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滨街道故事集》 第 5 部分阅读

眼神,沉默了下来。

“怎么了”

“没什么。”雷戈回过神来。“我在想,也许你这个决定是对的。你的老大,他当惯了头儿,过去梨山那边以后,说不定会考虑把我们的生意吞掉。现在搭档变成了你,以后倒比较轻松。”

“拥有可以信赖的伙伴,的确是很棒的感觉。”阮南泰笑着再次跟雷戈碰杯。

雷戈报以微笑,心里却有些苦涩。尽管知道眼前的是个罪犯,但欺骗别人的感觉绝不好受。

更何况是起长大的老朋友

可是现在什么都太迟了。只要等巴布沙出现

他没有瞧向王燊那边。他知道王燊刚才几乎就要攻入楼上的办公室。现在当然顺着事情的发展行事。

那个魁梧的酒吧打手走了过来。

“你那些朋友还在楼上”他问阮南泰。“这么久了。而且麦纳汉也没下来。”

“我不想让太多人看见他们。”阮南泰不耐烦地说。“是老大的吩咐。天晓得老大要给他们干什么工作麦纳汉在招呼他们。难道让他们自己留在老大的房间吗”

那打手有点疑惑,搔搔头发,但看来还是相信而离开了。显然不是个脑袋灵光的家伙假如是的话,他在巴布沙的组织里就不会只当个看门的。阮南泰在他背后窃笑,然后偷偷朝雷戈做个“”的手势。

“有辆车子驶进了后巷。”王燊的耳机里传来杨彦生的声音。“车牌号码吻合。”

巴布沙定在车上。他不会笨得把保险箱里的巨款信托给手下。

“在外面逮他。”王燊下了命令。本来的计划是等巴布沙进来,确认了是他本人才行动的。可是现在多了楼上那伙人,要是让巴布沙进来,情况将变得太过复杂危险。

王燊跟相田都站了起来。王燊第次正眼瞧向雷戈,手指扫扫眼眉。

这是信号。

“所有人,行动。”王燊向包围在条街外支援的分局警察下了命令,然后往雷戈这边走过来。相田则走往酒吧后面那条通向洗手间和后门的走廊。

雷戈手中的杯子滑了下来。威士忌沿着桌面流下,滴到他的下身。

“妈的”他抓起餐巾,退后了椅子俯身到桌子底下,看来是想擦鞋子。

阮南泰笑了。“怎么啦,这么快就醉了”

雷戈在桌底暗暗拉高裤管,拔出藏在小腿枪袋的“&”点三八左轮手枪。

王燊已到了阮南泰身后。阮南泰浑然未觉。

相田已经进入那走廊里,以弯角的墙壁作掩护,双手垂下握住“”手枪,注视着后门。

雷戈猛地拔起身子,快步往酒吧柜台那边走过去。握枪的手臂直垂着,没有让人看见仅比手掌大点儿的短管手枪。

阮南泰因为看见雷戈这不明所以的举动而呆住了阵子,然后才想站起来,却感觉件冰凉的东西抵在自己后脑。

他自从出来混那天,就想象过有这样的幕。后面出现的人不是黑社会就是警察。秒钟之后,他发觉自己还活着,就知道不是前者。

“别动。”后面的王燊说,用枪管压得阮南泰伏在桌上。阮南泰后腰的“”在外套底下浮现了,下秒就给王燊拔去。

同时雷戈在柜台前举起手枪,瞄准了酒保的脸。

“警察举手”雷戈保持着举枪的姿势继续前进。本来坐在柜台的两个客人看见了,吓得往后倒退。

“向后退”雷戈再下令。酒保举着双手,依言后退了两步。雷戈到了柜台前,空着的左手按着台面,下子很轻松就跨越了柜台,期间手枪的枪管依旧没有离开过酒保。他看见了搁在柜台后面的那管霰弹枪。

“双手放在头上”雷戈喝令那酒保绕过柜台走出去。同时他瞥见王燊已经命令阮南泰伏到地上,并且开始给他上手铐。

外头传来警笛声音。

终于有女侍应看见手枪,尖呼起来。

“什么事”站近舞台那头的那个魁梧打手这时才发现有异,正要走过来

玛莉亚普妮娃提着“36”轻机枪自正门突入。

“警察所有人趴下”玛莉亚以轻机枪控制整个酒吧的局面。“所有人”枪口指向仍然呆立的打手。那打手虽然笨,也知道这种情况不可能反抗,乖乖降下了身体。

王燊又走到已出来的酒保那边,拿出另副手铐。在柜台后雷戈提着那柄霰弹枪,迅速把里面的五发霰弹退光,把枪放到后面酒柜的高处。王燊同时上完酒保的手铐,把从阮南泰身上缴回的“”抛给雷戈。雷戈把左轮插回小腿枪袋,再检查度失去的佩枪。

楼下整个场面已经完全受控。包括舞台上那个全身赤裸的女郎在内,全部趴在地板上不动。

只余下外面后巷。还有楼上那办公室。

“上面的家伙比较危险。”雷戈说着走到玛莉亚身旁,从她的战术背心拿出个震眩手榴弹1。“而且里面还有个被打晕的经理。别给他们时间考虑拿他当人质。”

注1:震眩手榴弹 r或b:种没有杀伤力的手榴弹,爆发时会发出强烈闪光及响声,令敌人短暂失去感官而无法战斗。特警队进行强行突入任务时经常使用。〗

王燊看着雷戈走向楼梯,并没有反对由他打前锋毕竟他曾经进过办公室,知道里面的布置和状况。王燊紧跟在他后头。

“共三个人。个拿霰弹枪,个黑星,第三个只有刀子。”雷戈说着时用最轻的步履登上阶梯,枪口同时稳定地指向上方的门口。

“警察”王燊向上叫喊。“投降吧你们没有其他机会”没有回应。

到了门旁。雷戈把手榴弹交给王燊,然后伸手尝试那门把。上锁了。看来那三人已经决定死守在里面至少暂时是。

“里面有窗子吗”王燊轻声问。雷戈摇头。

假如他们逃走,反倒比较容易处理

“让我来。”王燊说。

由于木门只有右侧有墙壁掩护,王燊改成左手握枪,这样身体大部分还能够藏在墙后。他把手枪自斜上方对准了门锁,连开两发,马上又闪回墙壁后。

果然,里面的武英反射作用般朝木门开了枪。木门中央被散射的弹珠轰出了堆蜂窝般的密集洞孔。

枪声令下面的人惶恐惊叫。

雷戈用低横扫踢,鞋尖蹴在门的最下角。门锁被手枪轰坏的木门向内打开了。

王燊利用木门作反弹板,把解除了保险的震眩手榴弹抛进房间。两人随即别过头,掩耳闭目。

剧烈的巨响与强光。

雷戈没有浪费半秒钟,以低矮的姿势窜进房间。虽然刚才掩着耳朵,但因为距离太近,耳朵还是充塞着鸣音。

眼睛却异常锐利。

房里的三人除了仍被缚在地上的麦纳汉果然都躲在房间角落。武英躲在那个保险箱后面。被强烈声光震撼的他正在猛摇着头,半边脸自保险箱后露出。他双手高举霰弹枪过头,无法肯定是不是想射击。但枪口确实指向房门。雷戈知道他是最危险的个。甚至可能不顾同伴的死活乱开枪

没有犹豫的余地。握着“”的手,食指连续挤扣两次。

武英的身体倒在保险箱后。后方墙壁上有大滩混着脑浆的鲜血。

拿“黑星”的那个浑然不知已经有伙伴被杀了,仍然闭着眼睛蹲在另边墙角,不断挥舞手枪,呼喊着越南话。

紧随突入的王燊给了他肩头枪。“黑星”随着惨叫声堕地。

第三个“舶人”早就丢下刀子,恐惧地抱成团缩在墙边。

下面传来支援的警察进入酒吧的声音。

雷戈上前把“黑星”踢到角之后,顿时感觉身体里的肾上腺素像气体般泄走了。接着涌来的是那股熟悉的轻微气促与疲倦。

王燊却仍然神色凝重。直至左边的耳机终于传来杨彦生那厚重的声音。

“巴布沙和两个手下投降了。他们看见巷子前后的警车,知道没有机会。”

王燊边把第三个人按到地板上,边朝对讲机说:“把他带上来。”

“我们要尽快动摇巴布沙。”雷戈把手枪收回后腰,蹲下身来替已经被手榴弹震醒的麦纳汉解除嘴巴的布条。“他被捕的消息,很快就会从门谷南分局传到扫毒组那边。”

“所以我才叫大石带他上来。”王燊瞧着地上脸惊惶的那个酒吧经理。他虽然醒了,但现在肯定听觉还没有恢复。“用正常的手段说服巴布沙,恐怕要拖很长。”

他瞧向那个沾着武英鲜血的保险箱。

“我想到个方法。”

当巴布沙被推进办公室时,麦纳汉和两个活着的“舶人”早已被押走。可是头颅破裂的武英还躺在原地。房间里充溢着震眩手榴弹爆破后残留的硝烟气息。还有血腥气味。

看见墙壁上那滩血红,巴布沙那双睡眼瞪大了。深黑的皮肤满布汗珠。

“这家伙是谁”他举起被上了手铐的双手,指向地上的尸体。

没有人回答他。

玛莉亚最后个进来,顺道带上已被轰坏的门。相田则在外面守着。王燊雷戈杨彦生挂着无表情的脸,团团包围着巴布沙。

巴布沙径自扶起地上的把椅子,坐了上去。他已经回复冷静了。“来,还不快给我读我的权利趁我的律师还没有睡觉,我要打电话叫他们来啊。”

特搜队的四个人都没有说话。

“等等”巴布沙扬起眉毛。“你们还没有把我带回警局这是怎么回事”他左右看看那些木然的脸。

王燊这时从衣袋掏出把东西:是之前杨彦生从巴布沙身上缴到的大串钥匙。王燊把钥匙在空中摇了摇。

“巴布沙,你可说是东滨市这几个星期里最倒霉的毒贩。”王燊说。巴布沙听到“毒贩”好像想抗议,但王燊没理会他继续说:“可是现在,你也许成了最幸运的个。因为现在你还有个机会。”

“你是说法律交易”巴布沙冷哼。“没这么早谈这个吧我的律师检察厅的家伙我统统还没有见”显然他对这种情况非常熟悉。

王燊再次摇了摇钥匙。

巴布沙明白了。他失笑。

“呵呵我还以为是什么”他瞧瞧四人。目光停留在最年轻而且是“舶人”的雷戈脸上。“你们这些警察全部都是样”

“别再说废话。其他探员要来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雷戈上前步,把手支在保险箱顶上。“开还是不开,说句。”

“没那么快。我们还没有谈条件吧”巴布沙的身体轻松向后靠在椅背。他举起双手。“先解开这个行吗作为友好的表示。”

王燊朝杨彦生点头。杨彦生掏出钥匙把手铐解开了。

“听着”巴布沙抚着手腕说。“我的条件是:天牢都不要坐。我甚至不要跟你们回警局。”

“假如拿到钱,我们才不想让局里的人看见你。”王燊笑笑搭着巴布沙的肩膊。“你还有两个手下吧待会儿我们亲自押送你们。在途中,三个嫌犯会变成两个。只要你能叫那两个人别多说话。”

“行的。”巴布沙说。“可是里面的钱,你要给我拿回点。五十万吧。”

“别得寸进尺。”雷戈上前揪着他那套名牌西服。“今天已经是你的幸运日。”

“幸运的是你们。”巴布沙拨走雷戈的手,整理下衣服。“你们也不想别人找到我吧我落跑也得花钱呀。还有我那两个手下,也得给钱安抚他们。”他指指自己的脑袋。“用用这儿吧。”

“里面到底有多少”玛莉亚问。

玛莉亚虽然还穿着战斗背心,但掩盖不了那曲线的身段。巴布沙打量了她几眼,吹了记口哨,然后举起三根指头。“全部是大钞。我拿了自己那份之后,你们四个不,还有外面那位老兄每人也有五十万了。看,大家都平分,不是很公平吗就当多了我这个伙伴好了。”巴布沙瞧着王燊,因为看就知道他才是头领。

“那么”王燊把那串钥匙到巴布沙手上。“伙伴,你还不打开它迟了,钱都落到市政府的口袋。我可不想我的退休基金,变成公园厕所或者柏油路面。”

巴布沙叹着气,从那串钥匙里挑出枚,插进保险箱的匙孔中。“这可是我辛苦存下来的妈的”

巴布沙在扭动密码转盘时,杨彦生拔出手枪,指着他的后脑。保险箱里有可能藏着武器。

“兄弟,小心点儿。”巴布沙回头看看枪管。

“你不玩花样就没有事。”杨彦生冷冷说。

巴布沙转动了密码几次,最后终于伸手搭在保险箱的扭把上。

当保险箱打开线的同时,杨彦生把揪着巴布沙的后领,把他拉向后面的墙壁,用自己巨大的身体紧紧压着他。

“干什么”巴布沙呼喊着。杨彦生却没理会,收起手枪来,伸手抓着巴布沙的后脑压向墙壁,令他无法回头看。

王燊马上上前打开保险箱。他没有看那成堆的钞票眼。旁边放着两本帐簿,下面还压着个公文纸袋。他把它抽出来打开。

果然有这东西

他把纸袋的东西统统倒在办公桌上。几帧放大的照片,还有根手指般的小东西。是个b随身碟。

照片有点粗糙,看来是从影片撷取的。拍摄的是巴布沙跟个男人谈话的情景。

王燊肯定,影片就储存在那随身碟里。

“b”雷戈兴奋呼叫。

“把他押下去。”王燊向杨彦生说,边掏出手机。巴布沙被押出房门时仍然在抗议呼叫,但在壮硕的杨彦生手上,就像被抓的小鸡般毫无反抗余地。相田同时进来房间。

王燊用手机的摄影镜头拍下照片里那男人的头像,再马上发送出去。他紧接拨了电话。

“黑崎。”里面回答。

“查到了。暂时只有长相。已经发送了给你。”

那头没有回答。黑崎显然在查看收到的头像。

“看见了。”

“要查查他是谁。”

“不用。”黑崎说。“我认得。扫毒组b队的队长。伊凡卡拉诺夫。除了照片还有其他证据吗”

“还没有确定。但机会很大。”王燊把随身碟捡起抛给相田,并重复次卡拉诺夫的名字和职位。相田会意了,马上离开房间。电脑还在楼下街外的车子上。除了查看这个随身碟,相田也会同时找出卡拉诺夫的住址和工作编班资料。

“我现在就向检察官申请搜索令。”黑崎说。“拿到就跟你们会合。”

“先去他的屋子。快点。消息也许已经开始漏出了。”王燊挂了线。他回头,瞧瞧那仍然打开的保险箱。

“怎么样谁要拿点零用钱”他从里面抽出叠用橡皮圈缚着的钞票,向两个同僚扬了几下。“没有人会知道的啊。”

雷戈马上把那钞票抢过来。“好呀。我先拿了。”

王燊略呆了呆。却看见雷戈把钞票扔回保险箱里。

“满意了吗”雷戈严肃地瞧着王燊。“还有什么要考验我吗”

王燊收起笑容。他感觉到雷戈真的恼怒。

玛莉亚苦笑,瞧着王燊摇摇头。

“对不起。”王燊这次认真地说。“这两天你已经证明得够多了。”

王燊的道歉,反倒令雷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也许王燊不过想开个玩笑而已。

王燊上前拿走那两本帐簿,然后把保险箱锁上,又弄乱了密码盘。“我们没有时间看管这些钱。让市政府自己派人来打开它。我们要走了。把这事情完结吧。”

到了楼下,他们看见警员正在逐盘查顾客和员工。堆制服警察正围在起,边瞧着那些穿得太少的舞娘和女侍应,边在开玩笑。

“先给她们换衣服”王燊向那些警员呼喊。他们静了下来,看了王燊几秒,却全无反应。

“让我来。”玛莉亚把轻机枪交给雷戈,然后带那些女孩去更衣室。有的警员正想出言阻止,但王燊站到他们面前。警员耸耸肩头走开了。

雷戈背着枪,独自先走出“b”酒吧。

街上转动闪烁的红蓝灯光洒在他身上。他看见打开了门的押送囚车,阮南泰跟酒保打手和没有受伤的那个“舶人”,全部双手反铐挤在车厢里。

雷戈走了过去,迎接阮南泰那冷得像冰的眼神。

阮南泰看看雷戈胸口挂着警章。

“真有趣真有趣”他摇着头说。

“南泰”

“你刚才为什么不就在里面枪做掉我”阮南泰苦涩地笑着问。“有什么分别呢进了监狱,我也铁定要死在巴布沙的人手上。你已经杀死了我。”

雷戈走近点,隔着铁窗格子轻声说:“我会想点办法。如果你肯合作,说不定”

“什么呢”阮南泰放声说:“那些什么狗屁的证人保护计划吗躲到第二个城市吗”

“你不是说想离开这儿的吗”

“然后干什么呢比萨快递员在快餐店天天煎汉堡吗”

雷戈拳擂在车身上。“那么你认为现在这个样子比较强不要说成自己很无辜的样子。你曾经有选择的机会。”

“对,我选择了。”阮南泰冷笑。“我选择了不要像光顾这酒吧的那些家伙样,从早到晚干份累死人的工作;每个月却只有余钱来这种地方三四次,喝那比尿好点儿的啤酒,看着女孩子摇晃假胸脯,再到那脏得要命的厕所里打手枪;假如直都没遇到像武英那种狠家伙拦路抢劫的话,大概可以活到六十岁,然后坐在电视机前,后悔自己年轻时什么都没有争取过对,我就是选择了,不要当那种笨蛋。”

他再次瞧瞧雷戈的警章。“就像你,选择为了这种狗屎的工作,出卖自己认识十几年的老朋友”

“出卖”车里那个酒保“嗤”的笑了出来。“我是不是听见你说,出卖”

阮南泰的脸涨红着。“闭嘴,臭老头操你的,别跟我开玩笑了像巴布沙这种人,你以为他有这个地位,没有干过跟我样的事情吗”

他回过头来瞧着雷戈:“警察先生,除非你想盘问我,我没有办法拒绝”他的表情铁青着:“此外,我不想再跟你说话,不想再看见你。滚他妈的老远吧。”

雷戈知道现在不是能够得到谅解的时候。他伸手抓抓铁窗。“不管发生什么,挺下去。我的兄弟。”

他转身而去时,回想从前在“舶区”的艰难生活。

我要不是天生有点儿运动神经,说不定今天也会跟南泰起坐在这囚车里吧

雷戈垂着头走向相田的车子。王燊玛莉亚和杨彦生都已在那儿等着。

“已经找到卡拉诺夫的地址。”王燊打开车门。“先去那边。除非途中收到其他情报。”

雷戈把“36”轻机枪放回车子后车箱里的武器架子上。

“我们去抓这他妈的混球吧。”他重重合上箱门。

06

凌晨三时四十分。天空最黑暗的时候。

雷戈坐在车头上。身后是那座漂亮得跟警察身分不相称的白色大屋。他眺望着对面远方,东滨市中心那片仍然发亮的天空。

这所市郊大屋的白色墙壁,反射着警车和救护车的警号灯光。黑崎铁山警部站在屋子的门前小径,像平时般双手插在裤袋里,挺着鼓起的肚子,正跟刚刚到来的内务部探员谈话。

科学搜证组的人还在里面工作着。但不必他们告知结果,雷戈从血渍的状况就看得出,大屋的主人大概死了不到三四个小时。藏在屋里的大叠现钞,还有包古柯碱雷戈猜想,大概就是他们昨天突入行动里检到的其中包也都已经找出来了。

射杀两个人的手枪仍握在卡拉诺夫的手里。妻子跟他自己。两天之后搜证人员就会证实,那是卡拉诺夫自己的佩枪。

特搜队的另外四人也都走过来雷戈这边。王燊拿着雪茄没有点燃。身体靠在雷戈身边的车门上。

“很不甘心吗”王燊把玩着雪茄问。

“大概就在我们去酒吧的时候下手。”雷戈压抑着愤怒说。“情报是在那时候泄漏的吗”

“更早。”相田冷静地说。“要计划怎样伪装成自杀,还有安排人手最少也得几小时吧也许是在我们把阮南泰弄出拘留所的时候,他们已经决定了,从卡拉诺夫把线索割断。”

“他们是谁”雷戈问。

“现在看来,显然这次不止是想踢走巴布沙换另个毒贩这种小规模的事情。”王燊解释。“这恐怕只是某个大计划的小部分。也许是想把整个市场的古柯碱价钱调低,好让个新的供应商更容易插腿进来东滨市竞争可能我们以后都不知道。可能以后在调查另宗案件时会找到关联”

他收起雪茄。“唯肯定的是,他们是在食物链更上层的家伙。”

雷戈摇头苦笑:“我们整晚在追逐着鬼魂吗”

“别这样。”玛莉亚绕过车头,伸手捏着雷戈的后颈轻轻按摩,笑着说:“你这两天已经干得很好。”

“点儿也不好。”雷戈垂下头,“两天里,我杀了两个才刚见面的人,把自己小时候认识的老朋友关进监牢或者更糟的处境。结果就只是这样两条尸体”

“在东滨市里,要当个像样的警察,就要常常接受这种挫败。”王燊的眼睛也在凝视远方的都城。“以后也是样。”

“值得吗”雷戈冷笑耸耸肩,环视下四个同僚。“值得这样干下去吗”

他跳下车子,用力踢走个不知道谁遗下的咖啡纸杯。

“我昨晚就跟你说。”王燊淡淡说。“你不要留下来的话,我明天就替你写推荐信。值不值得,是你自己决定的。”

雷戈回头看看王燊,又看看其余三个同僚。

“这两天也不是全遇上坏事。”雷戈打了个哈欠,抓抓那头短发。“至少我听到句很好的话。是阮南泰说的。”

他朝同僚们叉着腰,又再摆出卧底时那有点像街头混混的姿态。

“拥有可以信赖的伙伴,的确是很棒的感觉。”

这次连向没有表情的相田都笑了。

“而且卡拉诺夫给弄死了,至少也证明件事情。”雷戈继续说。“他们害怕我们。”王燊瞧着这个年轻的新搭档,时无法说话。

黑崎没有看错

黑崎警部就这时走过来。

“你们还在这儿磨蹭什么全部回去休息吧。后天再回来。”

黑崎顿了顿,托托那副粗框眼镜又说:

“回来,又有另天的工作。”

b

附录:东滨市简史

东滨市 b ,正式全名为“东滨都会区” b r r,缩写b。

东滨原为个以渔业及小型工业作为主要经济支柱的城镇。由于拥有优良港湾,渐渐开发出小规模的货运业,加上开始随着货运带来的外国移民,东滨镇日渐兴旺复杂,升格为海岸的边缘城市。

首都迁移计划

距今约三十年前,本国政府与民间的联合科学团作出了可怕的预测:首都圈将会在二十至三十年之内,发生场毁灭性的大地震;加上当时政经专家的主流意见都认为,首都的基建系统包括都内交通运输及通信医疗卫生排污及废物处理等都已经接近饱和点。政府在当时国内各主要传统财阀的支持之下,大胆公布了十五年内完成的“迁都计划”。

在种种政治经济的角力之下,最后决定了以当时在任总理的故乡东滨为新首都的选址。

现在回首调查这段历史,当可发现“迁都计划”的种种真相:实际上各老牌财阀大约早在十年前,便开始秘密收购东滨市的地皮,同时运用财力与政治影响力,游说并促成了“迁都计划”的实现。计划公布之后,东滨市地价暴涨,财阀再以地皮抵押取得庞大资金,投入开发“新东滨都”的建设工程。个簇新光亮的新首都,将不费吹灰之力就纳入财阀们的口袋

迁都失败与“倒产时代”

整个以贪婪为原动力的“迁都计划”,进行得异常顺利。东滨市有如只人为注药催谷生长的怪物般高速扩张。巨大高楼与华丽住宅区的地盘每天增加。大量建设工程及其衍生的各种新兴经济活动,吸引许多外国移民到来市内寻找机会,也有邻近贫国的非法移民涌入,提供大量的廉价劳动力,东滨市渐渐变成种族成分甚复杂的“多国籍都市”。个钢筋与混凝土的梦即将完成。

但是有种事情,是连财阀那巨大的手掌亦无力控制的:“迁都计划”进行的第九年,原首都圈大地震竟然爆发了比科学家的预期提早了十到二十年,而对首都造成的破坏,却远远低于原先的估计。

民间团体及乘机发难的反对派政客,强烈谴责耗费巨大的“迁都计划”是个骗局;媒体也顺着风潮,挖出了计划进行期间大量贪污丑闻,其中主要包括许多土地未经投标贱价批出的事件。

但是最致命的,还是金融界份独立报告向外流出了。这份报告的结论指出:留在原首都圈所要付出的重建修复成本和各种损失的总值,比起继续“迁都计划”的成本还要低。

结果随着现政权倒台,“迁都计划”宣布无限期搁置。东滨市地价夜之间暴跌,把金融与银行体系拖垮;财阀融资中断,加上手里的地产楼宇价值暴落,个个本来如恐龙般强大的企业,竟然连环被收购接管,甚至倒闭。全国经济陷于四十年来的最低潮。人称此为“倒产时代”。

至于东滨市,建设工程全体半途停顿,产权频密拍卖转移或被非法占据,全市的经济结构极度混乱。个光辉的美梦还没有开始就完结了。因为谐音的关系, b 被人们谑称为“r 过期的城市”。

再兴与变化

传统的财阀势力倒下来,造成了经济权力的真空。填补而上的是各种二线产业其中又以受合法经济影响最小的黑道组织为首。在“迁都计划”进行的九年之间,原首都地产价值不断下跌,这些非法势力直趁势买入其中不免涉及大量的“洗钱”活动;到了“迁都计划”夭折后,首都地价大幅回升,这些时来运到的黑道举暴富,成为新兴的财阀。整个经济结构改朝换代。

新财阀们却并没有忘记了东滨市。

东滨市的地产物业暴跌后,新财阀花费他们最近取得的强大财力进行大量收购,又或利用各种强硬手段非法霸占,并且重新启动城市的建设工程;在国会进行贿赂与威吓,通过法案令东滨市政府取得近乎独立于国家之外的高度自治地位;同时大举收买与渗透东滨的市政司法与执法人员他们跃成为了东滨市完全的主人。

资本主义的最高理想逐步实现了:个财阀完全凌驾政治与法律的“自由市”;个所有规条皆在控制之中的“商人梦想都市”。

东滨市,依循着如此奇特的意志,获得了再次兴旺繁荣的活力,在湾岸上发出异色的光芒

后记

假如我没有选择写作的话,我想大概最有可能是去当警察。

少年时的“我的志愿”,确实曾经是当警察。因为这个特殊情结,其实很早之前就有写“警察小说”的念头特别是读过大泽在昌的作品新宿鲛之后,但终于到了今天才成书。

非常奇怪,在香港这样个盛产优秀警匪影视作品的城市,有关警察的小说却竟然少得如此不成比例些前辈写过的“现代技击”或“侠盗类”小说也有警匪元素,但骨子里还是不脱武侠小说的本色。甚至可以说,在华人通俗文坛,似乎从未建立“警察小说”这个传统。这本书里的中篇东滨特搜队系列,算是我朝这个未发掘方向的尝试。

恶都大系,是我跟好友袁建滔的另次合作计划。

又是许多年前的事情。当时他偶尔问起我:“ 中文该怎么翻译”当时 未拍成电影,在美国漫画的爱好者圈子以外其实并不著名我想了想随口答:“恶都,怎么样”其实译得并不准确,但这个颇能引起联想的名字,却渐渐变成了我们合力发展的个创作项目。

当时合作的方式是:袁建滔主力创作整个故事的主要桥段;而我则着手建构这个架空都市“东滨市”的背景。最初本来是计划绘成漫画的找了利志达作主笔,到了最后又是另次因为欠缺资金而胎死腹中,跟误宫大厦样“冬眠”了好段日子。

直到最近滔向小说创作发展,决定重拾那个很有潜力的故事;而我在完结了过去的系列后正在摸索新题材,也对这个“东滨市”念念不忘,觉得很适合发展我心目中的“警察小说”系列。于是恶都的合力创作“再启动”,但这次不同的是:我们以同个虚构都市为背景,却分头各自写不同的故事。结果就是他写成慈悲,跟这本书成为同时出版的恶都大系姐妹作这样有趣的合作,我也不知道过去有没有人尝试过。

的小说里最喜欢安插作家的角色,夫子自道。看过他个叫兰戈利尔人的短篇,故事内容是讲架正在航行中的长途客机,少数在机上睡着了的乘客,醒来发现只剩下他们,大部分人连同机师空姐竟然全部神秘失踪。他们遇到的第个难题,当然是飞机无人驾驶。恰好这些乘客里有个会驾驶飞机的人,才化解了危机。

有个少年乘客暗地里怀疑:怎么这样巧合,留下来的乘客刚好会有个飞机师于是怀疑整件事情是某个阴谋。另位角色是个小说作家,他听到少年的疑虑后就笑着说记忆中大概如此:假如现实世界也像小说里样,不容许点儿巧合,什么事情都得有理由的话,那我们生活就轻松容易得多了。

当然这是在藉角色之口,幽了读者默。

另位畅销作家 也有近似的感叹:“小说跟现实的分别是什么小说要合理。 r b r .”史上最可怕的恐怖袭击“911事件”,恐怖分子非常“”,骑劫飞机用的不是枪或炸弹,而只是几把小刀;学驾飞机也不过是上普通的民间飞行学校,甚至用随街都买得到的“ r”游戏软件。如果之前把这样的“情节”写进小说里,恐怕不被读者臭骂“不合理”才怪。

写小说永远就是有这样的难题:如何去画条现实与虚构的界线。可这同时也是写作最有趣的件事情。

这次我又再玩玩“ ”游戏再次以个架空的城市为小说背景。也许是真的上瘾了

乔靖夫

二○○七年七月日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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