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伙?”
安以颜疑惑回头,“不是都已经打了板子嘛,还要怎么处理?”
凌潇潇探究似的看向安以颜,“除此之外呢,你不会没有打算吧。否则大可不必把他弄进你的帐篷。”
安以颜瞬时表现出满面羞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潇潇倒没料到安以颜的反应会如此之大,一时愣怔下不由嗫嚅道:“我……我以为你其实是想要重用这小子的……”
安以颜一愣,嘿嘿傻笑了两声,她原本还以为凌潇潇是在暗示她对十三有什么不轨的图谋呢。对天誓,她把十三弄进自己的帐篷,纯粹只是为了方便照顾,可绝对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不过当然啦,军队乃是危险和枯燥之地,如果是十三对她生出什么想法的话――毕竟这里虽有女人,但放眼望去,实在是炮灰居多――她也是会理解十三的……
“你流口水了!”安以颜在兀自幻想,却被狼袭冷冷的一声给惊回神来,她下意识的拿手背抹了一下嘴角,却根本没有摸到任何的潮湿痕迹。安以颜狠狠的瞪了狼袭一眼,却在对方嘲弄的目光中讪讪的收手作罢。
凌潇潇倒是没有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的意识仍旧停留在如何处理十三的问题上。“你到底打算怎么来用这个小子?”
安以颜想了一下,心中早已有了计较,但在凌潇潇面前,却又故意的做出一副迷茫的表情来看她反应,“你问我,我问谁啊?我虽是督军,但你也知道只不过是仗着王上的放任过来玩的罢了。说到底,你才是这个队伍的领嘛。所以这种事情你不能过来问我啊。”
凌潇潇不吱声的跟安以颜对看了半天,终于闷闷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安以颜挑眉,知道了?这算是个怎么样的表态?
然而凌潇潇却不再理她,径自转身掀帘出了帐篷。
安以颜看她背影消失从帐内消失,疑惑的去问狼袭,“你说,凌潇潇这是个什么意思?”
狼袭只一挑眉,“你希望她是什么意思?”
安以颜静默了一下,噘了噘嘴,于是狼袭也就默默出去,独留下安以颜照顾十三。
安以颜两腿盘坐,手肘支着膝盖,下巴则搭在两掌间。
她有点不相信凌潇潇完全没有看出楚宁要她做这个将军的真正用意,就算从前是不明白的,但经过此一较量后,也该多多少少察觉到一些什么。然而就算是安以颜这种并不了解西硫国国情的人也猜得出来,西硫国在战场上重女轻男的思想根本根深蒂固,一时半会儿无法轻易扭转。甚至于也不明白,楚宁要凌潇潇带军究竟是要借凌潇潇之力彻底扭转军队中的这种男女成见,还是只想打赢与东篌的一战就算。
不过说起来,好像两国之间说要大战也说了很久,似乎在她初来的时候就已从楚宁处听过东篌的事情。然而却不知为何,两边均这样秣兵砺马,却一直不见战火真燃。
安以颜正思索间,十三却已呻吟醒来。
他睁开眼睛,眼神中微微的露出了一点疑惑的样子,然而却旋即又归于平静,就好像他在安以颜的帐内醒来本就该是一件最为正常不过的事情。
安以颜凑近十三,细细看着他的眼睛。她从未见过如此漂亮而又平静的一双眼睛。十三的瞳孔,是很淡的褐色,本是极为平常而不惹人注目的颜色,却因为淡到了极致而陡生绚烂。
安以颜忍不住伸出手指,触向十三的一边瞳孔。十三瑟缩了一下,却又旋即死命睁大了眼睛,任由安以颜施为。安以颜直到自己的手指触到一片柔软的屏障时,才猛的回神,将手指撤回。如果不是因为她已再没有了留长指甲的习惯,十三的眼睛此刻已被她弄伤。
“为什么不躲,或反抗?”
十三的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如果大人真的想要伤害我,躲也无用。”
安以颜微笑起来,这孩子的逆来顺受同乐小白不同。那小子是外表小白,骨子里头却是门清。不论是什么事情,就算看似自己受了委屈,其实心里面也早已算好了底线。然而十三,却是真正正正的毫不反抗,只是他此刻的态度却也与安以颜所设想的不同,“我以为你会是那种喜欢反抗的人呢。因为如果你不是,那你实在没有必要去惹事。”虽然这是在凌潇潇的杂牌军里,男多女少,但很显然的,占着主导地位的仍是女子。绝大多数的男兵,就算心里有什么怨言,也绝对不敢表现出来,更不要说去同女兵决斗。
十三微微一笑,“大人没有选中我。”
“嗯?”安以颜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大人把那几个人选出了队伍,却没有选中我。”
安以颜想了一下,终于理解十三口中的那几个人是指小猴和莫小道他们。她笑,“你是说,你惹事,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我不想死。”说着这样的一句话的时候,十三的样子也非常平静,极不是祈求也不含愤怒,只像是在叙述着一件最为简单不过的事情。
“谁说你会死的?”安以颜问。
十三轻轻的摇了下头,却根本让人看不出来他是在否定些什么,“我不想死,不想无声无息的死去,死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注意。”
安以颜笑,“那你所怕的到底是死呢,还是无声无息的死?”
十三直视进安以颜的眼睛,“我怕活着的时候无声无息。身处乱世,总是无声无息的人死得要早的。”
安以颜愣了一下,她说不出这算不算是一个乱世,但十三那双充满了平静渴望的眼睛却在那一瞬间深深的打动了她。
第五十四章 猫科动物
安以颜盘腿坐在一处高地,头顶上搭着一张遮阳的厚布,莫小道在她身后用一把大得有些夸张的蒲扇一下一下的给她扇着凉风,小猴则跪坐在她身侧,殷勤的给她递着葡萄。
顺着视线下的斜坡看过去,是正在训练的凌潇潇军队。
经过十三一事之后,凌潇潇虽没有在任何人的面前直接表态,但安以颜看得出来,她的确是已经大约领会了楚宁的意思。所以军队现在的一切训练,虽然并没有被明显的区分出男女的界限,但一切成绩说话,却也成为了这支军队里面的不二法则。
短短两三个星期的时间,凌潇潇就已经将安以颜最初其实没有做得很彻底的按训练成绩分组做到极致。几乎每天,都会有人从一个组别里面被调离出来,塞到别的组里。也许是去一个训练成绩更好的组别,也许是去一个稍稍差一些的。这样的结果是,安以颜觉得这支军队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经开始有一些紧张兮兮的,很让她担心会不会出现强压综合症之类的东西。
并且,训练的项目也从简单的跑步障碍之类,变成了负重跑和限时障碍,虽然只是增加了一些看似简单的条件限制,但强度比之最初却已高出了几倍。当然,这些训练都是凌潇潇从安以颜这里学过去的,而安以颜则完全是照搬她曾在《士兵突击》里面所看到过的老的训练项目。安以颜甚至叫凌潇潇带人去远处的深山里面砍了将近一千棵圆木,每棵圆木都在中央弄了两处相距约少一肩的凹痕,用来固定扶手的绳子。跑步的时候,所有的士兵就都肩扛着圆木进行训练。这些训练的目的,不是为了要增加什么技巧,而只是在短时间内迅速的提升所有人的体力,以期以一当十。
安以颜坐在很是舒服的地方,远远的看着凌潇潇几乎是不知疲倦的训练着自己的杂牌军队,边看边替场下的士兵叫苦连天。虽然这些训练都是她帮凌潇潇鼓弄出来的没错,但她也没想到凌潇潇的训练竟会疯狂到如此不分昼夜的地步。
安以颜抬头看了看远方的夕阳,橙红色的半日隐在云中,几乎已快消失不见,不过是在释放着最后的一点余晖罢了。然而尽管只是余晖,但三伏的天气中,空气仍旧闷热难当。安以颜只是趁着大约该是三四点钟,太阳不是那么烤人的时候才出来坐上这么一会儿罢了,然而身上的衣服却还是被流下来的汗水粘湿在身上,有些难受。
远远的,一道颀长的身影逆光走来。看不清眉目,但安以颜只凭身形也可以看出那是十三。
将臀部打得皮开肉绽的杖伤,只用了两个星期就已经好的七七八八,让安以颜实在很怀疑到现在还在养伤阶段的品客是不是在有意偷懒。
十三不紧不慢的走到安以颜身前,蹲下身自己舀了一碗糖水来喝。虽然凌潇潇的训练有些往死里整人的倾向,但该给的也并不亏待。训练场边,就放了盛着糖水的大缸――给喝糖水当然也是安以颜的建议――只要有各训练小组的组长同意,就可以过来喝水和休息。
十三在伤好重新参加训练之后,被任命为了一组的组长,大约相当于是连长一样的编制。因为凌潇潇的训练原则是以成绩来说话,所以各项成绩都非常突出的十三也就没什么争议的成为了一个成绩相当好的组别的组长。
而当安以颜在帐篷里面闲了没事出来小坐的时候,十三也总是借着组长的特权过她这边喝水。凌潇潇反正不拘小节,只要他能一直保持很好的成绩,通常这类事情她也不管。而凌潇潇没有说话,其他人自然也是管不到的。况且十三的名字是安以颜给的,他曾在她的帐里住了两个礼拜,这些渊源本也就是所有人看在眼里的,也没有什么好说。
不过十三来了,也不说话,只是一边喝水,一边睁着越看越像是大型猫科动物的眼睛紧盯着安以颜。安以颜将十三的这种行为视为是一种示好,就像是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养了一只猫科动物,最初的时候,他不靠近,也不撒娇,只是偶尔蹭到面前,用一双看起来无波无动的眼睛观察和探看。
如果安以颜不说话,一直任十三看着,那他就真的会一直一直动也不动的看下去。半张脸被遮在水舀的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到安以颜还没有什么反应,她身边的小猴却已经先炸毛。这时,小猴就会不像小猴了,倒像是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狗,不停的向十三叫嚣。十三就会很平静的瞄上小猴一眼,然后转身默默离开。但这样明明属于退让的一种姿态,让十三做来,却无论是在安以颜眼里还是在小猴眼里,都更像是一种不屑和傲慢。于是每次十三默默的离开之后,安以颜就总要忍受一阵儿小猴的跳脚。然后,看起来一向老实和不多言语的莫小道就会像冷眼栖在树上的黑乌鸦一样开始对小猴冷嘲热讽,于是战争升级。安以颜感觉自己就像是活在了动物园里。
十三不紧不慢的喝着水,小猴又开始忍耐不住,“我说你喝完没有啊,喝完快滚吧。大人不喜欢看到你啦。”
安以颜微微笑的对小猴所说的她不喜欢十三的言辞不予置评,只自己动身拽了一个葡萄放进嘴里。十三一来,小猴就立刻放弃了原有工作,只一门心思放在防御上,她也就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然而十三这回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默默走开,他喝完了水,放下水舀,然后走到安以颜身前。小猴想要拦住他的去路,但两人身体条件上的明显差别,却让小猴胆怯的一退再退,只是虚拦着,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十三也像是根本没注意到小猴的存在似的,一直来到安以颜身前,蹲下,伸手拿下她头上不知何时沾上的一根杂草递到她的眼前。
安以颜接过杂草,笑了一笑,“谢了。”然后将杂草从手上吹飞。
十三摇头,然后指着安以颜身后道:“不谢,因为您不止需要把头上沾上的杂草弄干净,您还需要把整个的仪容好好的整一整,如果您不想就此永远被放逐军营的话。”
“哦。”安以颜没有顺着十三所指的方向去看后面,因为很难得听到他说这么多话,所以她只是呆愣愣的看着十三,没有反应,她还在期待着十三说出更多的话来。安以颜从前没有恋声癖,但十三的声音,真是好听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沉醉。当然,如果他不是说这些煞风景的话,而是说一些甜言蜜语的话,那就更好。不过,其实安以颜也有点无法想象十三说甜言蜜语的样子,他的眼神太平静,平静的另一种说法就是没有激|情。安以颜想,如果有人用一脸“今天天气还行”的表情对她说“我爱你”,那她其实更情愿听那人说“今天天气还行。”
安以颜这样胡思乱想着,以至于楚宁都已经走到她的身后,而其他人都已经跪了下去,她也还仍旧呆呆的背对着楚宁,看着她面前猫科动物垂下头去敛起目光。
瓦只是想回家,结果却连命都差点丢了,这年头咋连回家都变得这样困难了……
第五十五章 夕阳残照
楚宁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到远处,然后一屁股坐到安以颜身边,顺着她的目光将视线投在十三的身上,“我还以为你呆在这里真是为了要帮凌潇潇呢,原来是另有别个目标啊。”
安以颜斜了楚宁一眼,心中还真是佩服她可以把两人之间的冷战完完全全的做成从来没有生过的样子。“楚宁,你喜欢猫吗?”
楚宁抬头看了看将去的夕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淡紫色的裙摆,没弄懂安以颜这话是因何而。再去看安以颜的时候,现她正一脸认真的在等待答案,楚宁虽摸不到头脑,到底回答:“还行,没什么喜欢或不喜欢的。不过我可能还是更喜欢小狗。”
安以颜点头,也不知道是要认同还是要肯定什么,只是重重的点着。
楚宁正想询问的时候,凌潇潇却远远的走了过来,行礼,站定。
楚宁皱眉,她既已吩咐了旁人退下,自是想要不受打扰的同安以颜说些话的。当然也没有什么非说不可的事情,可安以颜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狼袭已经尽职的一一报了她知晓,就算只是打屁说些闲话,也算是了了楚宁来这儿的目的。而凌潇潇这样过来,就未免太过于不知趣了。
虽然有些不快,但楚宁到底是一派的优雅,随意的做了个手势,她示意凌潇潇坐下。倒不是体谅凌潇潇辛苦,而是仰望着别人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而她又不能看着凌潇潇的小腹说话。一边等凌潇潇坐下,楚宁一边筹划着是不是该让妖妖制定一套儒家礼仪,比如规定一下但凡下臣都不能站得比她高一类,有时看似繁文缛节,其实意义深远。
楚宁这样想时,忍不住就下意识的去看安以颜,然而后却是明显的心不在焉。楚宁握住安以颜的手,微微的使了下劲。
安以颜看了她一眼,很突然的问:“王上您怎么会突然过来这里?”
楚宁笑,刚刚她握住安以颜的手时凌潇潇就在皱眉,“你好久没有回去,所以我来看看。担心你是不是在军营过得不太习惯。”楚宁的声音很轻很柔,样子也有些旁若无人,所以凌潇潇的眉头皱得更深,于是楚宁也就因此而更加旁若无人,完全的恶性循环。
不过凌潇潇可不打算让楚宁继续肉麻下去,“王上,我军已经训练多日,不知王上今日此来,是否是打算检阅我军?”
楚宁微笑的靠得安以颜更近,“凌将军多日辛苦,我此次来,主要是为了看看以颜在这里是否习惯。不过也顺便给凌将军带来了所需物资,凌将军现在到聂伊人那里去领就好。”楚宁边说着,边转手指了下身后不远处的素服女官。
那人一身简单的白衣,神色平静,波澜不生。
安以颜顺着楚宁手指的方向回头,奇怪的开口,“她不是叫妖妖吗?上次听你叫的。怎么又改名叫伊人了呢?”
楚宁闻言一愣,随即做出一副宠孩子家长一样的表情好笑的叹气道:“傻孩子,伊人是官称。她姓聂,叫聂夭。”
“哦,”安以颜表示明白,只是又另加了别的疑问,“妖孽的孽,妖孽的妖?”
“姓聂的聂,夭折的夭。中正守礼,谨言慎行。所以我叫她妖妖,妖孽的妖。”
安以颜失笑,“你这‘所以’还真是逻辑清晰。”
楚宁笑笑,摆出一脸“一般,一般,世界领先”的表情。
凌潇潇眼见着面前两人不冷不热却默契十足的对话,不由冲口而出,“王上,王上可还记得对我的承诺?”
楚宁闻言扫了凌潇潇一眼,微微停顿了一下后,才牵起安以颜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喃道:“我从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可是,凌将军,想要得到,可是要先付出的。”
一瞬间,安以颜很想伸手在楚宁和凌潇潇的目光之间感受一下,看看会不会有被电到的酥麻感觉。不过,到底是被烈日晒得疲懒了,虽然那晒人不倦的家伙终于是退了下去,安以颜却还是没有什么玩闹的劲头,只任由她面前的这两人在演一场闹剧。
闹剧的结果是楚宁以身份压倒对方,凌潇潇终于忿忿的去寻了聂夭,将二人空间重新还给两人。
安以颜懒懒的将头搭在楚宁肩上,“我好不容易才让她对我冷淡了点儿。”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话中的她指的自然也是刚刚还在两人面前的凌大将军。呆在军中将近一月,因为她最初所摆出的钦差姿态,甚至包括她打品客的事情,凌潇潇对她已由纯粹的爱慕转为戒备。虽然最近有所好转,但也只是接近疏离的一种状态,然而楚宁这番刺激,却显然是白费了她的心血。只是,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不过,说话不费劲,彼此总是心知肚明大约也是她与楚宁之间最大的默契所在。
楚宁笑笑,“如果只是稍微的刺激一下,就能让她对你热情重燃,那就说明她心中的那把火就从来都没有熄灭过。”
安以颜偏头撇了楚宁一眼,不确定的探问:“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再接再砺?”
楚宁点头,手却指着正在训练中的部队,“训练再接再砺。”
安以颜跟着楚宁转了话题,“诶,我就奇怪了,你们到底打没打起来呢呀?不至于到现在还对峙着呢吧?”
楚宁看着远处,“其实,一直对峙着不也蛮好?”
安以颜嗤之以鼻,“好什么?不干不脆!”
楚宁看向她微笑,“胺盐,如果真的打起来,战场那边的人,你也认识呢。”
安以颜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楚宁起身,“习惯了和平的人,往往更加愿意轻言战争。置身事外的天真和热血,胺盐,你也没有例外。”
安以颜静默了一下,失笑,“难道你一直期待我很特别?”
楚宁耸肩,“我没有期待的余地。这里,只有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安以颜仰头看着楚宁,语调柔和,“你还真是执着于过去。”
楚宁低头微笑,“没有人能够完全的抛弃过去而活着。哪怕象征过去的只是山寨版的简单薯片,不是吗,胺盐?”
安以颜想了一下,却没有回应,只是叹气一般的“啊”了一声,身子后倾躺在地上。
远处最后的一点橘色也已经慢慢退却,天色擦黑,夜幕将临。
第五十六章 天气还行?
安以颜到底没有坐等到楚宁离开。
事实上,虽然楚宁过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她说话,但身为一国之君,楚宁总还是有她要做的事情。趁着楚宁终于在她身边任性够了,随即便去做她该做的正事的时候,安以颜从军队的驻扎地离开,带了狼袭去稍远处的河边。
说是稍远的地方,可其实河道离军营倒不很远。驻地本就是依河而建,平日里头用水的地方很多,不可能距离河边太远。不过两人所去的地方,却是河道上游的一处拐角。因为地势的莫名起伏,河道上游的某个地段竟是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才将河水引到下游。河道拐弯的地方,地处隐秘,水势平缓,被安以颜当作了秘密花园。
不过最先现这地方的却是狼袭。所以平日里头,安以颜过来的时候就总是只带着狼袭一人。一来保证安全,二来其实她也知道,狼袭奉了楚宁的命令,要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就算她不带狼袭过来,狼袭也一定会秘密尾随,倒不如索性善尽其用。反正对于楚宁对她的控制,她也并不介意。因为楚宁似乎也只是要知道她都在做些什么,至于干涉倒从来没有。她说不准楚宁这样的安排,是出于一种怎样的心态,是担心或想要控制,反正不管是出于哪个,在某种程度上这反倒让安以颜感觉安心。人有的时候,就是一种欣然被虐的生物,安以颜自嘲的这样认为。
脱下身上沾了草屑的衣服,安以颜进到水中。因为地势的关系,河水没有办法在这里大量存储,所以水深只及到安以颜的膝盖。她望着河水中隐约倒映的陌生面孔,一动不动。
狼袭就隐身在周围的树木之中,给了安以颜一种独处的错觉。
她用手指搅碎水中的倒影,再等它重聚,一遍一遍。毫不疲惫。
就像从前,偶尔会把家电里用来包装的带着泡泡的塑料模上的泡泡一个一个捏碎,或是一边走路一边去踢路上的石子一样,明明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却一遍又一遍兴致盎然的去做。
曾经她会觉得,当有这样的闲心的时候,其实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时光。
但此刻,她却也只是更多的自嘲于自已的无聊罢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耳边就听到了自己轻笑的声音,以及身后没有经过掩饰的脚踩在杂草上的声音。
安以颜回了神,微微皱眉,为自己没有遮掩的自嘲和身后人的到来。
“你怎么不去干你该干的事情?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身后的人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应安以颜的问话。
于是她猛的转过身去,却在看清来人究竟是谁后,微微的愣怔了一下。
随即,安以颜将眉头皱得更深,“怎么是你?”
话一出口,安以颜就有些懊悔。这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问题。事实上,这问题简直无聊并且愚蠢。简直相当于是扬土把对方埋起来,又自己掉进自己刚刚挖土的坑里。
所以安以颜马上的摆了摆手,示意对方把她刚刚的问题忘掉。
然而来人却显然并不是她本以为的楚宁,所以自然也就没有那样的默契来理解她摆手的用意。于是老实回答,“我不知道大人您在等别人过来。”
看着一脸平静而如此作答的十三,安以颜莫名烦躁,“我没有在等别人。”虽然“怎么是你”的问话里面天然的便带有“不该是你”的潜在意味,但那也只是意味着她做了一个错误的猜测罢了,却非期待。
对于安以颜这样的反驳,十三却没有做任何的回应,只还是静静的站在她的面前,倒像他不是不请自到,而是被安以颜叫过来而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一样。
两人相对无言的对峙了半晌之后,安以颜叹气,颇为无奈的,“我说,你到底是来这里干什么来了?”
十三没有表情的看了安以颜片刻,突然轻轻笑来,“我跟踪您来着,大人。”
安以颜讶然的挑了挑眉,这是第一次,她看见十三的笑容,竟是意外的单纯和好看。
“为什么跟踪我?”
十三还是维持着笑意,好像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他的笑意就会忍不住的释放出来,无法收敛,“好奇。”
“好奇什么?”安以颜的问话里头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虽然这孩子笑起来会让她莫名的想起乐小白,或应该说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但他却总让她想起乐小白来,就是觉得两人是那样的相像,却又那样的不像,但这样的联想其实并不一定让人感觉愉快。
因为她明明说不上来两人可以被联系在一起的那点在哪里,但却又总忍不住要把两人联系在一起。这感觉,就像是挂在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一个名字,格外让人郁闷而又放步下来。更甚,这种联想会让她有一种自己是不是有些魔怔的觉悟。
然而十三对于安以颜的心思却全不明白,他只沉浸在自己因成就而喜悦的情绪当中,哪怕这成就其实不值一提,“其实我跟踪大人您好多次了,可是都没有成功。总是没有走上多远,就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打了,打在膝盖上,腿疼的站不起来,没法再跟。这是我第一次跟过来。原来大人您来这里洗澡。”
安以颜突然不知该哭该笑,对于十三前几次没能跟过来,虽然她并不知道暗地里还有这样的事情,但也可以想出是狼袭的杰作。只是她却实在又没法明白,何以这一次,狼袭却又会放行,而十三又究竟跟来要做什么。“你跟踪我,难道就是想要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吗?”
十三重重的点头,像是有些怕安以颜不信,而强调似的。
安以颜抚额呻吟,“为什么?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十三的表情已经恢复到平静,“也不是很好玩。我就是想知道你在做什么。”
“然后呢?”
十三静默了一下,像是在思考安以颜所问的然后,但显然答案是空白的一片,于是他摇头,“没有然后,我就只是想要知道而已。”
安以颜已经被十三弄到莫名其妙,“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就是想知道。因为我喜欢您,所以就是想知道您在做什么。”
安以颜猛的愕然,曾经臆想过的,他用那轻柔的声音和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来说甜言蜜语,效果同想象中一样,除了让人觉得?外没有其他想法。更何况这所谓喜欢,来得不是太突兀了吗?
安以颜默默的看了十三半晌,然后冲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十三没有迟疑的,向着安以颜走了过去,及至水边,见她仍在招手,就干脆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进了水里。河水漫上裤腿,湿了一片。
第五十七章 喜欢,复杂or简单?
十三走到安以颜的面前,站定。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过于明显的表情。
安以颜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一手勾在他的脖子上,微微将头一仰,两唇相印。
安以颜没有闭眼,四目相对时,却还是看不清对方的眸子在一刹那是带着怎样的情绪。
然而她可以感到,在她的唇印上十三的唇时,他本能的退了一下,却又在两人还没有完全分开的时候轻轻的用舌尖舔过她的下唇,留下一片温热的潮湿。
隔开半步距离,十三微笑,笑意从眼睛里面流泻下来,一直延伸到嘴角,然后说出的话却并不让人感觉愉快,“没有想到,原来大人您是这种人。”他的语气里面,充满现别人秘密后的兴奋。
安以颜挑眉,倒是没有怎么意外或失望,只像是在问一个极为平常的问题,“不是你说喜欢我的嘛。”
十三的样子像是就要失笑,却还是努力的忍住了,只扮出一张无辜的脸来,“可大人,我说我喜欢您,只是要讨好和效忠的意思呀。可不是这样。一般的人,都不会往那种方向去理解的吧。”
安以颜将双臂环抱在胸前,眼神不屑,“一般人也不会说这种话吧。”
十三微微的偏了头,做出一副可爱的样子,“可您似乎并不怎么失望呢?对于我的喜欢跟您的理解并不一样这件事情……”
安以颜微微的感到气结,“难道你很期待我失望吗?”
十三没有答话,只是耸动了一下肩膀,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但不好多问,却又忍不住想问,于是就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可既然您是这样的人,那么您跟王上在一起岂不是……嗯……很为难吗?”
安以颜无力的叹气,“管太多了你!”
十三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吧,反正您自己的罪您自己遭着。”
安以颜气到好笑,十岁的,脸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的男孩子,却一脸大人样的说着这样的话,真是让她有些不知是该气好还是该笑好。
而小孩子却还是鼓着一张包子脸自顾自的跟安以颜唠叨,“不过大人,您的这种事情,王上知不知道呀?还有没有别人知道?您怕不怕我把它宣扬出去?虽然这种事情我不是没听说过,但好像挺少的呢?而且您知道吧,按照礼法,这种事情,是要沉江的呀……”
十三开说的时候,安以颜已经绕过了他往岸边走。十三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嘴边也不闲着,让她实在很有些怀疑就在不久之前还存在于印象中的那个不多话的猫科男孩儿是不是一个其实并不存在的幻觉。安以颜就想,这应该也不会呀,明明当初打他的时候都没听他哼过一声,照顾他的那几天里他也都很安静,怎么一下子却变得这样多话了呢?
安以颜边想着,边心不在焉的听十三唠叨,终于听到他说沉江的时候,安以颜猛的一下顿住,回身惊愕的确定了一句,“你说什么要沉江?”
十三马上随着安以颜停下,就像是早知安以颜会在此刻停下而做好了准备一样,一点也没有要造成追尾事故的倾向,两人的距离,不多不少,仍旧维持在十三最初退开的一步距离上。
安以颜忍不住想,他到底不是真的傻傻的跟在她的身后的,能够保持,一直保持这样的距离,哪怕是在她突然停住的情况下,说明他看似无心,其实却一直走得谨慎。
十三没现安以颜在想这些事情,只自顾高兴说道:“难道您不知道吗,大人?您喜欢男人,要是被抓到的话,是要沉江的哦。”
安以颜撇撇嘴,转了身又继续向岸边走,“我说你怎么好像很期待我被沉江似的。”
十三也不管安以颜看不看得见,就在她的身后猛摇头,“当然不是,我当然不希望您被沉江啊。不过,我也挺好奇您要是真被人逮着,要沉江,那您会是什么反应的。”
安以颜被十三的话气得哼了一声。不说话的时候像大型的猫科动物,可一开口却又像是吵闹的小狗一样,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生物?“我要是有一天真被沉江了,一定不忘招呼你去看!你尽管放心好了。”
十三呵呵的笑了两声,像是在表现满意。笑过之后,却又冷不丁的突然赶前一步,凑在安以颜的耳后道:“大人,您要是被沉江,我不会光看着,我会去救您的。”
安以颜好奇,“你要怎么救我?”
十三耸了耸肩,说得认真无比,却又漫不经心,“拼命救呗。”
安以颜笑了一下,也没有去深追究这话到底是认真的,还是漫不经心的,两种被该是截然相反的态度,却被十三轻而易举的融合在一起,以致让安以颜连想要去一探真假的心都没了。
“那你会不会可能跟我一起被沉江?”
十三像是想了一下,却还没有确定安以颜问的是什么,“您是说我救您没救成被沉江,还是在问我会不会愿意跟您在一起――冒着被沉江的危险?”
安以颜沉吟了一下,“后吧。”其实她本来想问的就是后面的那种情况。十三说喜欢她的时候,不可否认她实在是被惊了一跳,然而却也随即觉得十三的喜欢不会是她所理解的那个意思。事实果然。并且,就算是相同的意思,其实她也并没有要同十三展些什么的意思。虽然曾经立志要收集后宫,但太麻烦的不要,这是原则。而十三在她看来就恰恰是属于相当麻烦的一类。并且还同柳济生那种纯粹是让人觉得照顾起来很麻烦的麻烦不同,十三则一看起来就是那种虽然不难饲养,但总要小心随时会反噬其主的类型。
不过,当十三对安以颜说出拼命两字的时候,安以颜的心意却还是变了,忍不住就想要问究竟是有没有那样的意思,只是问得模糊。
然而十三虽是抓住了安以颜问话的中心,却并没有给一个肯定的答案,“大人,沉江死的话,太孬了,您不这样觉得吗?”
安以颜又一次感到气结,好好的话非得怎么惹人生气怎么说,这种人早晚不是把人气死,就是被人乱刀砍死,看谁先死!“那你觉得怎么死不孬?”
十三微微的静默了一下,然后嬉笑道:“大人,我不会让您孬死的,我会救您。”
安以颜转过头,对着十三咬牙咧嘴,“我本来就不会孬死。”
两人已经走到岸上,十三没再对安以颜的这话回应什么,只是弯腰捡起安以颜的衣服拢在她身上,“大人,林子里面凉气很重。”
安以颜忍不住翻了下白眼,扯过衣服,草草穿上,然后撇下十三自顾离开。
十三看着安以颜忿忿而去的背影,微微一笑,然后喊道:“大人――我是真的喜欢您哦。”顿了一下,他又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所以,别让我失望……”
第五十八章 大侠也怕女流氓
离开河边约有百米的同时,也就出了?br />
上一页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