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云梦谭》 第150部分阅读

域外异族,而现在……西门朱玉完全揭示了这个秘密。

“太平军国不是什么农民起义,自始至终,它就是受到域外某个异族的扶植、操控,那个异族提供所有的技术和装备,如果太平军国真的打垮大武王朝,我们都要被异族统治了……嗯,另一个异族。”

这是西门朱玉的推测,虽有蛛丝马迹,但尚无真凭实据,就算是公诸于世,也不会有人相信,说了也是白说。

若要打倒太平军国,就要打倒幕后的操控者,至少也要断绝其对太平军国的援助,但目前域外的情况如何,没人晓得,只有等待更进一步的调查、接触,知己知彼,才有可能制定战略。

“不过,拥有这么先进的技术,开发出这么厉害的法宝,那个异族的文明程度一定很高,倒过来说,他们恐怕很看不起中土人,阿江兄,你有没有看过太平军的战争纪录?这些人……一开始拿到的设备,似乎没有这么高档喔!”

“唔,我看过纪录,确实如此,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使用的法宝,威力没有现在的这么大,所以官兵才能支撑到现在,你的意思是……”

“第一,幕后的支持者在这方面,确实是很骄傲自大,将这场战争当成实验技术的机会,要不然他们一开始就提供最优秀的装备,朝廷措手不及,现在起码吞下半壁江山了。不管是多么强大的敌人,只要轻忽大意,就有机可趁,这就是你们的机会,如果好好把握,反败为胜或许太夸张,但以拖待变,这绝对是做得到的……不过……”

西门朱玉正色道:“这个推测蕴藏着另一种可能,就是幕后操控者尚未把顶尖技术输出,换句话说,你们将来可能会突然碰上更高层次,甚至是更高几个层次的厉害法宝,奉劝你们最好提前做心理准备,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虚江子频频点头,在稍后的个把时辰里,他聆听着西门朱玉所做出的种种提示,那都是很宝贵的建议,告知虚江子该如何扭转局势,在这场不对等的战争中,尽量为己方争取未来。

最初,虚江子也考虑过,自己并不是真正负责统兵的首脑人物,由虚河子来听西门朱玉的这些话,会比较有意义,说不定两人还能越谈越投机也不一定。然而,他很快便意识到,这种想法纯粹是自己一厢情愿,西门朱玉和虚河子要是当真碰上,在开口说话之前,早就拔剑拚个你死我活了,所以,只能放弃这诱人想法,由自己来聆听。

“那么,最后……关于『那个人』……唉,真想跳过这一段。”

这一个多时辰里,西门朱玉所指点的方针,有些并不好懂,虚江子只得囫囵吞枣,强背硬记,一时出神,没留意到西门朱玉的这句话,直至发现他突然沉默下来,静思不语,虚江子这才有所惊觉,停下动作,凝神看着西门朱玉。

很难得地,西门朱玉这次没有迅速说话,而是陷入了一段颇长的沉默,搔搔头、摆摆手,左顾右看,像是极为苦恼,就是没有说话,就这么过了好半晌,这才叹了口气,把手往虚江子的肩膀一拍。

“想来想去,没有任何办法,要是碰到那个人,你们是死定了!”

“……能不能别说这种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虚江子当然不会狂妄到以为自己有本事去斩妖除魔,诛灭天妖,听西门朱玉这么说,并不生气,反倒看他这么苦恼的样子,觉得有趣。

“打不赢就打不赢了,我们尽量避开就是,这也没什么难以启齿的,你用不着这么一副为难的样子,呵,那个人又不是你亲戚。”

“呃……”

一瞬间,西门朱玉的表情比之前更怪,那是一种虚江子不能理解的尴尬与惊愕,不过,最后西门朱玉并没有让朋友空手而回,他交给虚江子一个锦囊,表示里头记载着一些解释不清楚的东西,虽然不可能打赢天妖,但有可能在关键时刻,保住他与他弟弟的一条命。

“谢谢,但我还有一个疑问,你那么神通广大,那你知不知道,太平军为什么要指定追杀我们?”

“拜托,不要明知故问好不好,我就不信你心里一点数也没有,你没事就在那边玩什么大变身,扮野兽型男给人家看,人家想不注意到你都难啊!既然注意到了,当然要杀你,不然多几个你这种狂野型男,他们以后哪还有妞可以泡?”

虚江子啼笑皆非,被当世第一滛贼这么说,这不晓得该说是讽刺还是称赞,不过如果这种理由成立,太平军第一个要杀的就该是西门朱玉了。

西门朱玉道:“说实在的,似乎是你的体质,让太平军的首脑……甚至可能是那些幕后操控者觉得危险,所以下了格杀令。现在连我都很怀疑,那个人妖的诊断可能没错,阿江兄你的血缘当真有点问题,要是有机会,真想替你验血检查看看。”

“那……阿河为什么也被列成对象?”

“你平常一口一个弟弟,别人又搞不清楚,哪知道他和你是不是亲生?既然是对你的血脉忌惮,当然斩草除根,连他也一起干掉。”

“如果真的那么忌讳我,为什么那次失手之后,就没有第二次袭击了?李家屯那晚之后,太平军那边完全没动静了。”

“这我哪知道?我可没你想像得那么神通广大啊!我会留意这件事的,要是后头听到什么消息,也会通知你……唔,时间差不多了,其实我是找理由翘课逃出来的,要是在外头鬼混太久,那个冷血的光头班主任会让我用鼻孔喝苦茶。”

“你、你加入了慈航静殿的那个……”

“唉呀,本来想拉你加入的,谁知道你会跑来这里参军?对了,有没有话要带给那个人妖?算了,帮你带话就是害你,我可不能陷害朋友啊!哈哈哈。”

西门朱玉起身要离开,一如来时,永远行色匆匆。临别之际,西门朱玉好像有些话想说,只是没有开口,而虚江子也能读懂他没说出的那些话。

……今日一别,可能后会无期!

在战场上,面对这么实力悬殊的强敌,朝廷之前不晓得把多少军队葬送在这里,现在只凭自己兄弟两人,两个什么都不懂,又没有绝世武功的楞头小子,就要扛下这千万斤重担,真的能够吗?

如果真的相信自己能够胜任,那虚江子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而是一个绝顶狂人了。

……这种重担,接得下才怪!要是倒楣的话,说不定明天就被干掉了,什么伟大理想,什么希望种子,通通都没有意义,而就算活得过明天,但后天、大后天,还有无数个往后的日子呢?实事求是来说,这实在是希望渺茫。

不过……

“伤脑筋,我不是干大事的料啊!这么重的责任托付给我,真的好吗?”

虚江子望向黑暗,喃喃道:“但我也不想那么短命,要是连几天都活不下去,这种人生也未免太鸟了,就姑且以这个为目标,来努力看看吧!”

每一段传奇的开始,未必都有着绚烂的光采,在大多数时候,传奇往往开始得平平淡淡,让旁人……甚至当事人自己都无知无觉,直至故事发展至中途,回首来时路,才发现这条路走得如此耀眼,不知不觉走出了一条传奇之道。

虚江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所有作为,已经成为历史的一部分,并且即将反过来推动历史。西门朱玉来访后,他的处境没有什么改变,摆在他与虚河子面前的,仍是无数大大小小的困难,不过,事情确实慢慢地起了变化,尤其是在他向虚河子提出一个非出于本身的建议后,虚河子一拍大腿,大表赞同。

“大哥说得不错,我也正有此意,只是知道此事不易,没有开口,没想到却被你先说出口了。对抗太平军国的治本之策,就是他们所拥有的东西,我们也要有,唯有如此,大家才能站在对等条件上竞争,方可取胜。”

虚河子的意思,就是要想办法弄清楚太平军国的法宝技术,要是己方同样能使用法宝,以河洛弟子的素质,怎样都不会打输那些农民军。

这个想法并非虚河子的独创,在他之前,也曾经有许多人动了这主意,而之所以到现在都未能成功,就是因为这件事确实有难度,当虚河子尝试实现这些想法,他也马上碰到了那些障碍。

要取得这些法宝的技术,有两大源头:朝廷、太平军国。从实际意义来说,当然是从太平军国这边偷师最快,但太平军为了防止技术外流,也做了防备,当初虚河子夺得光剑,不仅没能使用,还险些遭到反噬,这就是最大的障碍。

太平军所使用的法宝,凡是技术水准较高的,都加了特殊装置,只要一落入外人之手,便会失去作用,要是经过一段时间,仍为外人所持用,那么不仅会自毁,甚至还会炸毁附近的其它事物。

“……技术真是先进,居然还有这一手,那么……破解僵局的关键,就是这些法宝如何判别外人了。”

虚河子请教过军中前辈,发现他们在这问题上早有研究,最开始是认为,太平军在士兵所修练的武技中,加入特殊设计,使得士兵的真气中含有某些特点,法宝在吸收持用者元气的同时,还会进行鉴别。

当有了这些推测后,军部特别做过试验,从俘虏口中拷问出修练功法,精选出一批士兵来修习,并且把辛苦取得的太平军法宝交给他们使用。测试时,可能是因为时间不长,士兵们成功使用了敌人的法宝,没有出什么问题,军部大喜过望,让这支部队进行实战,结果,上场没多久,那些本来没出问题的法宝就发生大爆炸,让这支部队尚未交锋便全军覆没。

踢了这一下大铁板,整个计画又回到原点,军方的情报、技术部门,一面转告这些失败的经验,一面也希望这些未了的期望,能在虚河子的努力下成功。这个期待委实沉重了些,虚河子自己并不懂相关技术,但情势所逼,不懂也只能摸索着干。

除了从太平军那边取得技术,朝廷也是一个源头,不过这点虚河子没抱持多少希望,朝廷若是愿意释出他们长久以来研究的技术,早就释出了,不用藏到现在。

不抱持什么希望,他请军中的河洛前辈上奏朝廷,之后,果然就一如预期地石沉大海,什么回覆也没有。

所幸,和普通人相比,虚河子还有一个特殊优势,他虽非大官,背后却有一个大得惊人的资源库,那便是河洛剑派。河洛剑派渊远流长,也收藏了一些神秘的法宝,虽然目前没有人去研究,不过书库之中留存着一些前人笔记,内中记载了前辈对于法宝的操作、使用心得,这都是很贵重的资料。

虚河子从河洛门人中,挑选聪慧敏捷之人,包括自己在内,成立研究小组,试图破解这些远古遗物的秘密。理所当然的一点,就是进展非常缓慢,甚至根本不能说是有什么进展,反倒是每天战场上打游击,一、两个月下来,虚河子发现自己的武功不住长进,大为惊喜。

尽管立下雄心壮志,要打败太平军国,但虚江子、虚河子发现,自己能做的事情实在少得可怜,这与职权大小无关,而是一个再清楚也不过的事实:现在与太平军交战的唯一后果,就是战败。

实力的差距,加上己方早就被吓破胆的低靡士气,别说虚江子、虚河子只是两个战场上的新兵,哪怕他们是天生的军事奇才,也不可能带领部队反攻,打出胜仗。

幸好,上了战场的虚江子,突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提出许多针对太平军的应付策略,看准太平军的主力正在集中北攻,己方正好可以在西南方进行马蚤扰战,带领河洛子弟以战养战,逐渐培养出一支能征惯战的劲旅出来。

这个提案迅速被采纳,并且很快获得实效,尽管在武器上比不过太平军,但河洛子弟终究比普通士兵的素质要强得多,虚江子不仅身先士卒,还想出了许多巧妙花招,让河洛子弟凭着武功上的优势,能够与太平军的法宝周旋,就像那天晚上黑衣大汉所做过的事一样。

“虚江子师兄,干得好!这次又是你的主意,让我们打了一场胜仗,一个人的才能与潜力果然无可限量,要不是把你放到这个位置上,我们怎么也想不到,你这么会打仗,这等智计百出!”

每次碰到同门这样夸奖,虚江子都只有苦笑的份,点头表示“确实是连我自己都想不到”。

这世上确实是有军事天才存在的,但虚江子很清楚自己不是那种人,之所以能在这里“智计百出”,那全是凭着西门朱玉的提示,他不只告诉自己应该要怎么做,甚至还对何时该提出这些策略,也一并做了指示,避免穿帮,要不然,早就被别人看出问题了。

“……啧,那家伙头脑这么好,要是直接在这里帮忙,我们就轻松多了,不晓得为什么要去慈航静殿?”

虚江子偶尔会想起这件事,不过想归想,从没有得到过答案,时间也在这样困苦的状态下,一点一点过去。在艰苦抗战的同时,虚江子不时也打听慈航静殿那边的消息,得知纸终究包不住火,太平军国与大武王朝的实际战况,意外被慈航静殿告诸天下,引起轩然大波。

在那个意外事件中,有几个闹事的年轻人,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其中包括河洛剑派的李慕白,虚江子此时才知道,李慕白居然也去参加了那个研习营,并且为之叹息不已。

不久,一个叫做6云樵的青年,站出来号召有志之士共抗太平军,因为这时的太平军已攻到了北方,并且造成不小的死伤,所以这个号召恰得其时,引来不少的响应。

得知此事的虚河子,显得相当扼腕,因为随着号召成功,6云樵的江湖地位水涨船高,隐约成为江湖上年轻一辈的领袖人物,种种事迹传到西南前线,总令虚河子表露不甘。

“太可惜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在这里打仗,同样的事我也能做,6云樵的风光与荣耀,可能我就……”

第五章 英杰辈出·谁主浮沉

就虚江子看来,虚河子其实完全不用羡慕6云樵,因为各人有各人的麻烦,6云樵在万众瞩目的同时,也同样面临着要命的问题。

6云樵向全天下揭示真相,让中土每个角落的人们都知道:慈航静殿、河洛剑派的子弟已在战斗中死伤惨重的事实;与此同时,他号召有志之士一同共抗外敌,并且喊出了一个口号,就是“师夷长技以制夷”,用太平军国的长处来反攻,换句话说,也就是学习敌人的技术,制造更强大的法宝,克敌制胜。

对于身在前线阵地的战士来说,这是再当然也不过的事,太平军有法宝,自己没有,等若是永远赤手空拳去拚人家武装齐全,这种形同送死的行为,任谁都不会甘心。

然而,就算是这么理所当然的事,都可以惹起天大的杂音。6云樵提出那个口号后,马上有人大加挞伐,为数还相当多,这些人多数都是饱学之士,本身地位崇高,具有相当高的人望与号召力,一跳出来反对,顿时形成了一道相当强大的阻力。

反对的理由很简单:根据古籍中记载,这些法宝是不祥的邪物,若大量开发其技术,将之使用在战争上,最终只会酿成更大的灾祸,所以绝不能为了眼前的小利益,罔顾未来,饮鸩止渴!太平军使用邪道,最终必将自取灭亡,朝廷讨伐叛逆,当以堂堂正正之师行王道,绝不能本末倒置,同行邪道,这样就算剿灭叛党,亡国之日亦不远矣。

这些言论,化为无数的批判文章,沸沸扬扬,铺天盖地而来,几乎完全淹没了6云樵等人。虚江子把这情形看在眼中,只有咋舌的份,虽然这些法宝确实不是好东西,大量使用的结果,可能真的会把人类拖入灭亡深渊,但摆在眼前的事实,是敌人正拿着这些不祥的邪物,狞笑着砍杀过来,如果不加抵抗,下一秒就要没命了,谁还管得到以后灭亡不灭亡?

“真是荒唐透顶,禁用不祥之器是没错,但他们怎么不把这话对太平军说去?如果太平军肯同意,我们也可以省点事,不用花那么多时间来搞研发啊!”

每次听到后方的消息,虚江子和师兄弟都感觉不可思议,前线打得焦头烂额,随时都有可能没命,后头怎么还有那么多的蠢人搞不清状况?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尽是猛扯后腿,真是想想都有气。

要是那些坚决反对使用法宝应战的知识份子,来到前线阵地宣扬这些理念,下场肯定是被士兵们一人一块砖头,活生生给砸死,就连虚江子都有拿砖头的冲动,为此,他对身在风暴中心的6云樵,感到万分同情。

虚河子道:“我们也要小心点,看这情况,如果被那些无聊人知道我们在研究法宝技术,搞不好也会来这里闹事……到时候,我们可真是腹背受敌了。”

这些话多少带一些开玩笑的成分,不过话说出口,就连虚河子自己也没有想笑的心情,附近正在说话的几名师兄弟,觉得气氛不对,也不再说话。

大半年的军中生涯,足够让任何新兵变成老兵,但他们周围的很多人,却永远失去了变成老兵的机会。虚江子、虚河子努力不懈,挽救了很多人的性命,大大降低了河洛弟子的阵亡率,尽管如此,还是有为数众多的河洛弟子,每天丧命在战场上。

战争一向残酷,无法避免伤亡,更何况是这种全然不对等的战争。在目睹了无数的生、死交替后,这些河洛弟子的心情、想法,也再非当初的热血激昂,哪边是正义、哪边是邪恶,这些他们已经不在意了,眼前的头等大事,就是如何保命?如何取胜?

虚江子、虚河子率领河洛弟子奋战,虽不能说扭转大局,但确实是影响了大局,令太平军增添不少困扰,无法全神贯注在北方的主战场上。另一方面,虚江子也听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为了对抗太平军,不让局面恶化下去,两大圣宗正式动员起来,不仅是出动派中的年轻门徒,而是正式动员主战力,协助朝廷,在北方战线与太平军决一胜负。

慈航静殿、河洛剑派为了北方战线,尽起派中高手,由两位掌门亲自率领,赶往前线,山雨欲来之势,已经弥漫整个中土,就连在西南战场的虚江子等人,都能感受到那股不寻常气氛。

“太平军的法宝虽然厉害,但这次本派高手尽出,又是在师父的亲自率领下,一定能给太平军迎头痛击。”

虚江子兴奋地说道:“太平军的实际情况,我们已经完整向河洛本部交代清楚了,他们应该也想出对策。只要北边的主战线能胜,这里的压力顿解,逆转局面的时候就到了。”

对于此战,虚江子确实寄予厚望,但当他环顾周遭,所获得的反响却不如预期,一半的河洛弟子露出兴奋之色,确实为这些话所鼓舞,却还是有相当部分的师兄弟,神情漠然,像是完全没听到一样,而这些人里头……甚至还包括了虚河子。

“我去看一下外围的防线,最近几天太平军攻得急了,那边可能有点状况,我不放心……”

虚河子这么说着,起身离开,虚江子觉得情形不对,也跟了上去,两兄弟一前一后,在密林中走了一会儿,离开营地相当距离后,虚江子才问弟弟有何不妥?

“这还用得着问吗?你别天真了!说那什么蠢话,你真以为我们能赢吗?”

身为领导人物,虚河子在同门面前总是激励打气,从没说过半句丧气话,只有在兄长面前,才会露出真心想法,刚才虽然一句未说,却露出了异样的表情,这已是非常罕见的事,也正代表虚河子所承受的极重压力。

“就算把这边的状况告知本部,又如何?情况就能有什么改变吗?不可能的!这根本就是一厢情愿。太平军国的那些法宝,把我们打得像狗一样,我们从小练了十几年的功,对上他们只能偷袭、耍诡计,连正面对战的能力都没有,这么大的差距,是我们送几本报告书回去,就能弥补的吗?”

虚河子愤然道:“我们在这里研究了那么久,除了一些简单的机械、齿轮,什么深奥一点的东西都搞不出来,我都不知道我们在这里耗什么……”

虚江子为之默然,什么都没有说,因为这些事实虚河子自己比谁都更清楚,早在半年多前,虚河子就已经晓得未来会是这样,只不过大半年下来,事情就如预料中的那样毫无进展,没有奇迹出现,这确实也是个打击。虚江子能体谅弟弟的心情,所以他选择聆听,因为到了最后,能替弟弟找到出路的人,也只有他自己。

一番话说完,虚河子陷入沉默,没有再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虚江子本以为他的心情已平复,却听他突然颤声道:“大哥,请你告诉我,你真的认为……师父他能打赢天妖吗?”

“弟,你……”

“大哥,说实话,你真的觉得,我们河洛剑派的武功练到绝顶,打得赢天妖那种怪物吗?”

虚江子很想回答“我也没见过天妖,哪可能知道”,但这却是一个连自己也骗不过的答案。没见过天妖是事实,但自己看过文字记载,也见过同样的“非人者”,那种惊天威能,自己现在仍难以想像,寻常人体怎能把武功练到那境界?师父赤城子是本派第一高手,可是若战上那种非人者,后果……

“这……这个……”

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实,要说出口不是那么容易,虚江子更觉得自己若是把这话讲出来,好像就是把兄弟两人仅存的那丝希望给毁灭了。

“哇啊……”

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虚江子的思绪,虽然可以不用回答眼前的尴尬问题,但这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那是一声濒死的惨嚎。

乍闻惨呼,虚江子、虚河子都是一惊,知道出事了。众人此刻所在的位置,是一处茂密丛林,最近两个月的战争,虚河子的计策成功,把太平军引入山区,不易发挥法宝的威力,藉此打起灵活的游击战,对太平军伤害颇大,此刻放眼望去虽然都是树木,但这数里范围内,就有四、五百名河洛弟子分区潜伏。

外围的暗哨,应该定时传讯过来,现在还没到要传讯的时候,虚河子本是藉口视察,离营走走,但听见这声濒死惨呼,两兄弟第一时间便想到是敌袭,而且,惨呼声并非来自暗哨,而是从后方营地传来,这表示敌人已经无声无息地潜入到营地破坏了。

虚江子道:“敌人数目不会太多,听不到什么动静。”

虚河子道:“不是好事,普通的小部队不会误打误撞走到这里,就算会也应该被我方瞬杀,敌人……应该是精锐。”

得到这个结论的两兄弟,都有一种颤栗感,太平军的素质差异极大,两人已经很久没有碰上所谓的高手,这大半年以来甚至再也没碰过那批神秘的黑衣部队,尤其太平军主力部队北上后,这种情形更加明显,此刻,太平军的精锐部队忽然来袭,这代表着什么?

“走!”

不管怎么样,先赶回阵地去,这是必须的,虚河子、虚江子几乎是以最快速度回奔,脚下施展河洛派的“柔云步”,快而无声地赶往目的地,生怕迟到一秒,己方便死伤惨重。

照两人的预想,敌人既然已潜至阵地,发动突袭,实力想必不弱,但阵地内的师兄弟,也都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兵,一身武技在战场上磨练得更形强横,不管敌人有多少,绝不会没有一拚之力,所以营地内应该杀声震天,打得正厉害。

然而,实际情形却不是这样,当两人在短短数十秒内赶回营地,那边什么声音也没有,既无拚斗,也无半点人声,只有浓烈的焦臭,还有……一场大火后的惨烈残迹。

地面被烧得焦黑,所有营帐都被焚毁,正冒着高温冷却后的白烟,而最令虚江子瞋目欲裂的,则是一地的河洛子弟尸首,那些不久之前还在与自己说说笑笑的师兄弟,都已经被敌人杀害、焚尸。

久历战阵,虚江子对于同伴的死伤,已经可以“适应”,却远远还没有到“习惯”的程度,心头一股悲愤怒气,险些压抑不下来,正要寻找敌人踪迹,却听见虚河子说了一声:“不对。”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时间上……不合理!”

虚江子闻言一愣,随即省悟,战场上杀人焚尸,这是司空见惯的常事,但自己两兄弟听到惨呼,赶回此地,时间绝不超过四十秒,敌人在这短短几十秒内,不但杀光营地内所有河洛弟子,还纵火把尸体烧成这样,时间上绝不合理,光是焚尸成焦的时间就不够了。

“敌人很多?还是……用了什么奇怪的法宝?”虚江子遍思自己曾遇过的太平军武器,想不起来其中有什么厉害东西能造成这效果。

虚河子观察了现场,道:“这不是单纯的焚尸,从种种迹象看来,这把火是瞬间席卷整个营地,杀人同时更焚毁一切,范围……超过五十尺,不是普通火焰,范围内的事物烧成焦炭,范围外却几乎不受影响,这……”

声音中有着颤栗,因为能瞬间烧尽方圆五十尺的火焰,实在是很恐怖的攻击,虚河子百分百肯定,若非自己与兄长恰巧离开,不在这里,此刻也已经变成地上的一具焦尸,再也不能逞什么英雄了。

“敌人到哪里去了?”

虚江子提出疑问,现场所遗留的痕迹,别说看不出敌人去向,甚至连敌人数目也无法判别。虚河子一下思索,便叫不好,无论敌人的真面目是什么,既然露出了獠牙,就断无收手之理,灭了这边的营地后,只会转往下一个目标,附近的河洛子弟危险了。

得出这结论,两人不假思索,就想赶往附近别处阵地,但才刚要举步,又一声惨呼传来,仿佛敌人有意炫耀,故意让这声惨呼发出来。

虚河子有着短暂的动摇,这一把大火威力惊人,就算自己兄弟赶到,敌人故伎重施,自己和兄长也只有死路一条,那就算赶去,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这个动摇一闪即逝,过去与太平军对战的经验,虚河子明白有很多强大的法宝,使用上并非表面看来那样简单,哪怕是轰发出去的威力毁天灭地,但发动条件却又多又杂,极难满足,使用时的顾忌也不少,往往就给人可趁之机,这次若敌人的状况也是这样,自己未必没有机会。

抱持这个想法,虚河子追了上去,与兄长一起,朝那惨呼声的方向赶去,只不过,当他们抵达目的地时,眼前所见的东西,再次令他们吃了一惊。

之前阵地被大火摧毁,两人靠近时,可以感觉到明显的热气扑面而来,但这一次,那边所传来的,就只有一阵刻骨的寒意。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虚江子喃喃自语,纵然是亲眼所见,他也不能理解,眼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圆五十余尺的范围,一片冰霜雪白,被冻成了一个琉璃世界,放眼看去,营地内的所有一切,草、树、营帐、人,都被封在这个冰白世界里。

与上一个阵地相同,这边也是全军覆没,几十条人命就在瞬间湮灭,半个幸存者也没有。透过外层的坚冰,可以清楚看见这些人的表情,那几乎都是惊愕、诧异之情,甚至还来不及流露恐惧,就已经被冰封冻死,行凶者所使用的法宝不只是强大,发动时间更是快捷,想要先发制人多半是无望了。

“喀啦!”

一声脆响,数十尺内的冰白世界,突然出现裂痕。仿佛被什么力量所触动,大大小小的裂痕瞬间在所有坚冰上蔓延而过,跟着,冰块碎裂,连同坚冰内所封困的事物,一起崩毁,虚江子两兄弟什么也来不及做,眼睁睁地看着几十名师兄弟粉身碎骨,随着坚冰的崩碎,开始化为一地的血水。

很明显,这并非是自然崩裂,而是冰封之时潜藏暗劲,当暗劲爆发,就把坚冰粉碎,连同内中的人、物,一起摧毁,不留任何机会,行凶者的手段确实够狠够辣。

虚河子压下心中恐惧,提醒自己肩上的重任,把剑一提,催促兄长赶往附近的其它阵地,然而,虚江子却没有动作。

“弟,我们现在该做的……应该是逃跑。”

“大哥你在说什么?你……你从来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啊!”

“开玩笑,你以为我说逃跑就是贪生怕死吗?我只是不想白白去死啊!现在我们盲目追上去,有意义吗?”

虚江子分析情势,敌人的位置、数量未明,现在盲目去追,也不知道从何追起,而敌方杀人速度又快,盲目追踪下去,恐怕自己两兄弟满山绕圈子,而山上的河洛弟子都给人杀光了,这样什么人也救不了,最后若战死,那也是最窝囊的死法。

虚河子一想不错,马上也根据这点,想出了应变方法。率军入山之前,曾与所有河洛子弟约定连络信号,现在若放声作啸,声传四野,他们听到之后便会有警觉,开始撒退,比两兄弟无头苍蝇似的追踪敌后要稳当得多。

虚江子道:“没别的办法,早知道应该多准备一些烟花火箭之类的,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嘿,你之前就提过了,那时候也对你解释过,资源不足,硝石都拿去当法宝开发的实验了,哪有办法供给别的用途?我一个人作啸,功力不足以呜动群山,要靠大哥你帮我一把了,不过,啸声一起,我们的位置立即暴露,敌人也会杀过来,这点……”

虚河子的话被打断,虚江子一掌拍在他的肩膀,输来真气的同时,更送来了支持与勇气:“怕什么呢?放手干吧!早说过,我们两兄弟都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啊!”

得到兄长的支持,两兄弟同生共死的决心,这令虚河子有些激动,正要纵声发啸,一种难以形容的悸动,犹如看不见的电波,骤然贯穿身体,刹那之间,令人犹如身坠冰窖,体内每一条经络都被冻结,压抑不住的刻骨寒意,使得牙关不住打颤。

同样的感觉,也出现在虚江子身上,莫名的奇寒,让他从头皮发麻到脚底,就是不明白这股寒意来自何处,但……他确实比弟弟要多察觉了点东西,就是这股寒意的本质,是源自强弱悬殊的绝对恐惧。

敌人来袭!

从这股寒意可以确认一点,敌人两次出手,凭的不是特殊法宝,而是一身绝世武功,但就算是面对河洛掌门赤城子,虚江子也不曾有过这样的颤栗感,换句话说……

此人的修为犹在赤城子之上。

太平军之中,有什么人拥有这等修为吗?

答案……有一个,但虚江子却不愿承认,更无从想像,因为这答案若是没错,那自己的性命,今天就可以说是到尽头了。

出于心中一股不忿,虚江子竭力抵抗这股恐惧,抬起头来,虽然自己也不晓得是为什么,但直觉感应,敌人必定已来到抬头可见之处。

抬起头来,哪怕这无穷压力逼得自己立即膝软跪倒,也要看清楚敌人的模样,堂堂河洛门人,绝不能低头死得不明不白。

两声闷响,虚江子、虚河子两人一起跪倒,但两兄弟却同时抬起头,一起望向正上方,找到了敌人的位置,而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道修长高瘦的身影,傲然站立树枝上,青色的衣袍飘飘,仿佛随时都会破空飞去,形态飘逸潇洒,近似河洛派传说中的剑仙。

然而,目光上移,却见到一张狰狞丑恶的面孔,血红色的赤脸,獠牙外翻,额上有着火焰印记,凶悍威猛,怎么看都不像人脸。

难道……世上真有鬼神?

虚江子、虚河子都生出这个共有想法,那确实是一张非人者的面孔,难怪见过它的人,会将其称之为妖!

天妖!

太平军国中举世无双的杀戮鬼神,所向无敌的存在,虚河子在意识到这点时,马上明白自己所犯的错误。近几个月来,太平军将主力放在北边战线,预备由北边取得突破,尤其是在朝廷也调集大军,两边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虚河子研判情势,认为太平军无暇南顾,正是己方可以大肆活跃,在这边频频发动马蚤扰战的好机会。

但如今看来,百密一疏,漏算到正是因为这些马蚤扰战进行得太成功,让太平军体认到除非解除后顾之忧,否则无法专心于北方决战,因此,太平军决意以雷霆之势,在最短时间内扫荡西南战场,消灭这些扰人的苍蝇。

通常要发动这种雷霆万钧的速度战,都要汇集菁英战力,速战速决,而太平军在这上头确实下足成本,居然直接出动太平军中的无敌鬼神。这件事恐怕仍是最高机密,否则如果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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