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队》 第 21 部分阅读

无声的抚慰着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又亲眼看着伙伴受伤,而显得坐立不安的谢晋元。

在医生帮谢晋元处理完伤口后,不用他开口说话,凌维诚就直接找到护士,为他借来了个轮椅。他那双年幼的孩子,算算也有年多时间没有见了,现在都懂事多了,直乖乖的陪伴在他的身边,没有缠着他去讲军营里的故事。

谢晋元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凌维诚的手上,在这个时候,他真的想说点什么,来表达对妻子的感激。但是他嘴唇嚅动了几下,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谢晋元真的没有想到,他们家四口的重逢,竟然是在这样个环境。她看起来真的瘦了好多,是啊,想想看,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在兵荒马乱的上海生活了整整三个月时间,天天担惊受怕,还要思念着在战场上和敌人舍命血战的丈夫,又有几个人能经受住这种双重的煎熬

凌维诚在身上的钱都花光后,住进了英国租界的难民营,每天只能喝那种根本塞不饱肚子的稀饭,就算凌维诚不说,谢晋元也知道,她定把自己的那份稀饭,大部分都分给了两个孩子,在这种情况下,她能不瘦吗

伸手轻轻抚模着两个孩子的脑袋,静静感受着家四口,那种血脉相连的动人感觉,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医院,他连谢晋元在哪里都没有看清楚,就伸直了脖子,在禁止喧哗的医院大厅里,发出了声带着哭腔的狂吼:“团长,不好了,那帮英国佬背手对我们下刀子了”

第四卷 北方的狼 第四十七章 养天地之正气上

“我们把手里的武器全部交出去,他们就变卦了。他们的脸是说翻就翻啊”

那个飞奔到医院来报信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不会有人相信,这样个脸上挂满了汗水甚至是泪水,全身都沾满了灰尘,军装更被划得东块西条的男人,就是个追随谢晋元在四行仓库面对百倍于己的日军,血战四天五夜的战斗英雄。

他看到谢晋元,就放声哭叫道:“那帮英国佬不许兄弟们返回部队,我听他们的小队长说,英国人要把兄弟们都送到胶州,请我们在那里做客”

谢晋元怒目圆睁,在轮椅上猛然站起,旋即又重重摔到椅子上。听到这样个消息,谢晋元只觉得柄铁锤狠狠砸到了他的胸膛上,直砸得他眼冒金星,直砸得他双手发颤。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谢晋元终于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道:“是谁下的命令,史密斯中校呢”

“不见了,团长你带着营长前脚走,史密斯跟着后脚就走了,他说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会有新的军官,来负责接待我们”

听到这里,谢晋元的心脏在瞬间就沉到了谷底,只要史密斯中校消失,他和英**方的所有协议,所有事先的口头约定,和史密斯中校的个人承诺,就全部死无对证。

“新来的是个叫马飞的少校,是他们军队里的个小队长。团长,那个家伙就是个折不扣的笑面虎啊,他当着几千上海同胞的面,客客气气满脸笑容的把兄弟们都请进了军营营房,说是要让我们好好休息。等兄弟们手里的武器,连刮胡刀都起上交出去,分散到他们的营房里的时候,那个马飞就立刻变脸了。他要我们都老老实实地呆在营房里。等待他们的处理,他还警告我们,假如我们敢捣乱,敢弄出什么麻烦的话,守在营房门都架起机关枪的英国部队,就要对我们开枪了副营长就是看情况不对,所以想办法联络了几个营房的兄弟,制造了点哗乱。掩护我跳出窗户逃跑,来向团长您报信”

谢晋元的眼角在不停的跳动,英**队的这种举动,哪里是什么“协助”中**队从租界撤退,让他们这支部队搭乘军车赶往南京。把机关枪架在了军营的门前,这种方法和态度,无异于已经将他带领的这三百多名中**人,当成了已经缴械投降的俘虏

“立刻带我回去,”谢晋元深深的吸了口气,沉声道:“我要亲自和这位马飞少校好好谈谈。”

在个小时后。也就是九三七年,十月三十日上午十点钟,大腿上裹着厚重的绷带,面容憔悴,眼晴里却闪动着愤怒火焰的谢晋元,坐到了英**队马飞小队长的办公室里。

“对于我国政府贵部的处理意见,我个人只能说上声抱歉,我是个军人,我必须要遵守上级的命令,我更有保护英国领土完整,用生命去捍卫英国尊严的天职与义务。”

马飞少校和史密斯中校样,都能熟练地说口流利的中文,他更口口声声把军人的天职与义务挂在嘴边,但是在谢晋元的眼里看来这位马飞少校与其说是个军人,不如说更像是个政客。

在这个时候谢晋元已经知道,他们这支部队,很可能已经为政治的筹码,或者可以干脆说成是牺牲品。在西方早有位著名的作家说过,在政治家的血管里,流动着的液体都是黑色的东西。

“我们英国是个主张和平,自由与民主的国家,我们尊重任何个主权国家的领土完整与政治信仰自由。面对两个主权国家的战争,我们直在强调用谈判的方法,去和平解决,绝不会动用自己的军事力量,去涉及这样的军事战争。”

摆着正义的嘴脸,说着撒谎都能撒得白日见鬼的谎话,马飞少校脸上直带着自信的微笑看着谢晋元。

马飞少校的确有资格去笑,在谢晋元带领的所有部下,走出四行仓库,并把手中的武器全部上缴后,他们就是没有了翅膀的雄鹰,是没有了牙齿和利爪的猛虎,就算他们身上的杀气仍在,但是他们已经没有了致命的武器,更没有了反抗的资本。他与谢晋元之间的谈判,就好像是百年前,他们英国用战舰打开了清政府的海关和国门,为他们赢得了大量白银和开放港口样,注定是场绝不公平,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决定了最后胜利者的谈判。

“在这场中日战争中,假如我们帮助贵部穿过租界,无异于公开表示,我们英**队支持中国。旦失去了中立立场,我们英国政府正在积极推动,希望用和平谈判来解决这场中日战争的美好愿意,就会成为泡影。无论是日本军队,日本政府还是日本国民,都绝对不会承认个立场已经发生偏差的国家,来充足调停者的角色吧”

马飞少校望着谢晋元,他当真是语出如刀:“我个人认为,就算是你们国民政府,也不愿意看到这点吧”

谢晋元张开了嘴,可是他的嘴唇不断嚅动,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必须承认,马飞少校真的把他们的国民政府给摸透了

“对了,我这里还有份你们政府刚刚颁布的命令,希望我能够向你转达。”马飞少校把份电报文件放到了谢晋元的手边。

这是份由蒋委员长亲自下达的嘉奖令,它的实质意义很简单,国民政府为了表彰在四行仓库防卫战中忘勇作战的五二四团官兵,对参加了四行仓库防御战的所有官兵,都官升级,谢晋元升职为上校团长,正式升职命令,将会在近日下达。

看着这份本来应该是师长孙元良,或者是张柏亭师参谋长亲手交给自己的嘉奖令,谢晋元抬起头慢慢的吐出了口长气。突然间谢晋元已经泪流满面。

明白了,切都明白了。

没错,他谢晋元带领的这支部队,在四行仓库和百倍于己的敌人激战了四天五夜,他们的存在,已经成为抗战中所有中国同胞心中的个信标。但是他们毕竟只是支几百人的小部队罢了,为了实施用领土来换取时间的战略计划,国民政府连东三省都可以舍弃。他们这样支只有几百人的小部队,他谢晋元区区个中校副团长,又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这样份电令,皆然是嘉奖令,但是在它出现在马飞少校的办公室里,个异国的军官,比谢晋元本人更早知道了这个消息,这就是在提示着谢晋元,英**队的这种决定,很可能已经通过了国民政府的允许。他谢晋元和手下三百多个兄弟,已经成为了英国尊严与中立立场,所必须付出的牺牲

在这个时候,早已经作好舍生职义准备,早已经作好马革裹尸准备的谢晋元。他泪流满面,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应该坚强起来,应该面对马飞少校,露出个平淡的笑容,可是在这个时候,他真的没有办法做到,他就是泣不成声。

早知道如此,他真的不如带着兄弟们,在四行仓库坦坦荡荡的和敌人拼死战。他真的不如带领所有的兄弟,在四行仓库的废墟中,手挽着手含笑走向死亡

个政府,要出卖自己几个省的土地,来换取暂时的和平;个国家,要出卖自己的军人,要出卖为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而流血流汗的英雄,来换得另外个国家的尊严与公正,来换得越来越渺茫的希望就算是到现在。在上海这个城市里,还经常能看到“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门牌。

“恭喜您,谢上校,作为个少校,我都应该向您举手敬礼呢。”

“哈哈哈”

谢晋元突然放声狂笑,身为个军人,谁不想升职,谁不想加薪,又有谁不希望出人头地从副团长成为正职团长,别看只是这步,权力上已经是种绝对的跨越。但是这样的升职,这样的跨越,从马飞少校嘴里吐出来的“谢上校”这三个子,真是天下最大的讽刺,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听着这样的讽刺,听着这样黑色的笑话,谢晋元真的步能不笑。

谢晋元放声的笑,他长笑当哭。他在为中华民族的未来哭泣,他在为四万万同胞的未来而哭泣。

让英雄流血,流汗再流泪,这是种何等残酷的现实与无奈。面对这样的个国家,面对这样的个政府,他们这些基层军官,空有腔报国的热血,面对历史不可逆转的洪流,他们让自己生命都为之燃烧,掀起来水花,又是显得多么渺小

上午十点四十五分,谢晋元和马飞少校之间的“谈判”已经结束,而十二辆军用卡车,早已经驶进了英**营,停在了关押中**人的营房前。

三百多名中**人,包括用刺刀狠狠在自己腿上刺了刀的杨瑞符营长,都靠着根拐杖,硬生生的挺立在这支部队的右前方。

所有人都望着谢晋元,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谢晋元那通红的双眼,和脸上没有擦干的泪痕上。

“我刚刚看到了份蒋委员长亲自下达的嘉奖令。”谢晋元望着眼前这些士兵,他轻轻吸着气,用怪异的语调,道:“我们因为杀敌有功,打出了军人的尊严,打出了国家的威风,因此蒋委员长电令,我们所有人,都官升级”

没有掌声,没有欢呼,所有人还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相信无论是谁,在到处都架着机关枪的环境中,突然听到升职的消息,也不会欢呼雀跃,甚至是得意忘形的放声呐喊吧

“大家也看到停在我们旁边的那十二辆军车了吧,按照原定的计划,我们应该搭乘这十二辆军车,穿过英租界,在摆脱日军的包围后,迅速向南京方向挺进,去参加随时可能爆发的南京会战。不过,现在我们的行程出现了变化,相信不用我说,你们也能看得出来,如果他们真的把我们这支把武器都交给他们暂为保管的军队当成客人,当成朋友,他们就绝不会用机关枪对着我们。”

“我们要被送到沪西胶州路个军营,在那里临时做容。在那里我们这些客人会面对什么样的对待我不知道,主人要在那里挽留我们这些客人多久。我也不知道。”谢晋元的目光慢慢从在场每个士兵的脸上掠过,他突然扬起了自己的手臂,放声狂吼道:“不管我们要去哪里,不管我们要面对什么样的命运,在这里我要大声说,我们是群早已经做好了面对死亡准备的军人。我们连战死沙场马革裹尸都不怕了,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无论未来是什么,它要来就来吧”

在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谢晋元说得没有错,他们连死亡都不怕了。他们还有这么多生死与共的兄弟。为什么还要害怕不可预测的未来

“现在听我的命令,挺起你们的胸膛”

谢晋元指着那十二辆军用卡车,昂然道:“记住。我们不是战俘,不是降兵,不是面对死亡,就屈下双膝向敌人求饶的软蛋我们手中的武器,不是被敌人缴获了,而是我们接受上级的命令,在得到还会把武器还给我们的承诺后,才把它们交给别人暂为保管。我们是支英雄的部队,我们是支打了胜仗,又成功突破上万敌人重重包围与封锁的英雄部队所以我要你们每个人都挺起自己的胸膛,抬起自己的头,拿出胜利者的姿态,去面对军营外为我们欢呼,为我们打气的同胞;我要你们所有人,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给那些藏在人群中的日本密探看看,把他们上万部队死死挡在四行仓库四天五夜的中**队,究竟是么样的英雄了得”

当天上午十点整,在团长谢晋元带领下,三百多名中国勇士,登上了那十二辆军用卡。当这十二辆盛载着三百四十多名中国勇士的汽车,徐徐驶出英**营的时候,在公路的两侧,掌声与欢呼声突然如狂风骤雨般的响了起来。

不知道有多少中国同胞,就站立在公路的两侧,当谢晋元坐在军用卡车里,摇下了车窗,向公路两侧的同胞举手示意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下起了片由面包水果香烟组成的雨点。

到处都是欢呼的人群,到处都是在手中不断飘动的小国旗,到处都是狂热的呐喊,到处都是火样炽热的尊敬目光,到处都是对着这支小小的车队,对着这批前途未明的中国勇士,弯腰致敬的中国同胞。不知道有多少怀春的少女,红着脸跑到了军车下面,她们的眼睛飞快的在车厢里扫,然后迅速把封早就准备好的情书,塞进了个她们看得最顺眼的军人手里,然后捂着脸飞快的跑掉了。

“抗日英雄万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呼声,在这条长长的公路两侧此起彼伏,谢晋元和他的部下,在军车里对着这些热情的同胞,拼命挥动着自己的双手,任由他们的眼泪,从自己的眼眶里不停的流淌出来。

在这个时候,看着那张张热情扬溢的脸,无论是谢晋元,还是他手下带领的每个军人,觉得他们四天五夜的激战,他们次次险死还生的经历,他们必须要面对的未知都途,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十二辆军车终于驶进了最后的目的地。当三百多名中**人抱着满怀的水果和面包,从军车里跳出,四处观望的时候,他们都惊呆了。

放眼望去,整个“军营”占地数十亩,也称得上是“领土辽阔”,但是整个营地里片荒凉,地面由于缺乏必要的保养与修缮,变得坑坑洼洼,而且到处都是周围居民倾倒在这里的生活垃圾。住房更是简陋得只能起到遮风挡雨的作用。

就是这样个只能用难民营来形容的营地四周,两米多高的铁丝网高架,在大门前还有小队全幅武装的白俄士兵把守,在哨塔上还架设着轻机枪。这里与其说是个军营,更不如用战俘营来形容。

马飞少校就站在谢晋元的身边,和他起“欣赏”这座孤独的军营,他突然道:“史密斯中校在临走前,请我转告谢上校句话,他非常可惜,像您这样的英雄,出生在个软弱的民族,出生在个不适合的年代。”

“你看到了没有,”谢晋元伸手指着自己的部下,道:“他们都是英雄。请你替我回复史密斯中校句话,个民族复兴的起始,必然是英雄辈出”

第四卷 北方的狼 第四十八章 养天地之正气中

九三七年十月日,早晨六点钟,天与地之间还沉浸在片黑暗与阴冷中,尖锐的有声就狠狠撕破了黎明前最黑暗的天空。

抱着步枪站在那里放有,却靠着棵大树打盹的白俄士兵,猛的打了个冷颤。他揉着自己惺松的双眼,看着随着这声尖锐的有声响起,他熟悉的这个犹如垃圾场样的军营,在瞬间就拥有了种奇异的生物力。

不知道有多少从营房里跑出来,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喧哗,整个空旷的营地上,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在此起伏彼,迅速向个站立在操场中心,右手拿着只有子,左手还拿着根拐杖的身影集结。

那个白俄士兵,看着那些集结到起,在黑暗中就像是座大山般沉重,更带着不可预测攻击与反击和的身影,他深深吸了口气,猛然发出声歇斯底里的狂叫:“警报,中**人哗变,他们要逃跑了”

那些已经习惯了面对座破破烂烂没有任何军事价值,当然更不可能受到任何攻击的营地,已经习惯了每天无所事是,每天都是喝酒聊女人的三十多个白俄军人,丢掉手中的酒瓶,晃着他们还宿酒未醒有些晕晕沉沉的脑袋,在刚刚从个女人怀里跳起来的小队长带领下,边系着白己的裤腰,边冲出了温暖的营房。

“哗啦”“哗啦”拉动枪栓的声音此起伏彼,当这群衣衫不整的士兵,扬着手里的武器,“杀气腾腾”的冲到军营里姑且可以称为操场的地方时,看着仍然沉浸在黑暗当中,以连为单位整齐的排列成四行,静静站在操场上,接受谢晋元团长检阅的三百多名中**人,这些白俄士兵都愣住了。

“不错。从我吹响哨子,到全员集合,只用了两分五十七秒。”谢晋元的目光在黑暗中散发着炯炯的光芒,他放声喝道:“可是现在你们都怎么了,看看你们个个都垂头丧气的没有半点精神,我谢晋元带的兵,手里没有了枪来壮胆,难道就都成了斗败的公鸡”

谢晋元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口袋里模出了张字条,道:“我们手里的枪是都交上去了,但是我要再提醒你们声,我们并不是被敌人缴械的俘虏这是史密斯中校亲手为我们打的收据,我们上交出去的每条枪,每颗手榴弹,每发子弹,每把刺刀,都清楚的记录在上面。我们离开这个军营,返回大部队的时候。还要用这张字条。领回我们的武器弹药。这里白纸黑子把切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无论是谁也休想赖掉我们这笔帐”

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到了谢晋元手中的那张字据上。这是谢晋元在下令交枪之前,交给副营长做的工作。也许现在这张字据,已经变得再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但是站在谢晋元面前的三百多名中**人,每个人的眼睛都亮了,他们在谢晋元的注视下,都缓缓地挺直了自己的腰。

“大家看看,我们现在驻扎的这个军营,像是什么”

不等自己面前的部下回答,谢晋元就放声道:“这里有铁丝网。有全副武装的看守,当然像是个战俘营而我们看起来就是群被英**队送到这里,看押起来的战俘”

“但是我要请大家想想,我们在匣北战场上和日军激战了三个月都没有后退步,我们仅仅三百多个人,连上万训练有素日本军队的包围都可以冲出来,我们可能会被区区三十几个人,挺轻机枪困住,被层铁丝网竖起来。推就倒的墙难倒吗我们既然堂堂正正的走到了这里,我们迟早有天,会堂堂正正的走出去,拿着我手中的这张字据,领回属于我们的武器”

谢晋元指着周围的铁丝网,放声大喝道:“我不知道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在这里我们手无寸铁,就连自己国家的国旗,都不允许悬挂起来。但是没有关系”

谢晋元伸手指着自己的心脏,放声喝道:“因为我们蚕个人的这里,都有面永远不会坠落,更不会褪色的国旗现在我就要带领你们,把我们心里的国旗,升起来”

三十多名白俄军人,都静静的站在这片用铁丝网包围的天与地之间,静静的看着在谢晋元的带领下,八十八师五二四团营的全营官兵,起面向东方,扬起了他们的右手,对着东方那轮缓缓升起的朝阳,敬上了他们最真挚的军礼。

虽然这些中**人手无寸铁,虽然他们连最基本的人身自由都彻底失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三十多名白俄军人却清楚的感受到,从这些中**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只能用伟大来形容的力量。

当三百多个中**人,开始在军营里排成整齐的队列,以连为单位进行队列练习时,随着指挥官“,二,三,四”的口令响起,每个人都伸直了脖子,他们在用力的吼,他们在拼命的叫,他们就是要用这样的吼与叫,来发泄出自己的情绪,缓解自己的紧张。

随着响亮的口号次次在这座军营的上空扬起,三百多个人起抬起了自己的脚,又起整齐的落下,踏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噗噗”的声响。

就是在这样沉重而有力的脚步声中,就是在次次拼尽全力喊出来的口号声中,无论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还是刚刚入伍不久,就参加了四行仓库保卫战的新兵,都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自己的腰,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似乎被种带着火热温度的东西给层层包围了。

如果非要对这种东西进行个定义的话,那就是谢晋元这个精神与实质双重领袖,为这支部队,所赋予的无畏无惧的团队精神

第四卷 北方的狼 第四十九章 养天地之正气下

谢晋元病倒了,他当着所有士兵的面,就在早晨进行队列训练的时候,头栽倒在坚硬的地面上。

当他被强行送进了医院,躺到了医院的病房里时,直紧紧皱着眉头的谢晋元却突然笑了。

在他隔壁的病床上,那个正在用双明亮的眼睛,静静盯着他的人,不正是已经有个月时间没有见的雷震怪不得那个可爱的护士小姐,在把他送进病房的时候,会偷偷提醒他定要小心这个“诡异”的病友。

雷震就算全身绑满了绷带,就算他只能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但是在他的身上,就是有股说不出来的彪悍,更散发着足以让任何陌生人退避三舍的危险气息。相信任何个正常的人,和匹全身野性未消的狼住在同间屋子里,每天都要被双发绿的眼睛没有任何掩饰直勾勾的盯着,都会觉得混身难受坐立不安吧

谢晋元微笑的打招呼道:“抱歉,直想着来医院探望你,但是身不由己。想不到我这病,反而完成了这个心愿,到是有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意味了。看起来你恢复得相当不错,估计已经快能下床了。”

雷震的眼睛落到了谢晋元的大腿上,他沉默了片刻,道:“可是你看起来却很不好。”

谢晋元的右腿被三八式步枪子弹打穿,这种连摘取弹头的手术都不需要做,也幸运的没有打到骨头的枪伤,只要能得到适当的治疗,再加上静心休养,很快就可以痊愈。可是个月时间过去了,谢晋元右腿上的伤,看起来比个月前更严重了,透过新换的绷带。雷震可以清楚的闻到,在谢晋元被子弹打伤的右腿上,传出来的血腥味道。而谢晋元的脸上,更写满了疲惫,就连他眼睛中那炯炯的光彩,似乎也黯淡了很多。

谢晋元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病房的门就被人撞开了。看着跑得满身是汗,衣服上沾满了尘土。眼睛里更擒着惶急泪水的凌维诚,谢晋元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歉意。是他不顾医生和凌维诚的劝阻,非要离开医院,和所有部下住在了孤军营里。是他每天早晨坚持带领所有人,面向东方进行了他们特殊的升旗仪式后,就开始了严格的队列练习。

只要看看凌维诚身上的泥土,和她掌上那没有办法掩饰的擦伤,谢晋元就知道,凌维诚在这路上,定因为急得心跳过快两腿发软,不知道几次重重摔倒在地上。而凌维诚眼睛里那悲伤的而惶急的眼泪。更在默默提醒着谢晋元,他不仅仅是个军人,更是个丈夫和父亲。他不仅有保家卫国彰显出中**人气度与精神的义务,更有保护自己的妻儿,让她们快乐而幸福生活的天职。

叩心自问,谢晋元承认,他也许算得上是个好军人,但他绝对不是个好的丈夫,更不是个好的父亲。

凌维诚就那样呆呆地站在病房门前,不知道站立了多久,直到她眼睛里的抱怨惶急甚至是愤怒,点点被温柔和关心所替代。直到最后,千言万语化成了句再平常不过的低语:“痛吗”

谢晋元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凝滞了,过了好半晌,他才勉强挤出丝微笑,轻声道:“还好,那帮小子们就是太小题大做了。我就是觉得全身软锦绵的没有力气,我想可能我真的是太累了,好好的大吃顿,再蒙上脑袋好好的睡上觉,就又生龙活虎了。”

凌维诚点了点头。她走到谢晋元的病床前,从口袋里取出块被汗水浸透的手帕,帮谢晋元擦掉了额头上虚浮出来的冷汗,她柔声道:“我先回去准备下你住院的东西,再把虎子和丫头托给瑞符找人看管,等切都办妥之后,在晚上六点钟以前,我会赶回来的。”

看着凌维诚说完这些话,转身准备走出病房,谢晋元突然轻唤了声:“维诚。”

谢晋元轻声道:“我跟着我这么多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没有过上天好日子,是我谢晋元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你们娘三个。现在我们被扣在了那个鸟不拉屎的她方,等于是被流放,不知道什么时候英国人才会放行。”

望着站在病房的门前,全身都在轻轻颤抖的妻子,谢晋元低声道:“维诚你带着两个孩子回广东老家吧,现在就走。在老家我们至少还有十几亩薄田,守着这些田产,也许日子是苦了点,但是你至少不用在这里跟着我担惊受怕。”

说到这里,谢晋元闭上了眼睛,他字顿的道:“维诚你要真的怪我,不能愿谅我的话,就当我谢晋元已经死了,把孩子交给他们爷爷奶奶,自己趁年轻,再找个老实能关心你的男人嫁了吧这样的话,我绝对不会怪你,只会为你高兴”

病房的门,被凌维诚轻轻关上了,连串急促的脚步声随之在门外长长的回廊里不断传送。痛苦而压抑的哽咽,透过那扇并不算厚重的木门,隐隐传到了谢晋元的耳朵里。通过病房前的玻璃窗,静静的看着用手捂着脸,哭着冲出医院大门的妻子,谢晋元真的痴了。

“她是个好女人,”雷震定定的看着谢晋元,突然问道:“我不明白,你明明很在乎她,为什么非要赶走她”

“我和维诚是在学堂认识的,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刚刚从农村走出来的土小子,可是她却不嫌弃我,顶着她家里的反对坚持和我交往。每天中午我都是个人躲在校园后面的小树林里,啃我娘烙的玉米饼子,她发现后每天都在那片小树林里陪着我,硬是用她手里的勺子,把她饭盒里的菜,塞进了我的嘴里。她就是那种既关心我,又不会让我的自尊受伤的好女孩。这样动人的感觉,我谢晋元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忘记。就是在那片小树林里,我对自己暗暗发誓。如果维诚真的嫁了我,跟了我,我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哪怕让我自己死了,也绝不能让人欺负到她”

雷震第次在谢晋元的眼晴里,看到了几丝难解的温柔。在这个时候,谢晋元大概又想到学堂后面的那片小树林,想到了那个带着脸温柔,手里还捏着只小勺的女孩了吧

谢晋元低声道:“你看看我的现状吧,说实在的,我现在是够风光了。每天都有上万人跑到我们孤军营那儿,为的就是见我面,听我的训话。记者更是成群结队的往我们那里钻,听说在周前,著名剧作家田汉和陈白尘两位先生,竟然在短短的二十多天时间里,就联手创作并排练出舞台剧八百壮士,并于三天前正式公演。我被夸成了个盖世英雄。就连冒死给我们送国旗的杨惠敏也被浓墨重彩的描写了番。现在国民政府不但给我升了职,还给我颁发了枚青天白日勋章,我们驻扎在胶州的这三百多名军人,更被誉为在上海这个孤岛上,颗灿烂的明珠”

“看起来我们是够风光了,但是我们被英国当局扣押,什么时候能离开,谁也说不好。现在南京保卫战已经弓在弦上,触即发,我们的最高领袖,在上海保护战中,把希望放到了英美诸国的干涉和调停上,而在南京保卫战中。看架势他老人家之所以要拼死抵抗,似乎又计划着支撑定时日,先等到云南的援军赶到,再把最大的希望放到了苏联出兵干涉上。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政府在国际舞台上,当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又怎么可能为了我们这样支小部队,而冒着得罪友邦的危险,和英国政府交涉”

雷震的眼睛里缓缓扬起了丝同情,虽然谢晋元说的很多东西,甚至是很多措辞他都听不懂,也无法理解,但是他现在已经渐渐明白,在谢晋元片风光的背后,背负的是太过沉重的无奈。个被限制了自由,不能继续在战场上驰骋的战斗英雄,和只被锁进笼子里的老虎,只被绑住翅膀的雄鹰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的政府小心翼翼,根本不敢得罪这些友邦,可是日本人却不会客气。”

谢晋元低声回答道:“日本人对我们这批人恨之入骨,在短短个月时间里,就有四五批日本侨民跑到我们的军营里闹事,甚至有浪人怀里装着炸药包,喊着天皇万岁,试图冲进营房和兄弟们同归于尽。在个月时间里,日本军方更是不停的向工部局提出抗议,吵着要英国人把我们这批战犯引渡到虹口租界,接受他们日本人的审判。我们的政府忍受吞声,日本军方咄咄逼人,面对这种情况,如果不是我们这批盖世英雄又太有名,有名得让工部局必须考虑上海各界民众的反应,可能我们早已经成了日本人的阶下之囚。”

雷震轻轻皱起了眉头,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谢晋元面对的局面,竟然已经到了这种九死生的境地。

谢晋元霍然转头,他盯着雷震,在这个时候他的嗓音沙哑了,“雷震你说,在这种时候,我怎么还能让我的妻儿留在孤军营里,去面对我们不可预测的危险”

雷震沉默了片刻,沉声道:“逃,有机会,就带着所有人起逃”

“到了今时今日,你以为我还有机会逃吗”

谢晋元的脸上满是苦涩的笑容,“我们身上被披了这么多光环,加了这么多英雄的称呼,你觉得我们还可能在全国公众的注视下,当了彻头彻尾的逃兵吗你见过胸前戴着青天白日勋章,没有按到上级命令,就带着所有部下,为了己之安危,放弃自己阵地的指挥官吗不只是你,在几天前,群上海市的爱国士绅,找到我后,就提出让我带领所有部下,化妆分批潜逃,在出了租界后重新集结,返回大部队的建议。说实话,我当时真的很心动,但是我却只能告诉他们,我谢晋元是堂堂正正的带着部下走进了这个军营,我就得堂堂正正的带着他们走出去怎么样,听起来我是不是很光荣,是不是很高尚,是不是很伟大”

“为了表达出自己的高尚,为了表达出我的决心。我甚至还写了个座方铭,把它挂在了自己的屋子里。”

迎着雷震平静的目光,谢晋元字顿的吟出了他的座右铭道:“养天地之正气,发古今之完人”

这真的是个很有气势,更让人心里生出种高山仰止的感觉的誓言。但是,又有谁能听得出来,在这两句话的背后,隐藏的那股浓浓的苦涩

谢晋元走到这步,绝不能单纯的再用军人的眼光去看待切。他已经被名誉期盼,还有国民政府刻意宣传打造出来的“盖世英雄”称号。给卡在这片绝地当中。再也没有办法挣扎,只能被动的等待命运之神对他和三百多位手下最后的判决。

如果说这就是成为“英雄”必须要付出的代价,雷震绝对不会去要

“英雄。英雄英雄”

在嘴里反复品味着这个词。谢晋元突然问道:“雷震你知道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英雄”

雷震摇了摇头,在他的心里,英雄在有些时候,真的和傻瓜可以才拉起等号。

“英雄,可以是出身草莽,可以有令人羡慕的身世,也可以是罪犯小偷骗子,在他们的手中,可以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权力。但是他们却可以用自身的魁力。把身边的每个人凝聚到身边。在面对不可预测的未来,在面对最大的困境,在片黑暗中摸索前进的时候,英雄的身上必须要散发出自信的光芒,引导着自己和身边每个相信他的人,找到正确的方向,走出条成功的路如果做不到这点,就绝对没有资格成为英雄”

说到这里,谢晋元笑了。“现在我已经是个盖世英雄了,所以,我必须自信百倍,所以我必须在无论面对困境时,坚强得无懈可击,让每个我身边的人,都认为我是个可以信赖,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放心追随的人。就算我已经被英雄这样个光环给套住了,冉也没有办法挣扎,我也得强挤出笑脸。明明我腿上的伤愈发的严重,我还得每天早晨六点钟,不管风吹雨打,准时出现在操场上,吹响集合的哨子,带领我的部下起进行操练。可是你知道吗,当我今天早晨,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头栽倒地上的时候,我的心里竟然扬起了丝不能自抑的快乐我终于病倒了,我终于可以不再理会这些让我头痛,早已经超出我解决范围的问题,躺在舒适的房间里,抱着床温暖的被子,好好睡上觉,享受下难得的安静了。”

雷震长长的吁出了口闷气,他看着谢晋元的目光中,已经多了丝淡淡的同情。

突然间雷震的心里有了个明悟,他和谢晋元的年龄相差了几乎有倍,无论是在见识经历谈吐对人生的领悟还是军事战争方面,都绝不在同个档次上。但是谢晋元却对他敞开了心扉,不就是因为谢晋元已经成为了个英雄,而英雄在面对相信自己,信任自己的人时,是绝对不能表现出软弱,更不能表现出彷徨的吗

英雄也是人,更需要别人的理解,也会忍不住找个人,去倾诉下。雷震这个唯和谢晋元没有任何直接关系的人,就成了个看起来最不合适,却反而最合适的倾诉对象。

在说完这些话之后,谢晋元就像是卸掉了身上的块巨石般,轻轻吁出了胸中的口闷气。感受到阵不能抑制的疲劳与困乏不断的冲进大脑,他的眼皮越来越重,不知道什么时候,谢晋元睡着了。只剩下雷震睁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在那里默默的想着什么。

病房里终于陷入了惯常的沉静,直到天色已经擦黑,就连窗外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朦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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