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散一类的药备的多,看到有人挤晕了就搬开来救治,九城巡防衙门足足出动了两万余人,再加上顺天府的差役也有过千人,好歹把秩序维持了下来。
戴着大帽,耳间还别着孔雀羽毛,手里拿着大杖或皮鞭的是差役,穿着青绿色锦袍,佩腰刀,或是持着黑红色水火棍的是锦衣卫的校尉,骑马来回巡视的是缇骑,至于五城兵马司的原班人马,还有从幼军提调出来的将士,全部归于曹翼麾下,沿途布防,并且和宫中保持联络,随时把道路中间留下两丈来宽的空隙。
因为是喜事,所以太后早就有话传下来,普天同庆的好日子,不准对百姓动刀动枪,也不准用皮鞭打。
这么一来,差事格外的难办,不管是巡防衙门的人,还是顺天府的差役,搁往常早就用皮鞭大棍打过去了,今天挤的一头一脸的油汗,却还只能赔笑脸,说好话,自己用身体把违规向前的人再向后挤开,负责喊话的,真真是嗓子都叫哑了,好不容易,才在路中央留下了一条道来。
嫁妆出宫则是在过了午时之后,宫中先是锣鼓齐鸣,出宫之后,更是鞭炮拼了命的放,隔的老远,都能瞧着宫门一带烟火腾起,再的一些,就能闻到硫磺硝石的味道了。
所有的百姓都兴奋起来,翘起脚尖昂起头来向着宫门处张望。
“劳您驾,退后,退后。”
“三老四少,别叫兄弟难做,这鞭子是万万不能用的,可这么挤也不是回事,是不是这个理儿?”
“甭挤了,还远的很哪。”
衙役们拼命挤出笑脸,都是一头一脸的油汗,身上刚发的青缎子衣服挤皱了,薄底快靴叫人踩的不成模样,却是发不出火来,只能继续劝说着,把人堆往两边拼命的赶着。
好歹是维持下来,等嫁妆抬过来时,人群反而安静了许多。
先是优雅的鼓乐声响,然后是用明黄铯绸布盖住的一百二十抬的嫁妆过来,抬箱的校尉,皆是红黄相间的锦衣绣褂,灿若云霞,先过的是彩亭,内装的是首饰、文玩、衣物、靴帽,都是色彩绚丽,美焕绝伦,光是这前头的几十抬衣物和抬箱的校尉,就已经叫不少人大呼过瘾,觉得不虚此行了。
接下来就是数十抬的木器,桌椅几案,都用紫檀,打磨光滑,不加髹漆,尺寸当然特大,雕镂的花样非龙即凤,都与民间不同。
一见这些,人群自是安静,交口之间,都用眼神彼此交流:天家气象,果然真的是不同凡俗之流,这一次,开的眼界当真不小
其实这样的规模,只比太子娶妃差不离,还弱了一些。
不过京城之中,已经数十年没有如此的热闹过了。今上娶钱皇后时,算算也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人皆善忘,其实当时盛景,可比现在要热闹风光的多了
当嫁妆出门之时,张府之中也正在紧张的准备着。
四个盛装打扮的命妇,正在洞房内铺着喜床。张佳木现在是侯爵,驸马都尉,官拜太保都督,职责和权位都是尽够了,所以,来给他铺床的命妇,也全部是武官一品的夫人。
人也好找,方便的很,除了程森和陈逵这样的侯伯夫人不能劳动,底下刘勇、薛祥等人,全部已经是武臣一品,由刘夫人打头,底下几个帮手,张佳木的母亲徐老夫人在一边观看,也是陪着来帮手客人的意思。
张家出身毕竟是寒门小户,曾祖父时起跟着太祖皇帝的世宦之家不假,但门单户薄,人丁不旺,此时更是只有单门独户,说起来,是凄凉的很了。
徐家倒是有不少亲戚,但都上不得台盘,就是张佳木的舅母好歹也是一个孺人的身份,此时却是怯生生的缩在墙角,一点儿也不敢出声。
倒是刘勇夫人很是爽快,也是给人帮手帮惯了的,况且几年前刘勇还只是一个总旗,一生过了大半生才升的职,刘夫人草莽脾气不改,爽快脆利,说话办事都很利落,看的徐氏大为满意,频频点头微笑。
这边在铺床,那边嫁妆一直前行,等喜床铺设的差不多的时候,送亲和嫁妆的队伍,也就差不离要到家门口了。
一队队穿黄衣的宦官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拼命的拍着手,张府四周已经有数千名的锦衣卫和皇家派出来的禁军队伍隔绝了,任是谁也准放进来,所以场地甚为宽广,正适合这些宦官们按宫里的规矩铺排。
府军前卫、燕山卫、羽林卫等诸卫都是穿着银色的锁子甲,头顶樱盔,手中兵器显耀鲜明,再披上大红色的斗篷,真是显的格外的雄壮威武。
虽是如此,脸上的笑容却是由衷而发,所以人数虽多,铠甲兵器虽然耀眼显亮,但却是没有一点儿的肃杀之气。张佳木到底是在禁军中经营很久,人缘威望都足够了,眼前的禁军,虽不是他们直接的上官成亲,却也是一副欣喜高兴的模样,仅从这一点,就知道张佳木在禁军中的声望如何了。
“来了,来了。”当过了几十队的宦官之后,张府门前的人终于看到送亲队伍的旗帜和大片云霞般的护卫队伍,众人都是精神大振,而张家安排在府门前的鼓吹队伍,也是拼命的吹打起来。
第557章 正副使
送亲的主使和副使却是换了个人,只用礼部尚书来送亲成婚,就嫌太单薄了一些。其实,这是礼制相关,皇帝和太子都不能出临,不然的话,太子可能不大乐意,但皇帝倒是很愿意自己走上这么一趟,把女儿亲自给送过来。
皇家规矩森严,但多半是对男儿,因为不论是为太子,还是亲王,封藩之后,是家事,是私事,但也是国事,公事。
一个不好,就可能讲不得父子情,兄弟义,所以不能不慎重。
况且,太子和诸王生后,各生长于深宫之中,平素除了到父皇母后跟前请安之外,就是自己的生母抚养,到十几岁后或是为太子居东宫,或是分府为诸王,以后之国,这一生一般就不得见面了。
不仅是兄弟,就算是亲母子,亦是如此。
襄王地位够高,名望够重,但正统年间太皇太后张后想见这个儿子一面,群臣却都以为不可,亲藩无故入都,不合礼法,所以张后到底在临死前都不曾见过儿子最后一面,天家富贵享乐无极,但在亲情之上,也就真的是平常淡薄的很了。
但公主不同,毕竟是女儿家,而且本朝限制外戚后家,相形之下,公主的驸马在政治地位上来说,虽远不及唐,但又比宋强的多了。
大约是驸马身份地位超然所致,总之,在大明,驸马虽然仍是无权,在中央的政治舞台上,一个个驸马却也都是留下足迹,并不完全是混吃等死的废人。这一点来说,比明朝的亲藩都要强的多了。
至于张佳木,不仅是驸马,还是权臣,两边相加,怪不得连太子也在疑忌他,确实是权利身份地位,都实在太重了。
太子疑忌,送亲的这位正使,却是一脸诚挚可爱的笑容。
副使仍然是礼部尚书胡滢,而正使,却是换了德王殿下。
这位亲王是天顺元年所封,年纪也很小,骑在高大的菊花青马上,整个人都似乎被马鞍给围拢住了,差点儿就要瞧不着了。
不过,却是无人敢小瞧于他。德王虽是年幼,但其母妃也很得宠,宫中风声传出来,这位亲王已经要分府出藩,至于之国,可能还要等上十年八年,但又有什么要紧?只要分府了,就有自己的财权和用人的权力,分府如此之早,显然是其中大有文章,这么一位炙手可热的亲王来为送亲的正使,由此可见,皇家对这一桩婚事的重视程度了。
此时送亲的护卫仪杖和嫁妆已经到了胡同口,但队伍之尾还犹在数里之外,整个胡同虽然比起普通的巷子宽广甚多,而且为了今日迎娶还特意拆了十几间矮房和短墙,扩宽了不小的地方,虽是如此,却仍然显的甚是拥挤,要不是有大量的锦衣卫校尉维持,恐怕立时就是大乱。
就算这样,等德王和胡滢两人到时,只见到处都是奔走的华服佣仆和宦官,还有手持兵器戒备的禁军将士,一眼看过去,但只见五颜六色灿烂鲜艳,果然是繁花似锦,富贵非常。
至于为了迎公主见宫,张府高门大开,虽然是白天,一路都是红烛高照,到处都是点亮的高大戳灯和红烛,烛中加了香料,更是异香扑鼻。还有那些奔走的佣仆,都是张臂挥拳,兴奋异常,至于叫人觉得人声鼎沸,太过吵闹,那自然是中国婚事所特有,不足为奇。
张家的大门前是张佳木率着亲族男丁跪迎,倒不是迎公主,公主虽贵,仪比郡王,百官贵戚不得平礼,但毕竟是夫妻敌体,没有丈夫跪妻子的道理。
所跪者,是德王为亲王,又以钦差颁旨的身份,所以远远跪迎,不能怠慢。
等送亲的队伍到了府门前,这一次张府迎亲的大总管,也是锦衣卫前都督同知,现因曹石之变立功在三等,已经官拜左府都督,武官极品的刘勇来提调。
他的新职,不出意料就是团营总兵官之一。
两年前还只是一个把守德胜门,稽查不法j徒的总旗,两年之后,就已经成为武官一品的大员,他自觉这一生已经足了,除了自己官居一品,将来子孙直接就能袭职为指挥佥事,一出生便是四品武官,比起他自己袭的是小旗的世职,他已经强过祖宗百倍了。
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子孙,而一切来头,自然就是今日奉旨迎娶重庆公主的张佳木了。刘勇这竭诚效力的心思,却是比任何人都要热切的多了。
一应提调,都是由他经手,张佳木自己这阵子倒是任事没管,就算是内里,也是一群锦衣卫大员的夫人提调,她们其实不是富贵之家,但好歹也是低品武官出身,再有宫里来的女官们帮手,大节上差不离也就行了。
一见使者来到,刘勇便高呼一声:“钦差及公主驾到,跪迎。”
一声吆喝,自张佳木以下,府中所有男子并亲丁一起跪迎,锣鼓喧天之时,众目睽睽之下,德王安然翻身下马,满脸含笑,胡滢却是教人扶了下来,两人一前一后,一个是稚龄童子,一个是须发皆白的八旬老人,一个昂然前行,一个龙钟在后,这样的情形,倒也格外的新奇有趣。
不过,此时没有人去看胡滢,众人瞩目的对象,却正是快步而来的德王。虽然是跪着,孙锡恩仍然向着年锡之小声道:“德王虽是年幼,气度倒也沉稳。”
“禁声。”年锡之白他一眼,轻声道:“这是什么时候”
孙锡恩无所谓的一笑,仍然是眯着眼,打量着这位亲王殿下。
今天德王穿的是皮弁服,与亲王平时所着的常服相比,皮弁要华美漂亮的多。他身量虽小,这一生穿在身上,却仍然是威风凛凛,一见之下,就叫人觉得与常人不同。
古人的衣裳设计,贵族的衣饰设计就是以华美和尊严而见长,眼前德王所着的皮弁威严华美,以乌纱为帽,前后各九缝,以珠玉饰于其中,外以金饰,所谓金簪朱纓是也,而身上则以绛纱为袍,玉带,红裳中单、蔽膝、玉佩、大带,一应俱全,比起四团龙袍的亲王常服,更增了几分威严,虽然是小小人儿穿着在身,却也是尽显华美尊贵。
“驸马,请起来吧”
德王大步近前,十一岁的幼童却是熟谙眼前事体的样子,到得张佳木身前,伸手将他扶起,笑吟吟的道:“要在小家子,孤还得叫驸马一声姐夫,给驸马见礼呢。不过,今日之事,却只能依礼而行了。”
“殿下说笑了。”张佳木神色轻松的道:“居此官,行此礼,国家设礼正为吾辈。”
“嗯嗯。”德王连连点头,看看身后,又是笑道:“胡大人年纪老了,不过,今天的册文,仍然由他来宣读为宜。”
这话张佳木不必答,只是默然而应。他自己不便说什么,也不好盯着德王看,倒是他身后的锦衣卫官员们有不少已经知道张佳木的打算,此时便也是毫无顾忌,只一直盯着德王来看。
德王虽是装的小大人样,端庄矜持的样子摆的也很不错,但毕竟也就是十余岁的小童,被眼前这一伙强人围观,没多一会儿,就觉得毛骨悚然,似乎有一股绝大的压力就在眼前,他忍不住转过身去,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这位亲王已经是汗流浃背……刚刚的压力,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这会子他才在心里想着:怪道说张佳木厉害,就眼前这一帮人,除了他,谁能管伏的住?怪不得父皇连连给他加官进爵,实在是管他一人,比管眼前这么一伙人要轻松的多了
德王不似太子,要想二十年后的事,只是就眼前来说,他的想法其实是和皇帝的做法不谋而合的。
张佳木的部下能人实在太多,各方各面都有,就刚刚那么一会功夫,看着德王的全是卫中最狠的猛人,从孙锡恩到黄二,再到李瞎子余佳等人,要么负方面之责,要么就是杀人如麻的狠货,要么就是心机深沉之辈,不要说德王,就是普通的江湖上的好汉,遇到这伙强人也得尿裤子,象德王这样手于深宫的半大娃娃,这几个家伙要不是碍着身份,三两下就能把这小娃娃剥光生吞了。
“还不坏。”看到德王转身,李瞎子笑道:“叫我看着还成,刚刚那一下,换一般人都得尿裤子。”
适才那样,换了一般人还真扛不住,德王也就是微感不适,转身避让了一下,由此来看,李瞎子的评论也不是没有道理。
“现在不是说此事的时候”刘勇职责当前,喝着他们不要再说下去,而且,此时此刻胡滢已经走上前来,扫视着众人。
尽管都是一伙强梁之辈,不过,当着这个须发皆白的老尚书,各人还都是老老实实的趴伏在地,并且低下头去。
这老不死的老家伙可是在永乐年间就是国朝大臣,备受太宗皇帝的信任和倚重,现在皇室也是对此老敬重有加,可以说,虽只是一个礼部尚书,但国朝大事,哪一桩哪一件少得了他?这样的重臣当前,就算是锦衣卫众人再强,也都得老老实实的低下头去
第558章 岁禄
赐婚的册文不知道是哪个大才子的大笔,用的全是《尚书》中的话,饶是胡滢是正经的进士出身,但毕竟是年过八旬的老人,读这种句子也真够难为他的。
好歹读完,胡滢也是额角见汗,心中已经决定,是谁写的册文,一准贬到地方上去啃老米饭去……真真为难了他,有好几次,差点儿就没有读断字。
当着这么多小辈,特别是有年锡之这样的文士在,要是教听了出来,老脸就真的没地方去搁了。
“胡公,此番辛苦了。”身为主人,张佳木听完表文,自然上前致谢。
“不必同老夫客气。”胡滢淡淡地道:“请佳木去亲迎罢”
所谓“亲迎”就是六礼中的最后一礼,之前的纳采、纳吉等手续走完了,到亲迎就是最后一个程序,把新娘子接回家来,一切就算大功告成。
至于入洞房之类的事,比如怎么布置,怎么放置果子什么的讨口彩的吉利的玩意儿,各地的规矩不同,也不一定讲究相同,但这“六礼”却是从春秋上古一直到明清,只要是华夏一族,就是完全相同,绝没有任何改变。
这会子民间迎娶,当然是新郎倌到新娘家中去迎娶。
不过眼前这对新人的身份各有不同,到皇宫迎娶这一层还是免了。送亲的正副使一到,嫁妆也到了,张府从大门到仪门二门内宅门一路洞开,一抬抬的嫁妆在校尉们的肩膀上扛了进去,张府之中自然也早就腾出了地方。
是打后院张佳木的原居处为中心,拆了几十间房,引水植木,筑假山,修别院,和宅中的大花园相连又相隔,算是自成格局的局面。原本张佳木不大情愿,这一拆一修的,少说五六万银子填了上去,而且有点院中套院的格局,无形之中就显的生份了。但徐氏老夫人坚持如此,公主媳妇尚且未进家门,听说也是皇家里头的宝贝,太后跟前都很得宠的人儿,这样的天家贵胃到张家,原本也不是什么贵盛的人家,生怕委屈了公主。
这么一修一弄的,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家俱全是新打得的,到处都是铺设的临清砖,平如镜,坚如铁,院中也是抹的青色方砖,干干净净很是漂亮,古董陈设倒是不多,预备着公主放自己的体己玩意儿……以徐氏的经验和胸襟格局,也算是很费心思的了。
这会子知道正副使至,嫁妆已经到了,徐氏太夫人率府中女眷上下人等在内宅门等候,等嫁妆一至,自有帮忙的人负责把抬进来的嫁妆放好。
抬东西的禁军是一进门就有人上前谈好了,一共是四百来人,要了两千银子去,这个价码倒也公道,显是张佳木的人缘上好,不过换了一般人家,怕也是支应不起了。
里头安置嫁妆,外头在胡滢的督促下,张佳木已经开始向宫城方向迎去了,嫁妆先行,公主的大轿就在中间不远。
等十六人抬的轿子出了东华门后往前不远,整个京城似乎都轰动了。
人声鼎沸,吵吵嚷嚷的叫个不停,不少人欢呼雀跃,虽是皇家婚礼,但不少百姓也是跟着一同欢喜。
至于鞭炮声,锣鼓声,简直要把北京城的地皮都震动了。
“到哪儿了呀?”重庆公主躲在轿子,听着外面的响动,只觉得心里慌的厉害,轿子很大,公主自己坐在正中,当然是凤冠霞帔,脸上也细细装扮过,一张脸白中透红,红里透白,直如一个剥了壳的鹅蛋一般,光嫩洁白,皮肤里面都似乎放出光来。在晃动的轿子中,她也感觉到了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越是近了,心就越是慌的厉害,因向站在两边的两个女官问道:“还有多远?”
“公主你可真急呀”跟出来的,当然也就是重庆公主最贴心的女伴,说是女官,和姐妹也差不多,所以公主这么一问,自然而然的就是这么一答,答完之后,便是一起咯咯的笑将起来。
“你们,再敢胡闹,我明儿就把你们赏给驸马。”公主板着小脸,似乎是生气了,但说完之后,自己也是笑起来。
几个小女孩儿其实都还很小,对眼前的事,又是兴奋,又是憧憬,又觉得好玩儿。对公主来说,其实也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认识了张佳木这样的少年英俊的男儿郎,所以一颗心就系在张佳木身上,至于情情爱爱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大年纪的小姑娘,又知道什么。
说话之间,就已经到了张府门前,这一下,除了侍卫保护的禁军之外,所有上下人等,均是在府门前附近跪迎。
按礼制,公主仪同郡王,而王爵和文武百官是不能均礼的。这一点明制和宋制不同,宋朝是宰相礼绝百僚,以凸显宰相权重尊贵,而宋之亲王见到宰相,也是要主动先行礼,以示尊敬宰相。
明朝则不同,亲郡王才是礼绝百僚,任是多高的官爵,就算是公爵元帅,也绝无和亲郡王均礼的可能。
因此当公主大轿一至,除了德王还笑吟吟的站着,在场诸人,就算是胡滢在内,也需跪下迎接。
正当此时,轿子般有个太监飞奔过来……各人却也是识得,是都知监的太监蒋安。这一次赐婚,由他负责提调,不知道把多少人的眼珠子都瞪掉了。
此等差事,又风光体面,又讨好儿,却是不知道怎么落在此人手里去了。明明因为曹石之变蒋安掌握的东厂侦辑不力,所以皇帝大怒,将此人降到都知监去了。众人都是知道,这是个清水衙门,是宫里头最没出息的地方,原说此人就此消失,不料此次婚事还派的他,倒是教人觉得极为意外了。
蒋安一路小跑上前来,远远的脸就笑的跟什么似的,见胡滢和张佳木等人要下拜,便是叫道:“公主吩咐,请胡尚书不必行礼,驸马亦不必行礼。”
有此一话,胡滢当然不必下拜,张佳木亦是可以免礼了。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唐朝公主与驸马就是君臣,驸马见了公主也得下拜,父母家人亦是如此。家里娶个公主,就等于是娶了尊佛到家里,早晚要拜,真是苦不堪言。
这种情形自然是极为尴尬,所以唐时公主出嫁甚难,正经的士大夫家可不愿和公主结亲,公主难嫁,可不是什么奇闻。
大明与前朝不同的便是,公主可与夫君和夫家行家人之礼,这一点来说,却是人性的多了。
于是几人免礼,更多人的伏身下拜后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轿排众而入,在众中的眼光视线之下,一直向着预备好的洞房方向去了。
“恭喜太保……”蒋安凑上前来,还刚来的及说几个字,后头却又是有人叫道:“内阁李大学士来了。”
“咦?”张佳木甚是惊奇,奇道:“李大人来了?”
今日成婚,当然是宾客盈门,但十个有九个半都是正儿八经的武官,要么就是亲臣勋戚,文官除了锦衣卫系统之内的寥寥几人,根本就不可能过来。
文武殊途,张佳木又是掌握军事重权的大人物,文官现在还摸不清深浅,就算有不少要奉迎拍马甘为羽翼的,也还没有到时候上门的时候,所以除了奉旨来的胡滢,根本没见着什么文官的影子。
李贤是文官之首,他来的目的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学生来是传旨,”李贤一至,便开宗明义,向着张佳木笑道:“内阁奉上谕,赐驸马都尉世俸加三千石,共为五千石,钦此”
张佳木原本的世俸是年二千石,今日吉期,皇帝又特别加益,三千石的粮食只是小钱了,但此番情谊和面子,就足以叫他感激了。
谢恩之后起身,李贤先笑道:“皇上天高地厚之恩,驸马当深记之。”
“这是自然。”张佳木感慨由之的道:“明早便进宫,叩谢天恩。”
“仪式只是小事,”李贤今天似乎有聊天的欲望,又看向张佳木,语气深沉的道:“今驸马可谓人生巅峰顶点,却要记住,器满则溢……”
“我知道,我知道。”张佳木打断李贤,笑道:“阁老不必多言,我有分数。”
“唉……好吧,那么学生就告退了。”
李贤此来,就是想借着张佳木大喜吉期,又样样事顺心的时候,劝说几句,叫他不必把京营抱在怀里,物满则损,现在这样已经是人臣顶峰,何必再多揽权?
然而张佳木滴水不露,根本不给他机会发挥,看来,自己的想法还是太过幼稚了一些。
当然,他也不是专门前来,内阁在御前承旨下朝,总要有个来传恩旨的人,他只是顺道儿走一遭就是了。
此时既然不必再多说,人各有志,于是笑而执手,当真恭喜两句,便即告辞。若论风度,李贤确实是人中翘楚,真真是叫人如沐春风,温润如玉的一位谦谦君子。
但待他走后,张佳木却是一声冷笑:“文官拼命推王增出来,唯恐王增权位不重,却是对自己百般提防,打压,用这些陈词滥调想教自己害怕?那,可真是小瞧了人”
第559章 贤妻
等公主入府,再安顿,然后自有一整套的婚礼程序,等到晚上,张府上下点的宫灯怕不有过千盏,把整座府邸照的如白昼一般。
此时贺客盈门,上到英国公,抚宁侯、阳武侯、驸马都尉焦敬、薛恒等,下到普通的低品武官,从早到晚,贺客怕不得有几千人之多。
洞房之中,也有相应的手续,撒果子,说吉祥话,分食饺子,重新开脸梳头,总之,尽管麻烦的不是张佳木自己,可在一边瞧着,也可真够繁琐的。
此时就是只能无奈摇头了,饶是他位高权重,在这种事上,还真的没有办法说什么。
好不容易,天都交了子时,总算一切完备,连合卺酒也喝过了,几个婶子大娘笑吟吟的站起来,福了一福,笑道:“好了,请公主和驸马安歇吧。”
“好,好。”张佳木站起身来,深深一躬,拱手笑道:“刘夫人,六婶,舅妈,这一天可真是辛苦你们了。”
在这里留守最后帮忙的,当然是最亲近的一群亲戚,当下由刘勇夫人答话,笑道:“托大人的喜气,咱们也沾沾光,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说完,看着其余诸人,笑道:“咱们可不要在这里碍眼了,都走吧?”
众人自然识趣,都是一笑退出,等洞房门吱呀一声关闭之后,这片小小天地,才算真正归于张佳木和重庆公主二人。
房间里,到处都是红色,红的叫人觉得压抑,张佳木虽没有人敢逼他的酒,但好歹应景也喝了一些,此时觉得口干舌燥,看了看房间角落,见有茶壶杯子,便要自己上前倒茶喝。
“我来吧”公主一见,便站起身来,她的脸红的跟苹果似的,却是大大方方的去取了茶盘茶杯,倒了一杯递给张佳木。
“你倒是真的贤惠。”张佳木倒也是头一回和她这么近距离的相处,以往数面,都是匆匆忙忙,唯恐叫人发觉了,此时好整以暇的观看着,但见对方面红过耳,一张俏脸如羊脂美玉一般,当真是美不胜收。
他看的心中一动,但怕对方笑他,忙又把茶杯递到唇边,急急喝了一口。
公主眼中波光一动,似乎在笑,又似乎什么也没瞧着。
“咳……”张佳木自己也老大的不好意思,今世已经很久,前世渺茫不可再记,现在的他,也和真正的初哥差不离了,咳了一声,便是期期艾艾的道:“公主,时辰不早,不如我们安歇吧……”
此语一出,公主自是更加脸红,不过,她很快镇静了下来,想了想,却是问道:“驸马,不知道我派人送的书,驸马瞧了没?”
张佳木很想说,其实不是那么回事。不过,美色当前,却也不好这般直说,当下便是含含糊糊的道:“看了,看了。”
“嗯,看了便好。”公主小小人儿,脸上却是认真的很,她道:“驸马现在是人臣之极,满招损,谦受益,到驸马这种地步,想的应该是慎始慎终,所以……”
“好好,吾知之矣。”
“还有,为人不可太过傲气,我听宫中不少人说起,你待下有些过严……”
“是么?”张佳木面色已经沉静下来,稳了稳心神,又问道:“还有什么?”
“说你银子来的太多,不明不白的。”
“小人妄议,我却也管不了太多。”
“是,不过……”
“好了。”张佳木只觉兴味索然,美色当前,却也无心采摘了。
见他如此,公主却大觉委屈。这一晚,她是想好了要和张佳木好生谈谈,眼前的人,是她一生的寄托和依靠,无论如何,她也想他平安富贵,一生无忧。
可眼前良人,似乎不大理解自己的苦心,而且,从这一点来看,宫中的人对他的议论似乎也是有道理的,这个人,似乎也真的是越来越骄狂了呢。
彼此神色都是不愉,这自然也是瞧了出来。
新婚之夜,却是闹成如此模样,倒真的不知道是怎么说起了?张佳木苦笑一声,自己去了外套,在外间的罗汉床上躺下,淡淡的道:“公主自己安寝吧,我累了一天,明日还有公事要处断,所以须早些睡觉了。”
这几天,无论有天大公务,想必也是辞了。而且皇宫里头不必他进去伺候,其实只是托词罢了。
公主倒是没有想到,自己一番苦心,却是遭到如此对待,俏脸顿时变的苍白如纸,呆了半响之后,才咬着嘴唇道:“如此,驸马就自歇息吧。”
话未说完,张佳木已经鼾声大起,重庆公主再也耐不住,双眼一红,已经是泪若珍珠,自脸上滚滚而下。
……
张佳木又岂是当真睡着?第二天凌晨时分,外头已经乱哄哄的,他站起身来,却是发觉公主亦是和衣伏在床边,却是睡的正香。
只是,脸上犹有泪痕。
“唉,你呀……”张佳木摇头一叹,想了想,转身去拿毯子。这个小女孩儿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就昨夜几句对答,张佳木已经知道,公主心中受他人的影响甚重,若是一般夫妻,哪有上来就说那些杀风景的话的道理?但身为皇家的一份子,说的不仅是理所应当,而且理直气壮。
他不知道,就在毯子盖在小女孩儿身上的一瞬间,小姑娘的眼皮轻轻眨动了一下,一抹笑意,又浮现在了唇间。
……
婚后过后,不论怎么说,张佳木自算是一个真正的成丨人了。说来众人也是唏嘘,一个位高权重的重臣,屡经大乱,也屡次戡乱,并且在这般的大乱子中,一步步脚踏实地,渐渐走到如今的高位,但就是这么一个智术深沉,武力高绝,驭下之道和平衡之道掌握的炉火纯青的国之重臣,居然是一个刚刚奉旨成婚的年轻人。
这么一想,确实是叫不少人为之汗颜了。
婚后第二天,重庆公主已经迅速进入角色,对张佳木仍然是以柔顺奉侍之,极尽贤惠妻子的表现叫众人交口相赞。
对翁姑,虽然张佳木父亲早就不在,但公主侍奉起徐太夫人来,也是极尽恭顺。原本太夫人还担心公主年幼,而且是皇家中娇养,所以很是担心,几天下来,老太夫人笑的合不拢嘴,逢人便夸,张佳木娶的这个儿媳身份贵重,品格却是极尽贤淑孝顺,这一次,张家可真是捡到了一个宝贝了。
到了三天之后,按例,张佳木与公主一并入宫谢恩。
公主自是去皇太后和皇后那里,小小人儿不善隐藏心事,当皇太后和皇后一并问起婚后情形时,公主虽然极力夸说,但眉宇间的忧色,却自是叫人一览无余。
“唉,想必他是负重责的人。”皇太后却是想错了方向,只顺着自己的思路,缓缓道:“你呀,别指望他和普通人家的男子那样,对你小意呵护,没事就陪着你。和你说,这是办不到的事情。当年宣宗皇帝……”
说到这儿,太后自己也是自失一笑,摇头道:“和你小人儿说这些个有的没有的做什么?总之,你嫁到张家,不仅是为人凄子了,却仍然是皇家的一份子,该尽的责任你要尽到,不要没事闹小孩子家的脾气,你丈夫是国之重臣,在家你要侍奉他,而不要想着他趋奉你……他,和你几个姑夫可不一样”
这么说法,公主自是大觉委屈,但细细思量,太后这般说法和自己所想的,也并没有冲突。反正,她也是打定了主意,从此要把那些脾气性子收一收,真心实意的辅助张佳木做一个古今贤臣。
身为皇家的一份子,正儿八经的长公主,这一点觉悟不知道怎么的就深入她的内心,不需要多说,自己心里就是明白的很。
当下便只诚心正意的答道:“太后说的是,孙女铭记在心,绝不敢有违教诲。”
“也不要这么正经。”太后笑道:“新婚燕尔,叫他不要什么事都管,也歇息几天”
“这阵子他说要把京营梳理好了,此是第一要紧大事。还有一些要展布开的大事,也是乱事之后收拾人心之举,孙女听他说的也有些道理,但孙女却也是帮不上忙,也只能在饮食起居上多用心了。”
“就是这个道理喽”太后拍着自己的腿,叹道:“可惜,要苦了你了。不过也不打紧,迟早将来他懂你的苦心,会敬你爱你,把你现在的情谊,看的比什么都高。”
钱皇后原本是沉默不语,不愿插话,此时也是笑道:“太后说的极是了,公主要记在心里,记的牢牢的”
她自己便是这么样的一个人,所以公主对她的话更是服气,当下低头顺目,沉心静心的道:“是,太后和皇后都说的极是有理,我一定会小心行事,做一个贤妻。”
“更要做良母”太后情绪极高,当下大笑道:“但愿明年此时,给我抱来一个重外孙子,我也瞧瞧,张佳木这孩子和咱们重庆,能生出一个什么样的孩儿来”
第56o章 起始
太后召见重庆公主的同时,乾清门的平台之上,罗伞黄幄之下,皇帝也正在召见张佳木。
“好,不坏。”皇帝笑吟吟的看向张佳木,笑道:“听说这几天还是在看公事?好,没有因为儿女情长就把正事耽搁了,这才是朕的好女婿呢。”
当今皇帝很重亲情,不要说自己的女婿,就是前朝的驸马,他也是叫常伴左右,出游,到离宫别苑游玩,亲臣肯定是第一轮被叫到的,然后才是勋臣,或是外臣。
现在张佳木是正经的女婿了,皇帝连看他的眼光也是与往常不同了。
“皇上,臣今日进来,第一自然是谢恩。”张佳木端坐在皇帝的左下首,正色道:“第二,就是要着手重新筹备团营一事。”
“都随你好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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