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云梦谭》 第175部分阅读

阿江兄再怎么自认了得,也不要太给自己脸上贴金,老头子下手既狠,筹谋又准,如果真的欲除你而后快,凭你的本事,怎么能活到今天?他想杀你是没错的,不过程度上来说,大概就是……没事的时候就顺手把你宰了,有事的话就先忙正事,反正你什么时候死都行,成不了大事大气候。”

西门朱玉两手一摊,十足无奈的表情,虚江子也不晓得该不该朝他发怒,迟疑了一下,道:“天魔带走了我姐姐,你觉得真的有可能救活她吗?”

“天晓得,只能说有机会吧,那一剑我是认真砍的,没有丝毫留手,就算是老头子想救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说干就干的,这点自信我可还是有的喔。”

“什么自信?你就为了这种理由砍了我姐姐!”

“阿江兄,做人说话可要公道,你别忘记,当时你姐姐手里的剑,正要往你身上捅,我要是不出手,你老兄现在就是地上的死人了。”

“你说,你是为了引走天魔才出剑,那你就没考虑过,万一天魔没走,继续对付我们两个,你的计画不就彻底失败了?”

“失败就失败,我早就说了,是你们以为我神机妙算,足智多谋,我只是临场随机应变而已,失败是正常,成功算赚到,况且……”西门朱玉耸耸肩,道:“扯了那么多,其实我只是在找正当理由而已,实话实说,我压根就是想砍她,哪怕别的计画都失败,只要能砍死她就值得了。”

“为什么?你和她有什么恩怨?为什么非杀她不可?”

“这还用得着问吗?白虎一族的存在太危险了,要是让这么残暴的种族存续下去,全人类都会受到威胁,更何况,你自己其实也很清楚,那个女人已经完全疯了,她不只是想杀你,根本就是想毁掉她所能接触到的一切,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留下。”

西门朱玉叹了口气,在虚江子的肩上拍了拍,“或许,她那一剑,并不是真要杀你,而是为了让你杀她,求一个解脱的……”

“你胡……”虚江子愤怒辩驳,话刚出口,想起虚海月当时的眼神,这些话又说不出口,或许……西门朱玉说的确实没错。

这个问题越想越是心痛,虚江子不愿再想,随口道:“你既然觉得白虎一族那么危险,我也是白虎后裔,你怎么不连我也杀了?”

“这个嘛……若是在还没认识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秘密,你以为我会不动手?不过,现在大家怎么说都是兄弟一场,你又没闹出什么事,最多也不过就是发狂的时候噪音扰民,裸奔吓人而已,总不能为了这种鸟理由就宰了你吧?”

西门朱玉正色道:“阿江兄你别的本事没有,自制力却是一流,连我也甘拜下风,像你这样的人,我愿意在你身上赌一次,要是白虎遗民都是你这样的人,天下早就太平,白虎又怎么会成为动乱因子?”

说到这里,西门朱玉的脸色突然变了,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向虚江子一拱手,说自己还有急事待办,既然这边危机已解,就先走一步,他日有机会再碰头。

以西门朱玉过往的情形来看,一件事情结束,马上要赶着办另外一件事,这是再正常也没有,虚江子本来要点头告别,却突然心念一动,表示要与西门朱玉同行,一起去办事。

“呃,我是要去办重要大事,你跟着我去干什么?”

“朋友一场,偶尔也该为你尽点心力,不能让你一个人过劳死,说吧,你要去干什么大事?不管上刀山、下油锅,我都陪你走这一趟。”

“不、不妥吧?你有伤在身,还是赶快去找个乌龟洞躲起来,把身体调养好再说,不然如果被我老爹碰到,真的会把你宰掉的。”

“咦?西门你平常一向是有便宜就占,上阵的时候能够多拖帮手,绝不会拒绝的,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客气啊?我受不起的。”

虚江子故作讶异,西门朱玉的表情突然一变,一面推开虚江子,一面焦急地道:“好了,老实对你说吧,人有三急,我是去找地方大解,这样你可以识相一点了吧?”

“别急啊!”虚江子不让路,拦阻在西门朱玉之前,“既然是好朋友,大解哪用躲起来?恰好我肚子也不太舒服,大家一起去方便,增进友谊,可以吧?”

这话说得几近无赖,不过,说话同时,西门朱玉要抢路离开,虚江子不让,出手阻拦,双方转眼间对拆数招,已经用上了武功,也使上了劲,再非普通的互开玩笑,而是有了真正的火药味,当虚江子骤然出腿,打横一扫,逼开西门朱玉后,他瞪视着这名老朋友,一字一字地说道:“别装了,你不是要去办事,是要去杀阿河,斩草除根,对吗?”

心里的盘算被拆穿,西门朱玉并不否认,只是用一种很认真,很严肃,甚至说得上冰冷的眼神,迎上虚江子质问的目光,道:“你弟弟与你不同,如果今天不杀他,你知道以后要因此死多少人吗?”

过去,虚江子是很清楚西门朱玉的智计百出,机警应变,但不管是碰上何等大事,西门朱玉总都是一副贼笑兮兮的模样,放低姿态,甚至插科打浑,不让气氛太过紧张,所以在虚江子的印象中,西门朱玉的形象,就是江湖上名声狼藉的那个风流大滛贼。

直至此刻,接触到那抹决绝的眼神,虚江子心头一震,才意识到西门朱玉的另一个身分,有着这种眼神的男人,毫无疑问地就是魔门中人,在那总是维持着笑脸的面容底下,有着一颗冷静、冷血的冰心。

“你能给我机会,愿意信任我,为什么不愿意也给阿河一次机会?”

“你神经病,虚河子那小子与你能一样吗?你知不知道在你远离中土的这段时间,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他做了什么?”

虚江子愣了一下,看着西门朱玉要趁这机会往前冲,连忙阻住,眼看着两人又要动起手来,忽然听见大批人朝这边赶来的步伐与喧哗,虚江子不想露面人前,想要躲避,又忌惮西门朱玉趁机闯过,正感犹豫,哪知道西门朱玉的反应更快,似乎更不愿意在人前露脸,二话不说,飞身就往一旁的草丛跳。

在两人的右侧不远处,是一大片与人同高的长草,虚江子一见西门朱玉逃逸,马上也跟着做出同样动作,两人几乎是同时跳入草中藏匿,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那批人就从路上经过。

以西门朱玉、虚江子的能耐,在这些人靠近的途中,便已经从步伐中听了出来,这些都是河洛子弟,素质也还不错,看来是因为本地战事吃紧,调拨而来,赶赴支援掌门人的,里头虽然大部分都是虚江子的生面孔,不曾见过,可是看他们人人一副凝重的表情,忠诚度应该没有问题,那个洞窟中只剩下虚河子一个活人,他们赶到洞窟,虚河子的安全可保无虞,自己只要不让西门朱玉有机会去补刀,一切就不用自己担心了。

想到这里,虚江子松了一口气,转头望向旁边的西门朱玉,见他满面不平之色,胸中感觉五味杂陈,正想悄声问几句话,却听见那群河洛弟子进行交谈,说与大滛贼西门朱玉有不共戴天之仇,定要将这恶贼碎尸万段,才得甘心。

“呃,我不在中土的时候,你又惹了什么事?”

虚江子有些诧异,尽管以河洛剑派的立场,匡扶正道,扫荡j邪,有一千一万个理由要杀西门朱玉,但看这些年轻弟子咬牙切齿的表情,还有激动的程度,恐怕不是单纯因为立场之别或陈年旧怨,而是新近结下的恩怨,这就不能不让虚江子感到奇怪了。

西门朱玉最初也是满面困惑,毕竟结怨太多,要想起什么人是因为什么事要找自己报仇,就算记忆力超群,也不是容易事,但天才人物的水平就是不一样,短短十秒的思索后,西门朱玉恍然大悟,恨恨道:“死老头,报复来得好快。”

虚江子不了解西门朱玉何出此语,直到听见那些河洛弟子说,西门朱玉丧心病狂,刚刚在山上垂涎虚海月的美色,图谋不轨,遭到虚海月激烈反抗,他逼j不遂,恼羞成怒之下,竟然痛下毒手,将虚海月以残忍手法杀害,刚才众人还亲眼目睹虚海月的惨状,群情激愤,这才集体杀上山来,要把滛贼斩杀雪恨。

“真是太惨了,整个身体几乎被斩成两段,那滛贼真是丧尽天良,居然对女流之辈也下如此重手!”

“已经用最快速度送去治疗了,但伤得如此之重,也不晓得救不救得回来,我看多半是回天乏术……”

“虚江子师兄下落不明以后,海月小姐就是掌门人仅有的亲属,两人情谊深重,如今海月小姐遭此不幸,若让掌门人得知,他如何承受得起这个打击?”

躲在草丛中,虚江子听着一众河洛弟子义愤填膺的怒骂,几乎为之傻眼,想不通这算什么跟什么,虚海月遭到致命重伤不过是刚刚发生的事,为何一下子就有这么离谱的谣传出来,这些人亲眼见到了虚海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用那么奇怪,这叫一报还一报,老头子冲出来抢人的时候,就晓得落入我的算计,他要是不搞点小动作,还以颜色,怎么能泄得了这心头之恨?”

西门朱玉简单解释,天魔是带着虚海月往下冲,路上有了主意,趁着山下人多,各门各派都有,就把虚海月带到河洛派的阵营里一晃,让人瞧见,再扯个谎言,就可以把这笔帐栽到西门朱玉头上。

至于虚海月,如果天魔抢救无效,就会直接把尸体扔在众人眼前,更容易挑拨情绪,怎样都没理由把到了手的猎物,又交回河洛剑派去抢救,因此,所谓的抢救只是个幌子,在众人眼前露过脸,给人看过之后,就会设法再弄回魔门去,如无意外,这些人下山之后,就会发现应该被送回河洛派驻扎地抢救的虚海月,半途失踪,再也找不到人了。

“主意很简单,实行成功的关键在两个地方。第一,魔门在河洛剑派,必有j细潜伏,下从普通弟子,上至长老名宿,各有不同的潜伏人员,只要这些人适时地出来喊两声,就能简单操控舆论,引导群众方向。”

西门朱玉道:“别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最好的证据,就是你仔细听,等一下不管这群人说些什么,最后一定会有个人喊说要砍死我,那个人就是魔门的j细。”

果然,这话才一说,本来仍在讨论这场突来意外的河洛子弟中,突然就传来几声叫喊。

“无论如何,今天不能放过西门朱玉,不把他斩成肉酱,我们永远也不能抬起头做人了。”

这句话发挥了效果,把本来偏离主题的议论扯回,更让所有河洛弟子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众人大喊一声,就往山上冲了过去,仿佛能够肯定西门朱玉就在那里。

看见本门弟子如此遭人摆弄,虚江子真有一股冲动跳出去阻止,只是被西门朱玉拉住,而当所有人都走光,他蹲在草丛中,望向西门朱玉,“你的罪名又多了一条,在这江湖上,要栽赃一个人真的那么容易?”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看怎么做而已,像我是最好栽赃的典型,因为说穿了,这些家伙和我一样,只是找个正当理由而已,就算没有这件事,他们也想砍我想很久了,扔一个理由给他们,当然就冲过来了,况且……”

西门朱玉两手一摊,道:“刚刚说的第二个理由,一定有人向他们指出,虚海月身上的伤口,是我的剑法所造成,铁证如山……这样说也不算诬赖啦,本来就是我砍的嘛!和我身上背的其它栽赃案子相比,这个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我……我现在的感觉很复杂,有些同情你,又很想砍你一剑。”

“哈哈,这个很正常,让人爱恨难分,就是我的魅力所在啊,如果你是女人的话,我就会特别叮咛要你别爱上我了。”

对上西门朱玉的笑脸,虚江子实在觉得很无奈。说认真的,只要想到虚海月可能真的已经死在西门朱玉剑下,自己就悲愤莫名,很想拔出剑来,立刻砍了他,但回顾当时的情形,若西门朱玉不出剑,自己说不定就要被这一剑透胸刺过,自己总不能说“我甘心被刺,要你多管闲事”,然后以此为由砍了西门朱玉吧?

“喂,接着。”

西门朱玉将紫霞神剑扔给虚江子,适才虚江子掷剑出手,紫霞神剑插入石壁,他追赶天魔时匆匆奔出,未有将剑拔出,西门朱玉尾随追来,顺手就将剑拔起,趁机交还。

“河洛剑派很快就要对我玩大追杀了,这东西交到你手上,总好过继续在他们手里,我压力也会轻一些。”

虚江子收下紫霞神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疑问,西门朱玉有时间拔剑追上来,怎么就忘了顺手对虚河子补上一剑?如果说是因为关心则乱,那这份人情可实在不易,只不过,想归想,这个问题终究没有提出口。

“阿江兄,今日你死命拦着,看来我是没机会斩草除根了。”西门朱玉道:“但我要问你一句,你怎样都不让我铲除祸根,将来要是有一天,你弟弟搞出什么无可收拾的大事,到时候你还会拦吗?”

这个问题的份量很重,虚江子晓得自己不能逃避,“如果你从此不再对阿河出手,那我答应你,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亲自阻止他。”

话说得很硬,但就连虚江子也没自信,若真有那一天,自己能否做到,不过西门朱玉却似乎对这回答感到满意,与他握了握手。

“那就说定啰,要是那一天来了,而我已不在,这烂工作就由你担下了。”

“呃?”

第二章 故乡异乡·再造传说

虚江子其实并不太清楚,西门朱玉是不是那种说话一定算话的人。尽管这个人够义气,对自己的承诺也算有效,但他之所以在江湖上名声不好,很大一个理由,就是因为他不怎么讲信用。

尽管次数不多,不过西门朱玉的几次不讲信用,说话食言,都为同盟会带来巨大利益,或是解决了重大麻烦,同样的也都让敌人记忆深刻,几乎惨痛到一辈子也忘不了。

最有名的两次,都是与强敌对峙,或是受人质要胁,或是情势所迫,只能宣告罢斗,发誓各自休兵,不趁机出手,结果敌方才把人质一放,西门朱玉立刻反口出手,把松了一口气的敌人干掉,再不然就是偷偷跑到敌人撤退路上伏击,把因为相信承诺而掉以轻心的敌人给歼灭。

“跟敌人订下的合约,反正是不平等条约,守不守都无所谓啦。”

西门朱玉不但说话不算话,还毁诺毁得异常高调,这自然成了他在江湖上令人唾弃的理由。虚江子听人说过这些事,却别有想法,知道西门朱玉如此高调不守信的原因。

身在名门正派,总有很多规矩绑手绑脚,甚至束缚,虚江子深信那是大节所在,即使为了遵守原则,遭受一些损失,那也是不得不如此,但对于西门朱玉这种“赶时间”的人来说,想必不以为然,哪怕是偶尔违反原则,也要不择手段地达到目的,所以他让别的同志当白脸,自己充当起黑脸的角色,这样就能让同盟会的行动更加灵活。

除此之外,西门朱玉把自己的名声、形象弄得乱七八糟,那不管他立下多少功劳,始终都是一个已经脏掉的人,在同盟会中便于做事,又自动被人排出权力斗争,更不会威胁到6云樵,实在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西门朱玉会否在这件事上头讲信用,虚江子一点把握也没有,但横竖自己不可能先去杀了西门朱玉,杜绝后患,也不可能整天守候在虚河子身边当保镖,这件事也只有先不去烦了。

事实上,虚江子也没有太多余裕去替别人担心,自己的状况就够头痛了,强压下去的各种伤患,已经快要压不住,如果再不找地方好好疗伤,就真要死在中土,还死得莫名其妙。

与西门朱玉分开后,虚江子就立即下山,想要尽快远离战区,路上就听见人们喧嚣出声,几乎都是河洛弟子,喊着要揪出西门朱玉,将他凌迟处死,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从人们的谈话中,虚江子确认,一切也正如西门朱玉所料,虚海月在紧急送医抢救的半路上,离奇失踪,急坏了河洛剑派上上下下,发动了所有人力,掘地三尺,发誓要把虚海月给找出来。以人力动员的程度,别说是一个虚海月,就算是躲在地底的一只鼹鼠也给搜了出来,但偏偏就是一无所获,这样的荒唐事,急坏了附近的河洛弟子。

对于虚海月的离奇失踪,当然引起了人们的无数臆测,各种荒诞不经的解释都有,但最被人们所认可的,就是此事定然与西门朱玉有关,他先杀伤虚海月在前,后来很可能是要毁尸灭迹,这才把濒死的虚海月劫走,现在别说是人已没命,恐怕连尸体都被毁得干干净净了。

很可笑的一点,就是整个过程都是人们的想像,没有半点真凭实据,可是这说法却最为河洛弟子所信,众人情绪激愤之下,又找不着西门朱玉的踪迹,已经有人带头,说要北上造访同盟会,找6云樵要个说法,让他不能再庇护这冷血的滛贼,务必要将人交出。

虚江子并不替西门朱玉操心,这家伙狡若老狐,滑如泥鳅,虽然被这么一件大案子给罩在头上,但看他走的时候,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应该不会把这种小场面放在心上。

“……也许那家伙真的没做错,海姐虽然不该死,但……”

冷静下来以后,虚江子想到了一个关键点,就是事情都已经闹到这种程度,若虚海月仍在,已经完全失控的她,恐怕会不停地试图杀掉两个弟弟,彻底消灭她所憎厌的白虎血脉,自己倒是没什么关系,只要多加提防就好,问题在于虚河子,以他与虚海月的亲密关系,若无戒备,没多久就会遭她所害。

但若说要虚河子有戒备……

虚江子摇摇头,这种事情自己连想都不敢想,那就意味着自己要把所有真相都告诉弟弟,包括那污秽的血缘,姐姐与他的真正关系,还有……虚海月对他的真正态度,很可能仅是将他视为一个复仇工具,无关情爱,也没有半分情爱。

只要想到这些话将造成的伤害,虚江子就说不出口,特别是当他听到,虚河子被门人抢救回去后,醒来听说虚海月出事,一向表现得沉稳镇定的虚河子,居然立刻就发狂了,掀翻病床,大声咆哮,把病房内所有的人都打了出去,跟着不顾身上伤口还没处理完毕,坚持要冲出去找人。

虚河子是如此在意虚海月,如果把真相告诉他,那会是怎样的打击与伤害?只要想到这点,虚江子就决心死也不说,怎样都不能把这秘密泄漏出去。本来虚江子还考虑过,要找机会偷偷去见虚河子一面,把一些话问明白,交代清楚,不过变化总比计画快,考虑到虚河子现在的精神状态,虚江子觉得兄弟见面实在不合适,自己还是先去把伤养好再来,更何况,域外也还有一大堆事情在等着自己处理。

启程回去之前,虚江子深深凝视着眼前的山川,尽管自己不是中土人,但中土无疑也是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如今自己就要再次出关而去,究竟什么时候能再回来,这就实在很难说了。

“别了……我的家乡……”

挥别了故土,虚江子马不停蹄,全速赶回自己的家乡。一个人的生命里,能够有两处故乡,这实在不晓得该说是幸福或不幸,虚江子无暇去想这些,只是尽快赶回域外,由于行藏极度隐密,除了极少数人以外,没有人知道失踪许久的虚江子曾一度回到中土,倒是那天在战场上,离奇出现,恶斗太平军国多位高阶将领的神秘高手,意外成了此战的传奇。

回到域外,意志力一松懈,勉强压下的伤势全数爆发,所造成的严重后果,差点让虚江子再也离不了床,而令他感到惊讶的,则是应该在域外等着他回来的姗拉朵,居然已经不告而别,据说是中土方面出了问题,同盟会紧急召唤姗拉朵过去帮忙,姗拉朵在数日前出发,正巧与赶回来的虚江子失之交臂。

“……真是的,居然给我挑在这种时候找不到人……中土现在正乱着呢,她在这节骨眼跑回中土去,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

担心归担心,这些却已经都是虚江子所管不到的事。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潜心疗伤,按部就班地调理身体,要把各种伤势与隐患真正调养痊愈,当然,要达成这目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再参与战事。

每次伤好了又打,打完了又受伤,伤势从来都没有真正痊愈的一天,搞到身体的伤越来越重,就算不给打死,早晚也会被累死,虚江子在回到域外的同时,立下一个心愿,就是尽可能不要再动武了。

在域外,虚江子并没有完全忘记中土的事,他组织成立自己的情报人员,定期传回中土的最新状况,更得知为了虚海月的事,河洛剑派找上同盟会,要6云樵交出西门朱玉,惩戒j邪,但6云樵质疑河洛派这边的证据不足,可能冤枉好人,双方起了争执,而6云樵最终担保,会处理此事,给河洛剑派一个交代,再然后……由于战事繁忙,还有无数台面下的暗盘交易,这件事不了了之,和其它很多有头无尾的大事一样,渐渐被人们给忘却。

已经打了多年的战争,也渐渐趋于白热化,与天妖那一身举世无敌的武功成对比,太平军国在战争中越来越显颓势,天妖武功虽高,却不具有军政方面的才能,也无统御之能,在断绝了楼兰的援助后,太平军国的声势如江河日下,面对中土朝野的团结合作,显得莫能与之抗衡。

情形与最初开战时完全不同,中土这边的联军,在累积了多年的研究与开发后,已经拥有不逊于太平军国的技术力,所用的装备都是攻击型法宝,上阵如虎添翼,将太平军打得节节败退。

太平军国方面,部分有识之士试图力挽狂澜,但整个组织在草创时期就未加规范,也没有长远计划,诸多陋规积习难改,而太平军国受到域外异族在背后支持、操控一事,经过朝廷与同盟会的大力渲染,成功地动摇了太平军的军心,很多将兵为此叛离,再加上天妖本人的精神状态,基本上已处于半疯癫,这诸多不利因子加在一起,终于令太平军兵败如山倒,大势再不可为。

对于这些演变,虚江子并不意外,自己到底也是待过战场的人,太平军的优势劣势所在,别人不晓得,自己是再清楚也不过,天妖既然失控,又没有了楼兰的技术力、金钱支援,自己离开中土时,就已经料定会是这结局了,接下来只要天妖一死,太平军国基本上就算是完了。

尽管天妖很强,但他所要面对的敌人,却是全中土的高手,有明枪,更有厉害的暗箭,一人为天下敌,哪怕是再强也没有用。

“看来……一切都差不多了啊,当初我打太平军的时候,还以为这场战争一辈子也完结不了呢。”

虚江子在域外,除了疗伤调养,也并不是单纯在混吃等死。楼兰覆灭的消息传开后,在域外掀起了大马蚤动,多少世代以来,楼兰一族在域外屹立不摇,对这片土地上的子民而言,楼兰已经不只是一个强盛的部族,而是天上神人,变成了一种精神信仰,如今这个精神信仰崩溃,对域外子民来说,这打击甚至是毁灭性的。

楼兰存在的另一个意义,就是维持住域外的秩序,只要楼兰存在,域外的强大部族就不敢恃强凌弱,或是大规模地发动侵略、掠劫,毕竟若是为此触怒楼兰,一夜之间就会给人灭了,而今楼兰覆亡,维持秩序的人不在了,部分野心家就趁机雄起,发兵进行攻略。

太平军国举事时,域外也有不少部族派出青壮战士参军,想在中土多抢点东西回来,但随着太平军国的连连溃败,这些远离故土的战士,往往客死异乡,令自家部族只剩下老人小孩,孤儿寡妇,生活困顿,面对外族侵略,毫无抵抗之力,甚至还有些活活饿死,一时之间,域外多了不少悲惨故事。

虚江子目睹这些情形,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那并不只是单纯建立势力,而是该给人们一个信仰,一个可以重新让他们寄托精神的东西。

“信仰不是一天能造成的,一天之内立起来神迹,崩溃时候也会同样脆弱,我希望,这次所竖立起来的精神道标,不只是令人崇敬,也能让人们寄托梦想,唯有人们将自身的梦想也寄托在内,这个精神道标才会强韧,不管倒下多少次,都能重新被立起来。”

虚江子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这应该也是当初太阳王的想法。有了楼兰、白虎两族的失败经验,太阳王把新的梦想寄托在他身上,希望他能走出一条不同于楼兰的道路,这样当楼兰有一天不在了,这个新兴势力仍然可以存续下去……如今,这个计画即将实现,只不过意外多了点,没等这计画完成,楼兰就已经不在了。

为了实现这个理想,虚江子隐瞒了自己的身分,也不公开自己与楼兰的关系,就这么率领众人,胼手胝足,在域外收留流民,慢慢建立起一个新兴势力,由于是广收各族流民而建,所以这个新势力并非部族,而是国度,很自然地,虚江子成了这个新王国的国王。

“……我终于明白,原来成王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挑一个没人理、没人要的角落躲起来,你说自己是国王,那就是了。”

当虚江子对着一起奋斗的伙伴开玩笑,这些本来是囚犯,如今都变成新国度大臣的同伴,则是问起了新国家、新国王的名字,毕竟,总不能一直都对百姓说“国王的身分是高度机密,名字就是神秘人”吧。

“国家的名字……龟兹吧,至于国王的名字……”虚江子思索片刻,道:“就叫阿古布拉。”

经过考虑,虚江子选了这个名字来使用。自己如今的一切,都是太阳王的赠与,若没有他老人家的苦心栽培,自己绝难成事,尽管他已不在,但自己还是希望能留点纪念,作为以后怀念的依据,而这个名字就是最佳选择,从某方面来说,“阿古布拉”这个名号,也说得上是几代楼兰王者传承下来的东西,因为在本代太阳王之前,就已经有王者用这名字跑去监狱里头胡闹了。

建国大业启动中,立誓不随便使用武力的虚江子,凭着自己的智慧与努力,巧妙地解决了许多问题,由于不随便动用武力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他甚至被人误以为是不会武功,这点实在令他啼笑皆非。

“……我只是不想动手而已,哪有说我不会武功?这些话都是你们说的,我没有说。”

虚江子苦笑着,不过,他也并不打算去澄清这个误会,从西门朱玉和太阳王身上所学到的,适度让人小看自己,并不是一件坏事。

时间就这样过去,虚江子专注着建国大业的进行,尽管嘴上没说,但在心里,虚江子在等待着一个人,周围左右与他一同奋斗过来的伙伴,也知道他的心思,只是谁也没有当面提而已。

这样的等待,终于也有结束的时候,某天夜里,贵为国王的虚江子,仍不改劳碌命的命运,帮忙扛着沙包,在所有工人都已经疲惫休息的夜晚,持续挥汗干活,快要忙到一个段落,却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怎么在龟兹这个地方,盖宫殿是要国王陛下亲自扛沙包吗?”

回转过头,只看到一名金发丽人,大大的眼睛,明亮动人,站在辽阔的星空下,月光洒在她身上,银辉照着白衣,就像是来自月宫一样地高贵圣洁……虽然虚江子很清楚,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心情激动,虚江子强忍着脸部表情,只是注视着姗拉朵,淡淡地道:“当然,因为这就是盖了等你回来住的啊!”

在皎洁的月色下,英雄与大步奔来的金发丽人紧紧相拥,单从外表来看,这真是一幕令人欣羡的美丽画面,很适合作为故事告一段落的暂时终点,然后……再然后……

“他妈的,你们两个睡够了没有?我们都已经被敌人包围啦!你们是不是要睡到敌人把我们通通杀光才肯起来?”

一声怒喝,再加上脸上连续疼痛,孙武、羽宝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所看到的,就是一片刀光剑影。

“啊?怎么回事?在这种情形下起床,这次该算是代表作了吧?”

孙武的运气确实不佳,才刚刚睁眼,便看到几柄刀剑往身上招呼过来,而且还不是普通的钢刀,全都是削铁如泥的光刀光剑。

这情形莫名其妙,更糟糕的是,还有人把自己当成盾牌一样,主动推出去挡刀,从声音位置判别,推自己出去当盾牌的,应该就是姗拉朵。

“勇敢地挨刀子去吧,和超级法宝比起来,这种小阵仗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

“……我觉得这并不是阵仗大小的问题。”

说归说,孙武还是迎上了那些光刀光剑。与超级法宝相比,这些实在太算不上是一回事,真气一运,金芒骤闪,金钟劲所到之处,光刀光剑触之立即炸碎。受到金钟劲反激,爆炸的威力强得惊人,刀剑的持用者胸口开了朵血花,嚎叫着被轰出几米外。

回头一看,所见到的也是一幕美妙的画面,五六个敌人被一阵火焰风暴所袭,全部都在嚎叫中被打飞上天,身不由己地高速旋转,兵器脱手,或是与身上的衣服一样,惨被焚化,还没等掉落下来,就已经烧黑了。

(哦,宝姑娘的起床气挺大的,这一下出手好重啊!)

孙武暗自咋舌,这些敌人身上所穿的,都是心眼宗的制式长袍,也戴着头套,由于在域外实在不太可能有什么人伪装成心眼宗教徒来搞嫁祸攻击,所以眼前的情形也很简单,恐怕就是大家走到半路,碰到心眼宗的教徒,乒乒乓乓打起来,姗拉朵、虚谷子这两名战力,不晓得是打不过人家,还是不想出手,就把烂工作推卸过来,叫人起床上阵。

由于双方实力悬殊,尽管心眼宗一方的人数多过这边几倍,战斗还是以毫无悬念的形式进行与结束。

过程中,有了那么一点小问题,羽宝簪出手毫不容情,炽热掌力所到之处,不死也是重伤濒死,孙武出手留有余地,只是让敌人失去战斗能力就住手了,但因为身边有同伴帮忙补刀,结果被他打倒的人,最后也是全部死亡,这样子打到最后,少年越打越是奇怪,终于忍不住出声喊停。

“等一下!住手!”

孙武道:“我们没有必要下那么重手吧?这些人和我们无冤无仇,要是我们也来搞什么斩尽杀绝,这样不是太过分了吗?”

很合理的质疑,但却遭到同伴们的漠视,虚谷子冷笑着转过头,姗拉朵则是老实不客气地反驳,“你多看了一遍别人的人生经历,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人家与你也无冤无仇,你问问看他们砍你的时候,会不会手下留情?”

“话不是这样说,上天有……”

“好啦好啦,大家给他一点面子,别再吵啦,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他们那么辛苦,我们女人应该多让着男人一点。”

有人出来打圆场,这本来应该是好事,但说着这些场面话的人,不是善于应对的羽宝簪,而是根本连女人都算不上的黄泉殇,这就让孙武表情整个垮下来,而小殇就像看不见一样,继续为孙武作解释。

“其实大家都误会了啦,小武他可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素食者,他之所以希望你们住手,是因为不希望大家白白浪费力气。”

小殇正色道:“这里是沙漠,没水也没粮的,你们何必那么费劲要把人打到死呢?就学小武那样,把人打到不能动,然后留他们在这里等死就好啦,现在太阳很大,晚上这边又会很冷,这些人都伤成这样,被扔在这里,没有一个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啊!”

这句话的效果很好,姗拉朵首先大声鼓掌,还到孙武的身边,在他肩膀上用力一拍,“好小子,果然有点长进,还怕你像那个二愣子一样傻足一世,没想到你的潜力不错,已经学会心狠手辣了,干得好啊!你想要让敌人痛苦哀嚎而死,这个想法非常有潜力,好好加油,说不定将来你就是第二个武沧澜。”

“……我……我觉得自己完全没有那种意思。”

孙武只能这样苦笑着,毕竟刚刚从梦境中醒来,没有力气大吼大叫,但小殇的话确实也点醒了自己,看来好人不易做,自己只想着不要赶尽杀绝,要留有余地,却没想到如果真的照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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