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直的向前走着。他走过了扭抱在起的人，他走过了挥舞着手中的大木棒，对着中**人劈头盖脸猛敲的白俄士兵，他走过了扬起拳头，对白俄士兵鼻子猛击的中国兄弟。

“砰”

记拳头重重打到了雷震的鼻子上，鲜血迅速从他的鼻孔里渗出来。直牢牢跟在雷震身后的儿子愤怒了，它盯着那个白俄士兵，露出了自己锋利的牙齿，但是雷震却不动声色地伸手擦掉了自己鼻子里流淌出来的鲜血，继续向前走着。

在钝器破风而过地呼啸声中，根粗大的木棍。对着雷震狠狠砸过来。雷震伸出右臂架在自己的头上，硬生生的挡住了这击。

“砰”

木棍打在雷震的手臂上，强大的冲击力与反作用力，让木棍生生断成了两截，在这个时候，雷震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手臂的骨头，在对他痛苦地哀号，而他裸露在衣袖外面的皮肤。更是在转眼间，就涂上了片乌青。

但是雷震却连都没有转，他没有看是谁对着自己打出了这么重的棍，他也不想知道。他仍然用平稳的步伐步步的走着。

在大自然中，如果你遇到了只猛兽，只没有吃过人，摸不透你深潜的猛兽，在这个时候，你最好的方法，就是牢牢的站在它的面前。直视着它的双眼就算你怕了。你也定要挺起自己的胸膛，就算你的心脏跳动每分钟超过了百二十次，你也绝对不能让自己的身体颤抖。你更绝不能转身逃跑。因为你旦示弱，旦暴露出自己的弱点，你的敌人，你的对手，你面前那只虎视眈眈的猛兽，就会找到信心，对你发动必杀的击。这样强强对峙，迟早，你面前的猛兽，会累了。会乏了，你再用缓慢的动作，正视着它步步倒退着离开，这样你才有机会逃出生天。

就是因为太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在这片混乱当中，雷震没有奔跑，没有四处闪避，他只是用种稳定的速度，步步的向前走着。

就是因为他的这种平静。就是因为他身上所蕴藏的那种，就连猛兽都要小心翼翼地可怕爆发力，让拦在他面前的人，无论是孤军营的兄弟，还是白俄军队的士兵，都下意识的避开了他。放任雷震如入无人之境般，步步走到了军医官的身边。

雷震深深的看了眼那个刺伤军医官的白俄士兵，将他的容貌，将他的体形，牢牢的刻进自己的记忆最深处，然后雷震蹲下了身体。

“有没有过受伤的经历”

听到雷震的询问，因为伤口不断失血，已经脸色苍白的军医官，用力摇头，旋即他又点了点头，用刚才因为过度激动在过度怒吼中已经变得嘶哑的声音，道：“我在学校，拿兔子做切片实验时，没有固定好标本，自己用手术刀，在手臂上狠狠划了刀。”

迎着雷震似笑非笑的双眼，这位刚才仅仅为了名病人，就敢和手里拿着刺刀的敌人拼命的军医官，脸上竟然又出现了丝血色，他喃喃的强调道：“当时流了不少血呢”

雷震在笑，迎着雷震的笑脸，军医官必须要说，如果他是个女孩子，在这个时候，他真的会沉沦到雷震的笑容当中。雷震的笑容看起来是那样的温暖，温暖得就连那轮正在不断向天幕正中央飘移的太阳，都变得温和起来。

“我没有上过学，连认字，都是谢晋元老师教我的。我想大群年龄接近的人天天住在起，起接受教育，起慢慢的长大，应该是种非常快乐，非常值得回忆的经历吧”

军医官也笑了，就是在他的微笑中，就在他不自觉当中，他已经渐渐恢复平静。当发现自己伤口，鲜血涌出的速度大大降低的时候，军医官才明白，雷震竟然已经帮助他战胜了生物第次受到重创时，必然会产生的恐惧，让他的心跳恢复了正常。就是因为他的心跳恢复了正常，体内的血压降低，所以生命力才不会从伤口飞快的流失。

雷震抓起了军医官的急救包，可是里面除了个用空的酒精瓶外，什么也没有了。在操场上的伤员实在太多，军医官已经用光了他手中可以动用的切医疗物资。就在雷震四处巡视，寻找可以利用的东西时，个急救包突然送到了雷震的面前。

做出这样雪中送炭事情的人，赫然是那个刺伤军医官的白俄士兵

躺在地上，用双手压住伤口的军医官，看到这幕，他笑了，他真的笑了。

“雷震，你看，他的手在发抖呢。”军医官微笑着道：“在我的印象里，白俄士兵直是最野蛮，最不讲理的军队，可是他怕你了，他真的怕你了。”

那个白俄士兵，可以听懂军医官的话，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他甚至在雷震接过那个急救包后，蹲下身体，把军医官的上身抱起来，放进了自己的怀里，并用他像熊爪样厚重的大手，帮军医官压住了伤口。

这个白俄士兵是真的怕了。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人，绝对不会明白，雷震看他那眼时，所包含的东西。在那个时候，这位白俄士兵就清楚的明白，就像雷震说的那样，这位军医官死，他死，这位军医官活，他活。除此以外，再也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这是种生物面对死亡，是本能的直觉，没有任何理由，但是却往往非常准确

处理完军医官的伤口后，雷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你能活下去了。”

没有再理会那个白俄士兵，雷震站起来走向了第二个伤员，而那个白俄士兵，仍然老老实实的抱着军医官。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身体，帮军医官挡住些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东西，唯恐它们又砸中了军医官的伤口。

雷震就这样在战场上不断穿梭着，他救治着个个伤员，当谢晋元亲手戴到他手碗上的那块手表的时针，终于指向正午十二点时，雷震深深吸了口气，猛然发出了声声震全场的狂吼：“住手”

第五卷 撕破苍穹 第九章 事非成败

雷震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右拳，放声喝道：“五二四团第营，全体集合”

三百多名孤军营官兵面面相觑，说实话，雷震不是他们的长官，他甚至连军人都不是，他根本没有下达全营集合命令的资格。但是看着在千夫之视之下依然仰然屹立，就连那些穷凶恶极的白俄士兵，也没有人愿意或者说根本不敢靠近他的雷震，在场的所有中国人眼睛都亮了。

杨瑞符营长第个默默走到了雷震的面前，他就像是要接受元首审阅般，对着雷震这样个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卒，努力挺直了自己在将近两个小时的激战中，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就是在杨瑞符营长做出的表率下，越来越多的孤军营士兵，以雷震高高扬起的那只拳头为目标，在雷震的面前不断集结。

白俄士兵没有阻止这些中**人集结，小时零四十五分钟的激战，这些平均身高还不足点七米的军人，已经让白俄士兵领教了中国这样个信奉谦和忍让的民族，真的发了疯，真的发了狂时，所暴发出来的那种最可怕战斗力。

在种奇异的沉默中，全营三百七十多人，除了身受重伤，再无法凭自己力量支撑起身体的军人，全部都集结到了雷震的面前。

“我讨厌军人，我第次见到军人时是十四岁那。就是那群比野兽更像是野兽的日本士兵，闯进村子杀死了我的娘和大姐。”

“我讨厌军人，是大哥救了我，把我带出了大山，给了我口热饭和身干净的衣服。我们和日本人作对，不断抢劫他们的运输车，但是在我们被日本军人追得走投无路的时候，那些平时比土匪更像土匪的中**人，给了我们最后击”

说到这里。雷震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他想起了二姐用玉米秸编成的“小枪”，就是在十九年前的某天，他亲手抓到了那样个玩具，让他的生命和军人这个职业，有了再也无法分割的纠缠。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位神正在俯视着大地，用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无上神通。引导着雷震终于找到了自己人生的路

雷震真的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这个时候，面前这三百多名伤痕累累却当着敌人的面，把身体挺着就像是杆杆标枪地爷们，已经用他们的实际行动，让自己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军魂

就是带着这样的喃喃低语，雷震霍然转头，大踏步走向了那面到了中午十二点钟，依然在孤军营的操场上迎风飘动的国旗。在所有人的注视中，雷震慢慢降下了这面实在浸染了太多鲜血，红得夺目，红得艳丽的国旗。

“我们预定，在早晨六点钟升起国旗，于中午十二点钟降下国旗。我们成功的在军营里升起了国旗，成功的让它飘扬到了中午十二点钟，现在我们又成功地亲手降下了自己的国旗。我们，胜利了站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好兵”

在短暂的沉默后，狂风骤雨般地掌声和欢呼声，突然在孤军营的操场上响起，狠狠撕破了这片孤寂的天空。

在这个时候，面对着把孤军营团团包围的英国意大利白俄士兵，这些孤军营的中国士兵，每个人都在用力的吼，都在放声的叫，他们似乎要用这种方法，把这年时间，积压在他们心底那太多太重的郁闷，次性的彻底倾泄出来。

迎着这如潮水般涌过来的欢呼，雷震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努力挺起了胸膛，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对着面前这三百多名中**人。敬上了他这生中，第个军礼。

“刷”

三百多只右手，几乎在同时间狠狠扬起，回了雷震个军礼。

再次看了所有人眼，雷震捧着国旗，走到了指挥这场镇压行动的马飞少校面前，他举起了国旗，珍而重之的把它放到了马飞少校的手里，道：“国旗是你们送过来的，我们已经完成了纪念仪式，按照事先约定，现在我把它还给你。同时，我还有几句话想送给你，希望你能够记住它。”

马飞少校在听着，他在认真的听着。

“我们不笨，在这里没有人笨，更没有人笨得想心找死。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人的人格”

马飞少校捧着那面中国国旗，他慢慢品味着眼前这个只有二十岁地年轻人，说出来的话。当他带着部队撤出对孤军营的包围时，马飞少校突然回过头，对着雷震伸出了根大拇指，诚心诚意的道：“你是个英雄，你们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英雄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更希望是你们的朋友，而不是站在对立的角度上。”

面对雷震和整个孤军营的中**人，马飞甚至不愿意说出“敌人”这个词语，说完这些话，马飞带着所有部队，捧着那面实在浸染了太多鲜血和生命的国旗，离开了孤军营。

望着马飞少校和三支隶属于不同国家，却可以起包围孤军营的部队，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笑，就连隔着窗户关注着事件发展的谢晋元也在笑，他正在亲眼看着只将来必将展翅腾飞翱翔万里的雄鹰，正在破壳而出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淡淡的泪水却从谢晋元的眼眶里，慢慢的渗出来。在这个时候谢晋元当真是又哭又笑，就连谢晋元自己都不知道，拥有大智慧，早已经学会用淡定从容的态度来面对切风风雨雨的他，为什么会这样自相矛盾。

只有谢晋元的妻子凌维诚才知道，为了训练雷震，让他快速成长，谢晋元在这九个月的时间里，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他需要教雷震识字，需要教导雷震用自己的双眼去分辨这个世界的真善美，帮助雷震去树立正确的人生观

谢晋元还需要教导雷震这样个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出来的人，去研究孙子兵法，去研究中国人文历史。去分析各种经典战争案例。谢晋元更要扭转雷震对军人这个职业的偏见，让他能够真正接受军人，愿意成为个优秀军人。

如果说拥有了今时今日的成就，雷震是付出了十分努力的结果，那么谢晋元在背后付出的就是二十分的辛劳

眼看着自己亲自教导的雷震，在他量身定做的辅导中不断茁壮成长，以惊人的速度在吸收切知识与智慧，最终终于在逆境中爆发出如此灿烂。又是如此自信的光芒，带领孤军营所有人，打出了场难能可贵的大胜仗，谢晋元不能不笑

他谢晋元也曾经像雷震这样血气方刚，他拥有腔为国为民舍生取义的侠义情怀，在他的心里，更有过靠着自己的努力光宗耀祖，最后荣归故里的野心。可是就是现实，慢慢磨掉了谢晋元的棱角，就是次次碰壁和冰冷的现实。让谢晋元明白了在这个大时代的历史背景下。个人力量的渺小。

眼看着那个昂然屹立在孤军营操场上的雷震，感受着他身上那种澎湃激昂的热情，遥遥畅想这个人在未来地历史中。可能画下地灿烂笔，已经把自己所有的希望，甚至是身为军人这个职业的未来，都寄托到雷震身上，自己只留下无尽地等待的谢晋元，他不能不哭

如果他们的国家真的够强大，真正的可以尊重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浴血奋战的军人，他谢晋元还不到四十岁，正是男人建功立业的最好年龄。他用得着把自己的希望与梦想，都寄托到另外个人的身上，而自己却必须囚禁在这里，忍受着别人的白眼吗

凌维诚就站在谢晋元的身后，她伸手轻轻抱住了谢晋元的腰，把她的脸轻轻贴到了谢晋元并不算宽厚，却可以让她生都为之痴迷的肩膀上，把她的支持与少女对英雄般的崇拜，毫无保留的倾泄到这个男人的心底。直到谢晋元的呼吸恢复了平静，直到她用属于女性地温柔，点点抚平了自己丈夫心中的伤与痛。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里，彼此感受着对方的体温，聆听着那熟悉的呼吸声，享受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奇妙温柔。

当天下午，谢晋元就带领全营官兵，将四名为了保护国旗而牺牲的烈士遗体，在孤军营操场北侧，个宽敞的地方埋葬。眼看着泥土点点埋住了棺木，眼泪再次从每个人的眼眶里流淌而出。就在这个时候，谢晋元看到了马兰。

马兰还是脸的平静，看她的样子，仿佛刚才只是偷偷溜出军营去散心，但是她却用微不可闻的动作，对着谢晋元和雷震点了点头。

谢晋元轻轻吐出了口气，他明白，马兰就是个受过严格训练，精通特种作战，同时对情报战又有相当了解，对日本军人对恨之入骨的战争机器，就是这样个小小的动作，已经注定了日本“梅”机关，针对孤军营而设立情报站全军覆没这样个悲惨结局。

到了第二天，谢晋元就像平时样，带领孤军营所有人，在进行了早操和晨跑后，再次面向东方，进行了他们的精神升旗仪式。而就是在这天的晚上，孤军营再次被包围了。领队包围孤军营的还是马飞少校，这位曾经冒死孤身进入四行仓库，劝谢晋元撤入租界的英**官，把部队留在外面，独自个人走进了军营。

“我接到工部局的指令。”面对谢晋元，马飞少校满脸都是无奈的苦笑，“上级要求我把你和十几军营里的军官都接到另外个地方，他们说那里的环境更好些，比较适合你们这些有身份的军官居住。”而就是在这天的晚上，马飞少校又来到了孤军营，联同他起来“拜访”的，还有三百多名全幅武装的白俄士兵。

谢晋元笑了，看来马兰下手够狠，很有可能对“梅”机关在孤军营附近设置的情报站，进行了次毁灭性打击。否则的话，日本军方绝对不会像条被踢疼的疯狗样，狠狠的扑过来，试图再反咬他们口。

把谢晋元和十几名军官全部带走，和普通的士兵分开看押，这很可能是日本军方提出来的建议。

谢晋元必须承认，这的确是记狠招

想想看，支部队，指挥系统被人连根拔除，那会变成什么样子连排长都被拉走了，只剩下几个只知道冲锋陷阵，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班长，没有了上级的统率和压制，这些班长都是些身经百战的老兵，谁又会对谁服气无论他们手下的士兵有多精锐，在群龙无首各自为政的情况下，只会变成盘沙散。

但是谢晋元坐在马飞少校的面前，他的脸上却依然保持着淡定自若的笑容，因为在日本军方的这个计划里面，他们还是漏算了两个人。

第个人，当然是雷震。

雷震不是军人，当然不需要被马飞少校请到另外个“环境更好，更适合军官居住”的地方。虽然雷震只是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大孩子，但是军营里以强者为尊，在经历了昨天的护旗事件后，雷震已经用实际行动，赢得了那些军人的认可，再加上他是谢晋元徒弟这层身份，勉强可以统率全局。

而且还有马兰，她当然是军人，而且还是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直属特务营的连长，在南京保卫战中，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全军覆没，从那个时候开始，马兰就再也没有穿过军装。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在整个孤军营也只有谢晋元雷震和杨瑞符凌维诚四个人。

当十几名孤军营的军官被白俄士兵带进谢晋元的房间后，暗中数了下人数，谢晋元再次笑了。这些白俄士兵个个长得又高又壮，看起来就像是北极熊，而他们的大脑，大概也继承了北极熊的“优点”。在军营里士兵都剃光了头发，只有连长以上的军官，才会留头发，所以那些手里连份名单都没有的白俄士兵，见到有头发的才抓。

这样个方法看起来又简单又有效，但是，如果有军官自己喜欢剃光脑袋，在这个严热的夏季里，让自己的脑袋更凉快点呢

第五卷 撕破苍穹 第十章 漫天飞舞

“请给我几分钟，我们这些军官搬到条件更好的地方，去享受渡假式的生活了，我有些事情，必需要对下面的人交待下。”

没有人能拒绝谢晋元的这个要求，事实上谢晋元能够答应工部局提出的这种无理要求，没有让事情演变到再次动用暴力解决，已经大大出乎马飞少校的预料。根据谢晋元的要求，把马兰单独请过来后，马飞少校就知机的退出了房间，并绅士的伸手帮他们关住了房门。

谢晋元和马兰都没有说话，他们静静的凝视着对方，聆听着彼此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感受着种奇异的平静，直到马飞少校的脚步声慢慢踱远，谢晋元才低声道：“我走后，整营兄弟的命，就交到你手里了”

“是”

迎着谢晋元隐含焦灼的双眼，马兰沉声道：“在你找到更好的人选或者我阵亡之前，我定会全力完成你交付给我的任务”

“虽然你很棒，绝对是个最优秀的军人，但是大家毕竟不属于同个系统，突然让个女人来管理军营，再加上最近发生的这系列事情，很可能在人心惶惶之下，整个军营都变得暴躁难以驯服。连三排排长余德才没有被白俄士兵搜查出来，你可以通过他来管理全营的士兵，面对熟悉的面孔大家更容易接受些，而且有他这样个助力，你无论做什么都可以事半功倍。”

说到这里，谢晋元微微眯起了双眼，他低声道：“余德才这个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在战场上他冲锋陷阵也算是名勇将，但是想指望他处理各种突发事件，无异于对牛弹琴。记住，想用这样的人，你必须在他最强最得意的领域折服他。让他看清楚你们之间的差距，他才会老老实实的听话。但是你又不能当众让他出丑，否则的话，只会适得其反至于怎么去做，就由你自己拿主意吧”

马兰用力点头。

“至于雷震，他还年轻，进入军营的时候也太短，他甚至还不会和大家融入到起。但是他头脑灵活，又能刻苦学习，这次他的计划虽然做得并不算完美，但是已经称得上是攻守兼备。如果可能的话，尽可能交给他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让他在实践中慢慢成长。如果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你也可以找他商量下，有时候指挥官在面临困境时，就需要雷震身上的那股狠劲，在背后重重推上把”

“还有。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必须要做好警备工作，防止日本军方指使的浪人，趁虚而入潜入军营。对我们实施袭击。你，雷震还有维诚都可以自由出入军营，在这段时间，如果没有必要，尽量不要踏出军营步，以免被敌人找到机会逐个击破。”

交待完所有的事情，谢晋元问道：“你有没有问题”

“有”

马兰凝视着谢晋元，道：“我认识的谢晋元，攻守兼备，更谋定而后动。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你也说过，雷震还年轻，这次他做的计划并不算完美，也就是因为他的计划太冲动太激进，把孤军营和工部局之间的矛盾彻底激化，才会演变成这样的结局。我想，在面对躲在工部局背后的日本军方步步紧逼时，你应该早已经有了更可行，更容易让我们度过难关的方案了吧”

谢晋元略微沉默。旋即点头，道：“是”

“我想知道的是，你明明有了更好的计划，你明明知道采纳了雷震的计划，就很可能会让整个军营付出血的代价，为什么还是接受了那个并不成熟的建议”

谢晋元突然问道：“马兰你见过雷震哭吗”

马兰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她几乎无法想象，雷震这样个男人哭是什么样子。

“我见过，就是在昨天，他哭了。”

迎着马兰讶异地眼神，谢晋元轻声道：“为了保护那面国旗，我们有四个人死在了刺刀和乱棍之下。在把他们埋葬之前，雷震抱着其中具尸体，在地上呆呆的坐了很久。虽然他掩饰得很好，直背对着我们，但是我知道，他哭了。”

“他清楚的知道，那四个兄弟，就是因为他过于激进的计划，而付出了生命。”

说到这里，谢晋元深深吸了口气，道：“我就是要让雷震明白，身为名指挥官，在做出任何决定之前，定要三思而后行平时我们进行沙盘模拟练习，他可以出奇至胜，他可以为了整体战局的胜利，抛弃棋子用来吸引敌人的注意，但是当我们真正指挥场战斗的时候，我们摆在沙盘上的，就是活生生的人命没有这种身负重担的使命感，没有经历过鲜血的洗礼，没有品尝过面对满地的尸体时那种身为人类的道德与追求胜利，两种绝对矛盾感情反复煎熬，并从其中学会坚强，他就永远不能摆脱纸上谈兵地浮夸，成为个真正的指挥官”

马兰真的听呆了，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明白，谢晋元为什么会赌上整个孤军营的命运与前途，采纳了雷震的建议如果说位名将的崛起，必然要踏着层层的尸体，步步向上爬的话，谢晋元这位师父就是把自己，当成了雷震起始的那块踏脚石

“你不要以为我是溺爱他，才会陪着雷震去疯”谢晋元的声音嘶哑了，“你看看我们，被困到了这里，谁也不知道要多久，我们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们每天在这里坚持操练，我们这个孤军营被国人称为上海的，小重庆”我们被所有人当成了抗战英雄。可是实质上呢，我们不就是支被人缴了械，连大门都不能走出去，升个国旗都要申请申请再申请，最后还是要拼死战的囚犯吗我们不就是支为了党国的面子，为了所谓的大义，而把自己贴到这里，明明心里憋得要死，仍然要打肿脸充胖子，摆出幅坚强的面孔，挤出几分从容笑意的笨蛋吗”

“我们在这里关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久得已经足够让我们忘掉了很多属于军人的特质。我们就像是头被慢慢磨掉了血气与野性的狮子，我们甚至习惯了这种被囚禁，被日本军方步步进逼，只能被动应付的生活。如果用我的方案，我们是可以平安度过这次难关，但是绝对不可能像雷震提出的计划那样，反手狠狠刺上敌人刀在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明白了雷震，他就是头无论被人关了多久，折磨了多久，都绝不会驯服，只要找到机会，就会对敌人发起致命攻击的狼”

谢晋元凝视着马兰，字顿的道：“所以我接受了雷震的计划，因为我知道，面对日本这样条根本喂不熟的疯狗，什么孔孟之道，什么浃浃大国的风度与谦和忍让，都是天大的笑话，我们唯可以战胜疯狗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变成比他们更狠，比他们更善战的狼如果我谢晋元这辈子，注定要在这个孤军营里去充当个所谓的盖世英雄，那么我宁可选择雷震的建议，在面对日本人的步步进逼时奋起反抗光荣战死那时候，我就算是死，也可以含笑九泉，因为我知道，我的徒弟雷震，会带着我的爱，我的恨，我未完成的使命与心愿，带着我们整个军营三百多个兄弟在这个鬼地方积蓄的所有感情，重新走上战场，和侵略者决死战”

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击声，是马飞少校回来了。

“谢团长，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看着面对自己，总算还带了几分礼貌的马飞少校，谢晋元昂起了头，他突然发出了声长叹：“我们军营里只有三百多人，就算加上整个上海支持我们，帮助我们的民众，也不过区区百万人，我们却妄想对抗日本这样个国家，我们又怎么可能不败没有个强大的国家，没有个强盛的民族作支撑，我们又怎么可能不败”

目送着谢晋元和马飞走出了房间，聆听着纷乱的脚步声，和阵不能抑制的喧哗与争吵，马兰深深的吐出了口闷气。就像谢晋元说的那样，没有个强大的国家，没有个强盛的民族作支撑，面对日本军方的咄咄逼人，他们就算是争吵，就算是抗争，甚至是重新拿起武器拼死抵抗又能怎么样

除了付出鲜血的代价，他们还能换回来什么

马兰背靠在墙上，她扭过了头，对着身边的扇并没有关紧的窗户，低声道：“如果，你真的在乎他，就永远记住他说的话”

没有人回应马兰的话，房间里空荡荡的，当然没有人回应马兰说的话。

但是就在这个房间外的窗户旁边，直贴着墙壁站在那里的雷震，嘴唇却在不停的轻颤着。就在他轻轻的吸气中，颗接着颗的泪珠，正在他的眼眶里不断的涌出来。

第五卷 撕破苍穹 第十章 非人环境

谢晋元被工部局带走了，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手里捏着谢晋元留给他的笔记本，雷震还没有来得及品尝什么叫做失落的伤感，他就被马兰叫到了面前。

上下打量着挺立在自己面前，就像是杆标枪，已经有了几分军人气质的雷震，马兰略略点头，丢给雷震把铁锹，命令道：“自己到军营里随便找个空地，挖条深两尺，长十五尺的战壕。”

雷震接过铁铲，二话不说就走出了房间，他知道从这个时候开始，马兰对他的训练已经开始了。

雷震在操场的南侧，找到块空地，开始不声不响的挖掘起来。几个小时后，当雷震终于挖好战壕，带着脸的汗水和泥渍，把马兰请到操场南侧验收时，在这条战壕的周围，已经站了大群孤军营士兵。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望着马兰，生怕她出言驱赶，而那位本来应该帮马兰管理整个军营的连三排排长余德才，更是对自己手下的班长下达了死命令：“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装傻充愣也好，做出谦虚好学的姿态也罢，发挥你们老兵油子的油嘴滑舌也行，总之都给我占好了位置，步也不许离开”

几位班长连连点头，其中位更是把胸膛拍得震天响：“排长您放心，哪怕抱着马兰的大腿喊她姑奶奶，我也绝对不会后退步如果不能从那位姑奶奶的手里学到三招两式，我王二虎的王字就倒着写”

他们是军人，现在时逢乱世，过的就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生活。经过场场血战，这些老兵清楚的知道，到了战场上，随便哪飞过来块花生米大小的弹片，就可能让他们这百多斤重的身体命呜呼。在这种情况下，让这些老兵们学习如何在战场上更大化的保存自己的小命。当然比让他们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听排长连长们讲历史政治，教他们读书识字要有动力得多。

而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直属特务营出身，受过德国特种部队教官两年严格训练，以个女人之身爬到连长级别的马兰，当然是战场生存方面的专家。而她命令雷震挖出这么条战壕，当然是要教雷震，如何制作防御性能更良好。作战时射击视野更辽阔，更不容被敌人狙击的战壕和单兵坑。

马兰当然清楚这些老兵们心里都打得什么小九九，她随意看了眼雷震挖出来的那条战壕，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伸手指着雷震挖出来堆积到起的泥土，道：“找点水把它们全和起稀泥。”

雷震跑到厨房，抓起了两只水桶，从自来水管那儿接满水后，又飞跑过来。来来回回跑了几十趟后，他终于和出了大大的几摊泥浆。

马兰从自己的房间里抱出了个密封的坛子。当她打开这个坛子的时候。股让人只是略略闻到口，就胃液狂涌的恶臭从里面冲天而起，手里捧着这样个天知道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东西的坛子。马兰竟然还能面不改色，把坛子里的东西，全部倒进了雷震和好的泥浆里。

臭，真他妈的臭

如果不是用手捂住了鼻子，如果不是拼命的咳嗽，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相信在场已经有不少人会忍不住开始呕吐。

“这是几天前我就为你准备好的礼物。”马兰抓起铲子，边把坛子里倒出来地那些臭得离谱，臭得妖异的东西，点点和进稀泥里。边淡然道：“这里有羊肝，猪肺，有我拜托嫂子从菜市场那些卖鱼的摊点收集到的鱼杂，加起来足足有十几斤重，如果是在七八天前，把它们放进锅里爆炒，再加上把辣椒，绝对是大盘上等的美味。为了训练你，我这个师父可算是下血本了。”

怪不得这么臭原来是把十几斤动物内脏切碎后。放进坛子里闷了七八天时间，现在时值夏季，天这么热，坛子里的东西呕了那么久，能不臭吗

虽然已经用手死死捂住了鼻子，可是那股闻之欲呕的臭味，仍然在狠狠刺激着每个人的嗅觉神经，甚至连他们的眼泪，都忍不住开始流出泪水，由此可见这些被马兰珍藏了七八天的宝贝，究竟有多臭

到了这个时候，有些头脑灵活的士兵，已经开始隐隐明白，马兰对雷震的训练，绝对不是挖掘战壕那么简单了。

指挥着雷震把这些调好的泥浆全部铲进沟里，看到在操场的角，还有只躺在那里两眼翻白，八成是被耗子药毒倒，还没有被清理掉的死老鼠，马兰伸手抓住这只死老鼠的尾巴把它揪起来，仔细打量了几眼，然后把这只死老鼠，也放进了灌满泥浆的战壕里。看着马兰嘴角扬起的那缕若有若无的微笑，在场所有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齐齐涌起了种难以言喻的恶寒。

指着那条灌满了泥浆，泥浆里掺了十几斤切碎的动物内脏，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进去只死老鼠的战壕，马兰对雷震道：“进去。”

看着雷震老老实实走进他亲手挖掘，又是亲手调好泥浆的战壕，最后在马兰的指挥下，把整个身体都泡进了泥浆里，只露出个脑袋，周围旁观的所有人喉结都在上下涌到，在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作茧自缚。

马兰伸手抓起把充满腐烂恶臭味道的稀泥，把它整个拍到雷震的脸上，在为雷震作了个绝对没有任何美感可言的伪装后，道：“没有我的命令，你绝对不许出来。饭你可以选择吃，也可以选择不吃；如果你想大小便，可以选择在里面自己解决，如果你认为自己很强，强得可以战胜自己身体，也可以选择憋住不解决”

对雷震下达完命令，马兰转头望着周围所有人，道：“你们谁有兴趣陪雷震起训练的话，就挖上这样条战壕把自己泡进去。现在谢团长不在了，日本浪人又天天围着军营打转，我连军营大门都不能出了。在这种情况下，我绝不介意多收几个徒弟，训练着玩玩。”

马兰对大家打开了方便之门，但是最终的结果是，除了老老实实泡在烂泥里的雷震，其他人，包括那几个面对排长余德才，把胸脯拍得当当作响。承诺就算是抱住马兰的大腿叫姑奶奶也绝不退缩，定要偷学个三招两式的班长，都跑得个不剩。

当天晚上，雷震就是在灌满泥浆的战壕里，吃了他平生最奇特的次晚饭。

凌维诚虽然同样被掺在烂泥中的动物内脏熏得喉咙发紧，但是凌维诚仍然蹲到了雷震的面前，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表情，打开了手里的竹篮。

雷震现在的鼻子定已经习惯了泥浆里的恶臭味道，在这种让任何个正常人都无法忍受的环境中，他竟然深深的吸着气。脸上露出了个幸福的笑容。“好香啊，是馒头谢谢师娘”

看着泡在泥浆里，却在狠狠吞着口水。抽动着鼻子，已经做好大吃顿准备的雷震，凌维诚在这个时候，当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个孩子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表情，不就是想让她笑，不就是想让她稍稍减少因为谢晋元离开，而带来的迷茫与彷徨吗

虽然已经闻不出臭味了，但是雷震的鼻子仍然比狗还要灵，凌维诚给雷震送过来的菜。还真是馒头为了方便雷震吃饭，凌维诚特地把准备好的菜夹在了馒头里。当凌维诚把馒头递到了雷震的嘴边，想喂着雷震吃饭时，雷震却摇了摇头。

“如果这真的是在战场上，绝对不可能有人把东西送到我的嘴边，喂着我吃。”

伸出沾满泥浆的大手，接过那只馒头，雷震把它送进嘴里慢慢嚼着，看着馒头上沾地烂泥。闻着那股刺鼻地恶臭，当凌维诚看到雷震竟然把沾着烂泥的那部分馒头，也送进胃里时，凌维诚再也无法压抑自己胃部的翻涌，她猛然伸手捂着自己的嘴巴，飞快的跑到了另边。

在操场的角，响起了阵呕吐的声音，过了好半晌，凌维诚才再次回到雷震的面前。她张开嘴还没有说话，吸到那股因为雷震挪动身体，更加刺鼻的臭味，凌维诚伸手捂住嘴巴，又飞跑开了。

凌维诚定吐得非常辛苦，否则的话，当她第三次出现在雷震面前时，她的眼角为什么还带着丝泪痕凌维诚对着还呆呆躺在泥浆里的雷震勉强挤出丝微笑，柔声道：“馒头还有很多，我再拿给你吃。”

雷震还没有回答，他就听到了马兰的声音，“看起来你的胃口相当不错嘛”

慢慢踱到了雷震的面前，看着篮子里的馒头，马兰微笑道：“虽然在环境复杂的战场上，个士兵很难得到充足的补给，但这些馒头都是嫂子为你特意蒸的，这次我就给你个特例，敞开了吃吧。”

“吃上个夹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