不出来的酸酸楚楚,狠狠撞中了自己的心脏,让她连呼吸,都有点困难起来。
“你们很好谢团长对不起,我突然想起来有些事要去办,不打扰你们了”
说到这里,看着仍然保持了相当亲昵姿势的雷震和马兰,杨惠敏再也说不下去了,她突然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望着“砰”的声。被杨惠敏用力甩上的病房门,听着在长长的走廊外边,那迅速远去的急促脚步声,不知道为什么,在雷震的心里突然扬起股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但是雷震清楚的知道,如果在这个时候,他不能立刻追出去的话,他和杨惠敏之间发生的切,和他们两个人之间,可能发生的未来,都会随着这扇紧闭的房门,被狠狠切断。
但是雷震什么都没有做,像只受惊过度的小鸟般,紧紧蜷缩在他怀里地,是个坚强而危险得让他心脏都为之发颤的女人,是个为了掩护他和谢晋元,而跳进苏州河,仅仅用手榴弹,就炸沉两艘日军巡逻艇的女战士
雷震尊敬拥有如此强悍作破坏力的战士。但是在这个时候,他抱着这个全身散发着浓重的药味,和属于女孩淡淡轻香,更蕴藏着惊人爆发力的身体换成你是雷震,你又应该怎么去做
雷震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因为房门被用力关闭,而被微微吵着,而皱起双眉的女人,直到她躲在自己温暖的怀抱里,再次陷入了平静地沉睡,雷震才用种最轻柔地动作,将马兰放到了床上,然后把棉被盖在了她身上。
关上那扇吹着冷风的扇户。雷震抱起那台被泪水反复洗礼过的收音机,悄悄退出了马兰地房间。
马兰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么谢晋元呢他听到这样个噩耗之后,他会怎么说,又会怎么想
就是在这天,这间病房里再也没有了马兰的身影,没有了她的声音。有的只是那些得到南京保卫战失败的消息,批批自发自觉来到医院,探望谢晋元的上海市民。
面对这些脸色沉穆而悲伤。眼睛里更带着丝不能自抑慌张与迷茫的同胞,谢晋元站了起来,个接着个的和这些来探望自己的同胞拥抱,他似乎要用自己有力的怀抱,将他的坚强,他的骄傲,他的自信,传递到每个人的身上。
“只要我们还有傲骨,可以坚持不对侵略者屈膝投降,只要我们牢牢记住自己是龙的子孙,是炎黄的后代,我们中国就不会亡”
谢晋元抬起了头,在这个时候,他的双眼仿佛已经透过了层层历史的迷雾,看到了未来属于中华民族的光明与腾飞,他放声道:“也许我的话,是在唱高调,也许现在我说的话,是在盲目自信。但是看看人类拥有文明的上下五千年,不知道有多少民族与种族消失在这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在这五千年中,我们的民族不只次被强敌入侵,但是我们中华民族却依然存在,甚至被誉为世界四大文明古国,就是因为我们这个民族,拥有最强韧,可以抵御切外来力量”
说到这里,谢晋元猛然提高了声音,他放声喝道:“我们的祖先是用座举世瞩目的万里长城,挡抵了强敌上千年进攻,到了今天,有了坦克有了轰炸机,长城已经失去了战略意义。但是只要我们手挽着手,众志成城,我们就可以重新在自己的国门前,塑造出座血肉长城现在我们这些人要做的,就是挺直了,别趴下”
没有掌声也没有欢呼,但是不知道有多少听众,对着谢晋元默默弯下了自己的腰。
谢晋元的这天,就这样接待着批又批访客中度过,他就像是个小小的灯塔,虽然并不高,散发出来的光芒也并不炽烈,却在努力撕破周围的黑暗,把光明与温暖,毫不保留的倾洒出去。
直到医院的会客时间过去,最后批访客消失在谢晋元的面前时,谢晋元的脸上才露出了疲惫的神色。他坐在床上,沉默了很久,才突然发出了声轻叹:“战争开始前,不做好准备工作,既然已经打算死守南京,却没有疏散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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