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地回答：“书上说，就是阴阳和合，互助修行。”

“原来如此。”听着湘篁的回答，绾绾突然就没了再逗弄她的心情，重新拉了湘篁走着，“可是，我倒是觉得这互助修行，只要是同道中人，未必非要阴阳和合。”

湘篁皱着眉歪头想了会儿，认真点头：“也是，绾绾说的对！”

“……”绾绾脚步不易察觉地一顿，转头看一眼乖乖的湘篁，“方才怎会直接就看到这青楼的？”

湘篁忍不住又看了眼已经走过的青楼，这才回过头：“我隐约感觉到一点气息，和之前小巷子那儿略像，但是也不敢确定。”

相似的气息？绾绾微微皱眉。

她倒是，也完全没有注意到。

这时，前方传来焦急的呼声。

绾绾抬头，就看到先行去乙家请求让湘篁去府上一探的钱管家，看样子并不顺利。

“湘篁道长，绾绾小姐，那乙家——”走到二人跟前，钱管家恭敬行礼，说到这儿面上露出怒色，“太不近人情了！”

“其实也难怪他们，府上少爷暴毙，过了三月有余却突然有人说那人害人。”绾绾轻描淡写地，说的倒也没错。

钱管家知晓绾绾性子冷，也没在意，只是为难地看着二人：“那……接下来该怎么是好？”

“如今天色不早，先找个地方住下吧。”湘篁想了想，说，“既然来了，总不能这就回去。我夜间可以先去乙家外面看看。”

“我这就去安排。”钱管家听了心下稍定，立刻就又去安排住处。

第22章耳中人七

县城的客栈多了许多，没多久钱管家便挑了家不错的，为湘篁和绾绾二人要了两间上房。

吃完饭，湘篁当然不会在街上还处处是人时去探情况，和绾绾一道上了楼。

房间是紧挨着的，同是上房，里面的布局自然也差不多。

湘篁站在门口，转头看着绾绾：“绾绾，你要住哪一间？”对于让绾绾做决定，湘篁已经非常习惯。

绾绾也没有推却，伸手随意指了一间：“我就这间。”

见绾绾选好，湘篁笑了笑，走向绾绾选好的那间推门而入，快速绕着房间四周走了起来，口中给念念有词。

不过一小会儿，湘篁便笑着站在屋子中间朝绾绾招手：“绾绾，这边好了！”

露出微笑点头，绾绾抬步跨进房中，抵挡住跨入时感受的那点如电流一般的刺痛，若无其事道：“其实，你就在隔壁，大可不必花费力气布置这些。若是我有什么问题，你一下就过来了。”

“你胡说什么呢？”湘篁瞪了绾绾一眼，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不满，“早些准备总是好的。”

可这准备却不怎么舒服啊。绾绾心中不禁说着，当然不能当着湘篁的面说出来。

这是在房子四周画下驱除妖邪鬼怪的阵法，她一女鬼，待在阵法当中当然会不适。

哎，还好女鬼不需要睡眠，绾绾好笑地想着。至少不至于因为睡眠不足惹来湘篁的疑惑和怀疑。

“你打算何时去乙家？”在桌子旁坐下，绾绾看着湘篁询问。

湘篁没有半点犹豫，理所当然地答道：“子时，一个时辰也足够来回了》”她其实也有了想法，主要就是去看看乙家是否有白日里巷子里那点黑气存在，说白了，无非也就是去碰运气而已。

话音刚落，湘篁倒像是突然又想起什么，看着绾绾满脸的认真：“绾绾，你今晚就好好待在这儿，不许轻易走出这房间。”

“……”绾绾本想着如何才能一路跟着湘篁，哪里想得到她竟然能先开了口，一时看着湘篁也不知该怎么说才是。

这……呆竹子变聪明了？

没等绾绾想出说辞，窗外突然又想起悠长的猫叫声。

湘篁神色一凝，与绾绾对视一眼，取出一张道符执于手中，走向这房间合着的窗户。

“喵呜——”第二声，声音似乎又近了些，几乎就像是在这窗外叫唤的。

那声音，分明就是白日里曾在那小巷中遇到一次的小猫妖。

“咚——喵——”木质的窗棂响起一声闷闷的声响，伴随着短促了不少的又一声猫叫，湘篁不禁看向绾绾。

“小竹子，它……好像是在敲窗？”绾绾与湘篁心中想的相若，这怎么都像是礼貌地招呼，虽然声音听上去还有点焦急。

见不是只自己一人的感觉，湘篁放松了一些，不过也没将道符立刻收好。

用另一只手打开窗户，湘篁全神贯注看着正坐在窗台上的白j□j咪。

“喵呜。”白猫似乎对湘篁拿着道符的手有些忌惮，但还是按捺着，躬了身，赫然是一副有礼的样子。

确认白猫没有攻击性，湘篁笑着将道符收回：“此时拜访，是有何事？”没有什么山精妖怪会找道士串门，这白猫即使对湘篁的道符害怕却依旧过来，目的显然并不一般。

白猫站起，侧过身，一只前爪抬起朝着窗外一个方向指指，短促地叫唤两声。

湘篁顺着白猫所指一看，那儿倒也熟悉，正是她们白日里经过的那条繁华街道，如今相隔一条街也依旧能听到那边的热闹喧嚣。

让她意外的是，从这窗口往那儿看，竟然恰好是之前还刚听绾绾说过的，那叫青楼的地方。

见湘篁只站在窗口向外发呆，白猫似乎有些急了，灵巧的身子踩着那不宽的窗台边原地转了两圈，干脆壮着胆子咬住湘篁的袖口朝那青楼地方向拽了两下。

湘篁惊讶地看着白猫，不禁笑问：“你是想我去那儿？那青楼？”

话音未落，那白猫便立刻松了湘篁的袖口，使劲点了两下头，尖尖的双耳还颤了两下，很高兴的模样。

这时，绾绾也已经站起来走到湘篁背后，看着那白猫：“它是怎么了？”

在绾绾的视线下，白猫瑟缩了一小点，但还是冲着湘篁又连连叫唤几声，突然往那边跃上前面屋子的房顶，转过头又对着湘篁叫唤。

“它还不会言语，不过应该是要我去青楼那儿，似乎还是急事。”湘篁一边回答一边看着白猫，它见湘篁没有跟上，似乎又急着在那儿来回打转，焦虑异常。

绾绾皱眉：“青楼又怎是你好轻易出入的地方。”她的脸上有着明显的不悦。

湘篁见状，立刻拉着绾绾的袖口轻甩：“可是绾绾，我想去看看。白日里这猫妖出现在小巷子，如今又与那青楼有关，我总觉得与这次修仙法门会有干系。”

无奈地看着越发习惯于拉着自己一副娇憨模样的湘篁，绾绾沉默了会儿，总算在湘篁和白猫殷殷期盼中点了头：“去看看可以，不过要叫那小妖领着往后门潜入。还有——”在湘篁高兴地说什么之前，绾绾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与你一起去，不许反对。”

果然，湘篁立刻没了欣喜的神色，移开视线的模样一眼就能看出她又在想办法。

“青楼不必寻常地方，若是被发现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你敢说你会和那些唯利是图的人打交道吗？”绾绾自然不会等湘篁再想出什么缘由，抓着机会继续晓之以理。

她家小竹子那么白白嫩嫩，又是一副绝不会轻易伤害无辜的性子，如果真被抓了还指不定会怎样。

若是防住了那些个妖鬼，却让她落入人类手中，那岂不冤枉。

“喵、喵呜——”窗外白猫的声音越发焦急。

湘篁想着绾绾说的也是，加之白日里觉着青楼那点气息也不强，应当不会有太厉害的东西，最终还是点头：“那好吧，我们这就过去。”说着，她拉上绾绾的手，离开房间前对着窗外的白猫说，“你也听到了，找个不易察觉的方法，带我们过去。”

第23章耳中人八

白猫灵性非常，当湘篁和绾绾走出客栈，就看到她在不远处坐着等着她们。1en2

见二人出来，它立刻站起，乖巧地叫唤两声转身就走，行两步还会转过头看看湘篁二人。

白猫也是牢记了湘篁的吩咐，引着二人绕着小道很快便转到了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前。

这里很暗，也不见什么人来往，隔着木门隐约能听到那头传来的一点喧嚣。

白猫轻轻叫了一声，紧接着跃上墙头，身姿轻盈矫健，如同起舞一般，转眼又跳入那头。

轻微的木头碰撞声后，木门动了一下，门后又是一阵猫叫。

湘篁试着去推门，门立刻开了，发出“吱呀——”的一声，并没有引来什么人。

“绾绾，我们快进去！”湘篁确定安全，转头小声地对绾绾说，那探头探脑的模样让绾绾不禁轻笑出声。

“小竹子，你还真当我们是来做贼的吗？”绾绾的动作大方了许多，干脆地踏入后院，经过湘篁时看了她一眼。

湘篁挠挠头，觉着绾绾说的也是。她们又不是进来偷盗，何必如此心虚？

放松了身子，湘篁快步跟上绾绾，却忘了她们也是“不请自来”之人。

所幸，二人今夜的运气还不错，一路上虽算不得畅通无阻，但也没被人发现。

白猫有灵，远远便能发现来人，提醒二人躲好，而它自己则状若无事地或走或躺，懒洋洋的模样与寻常猫儿无异。

这青楼里的人似乎也都认得它，偶而还会有与它招呼的。

“看来，这小猫儿是有主的。”绾绾小声与湘篁说。

湘篁点头，暗中凝起心神戒备着。

跟着白猫走着，她渐渐能感觉到那股与小巷中类似的气息越来越明显。而且，那气息似乎也在逐渐增强。

“喵呜~”走出这院子，白猫领着二人经过花园到了另一个院子前，突然停下来看着她们轻唤一声，蓝色的漂亮双瞳中透着担忧和焦虑，以及对湘篁的恳求。

湘篁疑惑地看一眼院子里那亮着光的屋子。

屋子的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湘篁低下头看着白猫，小声询问：“要出声问主人家吗？”

白猫立刻摇摇头，想要表达什么，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做。

终于，它咬住湘篁的道符下摆往窗边拉去，湘篁和绾绾见状，也知道继续保持噤声，跟着白猫悄悄走到窗边，往里张望。

因为窗户始终留着一道缝儿，湘篁和绾绾很快看清里面的场景。

可她们没想到看到的竟然会是这么一幕。

屋子那头的床上，一名年约三十的风韵女子端坐其上盘腿打坐，双目紧紧闭着，一个胖嘟嘟的小人儿自她耳中钻出，用力一跳落在她的肩上，再一跳落了地。

小人儿先是睁着黑黑的眼睛打量了一圈，接着开心地在屋子里转了起来。

看这场景，分明便是那女子的人魂已然从她耳中钻出。若是不尽快送回，随时都可能出现意外。

就像钱世麒所欲那怪异的敲门声。

想到敲门声，湘篁不禁看向这屋子的门。

按照钱世麒所说，那个时间，又是位于钱家后院的独立小院，怎么会突然有人敲门？

这一看却是不得了了。

竟然有一小团黑气，在湘篁未曾察觉的情况下凝聚在屋门前，那黑气似乎还试探着要撞击屋门。

来不及细想，湘篁立刻祭出罡符，甩向那扇门。

罡符贴上那扇门的同时，黑气也恰好撞过去。轻微的一声刺响，门上闪过一道青光，黑气被撞了开来，并没有发出会影响到里面的声响。

这动静自然引起绾绾和白猫的注意力。

白猫立刻弓起身子盯着那团黑气，眼中带着明显的敌意，一动不动盯着它。

绾绾同样转过去，看的却是已经又取出一张道符打算继续做什么的湘篁。管那黑气如何白猫如何，就连那坐在里面的人是死是活也与她毫不相干。

“小心！”

突然，从空中传来一声清叱，没等湘篁反应过来，有一人从空中跃下，手中剑直劈那团黑气。

黑气当下便被劈成两半，飘在半空中，似乎一下子也懵了没能反应过来。

“喵！”白猫凄厉地叫喊一声，直直扑向那突然出现在院中的人，速度快似闪电，如同一道白光闪过。

那人本盯着那分成两团的黑气，猝不及防之下还是被白猫抓到了手，痛呼一声将白猫甩到一旁：“咦，竟然还有只小妖！”

白猫落在一旁，立刻又跳转身子再度扑向那人，蓝色的双眸中满是怨气。

“哼，小小妖精还想在本道爷跟前放肆！”那人轻哼一声，手中长剑立于胸前，顺势便要往白猫那儿劈去。

不过，白猫到底也是开了灵窍修了妖道的，还不至于被简单的一劈伤到，轻松闪到一旁，却立刻又发起一次进攻。

湘篁眼看着这院中的混乱，想要开口，眼角余光却发现那原本在屋中高兴蹦跳的小人儿从窗缝中跳出，满是惊恐慌乱的模样。

“糟糕。”湘篁不禁低咒一句，本在门上的罡符立刻回到她手中。

咬破舌尖射出鲜血附于那道罡符背面，湘篁口中念咒，那道罡符如同有了灵性一般腾空而起直扑那小人儿。

小人儿也是灵活，被罡符追赶，它跑得越发快了。

湘篁驱动着罡符追赶，她修为不够，现下也是借着舌尖血才勉强与罡符联结，耗费着灵力驱动的，脸色逐渐有些发白。

绾绾看在眼中，此刻却也不好打断，只能看着那边还在对着白猫挥剑的女子道：“那白猫是请我们来救人，若你是正道中人，该先对付那黑气才是！”

其他人尚未注意到，可她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悬在半空似是不动的黑气正凝聚力量，准备一击必中。向来，目标应该还是那满院跑的小人魂。

来人对付白猫显然绰绰有余，听了绾绾的话朝她瞧了一眼，再看看正催动罡符显然是同道中人的湘篁，立刻变了架势，刺向早已气喘吁吁的白猫的剑立时收回，改为出掌挡住白猫。

奈何白猫确实真发狠了对她，一爪子抓得实，她左手立刻出现四道血痕，比较之前深了许多。

“嘶——你也太狠了！”那人抱怨了一声，也没客气，将白猫丢向一旁暂时先对付空中的黑气。

黑气似乎也是有所感应，立刻扑向依旧在逃的小人儿。

湘篁见状，立刻驱着罡符挡住黑气之前。

又是一道青光闪过，这一次，湘篁却皱了眉，咬牙念咒，速度突然加快。

这一次，黑气没能再逃脱，被突然变形了的罡符彻底罩住，困在青色的光罩当中。

“猫，你主人的人魂便在那儿，看你的了。”在湘篁动作的同时，绾绾指着那逃跑的小人儿对白猫说。

白猫立刻放弃报复，几个起落跳到那小人儿跟前，俯下身子叫唤了一声。

那声音，满满得都是安抚和温情，蓝色的双眸漂亮得能滴出水来。

小人儿受了惊吓，见了白猫也是下意识转身就跑，白猫也不见烦，轻盈两跳又落在小人儿面前，依旧如之前一般。

几个来回下来，小人儿似乎也镇定了许多，好奇地摸摸白猫，便与它玩在了一起。

这时候，湘篁也已经将那黑气困住，转头看向来人：“你是？”

那人似乎对湘篁的罡符非常好奇，一边看着一边随意回答：“我叫绛鸢，师出茅山派。”

“茅山？”湘篁疑惑地问，她倒是从未听过。

“只是个小门派，不过那么几人，不必在意。”绛鸢终于笑眯眯地转头打量湘篁，“你也是道友？”

“是。”湘篁点头，看一眼那边已经安抚了的人魂，“你是否有办法将人魂引回本体？”

事出突然，湘篁完全没有准备，还真发了愁。

绛鸢将剑收了，背着双手看向那小人儿，眼中闪过惊讶之色：“离魂之术？此等禁术可危险得很，人魂离体随时可能遇到意外，怎么会有人使它。”

“是普通人受了欺骗。”湘篁说明道，“之前在附近便见了失去人魂之人，跟着线索才寻到了这儿。”

“哦。”绛鸢煞有其事地点头，“无妨，这人魂已经镇定，等玩腻了自己会回去。”

湘篁犹疑地看一眼正和白猫挨着的人魂，再看看眼前这一身自称道士却穿着明黄|色与白色相合衣裳的人，忍不住问：“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绛鸢伸手敲了湘篁的脑袋一下，煞有其事地瞪着她道。

第24章耳中人九

“可是，你方才都没能分辨出好坏，更没注意到人魂存在。”没等湘篁抗议，绾绾走过去看着绛鸢，一双凤目中看不出情绪。

绛鸢只比绾绾矮了一分，自小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可如今站在绾绾跟前，却好似弱了一些。

听绾绾说着，绛鸢有些尴尬。她也是光顾着除妖驱邪了，哪里还有那功夫注意这么不起眼的人魂？

不过，绾绾却并不打算这么放过：“若是没有，这人魂本就不会受到惊吓离开屋子，或许现下已然回了本体。”言语中分明就是“你莫名出来捣乱让事情麻烦得差点不可收拾”这样毫不客气的指责。

绛鸢涨红脸，她还从未被这么指责过，那分明就是在说自己多事了？！

可偏偏这件事确实是她未曾考虑周全，眼前这分明是女扮男装的人说的全都没错，更没有明显的出言不逊，她最终就只能忍着。

倒是湘篁，在旁认真听着，还点点头煞有其事地对着绛鸢说：“绾绾说的是。今日是多亏了那白猫让人魂镇定下来，若是一直受到惊吓，哪怕顺利送回本体，只怕也会受到损伤。”

显然，湘篁没听出绾绾是拐弯抹角骂绛鸢，只以为她是在说明情况。

这小道士是真呆还是装作不知道地讽刺自己呢？绛鸢这下憋不住了。

“好！算我多事！我不过是想赏月却发现这边有异常于是来探探情况吗？！哼！”说完，她一跺脚一个纵身，甩袖离开。

看着那一抹明黄跃入空中，几个起落便再也不见，湘篁不解地转向绾绾：“绾绾，她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无非是大小姐脾气罢了。”绾绾轻描淡写地说，“不用理会，接下来要怎么样？”

“大小姐脾气？”湘篁懵懂地应着，“可绾绾你都没有。”绾绾不也是大小姐吗？不过，心中再不解她也不会漏过绾绾的问题，“先让这白猫将人魂带回屋子吧，我好布置。”

绾绾扫一眼那边已经将湘篁的话听在耳中的白猫，只看它已然对着那小人儿温柔地叫着，将小人儿往屋子里带，干脆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小竹子，你方才说我没有什么？”绾绾微笑着问。

“没有大小姐脾气啊，绾绾那么温柔。”湘篁笑眯眯地回答，乌黑的眼中亮亮的，很开心。

被湘篁这样纯粹的目光看着，绾绾难得生出一丝的怪异感。

她从来都不温柔，执着于人世那么漫长的年月，她甚至忘了当初到底为了何事滞留人间不愿轮回。她只知道，从最初只能躲在阴暗的地方到如今化出实体隐藏气息随意走在日光下，她花费了许多，手上沾满鲜血。

温柔，对于一心只求生存的她来说，根本就是多余的累赘。

世间有太多自以为是正道的人恨不得将她们这类“异类”彻底除尽，若非足够强大，生存也只能胆战心惊。

果然，像小竹子这样的修道之人，太罕见了。

见绾绾突然就没了动静，似乎怔怔地在出神，湘篁走过去两步发现看不清坐着垂头的绾绾，索性蹲下来仰着头。

“绾绾，你怎么了？”抬头的那一瞬间，湘篁总觉得绾绾的眼神里似乎有着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悲凉，担心的询问脱口而出。

不过，那种悲凉感觉也只是转瞬即逝，没等湘篁抓住那感觉，绾绾便已恢复往常，那感觉只能压在湘篁心底，暂时封存。

“其实那绛鸢有句话没说错。”面对需要不断让其无限度信任自己的湘篁，绾绾自然不会吝啬湘篁喜欢的“温柔的微笑”，抬头看着空中那一轮月。

“什么话？”湘篁站起来，顺着绾绾的视线望向夜空，“月亮吗？”

“不觉得今夜确实适合赏月？”绾绾转头看着湘篁，“若是再有一壶酒，你我对月小酌，倒也有一番情趣。”

“嗯！”湘篁用力点头，动作迅速，立刻从乾坤坠中取出之前白溶月赠与她们的梨花酒，“绾绾，有酒。”

还不止是酒，就连带着沁人甜香的梨花糕也是现成的，一并放在桌上。

看着桌旁的石凳，湘篁想了想还是走到靠绾绾最近的那儿坐下，一切准备妥当，她笑着对绾绾说：“你看，这些都有，我们赏月吧！”

“呵呵。”绾绾看着开心地像是在邀功一般的湘篁，之前被怨愤和低落浸染的心情明朗了一些，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有明月当空，有湘篁对酌，若是能再现那似雪梨花于空中飞舞之景，那还真是再好不过的生活了。”

湘篁端起酒杯，小抿一口，听了绾绾所说，不禁连连点头：“也不必非要是什么仙境灵地，有山有水有树便好。”

绾绾笑了：“那再有一间不大的小屋，时而会有乖巧聪敏的鸟兽相伴，那生活岂不是胜似神仙？”

“会的。”湘篁用力地点头，眼睛转了转，“绾绾喜欢这样的生活？”

“若真能何事都不愁，这样的生活又有何不好？”绾绾的笑容淡了些，视线重新落向那轮明月。只是，这世间又有多少求而不得，要知道这看似简单的，其实却是最难的。

湘篁自然不晓得绾绾心中所想，她经历得少，自然也就简单了许多：“既然绾绾喜欢，那到时去昆仑之后，我们可以寻一个这样的地方。”她微微歪了头想着，认真得让绾绾心里突然有些发闷，“到时候，再禀告了师父。不过师父想来是不会离开苍麓，但是我们可以留一件屋子，让师父偶尔能来住上几日~又或者是我们可以时不时去苍麓探望师父，刚好绾绾你家也在苍麓附近，我们可以找一个比较近的地方……”

看着湘篁头头是道地说着，绾绾不禁出声打断：“呆竹子，你一修道之人，将来定是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哪由得你就此隐居的。”

湘篁愣了一下，看着绾绾：“可是，绾绾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吗？”

绾绾轻轻一笑，抬头看着空中明月：“想，可是你我注定不同路。”

湘篁怔怔地看着绾绾，不知怎么的，觉得心里跟着绾绾这话叹了一声。

重新收回视线，绾绾抬手在发怔的湘篁头上轻敲一下：“发什么傻呢？若是让人知道他们崇敬的降妖除魔的仙人是这幅傻傻的模样，还不知道该怎么担心的。”

“我才不傻。”湘篁捂着头，摸摸那本就不痛的头顶嘟着嘴，“还不是绾绾你说的话让我听不懂了。”

绾绾似笑非笑地看着湘篁，眼中带着几分戏谑：“不懂？那我说清楚些。再过几年，小竹子你也就长大了，是大姑娘了。你是否晓得大姑娘要做什么？”

“不晓得。”湘篁老老实实地摇头。

“那是要准备着找一个夫婿出嫁了的。哪有你我随意找一处地方搭屋隐居的道理呢？”绾绾一本正经地说。

“诶？”湘篁愣愣地看着绾绾，将她的话又想了两遍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立刻摇头，“我是道士，虽说修道也有寻道侣同修的，可没有规定非要如此。”

说到这，她突然一顿，立刻看向绾绾：“绾绾是要嫁人的吧？”

是了，寻常人家都是这样吧，那等绾绾到了昆仑破了灾劫，想来就要嫁人了的。

想到这，湘篁小脸又皱了起来，好一会儿才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唔……那我每年都会找绾绾你赏月的！”

绾绾等了半天，等来湘篁这么一句，不禁捂着嘴笑了起来，半晌才完整地说出一句：“小竹子，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才好！”

正当湘篁不解，绾绾笑得不自禁时，一声猫叫声从屋子那儿响起。

两人齐齐看向屋子，只见那白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见二人回头，它抬起一只小爪子招了招。

“喵呜~”

第25章耳中人十

跟着白猫走进屋子，之前所见在床上打坐的女子正斜靠着床头坐在床沿，见二人进来，微笑着起身作福：“七娘谢过二位恩人相救。”

到底是人魂曾离过体，她多少受了些影响，脸色略苍白，说话有些无力。

尽管气色不好，却还是掩不住她的风姿绰约，尽管眼角已能看出些许细纹，可自骨子里透出少女们难有的、已随着岁月沉淀越发醇厚的风韵。

“你坐吧，现在只怕人魂尚未全数归位。”湘篁立刻说，同时自乾坤坠中取出稍许金药檀点上。

这还是钱家赠与她的，数量不多，她尚未来得及炼制。

“二位恩人请坐。”那女子坚持着看湘篁二人坐下，这才跟着坐下，抱歉地说，“现在这时辰，姑娘们都在前面招呼，这里就我一人和小雪儿，怠慢了二位。”

“无妨。”湘篁自然不会介意，“不知该怎么称呼？”

“唤我七娘便是。”女子微笑着说，眉目间却透着沧桑倦意，“这青楼算是我名下的，所以这里还算清净，请二位放心。”

“诶？”湘篁对七娘的话不甚明了，但也没多大兴趣，“我们本为追查一修仙法门而来，这法门实为离魂之术，修炼一段时日后能让三魂之一离体，然后夺走人魂对其进行炼制，而失了人魂之人，自此终日癫狂，纵使好转也会有不可挽回的影响。”

仔细听着湘篁的话，七娘有些愣神，抬手掩面自嘲地低笑：“原来是这样吗？枉我竟然奢望着能有法子通彻天地，让我再看一眼……”

“喵呜~”一直乖巧地坐在一旁的白猫轻唤一声，走到七娘脚旁用鼻尖蹭了蹭。

湘篁看了眼绾绾，二人都未出声。

一时间，屋子里就只有七娘如泣般的笑声。

过了会儿，她才松开手，低头看着脚边的白猫。白猫感应到七娘的目光，抬起头低唤着，七娘微微一笑，伸出手。

白猫轻盈一跃，跳上她的膝头，在她怀里成团，伸出粉嫩的小舌轻轻舔着七娘的手。

“让二位见笑了。”七娘终于再度开口，语气温婉带着一丝久经风尘的魅意，从枕下取出一本小册，与钱世麒那儿那本几乎一模一样，“这本法门，是之前一位楼子里的客人作为银钱抵的。”

稍作停顿，七娘看着手中的册子无奈地笑：“这本也不合规矩，可当时鬼使神差的就应了。或许也是魔怔了吧，竟然就真去练了。”

“说起来，当时小雪儿曾经要撕这书，我还为此训斥过，甚至没想过向来乖巧的小雪儿为何突然反常。”七娘轻柔地抚摸着白猫。

“你的猫……”湘篁迟疑了一下，笑着说，“她很有灵性，也很关心你。”

“是啊。”七娘笑了，“小雪儿从小就乖巧聪明，那时候捡到她时才那么点儿大，不小心被碾断了尾巴奄奄一息的可怜样子。”

白猫亲昵地拿脸蹭蹭七娘的手。

“那几日，我和云儿都以为不成了呢，没想到她那么厉害，撑下来了。”说到这儿，七娘的眉目间又凝聚了一丝哀愁，抬头怔怔看着湘篁，眼中是期冀和害怕，“二位恩人，这世间是否真有让凡人通天彻地的法子？七娘也不求成仙长生，只求能见一见地府，问一问一人的情况。”

说到这，七娘的目光又黯淡下来：“若是能知道她已投胎，那便好了，七娘不会有其他奢望。”

湘篁摇头：“对不起，我并不会那些。不过只要在世时未曾做过恶事，都会很快排入轮回的。”

“没有，没有做过！”七娘抢声说着，看湘篁愣住的样子抱歉地一笑，“我又失态了。云儿她善良得让人无奈，当初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觉得她不像是我们这样的人。即使过的那么辛苦，却依旧对每个人都笑着。”

说到这，七娘禁不住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她就是那么笨的一个人，谁的话都信，我只好拼了命的想办法提升自己的地位，想办法护她。”

七娘的动作缓慢下来，笑容也消失不见：“可是，在这种地方，就算我成了花魁又能如何？我终究，还是未能护住。”

“纵使我想着法子将她扮丑了，可还是没能逃过。然后，她的笑容不见了，早早地就离开了我们。”

“喵呜——”白猫转动身子抱住七娘已经不动了的手，轻轻叫着。

那声音，似乎也满是哀伤。

“小雪儿，你也想云儿吗？”七娘微笑着说，“云儿待你最好，每日里有什么好吃的记得要留你一些。”

白猫舔舔七娘，湛蓝的双目中有着盈盈水光，满是七娘的影子。

和白猫对视了会儿，七娘将那册子递给湘篁：“二位恩人，我所知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今后绝不会再妄想这些个，不然小雪儿也会担心的。”说着她看向怀里的白猫，轻挠它的下巴，“小雪儿，你说是不是？”

“喵呜~”白猫眯了眼，很舒服的模样。

湘篁接过书册，也站起身：“如此是最好了，若是你担心，平日里上香，节日里烧些烛钱也不会有错的。”

“七娘知道了，多谢二位恩人。”七娘站起身，却是走到一旁打开妆奁下面的一个暗格，取出里面的东西，转身走到湘篁跟前，“这是两年前小雪儿不知从哪儿带回来的。当时也没多想只收好了，也许给你们比较适合。”

湘篁接过书册，翻看了一会儿惊讶地看着七娘。

“我是不太懂这些个。”七娘微笑着说，“该怎么处理也不晓得。今次出了这事，我也不敢再留着这些，索性请恩人代为处理便是。”

代为处理？湘篁忍不住看向白猫，但它似乎对七娘手中书册全不在意的模样。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收下了。”绾绾见湘篁犹豫，站起身代为接过，转而看向湘篁，“天快亮了，院子里那东西也还需处理。”如今湘篁能控制罡符和定形符控制光罩，可毕竟也不能持续太久。

“嗯。”湘篁点头，也觉得此事不得再拖。不晓得还有多少人正在练这离魂之术，好不容易擒下这一团黑气，得好生利用了。

七娘见二人如此，也点头：“这里到底不是什么好地方，趁着天暗早些离开也是好的。”她送着二人到门口，“我目标大，就失礼不远送了，让小雪儿送你们吧。”

“好，你这两日多在白日里出来走走，不过最好能有人陪着，或许会有晕眩。”湘篁细致地嘱咐着。

待二人原路离开青楼，湘篁转身看看已经合上的门，抬头问：“绾绾，那七娘到底是否知晓白猫其实已经修了妖？”

绾绾一边走着一边淡淡地说：“知晓又如何，不知晓又如何？那白猫如今修了妖道，至少也能陪得七娘度过余生。”

若是寻常的猫，那七娘只怕是会孤寂一生了吧。

可是，如今要送行的却是那只不知为何修了妖道的白猫。不知道等那一天，它的心情又会是如何呢？

“小竹子，接下来你要怎么做？”走出一段路，来到岔路口，绾绾转过头问。

“我用香画符直接打入黑气，若是成功，那我们放了跟着就好。”湘篁显然已是想好了主意，神色凝重。

绾绾脸色不是很好看：“可这黑气到底是什么？你这么跟着去了，万一对方设下陷阱该如何？”

“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湘篁皱着眉，拿着七娘赠与她的妖修书册，自责自己所学太少。或许……或许一路上也可以多学些招式术法？

绾绾皱着眉看了湘篁一会儿，最后松口：“那便如此吧，我与你同去。不许反对。”在湘篁开口之前，她提高音量。

湘篁扁扁嘴巴。

“所以，你们果然是要追着那东西去咯？”不远处的街上，身着明黄衣裳的女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