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的现象发生,任徜徉的伤处开始生出新肉,较浅的伤口竟然愈合起来,这等超乎预期的效果,让孙武瞠目结舌,暗忖难怪呼伦法王不远千里而来,要索取《洗髓经》回国治病了。
过不多时,任徜徉吐出一口浊气,初时腥臭难当,中人欲呕,显然气息中充满毒素,可是再过一阵子,腥臭气息淡化,毒素迅速被净化殆尽,这便是《易筋经》的无比奇效。
“呼……”
任徜徉长长吐出一口气后,睁开眼睛,虽然看起来仍旧十分虚弱,但已经不是刚才那副奄奄一息的垂死模样了。
“妈的,河洛剑派那票狗种,趁我不备,暗施偷袭,这笔帐我绝不轻易干休!”
任徜徉一睁开眼睛,立刻开口大骂,这让孙武松了一口气,因为有力气骂人,身体状况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照任徜徉的说法,他是前来这里购物时,恰巧遇到嵩重龙等人率众而来,两边人马一言不合,爆发激斗,而敌方的攻势刁钻阴损,还带了原本用来搜查地下的地行部队,发动暗算,任徜徉这才中了招,落在下风。
“咦?是这样吗?应该不只这些吧?”任徜徉说到一半,被孙武打断,任徜徉露出诧异的表情,奇怪少年为何看得出自己有所保留。
“因为……是我帮你治伤的啊!虽然我不懂得判断外伤,但你每个伤口都有不同的真气残留,易筋经内力一经过,立刻有反应,这哪藏得住?”
尤其是任徜徉左臂的伤口,那一道特别严重,几乎可以见骨,伤口似被极锋锐的兵器所伤,但那兵器却非金非木,是种奇怪的伤痕,如果不是先给人伤了左手,任徜徉不会在之后的战斗中吃那么大亏。
可是,当孙武问起这个问题,任徜徉却显得不愿意回答,顾左右而言他,这点让孙武觉得奇怪,因为任徜徉没有理由要隐瞒自己。不过,既然任徜徉不愿回答,孙武相信这问题背后应该有些隐情,便把问题放下,先关心另一要点。
“那……任兄,你和这间店很熟吗?”
“不用这么意外吧?我很小的时候就来这附近生活了,周围几个城镇,我常常跑来跑去,至于这家破商店……哼哼,每个小孩子都会有自己喜欢的玩具店,这边的玩具多,很有趣,我小时候很喜欢往这里跑。”
任徜徉说得悠然神往,让孙武都不太好意思问他,所谓的“玩具”到底是什么,这家店所贩卖的东西虽然还颇有意思,但应该没有可以给小孩子玩的东西才对啊!
“这么说,任兄,你应该知道这间店有没有西门宝藏罗?”
孙武曾想过任徜徉不会老实回答,但却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形,自己的话一出口,任徜徉的脸几乎皱成一团,非常难看地瞪着自己。那种表情,像是愤怒,又像是无奈,还有几分……不甘。
“任兄,怎么了?你的表情……”
“妈的,给谁都好,就算给呼伦法王拿去都好过给你,怎么偏偏就是等到你这种不解风情的笨鸟?”
这段话骂得没头没尾,但孙武还是听懂了一些,任徜徉无疑是承认了自己的疑问,这间破商店确实隐藏了西门宝藏的线索。能够找到宝藏线索,是件好事,但是被任徜徉这样指着鼻子骂,刚刚还花了偌大力气救他的孙武,也觉得很不高兴。
“这种事情怪我也没办法吧?又不是我很想要,东西才落到我面前的。如果能够选择,我也不想跟滛贼的宝藏扯上关系啊!”
如果说之前任徜徉是表现出不悦,那么这一句话所带来的反应,就是让任徜徉的怒气整个炸开。本来瘫坐在木板床上喘气的任徜徉,一下子站了起来,伸手揪住孙武的衣领,怒瞪着他,仿佛他刚刚说了什么极为严重的侮辱词句。
不过,任徜徉的怒气也只能到这里,因为就在他揪住孙武衣领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出现变化,整个扭成一团,仿佛全身骨节被人逐个扭碎般,痛不欲生,豆大汗珠立刻盈满额头。
就这么过了好半晌,任徜徉叹了口气,将孙武放下来,要少年跟着自己去一个地方。孙武没有再说话刺激任徜徉,但却不代表认同任徜徉的想法,事实上,孙武一直搞不太懂,“偷心”的滛贼,到底有什么地方比普通滛贼高尚?在本质上,这两者都一样会令女孩子伤心,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任徜徉一面自命绝不让身边的女人流泪,一面又把这种滛贼当成偶像,这才真是自相矛盾。
孙武跟着任徜徉出了密室,香菱跟了上来,三人穿过练武场,来到石老人的房间,向掌管这间店铺的主人弯腰行礼。
“打扰了。阿伯,把那个东西让我朋友看看吧!”
石老人正坐在一张古旧藤椅上,手里拿着一根烟杆,听见任徜徉这么说,连头也不抬,冷冷地答道:“你应该很清楚,那东西不是随便给你拿来当宝现的玩具,你随便带个朋友来就想看看,那我们还要不要做生意?”
“唔,这个我比谁都清楚,不过……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想他就是来完结你最后那桩生意的人。”
任徜徉说着,把孙武推到自己身前,孙武拿捏不准状况,只有略带歉意地点头笑了笑。而任徜徉的话确实发生作用,那个总是摆着一张臭脸的老人,表情发生了变化,人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孙武。
“就是这小子?不会吧?看起来傻呼呼的,怎么会是他来……”
说到这里,石老人好像想起了什么,把手一摊,道:“无所谓,什么人都成,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历,也不管你是怎么得到钥匙的,只要是带着钥匙来,就有拿东西的资格。十多年了,西门小子好事不干,就爱给别人添麻烦,只要把这件工作给了掉,我也可以收了这间店……”
石老人说着,带孙武三人再次走向演武场,来到右边的葡萄藤架下,对着葡萄架子的第三根一按,地下传来机括声响,又出现了一条地道。
这个机关不算太精巧,若是细心找,孙武自信也找得到,不过让他觉得讶异的,反而是这间店铺为何有这么多地道?单从地下密室的规模来看,好像每个设施都各自独立,不是什么有计画的建筑,换句话说,在一个小小的地方挖那么多地下设施,这实在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即使现在脚下地面忽然塌陷,孙武也都不会觉得奇怪。
“觉得这里地道太多了是吗?不错,你还算是个正常人啊!”石老人带领三人踏着阶梯往下走。“当初慈航静殿和我租借地方,说要搞什么训练班的时候,可没说会来一群地鼠,白天上课,一入了夜就回房装睡,然后全部开始挖地洞,搞得这里地下不晓得有多少个坑、多少个洞。”
关于这份抱怨,孙武只要想想路飞扬与赤魃镇长的所作所为,就完全可以理解那是怎么样的一种状况了。
然而,这还真是一种很难想像的场面,一大票学员白天在这里辛苦练功,挥洒汗水,修习着慈航静殿的绝学,疲惫了一整天后,晚上却不睡觉,到处挖地洞,真不晓得是所为何来。
“老板,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在这边挖洞啊?”
“最开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由,有人说是梦游,有人说是手痒不能控制,还有些王八蛋推得一干二净,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地上会出现大洞,肯定是宿舍不干净,晚上闹鬼,浑帐东西,我的地方怎么可能不干净,就算有问题,也是这些小子自己搞的事!”
石老人说着,犹自显得气愤,而从他的言语中,孙武依稀想像得到那时候的状况。大大小小的地洞,只是一个开始,当这些“精力旺盛”的学员从练习中掌握到技术与方法,地洞的规模就开始变大,出现了一条又一条的地道。
这些地道的去向,初时很混乱,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懂得地道该怎么挖,所以随着这些错综复杂的地道诞生,也出现了各式各样的藉口。
“……真是什么藉口都有,想挖地道去妓院嫖妓的、想挖回老家看亲戚的,有个龟蛋一口咬定,这里地下有个千年古墓,每天晚上都在自己宿舍挖墓,最后挖穿到旁边那一栋去,当晚就给人顺手埋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透露着不寻常的讯息,孙武之前没有想到这个可能性,但从这话看起来,当时训练班的成员并不是每个都充满同学爱,相反地,简直是把一群毒蛇猛兽关在密闭环境,进行优胜劣败的生存淘汰赛,假若不小心惹到厉害人物,那么弱者可能一个晚上过去,就“失踪”得不明不白。
而在几天混乱的摸索期过去后,挖掘的地道开始有了统一方向。也不晓得是谁带的头,但是训练班的学员们,忽然对佛法奥义有了高度兴趣,当第一个通往慈航静殿的地道被查获后,当场给人赃并获的几名学员,张口结舌,努力为自己的清白辩解,但无论他们用的理由是什么,背后目的却都是同一件事。
(原来……从这么早之前,他们就开始去慈航静殿盗经了,但是从万佛城挖地道去慈航静殿,这会不会……太远了一点啊?他们是在玩愚公移山吗?搞这么大的艰巨工程!)
孙武这样想着,耳边却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就是因为每个人都认为,不可能会有人这么做,所以才有这么做的价值啊!”
说话的人是任徜徉,只是他说话的口气有些奇怪,孙武侧头不解,石老人已经发出叹息。
“对啦,就是这一句,当年西门小子就是说了这么一句话,搞得我这里鸡飞狗跳,一群浑帐三更半夜不睡觉,卯起来挖地道,唉……那个时代啊!”
石老人摇摇头,像是对过去的种种不胜唏嘘,这种表情孙武并不陌生,梁山泊里头有很多人谈起过去,就会露出这样的怀念神情,每次看到都令自己感到好奇,那个动荡的时代……真有这么好吗?
而任徜徉果然不愧是西门朱玉的崇拜者,连偶像说的话都记得牢牢,单从这句话听来,西门朱玉根本是个妄想家。即使要去慈航静殿盗经,也有很多其他方法,从这里挖地道去慈航静殿,挖上一年半载也未必连得过去,还没到那边就会给人发现,还盗什么经?想到这里,孙武有种想笑的冲动,但考虑到后果,还是忍了下来,拉着香菱一起走路。
地道的规模,比预期中要大,先是一截石阶往下延伸,再来就是一长串弯弯曲曲的小径,每个转角口,都还另外有岔道、歧路,活像是个巨型地下迷宫,倘若不是有熟悉人带路,相信早就在这里头迷路了,而从这距离来算,孙武也肯定这已经挖超出这间店的范围,挖到别人家地底下去了。
走道两旁是单纯的土壁,除了每隔几公尺安置一盏油灯外,没有多余的装饰,孙武跟在石老人身后,嗅着地道里特有的潮湿土味,只觉得阴暗昏黄的地道内,老人的背影看来也很模糊,一切是那么地不真实。
恍恍惚惚中,孙武好像听见一个声音,虽然只是用普通口气说话,但却十分开朗,很像是一边大笑一边说话。
“就是因为每个人都认为,不可能会有人这么做,所以才有这么做的价值啊!”
一时间,孙武以为又是任徜徉在后头说话,但声音却与任徜徉有所不同,而且这句话比之前任徜徉说的要长。
“挖地道去慈航静殿是不可能,但凭我们这些三脚猫要打倒天妖,本来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如果连这种小奇迹我们都做不到,将来又有什么资格创造更大的奇迹呢?事情是靠做的,不是靠说的,大家拿起铲子来干吧!”
这些话在耳畔响起,仿佛有人在旁边讲话,但又看不到有人,孙武一时间以为自己幻听,又或者撞到鬼,转头左右环望,却又有一个声音,仿佛是刚才那一段话的尾音,回荡响起。
“来干?干你老母啦!”
这只是一句脏话,没什么特殊意义,但孙武却认出了这个声音,而且还是一个自己从小听到大的熟悉嗓音。
“胡、胡伯伯?”
当年创建同盟会的几大高手之一,慈航静殿的破戒虎僧胡燕徒,这十多年来一直隐居在梁山泊,不曾再履红尘,也没可能突然听见他的声音。然而,这个“幻听”的出现,却让孙武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参与这个训练班的成员,范围可能远比自己所预期的要更大、更远。
(难道说……我刚才听见的,是以前在这里之人所说的话?可是,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听到?)
孙武诧异地左顾右盼,发现香菱与任徜徉表情如常,根本就没有听到那些声音,只有自己一个人听见。这实在是很没道理的事,孙武只觉得事出必有因,自己绝不是什么超级幸运儿,没理由别人听不到的东西,偏偏只有自己听到,倘若说是闹鬼,这或许还说得通,但胡燕徒明明就活得好好的,没有变鬼啊!
“少爷,你怎么了?脸色好奇怪?是不是不舒服啊?”
“不,我只是……呃!”
单是一个幻听,就已经让孙武百思不解,质疑自己是否神经错乱,当那些幻象也开始在眼前出现,少年真的要怀疑自己神经有问题了。
这些幻象非同小可,孙武看到的人影不只一个,竟然是七、八个模糊的人影,全部穿着一样的服色:白色汗衫、蓝色长裤,脚穿土黄铯胶鞋,头戴工程帽,肩膀上或是脖子上都缠了条毛巾,不然就是手上分别拿着不同工具,有些拿圆锹,有些拿十字镐,不约而同地朝地道深处走去。
看到这一幕,孙武蓦地生出一股冲动,也不管石老人在前头领路,自己大步急奔,一下子就追过石老人,冲进前方的昏暗里。
第四章 柳暗花明·无孔不入
在孙武正前方的那些幻象,走动的速度看起来不快,只是边说边走似的散步着,但其实是以非常快的速度,往地道的尽头消失,孙武必须全力追赶,才能够勉强跟上,不被甩开。
任徜徉和香菱好像在后头叫些什么,但少年无暇顾及这些,只是全力往前奔去,不想被那些影像远抛在后头。这么卯足劲奔跑的结果,总算勉强追得上,在每个弯道岔口凭着仅余的笑声、影像,选对了正确的方向,连过五个岔道没被甩开。
追赶这些幻像,除了因为它本身存在的意义,另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则是因为这些幻象一直在笑,好像这些挖掘地道的人非常地开心,那种感觉不像是在干见不得人的事,若单纯听这些爽朗笑声,只会以为他们是要去参加祭典,就是这样的气氛,让孙武相信前方没有危险,直直地追赶上去。
(那些人里头,有两个人好像是胡伯伯和李叔叔……嗯,不会错的,原来他们两个也曾经来过这里,天啊!那个训练班当初到底收了些什么人啊?)
幻象隔得太远,很不清晰,如果不是和胡燕徒、李慕白相处了十多年,太过熟悉他们的身形,一定认不出来,但除了他们两人以外,孙武还对其中一个身影感到熟悉又陌生,最初完全想不起来,苦苦思索之后,答案浮现心头。
“是路叔叔!”
本来第一眼就该认出的,但是现有的形象相处太久,孙武忘记了他本来双臂完好时候的样子,要思索一下才记得起来。
(对喔!路叔叔和胡伯伯、李叔叔他们本来就是旧识,没想到他们是在这里认识的。奇怪,别人来这里,都是练成绝世武功,后来变成救国英雄或是大滛贼,怎么路叔叔的武功练得那么烂,最后还变成流浪汉?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
孙武摇了摇头,却突然萌生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说从那个训练班结业的学员,都练成了一身本事,后来成就非凡功业,那么,投效太平军国的无疑是变成了重要军官,投效敌对阵营的呢?太平军国的最大敌人是同盟会,而胡燕徒、李慕白这两个同盟会始创成员,都曾参与这个训练班,从这想来……难道同盟会就是在这个训练班中萌芽,奠定日后覆灭太平军国的基础?
(不不不,这不太可能,我一定是想太多了,这种事情太不实际了……)
把杂念抛诸脑后,孙武愕然发现,那些幻影已经消失,而自己正站在地道的最尽头,前方虽是一片漆黑,但黑暗中的感觉不像是通道,反倒像是一个房间、一个……密室。
对着眼前的黑暗,孙武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惧意,虽然连他自己也不晓得有什么好怕的,但每想到只要往前跨一步,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改变,这一步就始终跨不出去。
迟疑之下,随手往墙上一拍,眼前骤然光明大放,黑暗中亮起了十多支火把,把前方的景物照得清清楚楚。只见二十块岩石以横五竖四的形式,整齐排列着,乍看之下,有点像是棋盘,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全都是一个个石柜。
柜子,通常都是用来收藏东西的,孙武意识到西门朱玉所遗留的秘宝,很可能就藏在这些柜子里,不禁怦然心动。
(等等,再怎么说,这也是宝藏,胡乱收在保险柜里头,这样好奇怪啊!一点宝藏的气氛都没有……)
孙武愣了一下,终于还是往前走,伸手想去触碰那二十个石柜,却又在即将碰到石柜的那一瞬间缩手,一种心惊肉跳的直觉,让孙武警觉到这些石柜并没有那么简单,里头肯定隐藏着某些守护机关,贸然去碰,随时都会有杀身之祸。
就这么一下耽搁,后头脚步声响起,任徜徉等三人追到了此地,见到孙武站在石柜前,全都吃了一惊,任徜徉错愕道:“你怎么走到这里来的?从那里到这边,路上起码有五个岔口,你怎么能毫不迷路地来到这里?别告诉我以前有人带你走过,这种鸟话我绝不会相信的。”
“呃,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乱走走来的,你信吗?”
这种说法自然令人难以置信,不过现在谁也没有追根究底的兴趣,最重要的宝藏已经在眼前,其他问题都要先搁下。
在现场几个人中,石老人似乎是受托保管秘宝的中间人,单纯负起保管的职务,却对其他事所知不多;相较之下,任徜徉应该是最了解状况的人,香菱和孙武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做着无言的催促。
“唔……十多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天。”
任徜徉站在石柜前,语气充满感叹,他伸手虚抚石柜,没有真的把手掌贴上去,孙武从这一点看出事有蹊跷,自己先前的猜测没错,这些石柜果真藏有守护机关。
“我很小的时候就来这里闲逛了,不过,到这个密室是和尚师父带我来的,没有他的情面,我也进不来这里。”
孙武和香菱望向石老人,而老人点了点头。孙武相信任徜徉没有说错,因为这个老人家看来就像是一颗茅坑石头,恐怕很难用什么威逼利诱打动他,西门朱玉将宝物委托给他,他就尽职看守,只让西门朱玉本人或够资格的寻宝者接触,却不晓得苦茶方丈为什么能带人来看?
“因为……和尚师父也是受托看护这个秘宝的管理人。当年在这里的这个训练班,和尚师父就是慈航静殿派出的总负责人,职务是班主任,训练班的一切学员都由他来调教指挥,说西门大侠是他教出来的,一点也不为过,嘿嘿,当年我也就是被他用这句话引诱去拜师的。”
任徜徉抬起头来,似是感慨,又像是有无数的憧憬,缓缓道:“而这里……也就是一切的源头,太平军国毁灭的火种,现在的天下第一大帮同盟会,所有传说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就是因为有了训练班,所以才有了同盟会。”
“你说什么?同盟会……是从那个训练班里头诞生的?”
孙武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自己刚才的念头竟然成真,当年那个训练班的成员卧虎藏龙,在此风云际会的后果,就是诞生了日后天下第一大帮。吃惊之余,孙武看见石老人点了点头,感慨似地说话。
“是啊!那时的人有够乱,有滛贼、有贵族、有亡命之徒,也有被赶出来的凶和尚,嘿嘿,还有女扮男装的也混进来,真是乱得一塌糊涂,连宿舍都不晓得该怎样安排。”
听起来确实很乱,但孙武在意的却不是这个,假使同盟会的诞生,和这个训练班有重大关系,胡燕徒、李慕白等人都曾经参与这个训练班,那么,同盟会最重要的一个人物,如今的同盟会主席6云樵,当时是不是也在这个训练班里头呢?
“是啊!是有他一份没错。”石老人点头道:“他、西门小子,和苦茶的交情最好,几个人常常混在一起,和那几个贵族子弟明争暗斗。他们三个人白天学习,晚上挖地道的挖地道,逮人的逮人,每天都好热闹啊!”
结果还真的是这样,孙武暗忖这么一来,整件事情都说得通了,6云樵参加了这个训练班,在此学到绝世神功,与苦茶的交情更是在那时奠定下来,后来一个贵为同盟会主席,一个则是当上了慈航静殿掌门,人隔千里,情谊常在,所以6云樵不问世事之前,仍遣人送来信物,让苦茶方丈可以凭着信物求援。
(咦?还是有点不对劲,这种训练班不可能传授真正的绝学,6云樵是怎么练成绝世武功的?他的五绝神剑好像也不是慈航神功,至少我在慈航静殿从没见过,还有,如果真的想要帮忙苦茶方丈,只要留下联络方式就好了,有信物没联络方法一样没用,像现在这样认物不认人,那信物只会成为别人觊觎的目标,6云樵为什么干这种蠢事?)
孙武愣了一下,突然发现密室内的火光摇映,光影闪动的样子很不正常,仿佛在传达某种讯息。另外三个人也注意到这情形,石老人冷哼了一声,道:“那班家伙来得真慢,现在才到地道口,太晚了吧?”
虽然没说是何方人马,但孙武知道有其他人衔尾而来,已经到了地道口,自己的时间所剩不多。
不待催促,石老人已经有了动作,把二十个石柜最右上角的那一块拆下,那赫然只是一个装饰石版,少了这一块石板后,十九个排列整齐的石柜便有了移动空间,老人熟练而迅速地搬移石柜,一排一列地飞快移动着,孙武最初不懂,后来才明白,这个宝藏设有开启密码,如果密码不对,门户就无法顺利开启,不过,这个密码就是钥匙吗?
当十九个石柜依阴阳明暗排列成形,石壁传来一声轰然闷响,分别朝两边打了开来,露出正后方一个小石台,看来就是开启宝藏的最后关键。
“别小看这些布置,如果没有用正确方法将石壁打开,这整个装置就会变成爆炸机关,方圆几百尺地都会被炸上天去……唉,有时候我也很讨厌,为什么前辈高人总喜欢用这一套?”
任徜徉摊手说道。而这也代表一件事,刚才御前侍卫虽然带齐潜地部队同来,但如果当真让他们从地下接触到这密室,后果绝不是找到宝藏,只会是把所有人一同炸得粉身碎骨。
“本来到了这一步,就是拿出钥匙,开启石台上所设的封印,不过,到目前为止,没有人知道钥匙是什么。”
“什么?没人知道?任兄,那你这不是在玩我吗?你带我到这里来,总不会是来观光的吧?”
都已经到了大门口,却找不到开门的钥匙,孙武这一惊非同小可,尤其是香菱在他背后轻轻戳着,暗示敌人已经从地道入口迅速靠近,来的速度很快,显然不是庸手,更不是小小毛贼。
石老人快步走出密室,到外头的地道里做了什么,只听见远处传来阵阵机关声响,跟着就是一阵崩塌之声,那自然是石老人发动机关,阻慢敌人行进,为孙武等人争取时间了。
“不用担心。这么多年来,我就是被这道难关给卡在这里,只能偶尔来这边观光一下,不过……你和我不同,你早就有一把钥匙握在手里了。”任徜徉道:“和尚师父告诉过我,能开启西门宝藏的东西,除了西门大侠所设定的钥匙,还有一样,就是西门大侠的无孔不入掌,只要把掌劲输入石台,就会开启。”
孙武皱眉道:“输入掌劲就能开启宝藏?这又算是哪门子的钥匙?听起来好像是作弊啊!”
任徜徉耸肩道:“都说是钥匙,有开前门的,当然也有开后门的啊!西门大侠设计这宝藏,搞不好偶尔自己还要拿出来玩玩看,万一钥匙不知道搞丢去哪里,连他自己都打不开,岂不是更糟糕?所以当然要留道后门了。”
尽管言之成理,不过孙武还是有种很鸟的感觉,差点就跪倒在地上,只是脑里还记得时间紧迫,连忙跑上前去,看见那洗手盆似的石台中央有道裂缝,本来应该是插入钥匙用的,现在哪管得了这许多,把手按放下去就是了。
(啊!不妙,居然忘记最重要的一件事,无孔不入掌我还不能操控自如,不是想用就能用的啊!)
孙武生出了这样的疑虑,不过,事情却是有惊无险,当他把手放上石台,异变陡生,不知是巧合,抑或是某种机关设定,孙武体内真气突然一动,化作滚滚洪流,直冲向掌心,跟着便是沉重一掌击出。
无孔不入掌发动,准确地击在石台中心,而在这一掌发出的同时,孙武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情形就与早先在绝崖石壁前一样,恍惚间有某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讯息,似是无数的画面,瞬间急涌入孙武的脑海。
“啊!”
孙武低呼一声,很快便清醒了过来,这次失神的时间比上次短得多,而在这短暂的失神过后,石台分成两半,露出了藏在其中的一本书卷,上头明白写着“天绝剑式”的字样。
“到手了!”
孙武大喜过望,连忙将秘笈取到手中。秘笈入手,孙武才发现自己的高兴有些莫名其妙,自己练的是拳脚,不是刀剑,取得一本剑谱有什么好高兴的?自己寻宝为的是《洛书》,看到这里藏的宝物是剑谱,应该大失所望才对,高兴什么?
“秘笈拿到了吗?”任徜徉一副跃跃欲试的兴奋表情,为了得到秘笈而兴奋不已,但眼中却难免一丝失落,似是遗憾能完成这梦想的人不是自己。
“少爷、任先生,时间紧迫,我们尽快离开这里比较妥当,敌人快要追来了。”香菱并没有忘记敌人的事,而且从声音听来,敌人正迅速突破地道中的种种阻碍,很快就会到这里。
秘笈到手,要怎么开溜却是一个问题,这里是地下深处的密室,唯一的出口只有前方地道,从那边出去肯定会撞到人,一场激烈战斗难免,孙武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用担心,慈航静殿附近别的没有,就是地道多,这点小事难不到我们的。”
任徜徉抬起头,向石老人打个招呼,石老人赶了回来,在石壁左边的突起物上先是一转,再重重拍下,“轰”的一声,石壁中出现了一条陡斜向上的阶梯通路,孙武和香菱想也不想,跟着石老人一起冲上阶梯去。
“任兄,这个石阶是通到哪里?我们刚刚在底下走了那么久,应该已经离开万佛城了吧?”
“嗯,是啊!”
任徜徉随口回答,孙武却很佩服这个地道的工程,居然挖着挖着就出城去了,很难想像这么大的工程单凭七、八个人就可以做到,难道武功高,挖地道也会快一点吗?
不过,更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头。这条由密室连通出来的地道,照理说是为了紧急逃生,但距离之长却跑得四人力竭汗喘,石老人身无武功,任徜徉有重伤在身,跑的时间一长,体力均已不支,全赖旁边的孙武与香菱扶持,才没有倒下去。
“喂!阿伯,这地道到底通往哪里?这种跑法……呼……哪像是在逃命?根本……根本就是在跑马拉松嘛!”
任徜徉气喘吁吁,但老人家的状况更糟糕,汗出如浆,几乎就要倒毙路旁了,好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话。
“我……我也不知道……西门小子他们只说会通到外头,没说多远,我……这十几年来我也是第一次走。”
“什么?你以前没走过?”
相较于任徜徉的震惊,孙武却担心起另外一件事。一条地道会没出口,这不太可能,但十几年没人走过的地道,要是中途已有坍塌,那是半点也不奇怪,假若此事发生,那自己就等于是白跑,早晚会给敌人瓮中捉鳖。
不过,想归想,孙武最后所能做的,还是只有搀扶着身旁的任徜徉,拔足飞奔,往那看不到的地道尽头跑去。奔跑途中,后方也隐约传来声音,应该是敌人到了密室,发现宝藏已被开启,愤怒地追赶上来。
从声音判断,敌方人数不少,假如说华孤峰、嵩重龙等人是打头阵的精锐队伍,那现在大概是主力部队到了,孙武不认为银劫会亲自上阵,但西门宝藏事关重大,这个推测也很难说得准。
再跑了一段时间,后头的怒骂嘶喊声越来越大,敌人正迅速靠近,眼看一场激斗难免,孙武心中焦急,忽然前方一片漆黑,竟是地道已经到了尽头,孙武以为前无去路,但抬头一看,上方有一个很大的铁闸转盘,连忙叫来香菱,两个人合力把这个大铁闸打开。
铁闸甚是沉重,又已经十多年不曾运转,想打开并不容易,香菱运足了劲道,重掌连轰数记,这才让铁闸的锁扣松动,用力一转,上方传来机括运转的声响,一下子就转了开来。
“少爷!快走!”
香菱打开了铁闸,只有些许微光从上方洒下,外头早已入夜,只是不晓得出口位于何方,孙武猜想普通地道出口,应该是在某个不起眼的所在,否则一开暗门出去,吓着旁人,那就糟糕至极,但西门朱玉这个人似乎胆子很大,出口万一设在什么惊天动地的所在,也不足为奇。
(算了,现在也没法顾虑这么多,先设法出去就是了。)
孙武殿后,让任徜徉带着石老人先出地道,自己守在后头,听见追兵的叱喝声越来越近,从口音判断果然是御前侍卫,对西门宝藏志在必得。而回到地面上的香菱似乎在嚷些什么,听不太清楚,只不过孙武还是猜得到,自己的预测多半没错,出口一定是设在很夸张的地方。
不假思索,孙武也跟着任徜徉后头窜上去,一面爬还一面催促众人快走,因为哪怕是关上大铁闸,恐怕也很快就会被御前侍卫破闸而出,因为他们有装备、有高手,这种铁闸没可能挡得住他们。
只是,出了地道的孙武,左右望望,却觉得景物很熟悉,这应该是自己十分熟的地方,再多看两眼,孙武为之愕然。
“这……这里好像是……慈航静殿的后山?”
慈航静殿的后山,也就是原本藏经阁的所在,现在搭建上一堆鹰架的位置。地道出口设在这里,便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西门朱玉当初所发的豪语没错,他们果真从宿舍挖了一条地道,直通慈航静殿。姑且不论他们有没有实现盗经的企图,但他们真的实现了这个小小奇迹,为后来击溃太平军国的大奇迹立下基础。
孙武感到一种激动,当年胡燕徒、李慕白等人从地底下钻出,站在这个位置,像自己一样顾盼着周围景物,藏经阁近在眼前时,胸中的激昂澎湃,应该更胜自己十倍吧!遥想前辈们的豪情壮志,孙武一时间出了神,直到洞岤之下传来吼喝声,追兵到来,这才被惊醒。
“不好!敌人追上了。”
孙武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先关闭大铁闸,阻得一阵是一阵,但任徜徉的手伸了过来,抓住孙武的衣领,根本不给他关闭大铁闸的时间,急速开跑。
“任兄,起码关一下……”
“没时间了!先跑再说。”
任徜徉表现出来的态度很急,甚至像火烧屁股一样,孙武搞不太懂,而大铁闸没能关上,所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在孙武与任徜徉奔出十多尺之后,御前侍卫开始从地道中窜出来。
最前头的几名御前侍卫钻出来,看到了孙武与任徜徉,又发现了周围的景物不对,大为震惊,张口似要呼叫,不过却没能发出声音来,因为在他们张口的那一瞬间,一声震天巨响传来,如雷霆霹雳,震得所有人耳中剧痛。
跟着,就是一幕令人悲痛的画面上演,巨大的爆裂声响中,几件金属庞然大物,仿佛流星坠地般从天而降,坠砸在地上,将地上打出深深的凹坑,而且余劲未止,还往旁边拖擦了几十尺,那几名站在拖行轨道上的御前侍卫,就像被疾风吹起的稻草般,整个身体瞬间化成一堆血肉。
那些尚未从地道出来的御前侍卫,情况也没有好到哪去。情形就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棉花,被百斤铁锤重敲脑门,
上一页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