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衙役白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死灰,不屑地冷哼道:“城里的灾民太多,我们府衙的粮食本就不够,又如何救济这些灾民,所以干脆让他们做个饱食鬼。”
田七挣扎着出拳要将他打倒,谁知手脚此时已经不听使唤,痛得痉挛起来。
他咬咬牙,用尽气力狂吼道:“知县大人可以不管这些灾民的死活,可是我们是外地人,不该受到连累,快点把解药拿出来。”
衙役挥了挥袖子,田七就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瞪着一双已经快要胬出眶外的眼瞪着他,只听这衙役不屑地道:“那有什么,你看看这些灾民哪个不是从异乡逃难来的,死在这里的冤魂多了去了,还差你们这几个吗?”
田七气得浑身发抖,可是他越抖小腹越刺痛,他深知自己可能时间不多了,一步三晃地爬起来,朝马车走去,背后传来那衙役的声音:“怎么想通了,准备给自己找个舒服的棺材?”
这个田七图谋不轨,临到了还想掐死李寻欢,就见他上了车,心眉刚想问他下面的情况怎么样,就见田七面目扭曲五官抽搐在一起显得异常的可怖,心眉一看到他那样子,嘴边的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一上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一把就上去掐住了李寻欢的脖子,李寻欢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变成了酱紫色,显然是提上不来气所至,田七大声道:“李寻欢,你好长的气,这么长时间还不死。”
李寻欢还想说什么讽刺他的话,可是张了半天嘴,只有进气的份却没有出气的力气,已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心眉的脸色也渐灰了,但是还是劝道:“田施主,你掐他作甚,还是快想办法找解药解毒吧。”
田七根本不听他的话,两只手如钳子一般依旧死死地扼着李寻欢的喉咙。
我已经饿得昏迷了,朦胧中见有个人影晃动,不知道是谁,等我勉强张开眼时才发现原来是田七正在掐着李寻欢的脖子,目光凶狠,显然已经下定决心要让他给自己陪葬。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李寻欢有危险的这个念头自脑中闪过,我人立即清醒了,扑过去,用力地掰着田七的手指,田七见是我狞笑着用胳膊肘往后一捅我的小腹,我本来就已经饿得软弱无力,哪能经得住他这一捅,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寻欢的气越来越短,难道他就真要这样被田七活活掐死,到了黄泉路上他们可不是好旅伴。
这时忽听耳边传来一声痛叫,接着田七倒在我旁边的地上,沿着五官往出冒着黑血,已经绝气身亡,我吓得连连往后退。
一旁的心眉却在大口地喘着气,显然是用力过度。
李寻欢感觉胸口豁然开朗,模糊的事物逐渐清晰起来,他看了一眼心眉,知道是他救了自己,心眉由于方才用力过度,现在脸色异常地差,他喘了好半天,才总算将气喘匀。
接着他的动作让我和李寻欢都异常地感到吃惊,他竟然出手解开李寻欢的穴道,劝李寻欢带我赶快走,李寻欢的为人是绝对不会弃他于不顾,我们俩默默地看了对方一眼,就已经了解对方的心思。
赶车的车夫早已经被吓得不知道躲到哪里,现在人群已经散去,路已经通向眼前,看似平坦的大道不知道四周暗藏了多少致人于死地的杀招,不远处有一片茂密的丛林,五毒童子正在那等着我们。
李寻欢钻出车厢,自梁上坐下,用力一勒马缰,健马长嘶,无畏地朝丛林奔去,我和李寻欢已经决定无论前方的道路有多么艰险、困阻,我们都要护送心眉到少林救治。
到了丛林前,李寻欢勒住了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他自己自梁上跳了下来,然后将心眉也自马车上半脱半抱到地上,我站在他身边扶着心眉,我们三人慢慢地往丛林间走去,此时天光已经暗了下来,而且越往前走越发地阴暗,阴森与恐怖。
心眉中的毒并不太深,但是毒性应该很烈,仅仅走几步道,他就需要停下来歇息一阵,就这样走走停停,忽然间林中传来五毒童子的声音:“李寻欢,你终于来了!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李寻欢道:“我当然会来,你应该知道我迟早都会来的。”
五毒童子道:“你果真没有让我失望。”
李寻欢道:“我一向很少让人失望。”
五毒童子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一个嫖娼狂赌的探花郎居然与少林寺的和尚在一起,这件事传出去,真是个天大的奇闻。”
李寻欢道:“奇闻?这也能算做奇闻吗,现在有一则奇闻就要发生在此时此地,你想不想听一听?”
五毒童子道:“哦,你不妨说说看。”
李寻欢自怀中摸出柄小飞刀,我一看正是我杀伊哭后被田七搜去的那柄,现在物归原主,掐在它正主的手里闪着夺目的光泽,一时间昏暗的丛里都似乎被这一光辉给照亮了。
只听李寻欢又恢复到那天被群雄围困却依旧是保持那悠然自得,神色怡然的雄风。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中热血翻涌。
什么是英雄?
这就是英雄。
唯有英雄面临泰山崩塌前而面不改色,也唯有英雄才寂寞,孤独。
只见李寻欢轻轻地抚着冰冷的刀锋,慢慢地道:“这个奇闻就是我今日身边带着一位负了伤的心眉和尚和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童,同时还要忍受着身心上的疲惫与饥饿,却依旧能在天亮之前把手中的飞刀发出去插入你的脖子。”
话音刚落,丛林里已经传来五毒童子的狞笑声:“好,李寻欢,我们就打一个赌看看天亮之前谁还会活着走出这片林子。“
李寻欢道:“我天亮前自然不会死,阁下却已难说了。“
话音刚落,林子中传来了一声嗡嗡的笛子的声音,接着从丛里中出现了上百条大长虫,它们与普通的长虫最大的差别就是它们的身上是血红色,就像是吃得过饱把体内的血管都给撑破了一样,它们飞快地爬向我们,逐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我们的出路完全封锁起来,然后才不急不慢地朝我们身上爬来。
我吓得腿都发软,站都站不稳只能勉强靠着车厢支撑着遥遥欲坠的身子,心眉更惨,看见那些大长虫哇地一声将吃下去的那点东西全都吐出来了。
此刻有一条长虫已经爬到李寻欢的脚背上,李寻欢却好似没有看到,对我说道:“你知道这五毒童子为什么躲到丛林中不肯出来吗?”
我哆嗦着勉强答道:“不知道,是…是不是因为他…他长得丑陋见不得人。”
李寻欢展颜一笑赞道:“聪明!据说这个五毒童子非但长得丑陋而且还是个侏儒,现在看来传闻一点儿不假。”
我苦笑了一下心想:李寻欢都什么时候了,我们就要喂毒虫了,你还有心思和我在这儿称赞我,若是平时听一声赞心中甜如蜜,现在腹中空空如也,还要面对这群面目狰狞令人恶心厌恶的虫子,就算你赞我十声,我还是感觉苦得像喝了汤药一样。
这时只听五毒童子的恶毒声音又响了起来:“李寻欢,今日我一定要让你死在这丛林里,让你好好尝一尝我的五毒虫咬噬的滋味。”
李寻欢目光闪烁道:“多谢多谢。”
他第二个多谢将出口,手中的刀光一晃,转眼间已没入了丛林当中,我和心眉同时神色大变。
这柄刀可是我们三个人的护身符,李寻欢怎么能单凭声音就把这柄刀飞出去,他简直是将我们三人的生命全部拿来作为了赌注,我瞧着他淡定的神色想到老家的父母,不禁悲从中来,最后的筹码已经被眼前这个饿昏头脑的人给抛出去了,看样子我们只能等着喂饱那毒虫的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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