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发冷。谢晋元他们死在这里,是英雄,是为国捐躯,他史密斯作为英**队的中校,死在这里连尸体都找不回来,又算是什么
“这只是日本陆军配备的三吋口径平射炮这种火炮最大的优点就是射击精度高,不会有几十米的偏差,他们的炮弹打得是够密集。不过,想用这种小口径的火炮炸塌四行仓库,他们至少得打上天。而我看他们手里的炮弹,能维持个小时就不错了。”
在这个时候,谢晋元竟然还带着从容的微笑,在给史密斯中校面前的那个杯子继续倾倒开水。听着他平淡的声音,看着干干净净,没有洒上点水痕的桌面,看着他那双稳定得再也无懈可击的手,史密斯中校真的惊呆了。
在史密斯中校面前的杯子里注满了开水,转手又在自己的杯子里倒入了开水。谢晋元吹掉浮在水面的茶叶末,轻轻啜了口,然后抬起头,对着史密斯中校道:“不好意思,不是什么好茶,所以定要趁热喝。我个人认为,不管是什么茶,只要是热的,味道都还不错。”
史密斯中校下意识的端起了放在面前的茶杯,就在这片密集的炮击,整个四行仓库都在微微颤抖中,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就算是为了个军人的尊严,他也要像谢晋元那样,在日本人平均每秒钟发炮弹的轰击中,喝得不动声色。
就在这个时候,管理室的门被人“砰”得声撞开了,这意外的变故让史密斯中校的手不由微微颤,点水花从杯沿荡出,落到了史密斯中校的军装上。
闯进管理室的是个连长,他看着谢晋元放声狂叫道:“团长,不好了”
谢晋元没有理会这个连长,他仍然慢慢品着那杯用劣质的茶叶加滚烫的开水,泡出来的茶。那个连长若有所悟,他迅速退出管理室,在重新关上管理室的门后,站在外面放声叫道:“报告”
谢晋元终于回应了:“进来”
那个连长大踏步走到谢晋元面前,在敬上军礼后,报告道:“日军同时在西南北三侧纵火焚烧民房,看火势增长的程度,他们应该使用了汽油。火势很大,很可能会借着风向,向四行仓库蔓延”
谢晋元点了点头,命令道:“小心戒备,随时向我报告敌人动向。”
目送着那个连长走出管理室,谢晋元低声道:“虚张声势”
迎着史密斯中校不解的眼神,谢晋元淡然道:“东侧接近贵国的租界,所以日军没有放火;现在已经是十月末,风向偏北,所以他们在北方纵火没有任何意义;西侧民房和四行仓库隔了条平坦的大街,无论如何风助火势,火焰也不会自己蛙跳过来。如果他们真的想借助火势进攻四行仓库,只需要点燃我们南侧的民居就足够了,又何必浪费人力物力的把排场搞得这么大”
做完这些评论,谢晋元对着史密斯举起了手中的茶杯,“请喝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史密斯中校瞪大了双眼,像看怪物样看着眼前这个喝得淡定从容的谢中校,他真的想不明白,既然从南边放火,火势就能路蔓延着烧到四行仓库。而根据他们的情报,这里又放满了容易燃烧的大米黄豆和牛皮,更有大量弹药,通水管道在二十七号下午,就被日本工兵炸断,谢晋元为什么还能这样形若无事。
“报告”
谢晋元边品着除了苦涩基本没有什么香味的茶,边回应了声,“进来”
走进管理室的还是刚才那个连长,他迅速报告道:“南方民居烧起的大火,借助风势路向四行仓库蔓延过来,看情况大约还有二十五分钟,就会烧到我们这里了。”
聆听着那密集的炮击,看着史密斯中校边喝着茶,边用块手帕擦着额头上滚落下来的汗珠,谢晋元再次笑了。“用炮击施加心理压力,用三面火起来营造种兵临城下大势已去的错觉,再用大火蔓延这种实质威胁,来逼迫我们自乱阵脚。不错真想去会会这位对手,的确是个人物”
谢晋元拎起了那只便携式军用饭盒,轻轻晃了晃,里面还有半盒开水,他对着史密斯中校扬起了那只饭盒,问道:“还要不要添点开水”
史密斯中校本来想摇头,说实话这茶可真难喝,又苦又涩感觉就像是直接弄了把烂树叶丢进杯子里似的,但是看看自己手中那块已经湿了半的手帕,史密斯中校还是点了点头,把杯子推到谢晋元面前,还颇具绅士风度的说了声:“ ”
第四卷 北方的狼 第四十章 命令与决则下
两个人都没有再继续他们刚才的话题,只是坐在那里,聆听着日本军队三吋口径的平射炮,以每秒钟发的频率,对着四行仓库进行猛烈炮击。感受着四行仓库次又次轻微的颤动,品尝着那比烂树叶还要难喝,却总算滚烫的热茶,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
渐渐的,史密斯中校觉得,似乎三吋口径平射火炮的密集炮击,还有四行仓库不停的轻微颤动,似乎也没有那么恐怖了,而他额头上的汗水,流得也不是那么快了。他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眼坐在那里,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种轻松写意的谢晋元,史密斯中校真的不愿意去想象,眼前的这个男人,究竟经历了多少次生死之战,才能在面对危险时,拥有这样近乎诡异的冷静。
铝制饭盒里的开水已经倒空了,就在两个人同时举起茶杯,喝掉了里面最后口茶水时,在四行仓库的南侧,突然传来了声在密集的炮击与爆炸声中,依然响亮,瞬间就压倒了所有声音的巨大轰鸣。这种声音让史密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轰炸机投放出来的重磅炸弹,如果不是面对谢晋元这样个实在太冷静太从容的军人,史密斯中校可能已经忍不住跳了起来。
谢晋元却笑了,“史密斯中校,你愿不愿意和我打个赌就赌日军的炮击,在分钟内就会停下来。”
史密斯中校当然不相信谢晋元的这个判断,他张开了嘴,刚想说什么,就重新闭上了。因为在这个时候,日本军队的炮击竟然已经停止了。
“拿得起放得下,发现事不可为,能够当机立断停止无谓的干扰,对方的指挥官,还真是够干脆的。”谢晋元啧啧轻叹道:“本来还以为能从你那里赌到包好茶呢”
“报告”
还是那个连长。他脸的兴奋,迅速道:“报告,仓库南侧的火势已经得到控制”
“在南侧的民居中埋放炸药的工作,还是由你带人完成的吧”谢晋元看着眼前这个连续三次向他报告军情的连长,微笑道:“放了那么多的炸药,足够炸出条二十多米长的隔离带,你怎么对自己做的工作这么没有信心啊”
史密斯中校再次听呆了。他终于明白谢晋元为什么面对半个小时之内就能烧到四行仓库的大火,却可以毫不动容。原来他在进入四行仓库之前,已经分析出日军可能使用的进攻方法,并提前做出了有效的防御。而日本军队的指挥官,发现真正可以威胁到四行仓库的火势已经被抑制,手中的小口径火炮又不足以轰塌四行仓库,所以立刻停止了无谓的弹药消耗。
“现在日军的夜袭已经结束,如果在十五分钟内,他们还没有什么新的动作,尊敬的史密斯中校你就可以带着那五个学生,安全撤出四行仓库了。”
史密斯中校点了点头,“没有问题。他们都是因为尊敬谢中校。所以跑到我们租界军营,要求我们开放关卡,能到四行仓库来聆听谢中校训话的学生。我们英国是个讲求民主自由的国度。我们尊重这些学生的爱国情操,也理解他们渴望见到自己心目中英雄的心态。所以这次我过来的时候,带了他们推选出来的五名代表,当然我也会把他们安全地带回去”
聆听着史密斯中校说的话,谢晋元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太明白英国这个靠走私和海盗拉开了大航海时代,靠掠夺奴隶和黄金,强占殖民地,建立起日不落帝国的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太清楚他们的血管里流淌的本质了。
西方闻名的作家马克吐温。就曾经这样评价过那些西方资本家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资本家就会去做:如果有百分之三十的利润,资本家就会趋之若鹜: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资本家就敢践踏这个世界上任何个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哪怕是把自己的脑袋送上绞刑台,资本家也会勇于尝试当年的两次鸦片战争,不就是英国为了扭转和中国进出口之间的贸易差,而悍然发动的侵略战争
英国,在国际舞台上左右逢源。他们表现出来的,就是副标准的生意人嘴脸,没有利益驱动的事情,他们不会去做。要求他们仅仅为了正义与真理去冒险,那更是最大的奢望。
可是这位史密斯中校却冒着生命危险,把五个爱国学生带到了四行仓库,并且承诺要把他们安全地送回去
这种行为举止,绝对不符合英国人的习惯和思维逻辑
果然,史密斯中校继续说了下去,“但是谢中校您也应该明白,这是你们中日两国之间的战争,我们英国作为个保持中立立场,尊重两个主权国家意志,希望你们能和平解决所有问题的绅士国度,不会也不便于过份插手到你们的纷争当中。我们可以面对那些过于热情的学生,有限制的开放关口,但是我们不会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在这个时候,谢晋元的脸色已经变得片铁青。
威胁,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给那些手无寸铁,又没有受过任何军事训练的学生开放关卡,任由他们进入被日本军队封锁的战场,无异于用副温和的面孔,把这些血管里流淌着炽热血液的学生,推到了死神的怀抱尤其是所谓的“有限制的开放关口”,更是让日军可以清楚的知道这些学生的进出时间,并加以针对性的打击。
谢晋元简直不敢想象,当英国政府开放这些关口后,那些热血的学生,批批的涌入四行仓库,又批批的倒在日本军队级射手的枪口下,这样反而激起了更多学生的不屈不甘的爱国之心,驱使着更多学会涌向四行仓库,所形成的可怕后果。
谢晋元紧紧捏住了自己的拳头,由于炮击已经停止。史密斯甚至可以清楚听到,从谢晋元的双拳中传出来的骨节捏在起爆发出来的轻响。在这个时候,谢晋元的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
史密斯中校笑了,在和谢晋元的交锋中,他第次看到谢晋元流露出了个人情绪。虽然不得以,最后还是亮了他的底牌,但是他终于找到了谢晋元的弱点。
谢晋元突然抓起了桌子上那个军用饭盒,道:“还要喝茶吗。我再烧点水。”
不等史密斯回答,谢晋元就在饭盒里注入了清水。在火柴擦着的轻响中,十几条蓝色的火苗连同缕缕黑烟,从煤油炉里冒出来,那只盛满清水的饭盒,不会就发出了“吱吱”的轻响。
谢晋元没有站起来,他就蹲在那只煤油炉前面,看着饭盒里的水点点被烧热,层层的翻滚,直至最后变成了的开水。
拎起了那只盛满开水的饭盒。谢晋元扭头看着史密斯中校。微笑道:“水开了,要不要换点新茶”
史密斯中校却呆住了,因为手里拎着只饭盒的谢晋元。嘴角又扬起了那丝淡然的微笑,他的眼神再次平静而明亮得让人无法捉模起来。史密斯中校在心中狂听不妙,眼前的这个谢晋元谢中校,竟然在烧水的时候,成功的调整了自己的心态。看着谢晋元那个淡然自若的笑容,说他没有找到解决难题的方法,就连史密斯中校都不会信。
“我都忘了,那些学生冒死赶到四行仓库,是来找我,想听我训话的。”谢晋元微笑道,“训话不敢当。正所谓学无前后,达者为先,我就和他们起聊聊天好了。不知道尊敬的史密斯中校,有没有兴趣和我们起促膝谈心”
当谢晋元和史密斯中校找到那五个学生时,他们正坐在堆弹药箱里,和受伤的士兵起往子弹匣和重机枪子弹链上填装子弹。看到谢晋元和史密斯中校走过来,这五个学生不约而同的起站了起来。
“都坐下,不用勉强自己。”谢晋元微笑道:“干万不要告诉我,刚才被炮击了那么久。你们的双腿没有发软。要知道我第次上战场,对面敌人才用迫击炮对我们这里开了几炮,我就觉得心跳加快呼吸急促,两条腿更像两根软面条似的,在那里颤啊颤的,怎么也绷不直。如果你们有谁腿没有发软,还能像个没事人似的,那我可真是要自惭形秽,长叹声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了。”
“哪有的事”个看起来胆子最大,也最活跃的学生,屁股坐到了弹药箱上,他举起了还捏着子弹的右手,叫道:“别说腿软得快站不起来了,您看看我的手,现在还像抽筋似的抖个不停,这颗子弹我都塞了好几分钟了,到现在还没有填进子弹匣里呢”
“哄”
不要说是这几个学生和谢晋元,就连附近的士兵中间,也传来了阵压抑的笑声。谢晋元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和这些学生之间变得融洽起来。他坐到了个弹药箱上,伸手拍着身边的位置,道:“那还装什么装的,都坐下,谁经历第次炮击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说说看,第次亲身体验了炮击,是什么感觉尊敬的史密斯中校,你也起坐下大家聊聊吧。”
“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定了”个学生拍着自己的心口,叫道:“刚才炮声那么密集,我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被共振得起爆炸了,别说是腿软,我现在都觉得胸口发闷,脑袋里还嗡嗡作响,如果他们再多炮轰会,我非得把隔夜的饭都吐出来不可”
“还好,我在出发前没有多喝水。”有个体形稍胖的学生,慢吞吞的道,“要不然的话,我真的会被吓得尿裤子了。”
四周再次响起了片善意的笑声,谢晋元问道:“大家都觉得,刚才的炮击很恐怖,和你们想像的完全不同,对吧”
几个学生头。
“可是刚才他们向四行仓库发射的火炮,只是三吋口径的平射炮。”谢晋元对着几个学生比划出了个小小的宽度,然后继续道,“但是在那些几乎没有什么掩体,也没有什么保护的战场上,我们的士兵,却要遭到停泊在黄浦江上的战舰大口径火炮攻击,要遭受轰炸机投下来的重磅炸弹反复轰炸。很多部队上了战场,连敌人的面都没有见到,就先付出了半伤亡的代价。有些部队,仅仅是因为在行军的路上,架起了行军灶。浓烟引来了敌人的轰炸机,整旅整旅的被敌人轰炸得全军覆没。甚至有个野战医院,仅仅是把伤员用过的绷带清洗干净,晾在外面的树枝上,打算晒干后再次重复利用,就被敌人的侦察机发现,最终被炸成了片平地。”
几个学生都不笑了,他们静静的听着谢晋元的讲述,听着这个个用鲜血和生命堆砌起来的故事。
“我们调用了七十五万部队,迎击日本二十五万军队。激战了三个月。在付出了二十五万伤亡的代价后,却只能选择撤退。”
谢晋元那双明亮而深邃的双眼,从面前的几个学生脸上逐掠过。他沉声问道:“我们的部队已经够拼命,够勇敢,我们的人数更是对方的三倍,还占据了地利与人和,可是我们仍然败了,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几个学生沉默了很久,才终于有人回答道:“武器,我们军队的武器装备太差了。”
“对,我们手中的武器是太差了。我们八个师的火力,才能顶得上日军个师。在陆地上,我们还可以用人数去拼,但是在大海上,我们的海军总吨位还不够五万吨,其中绝大部分还是木制的战舰,而日军艘航空母舰就有四万吨。在这种绝不对称的战争面前,我们的海军为了阻止敌人战舰的纵深入侵,只能将二十八艘老式战舰和商船沉进了长江。用来封锁我们的黄金水道长江。而这些战舰上的舰炮,也只能被拆下来,放到了海岸上,当成岸防炮来使用。面对强大的日本海军,我们的海军,几乎就是零的存在”
几个学生都沉默着,这强烈到极点的军力对比,又岂是凭热血和勇敢能去弥补的
“至于空军,我们的空军也很勇敢,他们也曾经击中过日军的旗舰出云号,也有美国来的陈纳德这些志愿者,组成的航空部队。但是他们驾驶着老旧的飞机,和几倍于己的敌机在蓝天上搏斗,最终的结局等同于全军覆没没有了空军,没有了海军,炮兵又远远不是敌人的对手,你们想想,这样场战争,我们能赢吗我们如果真的要用人命去填平这之间的差距,我们又需要多少人的鲜血和尸体,才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听着谢晋元幽然而嘶哑的声音,听着他讲述两**队的真实对比,整个四行仓库里片死样的安静,只剩下片粗重的呼吸声。没有人愿意想象,如果中国非得独自对抗日本这样个从明治维新开始,无论是国力经济军事还是在国际舞台上的政治影响力都日千里,现在只能用疯狂作战机器来形容的国度,他们要付出多少牺牲才能行,才能够。
谢晋元继续问道:“你们谁能告诉我,怎么才能提升武器装备”
个学生回答道:“要有钱。”
另外个学生回答道:“要有先进的科技。”
那个体形稍胖的学生不甘示弱,道:“要开启民智”
“对,没错有钱了,我们才能在短时间内买到足够的资源,有了先进的科技,我们才能制造出属于自己的凌厉武器,开启了民智,我们才会全民素质提升,才会产生更多的科学家,更多的实业家,更多的工程师”
“告诉我,想要有钱,有先进的科技,要开启民智,我们需要什么”
这个问题就有点困难了,这已经涉及到国计民生的根本,几个学生面面相觑。谢晋元字顿的道:“我们需要的是大批接受过高等教育,又对祖国拥有强烈的责任感,能够将我们中华民族的火种延延不息发扬光大的人才,我们需要的就是你们啊”
五个学生的身体狠狠颤,他们全部都痴了。
“如果你们学的是农业,你们可以让我们国家的土地上,生产出更多的粮食;如果你们学的是物理,是化学,是冶金,是数学,你们不但可以制造出炸药,更能制造出属于我们中国的汽车坦克和战斗机;如果你们学的是医学,你们可以让我们的身体更强壮,帮助在战场上受伤的士兵重新站起来。这场保家卫国的战争,明显是敌强我弱,但是只要有你们这样的人,有你们这些可以燎原的火种,凭借我们辽阔的土地,丰富的资源,和四万万同胞,迟早有天,我们能把这些侵略者,赶出我们的家园”
谢晋元紧紧的盯着面前这几个学生,他沉声道:“在完成这些历史任务之前,你们绝对不能随意因为时的冲动,而选择了面对死亡。如果你们真的这么做了,那你们绝对不是什么英雄,而是逃兵,最可耻的逃兵因为你们的战场,并不是在这里,而是在你们各自工作的舞台上,在你们手中的笔上,在你们脑袋的知识里面”
“告诉我,”谢晋元突然厉声喝道:“你们能不能向我保证,可以完成历史落到你们身上的重任,为了我们中国的未来与希望,在属于自己的战场上奋战不息告诉我,你们能不能做到这点,让我们就算是在这里战死沙场,就算是马革裹尸,也能死得坦坦荡荡,死得无怨无悔”
面对全身上下突然迸发出最强烈光芒的谢晋元,面对在这刻已经让自己生命开始燃烧的谢晋元,面对这个把自己所有的感情,所有的爱与恨都彻底的敞开,和他们起分享,更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们身上的谢晋元,这几个学生,早已经泣不成声。
他们在这时候,除了咬紧自己的嘴唇,用痴痴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当真是头顶蓝天脚踏大地的男人,用力点头之外,他们还能再做什么
“记住,把自己的生命,发挥到最需要你们的地方。记住你们给我的承诺,你们要努力让中国更有钱科技更发达,你们要让中国开启民智,让更多的人接受到高等教育。”
谢晋元伸出了自己的手,沉声道:“我知道你们五个能第批来到这里,全部都应该是学生中的领袖。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我要你们答应我,你们是我看到的第批学生,也是我看到的最后批你们的生命,绝对不是为了见我面,和我聊上几句,就可以冒险,就可以任意挥霍如果你们认为自己可以做到,可以接下我的这个要求与嘱托的话,就把你们的手伸出来”
只两只三只
最终五只手,都放到了谢晋元在空中摊开的大手上。这些手掌现在虽然还有几分稚嫩,还带着几分青涩,甚至是还有几分迷茫,但是假以时日,只要选择对了自己应该走的路,他们必然能够成为支撑起整个民族脊梁的中流砥柱
谢晋元突然双臂伸,将这个五个学生,都揽到了自己的怀里,沉声道:“我就把我们这代人,没有完成的梦想,放到你们的身上了。拜托,谢谢”
史密斯中校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看向谢晋元的眼神中,第次充满了真正的尊敬。无论在哪里,谢晋元这样的人,都值得尊敬
第四卷 北方的狼 第四十章 封家书
史密斯中校在带领那五位学生走出四行仓库的时候,认认真真的对着谢晋元敬了个军礼。
“我想我已经明白了您,也读懂更尊重您拥有伟大的爱国情操。但是我仍然希望,能够在我们英国的租界里,看到谢中校和您忠诚的部下。像您这样的军人,只要能活下去,就应该有更大的舞台,创造出比镇守四行仓库,更伟大的天空如果您愿意带领贵部从租界撤退,可以不必上缴武器。我们会用对待英雄的方式,来迎接你们,并且保证把你们安全的送出租界,只要你们日夜兼程的急行军,定可以赶上随时都可能爆发的南京保卫战还有请您放心,我会重新考虑针对学生开放通道的决定。”
如果这两位中校之间进行的也是次代表了军队与国家利益的谈判,也许,这就是自鸦片战争以后,中国第次在和英国的谈判中,取得了真正的胜利与成功。史密斯中校,已经将他们在谈判中可以承受的最底线,亮在了谢晋元的面前。抛开国家的立场,抛开军人的职责,抛开他谈判的使命,史密斯中校是真的希望谢晋元能够活着离开四行仓库
五个学生虽然都跟在史密斯的身后,但是他们都痴痴的望着谢晋元,直至他们的身后变成了片黑暗,变成了片凄凉,他们仍然频频回头。他们似乎要将他的面容,将他的艰毅,将他面对死亡时那种不驯与洒脱永远镌刻在他们的内心最深处。带着谢晋元交给他们的“将希望的光芒薪火相传,传下去,传下去”的命令,努力活下去
当这五个学生走过了贯通苏州河的新垃圾桥,走过了英国租界的军营时,迎着双发红的眼睛和张洒满泪痕,却依然不能掩饰美丽的脸庞。他们五个人突然都呆住了。他们走进了四行仓库,那里实在是给了他们太多的震憾,那里的每个士兵似乎都有可以发掘的故事与传奇,那里的每件武器,都吸引了他们的注意。而他们的偶像谢晋元走到他们的面前时,那种从容,那种坚毅,那种不驯与洒脱。那种没有任何虚伪的忧国忧民,更是让他们在瞬间,就迷失在谢晋元那双深隧而明亮的眼睛当中。
他们竟然忘了帮杨惠敏这个冒死把国旗护送进四行仓库的女孩子,去询问雷震的下落。
“对了”突然有个学生狠狠拍大腿,叫道,“你是想请我们,询问个带着条狗,身上还穿着童子军军装,大约十八岁男人的下落对吗我见到他了,他还活着,虽然他身上到处都是伤。但是看起还精神得很呢”
看到其他四个同伴都瞪大了双眼。露出了“你骗人”的表情,那个学生叫道:“你们还记得吗,那个和我们起参观四行仓库。还和我们起坐在弹药箱上,装子弹的男人日本人用那么密集的火炮轰击四行仓库,不要说是我们,就连谢晋元长官带的士兵,都显得有些慌乱起来,可是当时他却直静静地坐在那里,声不吭地往子弹链里插着子弹。我对他有点好奇,想找他聊天,结果我说了半天,他却声不吭。弄得我当时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呢最后我却亲耳听到他对条趴在墙角边上的狗,说了句儿子,过来。当时可真是把我气坏了”
看到面前这个学生气鼓鼓的样子,杨惠敏不由“噗”得声,破涕而笑。不喜欢与陌生人打交道,没有必要的情况下,绝不多说句话,这的确是雷震的作风。杨惠敏双眼中犹如海浪样的潮水还没有消失,就猛然扬起了片明亮的快乐。她的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线,但是她的嘴角已经欢乐的扬起。
雷震还没有死那个从来不喜欢多说话,为了她却留在四行仓库右翼,参加了天最惨烈战斗的大男孩,竟然没有死
在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让杨惠敏感到开怀,更让她感到快乐
“雷震”杨惠敏突然把双手合成了筒状,她放声对着四行仓库的方向喊道:“我就在这里等你,我会直站在这里等你,直到你自己走到我的面前。如果你真的忍心让我直在这里被风吹,被雨打,挨着饿受着冻傻傻的站在这里的话,你就不要出来你听到了没有,你定要活着,定要自己好好的走到我的身边我们不是朋友吗,不是伙伴吗,你就算是要走,也得亲自过来,告诉我声对吧”
在声嘶力竭的放声喊叫中,炽热的泪水再次狠狠划破了杨惠敏的脸庞。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当她终于游过苏州河时,隔着那不断流淌的河水,雷震对着她扬起了那条代表了再见与离别的手臂。
四周所有的人都静悄悄的,他们都静静的看着这个为情所伤,眼睛里晶莹的泪花与骄傲同时闪起,显得如此美丽动人,却又如孤单无助的女孩。那五个学生彼此对视了眼,最后有个站了出来,轻声道:“我们陪你起等。”
史密斯中校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站在军营前面,数量已经超过五百人,只要拥挤就可能冲进军营的中国爱国学生和普通市民。为了防止面对这种意外,英**队甚至如临大敌的在军营前面,架起了机关枪。
再看看远方那犹如个巨人般,屹立在黑暗中的四行仓库,史密斯中校轻轻的叹了口气,“谢中校,工部局早已经向你们的政府提出了抗议,要求你们政府下令停止四行仓库的抵抗,以免战火波及到租界。我想,你应该在昨天,就接到撤退的命令了吧难道你真的打算,在四行仓库以自己为代价,强迫日本军队动用重型武器,把我们英国也拉到这场战争当中,从而逼迫日本停止这场战争吗”
是的,在三十的早晨。谢晋元就接到了直留在上诲,协助他们防守四行仓库的八十八师张柏亭参谋长的电话。通知他们防御战已经顺利结束,命令他们立刻上缴武器,通过英军租界,撤出上海,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南京,参加即将爆发的南京保卫战。
但是身为个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军人,谢晋元却没有撤退。
“我们的魂可以离开我们的身。但是我们的枪却绝对不能离开我们的身师长和参谋长你们肯把掩护几十万大部队撤退,狙击日军这样艰巨的工作交给我,把几十万兄弟的生命交给我,那是给我谢晋元面子,我谢晋元不能不接着,更不能不做好晋元决心殉国,誓不轻易撤退,亦决不作片刻偷生之计,在晋元未死前必向倭寇索取相当代价,余枪弹,亦必与敌周旋到底。”
留在上海同样亲眼目睹了四行仓库狙击战的八十八师参谋长张柏亭。他真的是太了解谢晋元这个人了,面对谢晋元的回答,张柏亭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说了声“保重”,就挂断了电话。
但是当史密斯中校谈判失败,面对越来越疯狂的日军,谁都知道为了在调动大部队之前,拔除上海市留下的最后颗钉子,日本军队随时可能动用重型武器强攻四行仓库。公共租界当局在十五分钟之内,就连续发出了三道电函,要求中国政府本着人道立场,认真考虑公共租界内的居民人身安全,下令四行仓库内的中国守军撤退。
张柏亭不能不再次拨通了四行仓库底层的电话。
“晋元,撤退吧。”张柏亭低声道,“工部局不断抗议,四行仓库狙击战的事情,已经报到了蒋委员长那里。珍重退入租界,继续为国努力,这是蒋委员长亲自对你下的命令”
面对最高领袖包含着勉励的命令,谢晋元沉默了,他真的沉默了,张柏亭在电话另端也保持了沉默,他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谢晋元的回复。
“我想不通”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晋元终于开口了。他低沉的声音,仿佛就是从胸膛里直接挤出来的,“柏亭兄,你和我都明白,蒋委员长从开始,面对日本人的入侵,就采用了先安内再攘外的政策。委员长的判断是先用东三省,来喂饱日本这条饿狼,他甚至打算秘密签定条约,把东三省割让给日本人,在安抚了这条饿狼后,集中全力把**的部队给消灭了。到了那个时候,就可以巩固自己的统治,再联合美国和苏联,把日本赶出我们的国门。”
“这个计划看起来是不错,但是到了今时今日,日本军队攻占了上海,又开始在南京集结,甚至开始扶持汪精卫这种汉,试图成立个新的伪政府来对抗中央,难道我们的蒋委员长还不明白,我们面对的是条就算不停地割身上的肉,也根本不可能喂饱,就是要把我们口吞下去的饿狼吗”
“幻想已经没有了,计划没有成功,蒋委员长已经失去了赢得这场战争最重要的民心。我就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蒋委员长还不明白,我们再也不能把希望放在英美法诸国的介入和调停上,还要看着他们的脸色行事我谢晋元守在这个四行仓库里,我就是要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来让全国的民众,看到我们党国抵抗日寇的决心”
张柏亭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劝不动谢晋元,他知道就算是蒋委员长的命令,也无法把个准备为国为民舍生取义的勇士,带出那片战场。
“晋元老弟,我知道我劝不动你,我也知道你早已经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张柏亭轻轻吸着气,道,“但是”
张柏亭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将手中的电话,转给了身边的另外个女人。
这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她穿了身粗布衣裳,但是却洗涤得干干净净。沉重的生活压力,让她的身上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岁月的印痕。但是在她的脸上,却依然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美丽。她明显接受过相当的教育,她就算是衣着简朴,但是面对八十八师的参谋长,却依然能保持着种落落大方的态度。
但是当她伸手接过电话时,她的双手就开始不停的颤抖,她的嘴角更在不停的哆嗦着,还没有说话,眼泪就从她的眼睛里不停疯狂的涌出来。
听着对方急促的呼吸声,通过这条跨越了空间,把两个人两颗心紧密联系在起的电话线,谢晋元清楚的感受到了对方脸上,那正在不停滑下的炽热的无声泪水。
谢晋元突然间痴了。
“中民你好,你真好”
她终于说话了,但是仅仅说了几个字,她就泣不成声。
在她身边,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和个五岁大的小男孩,他们两个都急了,他们伸手拉着她的衣角,不停的叫着:“妈妈,妈妈,你为什么哭了”
通过话筒,谢晋元听到了这两个孩子的哭叫。面对死亡都能带着从容与不驯的谢晋元,在这个时候脸色终于变了,“维诚真的是你吗”
“中民,你真好,中民你真好,中民,你真的好狠心啊你要当英雄了,你要为国捐躯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上有父母,下有儿女,你不但是个军人,也是个儿子。个丈夫,个父亲啊”
这个站在张柏亭身边的女人,赫然就是谢晋元的妻子凌维诚,而在她身边的两个孩子,就是她和谢晋元的两个儿女。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时,你穿着军装拿着军饷,要上战场了,我这个妻子能理解你,能支持你。可是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能撤退,为什么大家都要反过来求着你撤退了,你却心要往死路上走为什么这个国家,非要有了你谢晋元的牺牲,才能醒悟,才能打赢这场战争你为国为民舍生取义了,你是大英雄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应该怎么办,我们两个孩子又要怎么办你死了之,你要我们孤儿寡妇和老人,怎么活”
谢晋元张开了嘴巴,可是他只觉得嘴皮上就像是压上了块千斤重的石块,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他真的想对妻子凌维诚说上句对不起,但是句区区的对不起,又怎么可能弥补了他死亡后,对家庭尤其是对凌维诚带来的创伤
嚅动着嘴唇,听着电话另端妻子和儿女的哭泣声,谢晋元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十几双无形的手,在用力的扯动,过了好半晌,他才问道:“维诚,你们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吗,我收到了你的信,我能不来吗他们不了解你,我是你的妻子,还是你起在学堂上学时的同学,我能不了解你吗”
凌维诚用不断颤抖的手,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了封信。这是封谢晋元亲手写给凌维诚的家书拆开了这封不知道她已经读过了多少遍,甚至已经可以背出来的信,凌维诚就当着张柏亭参谋长的面,字字的读着上面写的字。
“半壁江山,日遭蚕食,亡国灭种之祸,发之他人,操之在我,不留心,子孙无噍类矣为国杀敌,是革命军人之素志也。而军人不宜有家室,我今既有家室,且复门裹祚簿,亲老丁稀。我心非铁石,能无春然但职责所在,为国当不能顾家也。老亲之慰奉,儿女之教养,家务切之措施,老卿担负全责,庶减征人之分心也。”
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停的掉落到凌维诚手中的信纸上,发出“噗噗”的轻微声响,然后迅速被信纸吸收,混合着写在上面的字,化成了团。看着那早已经模糊成片,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泪水洗礼的信纸,张柏亭站在边,发出了个无声的叹息。
“看到这封信,我能不过来吗”凌维诚哭着叫道,“这封信是你在三个月前写的,你们在上海整整打了三个月,我就带着孩子们br >
上一页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