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履险为夷,所以反而难得有真正的恐惧。从取得透镜到连场激战,事情发生得太快,一件接着一件,完全没有思考的余裕,直到被安排进入贵宾客房休息,孙武才有时间把整件事情想一遍,细细回忆里头的每个关节,当那抹赤影掠过脑海,孙武身躯剧震,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了?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你一脸被蛇咬到屁股的表情。”
“……小殇,那个宝姑娘……她发射的羽毛,真的很可怕。”
孙武在梁山泊的时候,就已经把金钟罩练到第五关,虽然他从未因此而自满,但却也知道,自己能以十四岁的年纪把金钟罩练上第五关,那已经是天下少有的优秀资质,后来机缘巧合,一举练到第六关境界,就算是放眼慈航静殿的千年历史,也找不到几个在十五岁之前练成第六关金钟罩的天才。
自己练武并不是单纯倚靠天份,而是十多年来日夕不辍的辛勤苦练,无比扎实的锻炼过程才有了今日的成就,自己十多年辛勤锻炼的总时间,恐怕抵得过普通人的二十多年,正因为如此,才能够以这样的年纪,获得超越正常年龄的成就,这不是什么奇迹,只是应得的丰硕果实。因为了解这一点,孙武虽不自大,但却对自己的实力颇有信心。
在飞云舰上的那一战更是印证了这个事实。金钟罩第六关功力,让自己几乎是横行无阻,仿佛成了一个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无敌战神,无论是什么样的敌人,单挑或是群殴,自己都能屹立不摇,就连纳兰元蝶这样的特种军官都被自己的功力所震惊。
连续的胜利,还不至于把孙武冲昏头,但多少麻痹了他的警戒,让他忽略掉一些事,一些……很重要的事。
“……所以,你开始发现了,十四岁就练成第六关是很了不起,但第六关仍然只是第六关。”
金钟罩前五关让修练者承受敌击时只痛不伤,能够修成前五关的人,实力都算是好手,足以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但却也仅是如此。所谓的好手,另一层意义就是“毕生成就只到如此”的江湖客,在地方上堪称一霸,可是到了一流高手的战斗里,他们就是杂鱼一般的喽罗角色。
打赢喽罗并没有什么好光彩,同样的,假如刀枪不入的真实理由,仅仅因为遇到的都是钝刀与破枪,那也实在没什么好高兴的。孙武回想起来,自己在飞云舰上所遭遇的兵器,都是普通的光束武器,算是法宝中最廉价等级的兵器,就连铁血骑士的白狼战甲都能抵御,自己这刀枪不入实在欠缺考验,想要自以为所向无敌,实在太可笑了。
戳破自己这种飘飘然幻觉的,就是宝姑娘那天外飞来的一羽。
当时自己已经运到第六关金钟劲,可是那一抹当胸射来的血色羽毛,轻易破入自己的护身金芒,与自己的挥拳重重对撼,又震得自己手腕发麻,假如不是小殇出手暗助,那道更厉害的紫羽,就会让自己吃上大亏,甚至身受重伤了。
“就因为这样子,你被那个什么宝姑娘吓到了吗?乡巴佬初次进城,就被外头世界吓到,以井底之蛙的程度来说,也是非常合理的,你就别浪费时间,滚回乡下去孵蛋吧!”
小殇的话依旧刻薄,听在旁人耳里,甚至会立刻恼羞成怒,掀掉桌子,但孙武却没有反应,只有他才知道,小殇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说话,她正在用侧面的方式鼓励自己。
“……其实,并不是那样。真正让我觉得害怕的东西,是我自己。”
第五章 可怜红颜珠泪哀
不晓得是谁曾经这样对孙武说过,可能是村长老爹,可能是胡伯伯或李叔叔,也可能是很多年没见的洛叔叔,孙武已经记不得了,但是那句话却让他记得深刻。
“习武者最重要的修行,在于心的锻炼。这种锻炼的目的,可以诠释为武德,但也有许多不同的解释,总之,最后的定义都是要习武者能够把持得住自己、认清楚自己是谁,无论在什么情形下,随时保有一颗清醒的心。”
孙武很重视这番话,因为当时说这些话的人也提醒过他,如果心的锻炼没有做好,自身的见识格局狭隘,那么不管再怎么苦练,成就都将十分有限,顶多是一个强一点的喽罗,永无希望成为真正的强人!
从结果来看,自己还真是失败得很彻底,有一点微薄的修为就沾沾自喜,又被太过轻易的胜利给冲昏头,差一点忘记自己是谁,真是丢脸到家。这一次是自己运气不错,及早发现这一点,不然自己很可能在惨痛失败中得到教训,付出的代价将非常可怕。
枉费自己平时总是要求自律、自省,结果一离开梁山泊就得意忘形,这么容易就堕落了下去,想起来真是汗颜,背后冷汗不禁涔涔而下,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因为一点点小成就就得意忘形,这点确实不好;但如果因为一点点小挫折就灰心丧志,把自己弄成一条落败狗,这也不是小武应该做的事。”
没有嘲弄,没有讽刺,虽然不是那种天使般的脆嫩嗓音,可是小殇却难得地正经起来,很认真地鼓励同伴。
“金钟罩练上第六关以后,护身劲始能够凝于体外,真正有和一流武技比斗的资格,被视为步入高手的开始,所以慈航静殿从不轻易放出金钟罩第六关以上的秘笈。如果是普通人,大概三十岁以后才会碰到这个问题,但你提早了这个过程……”
声音平板得像是没有半点情绪起伏,小殇道:“一件事情的两面,端靠你怎样去看待。金钟罩第六关是高手的开始,如果小武你只注意到『高手』两字,可能很快就会被人砍死,但是你注意到『开始』这两个字了,这是你很好的优点,只要你能一直保持这样的清醒,你很快就会有与新一代年轻高手竞争的能耐。”
“我才不敢这样想咧!那个宝姑娘的武功很厉害,光是那根羽毛射来射去的,就已经杀掉两个铁血骑士了,金钟罩是超级偏重防守的武技,我顶多是挨打的功夫比她强,哪有办法与她竞争呢?”
“这个问题,凤姐知道你早晚会问,但你能够在被人打成残废以前问,还算运气不错,这也是你的优点之一吧!”
“……我不想把运气当成是优点,算了,告诉我姐姐说过什么吧!”
“凤姐说,遇到瓶颈与疑惑的时候,就回想你这么多年来受过的训练,所有的答案,都已经藏在你锻炼的过程里了。”
小殇转达的这段话,让孙武有了一些联想,姐姐应该是要自己相信刻苦锻炼所得的实力,毕竟自己的苦心付出不容忽视,只要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实战中应该可以发挥更强威力的。
这是孙武所找到的答案,不曾修练武功的小殇也没能力评判对或错,只是看孙武渐渐回复精神的表情,满意地点了点头。
“万紫楼的《凤凰宝典》,是驰名天下的绝世武功,足以和两大圣宗最顶尖的绝学较量,但是那个宝姑娘年纪尚轻,正常情形下,不可能有本事一击就破去第六关金钟罩,所以有很大的可能是她使用了某种法宝,让羽毛射击的杀伤力激增,才会给你这种压力与错觉。”
孙武没想到这种可能性,被小殇一点醒,回想起自己重拳与赤羽对撼的瞬间,还真有点那种不寻常的感觉,对方有很大可能性使用了法宝。
想到这一点,孙武不禁苦笑,站了起来。
“……外头的世界果然卧虎藏龙,有着各式各样的强人呢!我是应该要有警惕,重新开始锻炼自己,因为仔细想一想,别说宝姑娘了,我就连小殇也打不过啊!”
这句话有一半是认真的,姑且不论血岤魔戒那样的强力法宝,就算是小殇的挥拳攻击,配合上她自制的神秘法宝,那种穿透威力近乎无坚不摧,孙武明明已经运起金钟罩护身,但每次都还是被小殇冷不防地闪电一拳打中小腹,痛彻心肺,滚倒地上,几乎快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我不会和你打的啦!我……讨厌打架。”
孙武闻言差点笑出声来,但仔细回想,可能真的是这样也说不定。小殇下手杀人从不心软,但以她个性,应该很讨厌纠缠不清的斗殴打架,要出手就是单方面的压倒性屠杀,绝不会与敌人你一拳、我一拳地打个没完。
想到这里,孙武一时兴起,做了一个许久没做的动作,伸手到小殇的耳畔,撩起香香的发丝,摩擦着她白嫩细滑的脸蛋与颈项。
“……干什么啦……把手拿开啦……这样子很恶心耶!”
小殇露出厌烦的表情,要孙武把手移开,可是后者却笑嘻嘻地充耳不闻。
每个人的身体,都存在着一些特别敏感或脆弱的地方,孙武是这样,就连小殇也不例外。从小一起长大,小殇固然知道孙武的每一个弱点,孙武当然也晓得小殇一些不为人知的习性,好比说现在这个动作。
尽管小殇的表情看来像是非常厌恶,但她却没有把头转开,也没有把孙武的手拍掉,而是放任他在自己的颈项上游移抚摸,过没多久,小殇轻轻闭上眼睛,用脸颊贴着孙武温暖的掌心,去感受那个温度,像是很舒服般,随着孙武的动作慢慢摇头。
每次小殇露出这样的表情,孙武就觉得自己好像在逗弄猫儿,因为猫儿也喜欢饲主这么抓着脖子,而小殇半闭上眼睛,似睡非睡的表情,像是正在享受一个美梦,非常幸福的样子,就与一头慵懒的猫儿毫无二异,总让孙武看得想笑出声来。
小殇的这个喜好与反应完全是在偶然之下发现的,不过孙武很喜欢她这个表情。纯以美观程度而言,摆出一副纯洁天使模样的小殇,美得令每个看到她的人,无分男女,都只想逗着她玩,对她爱怜不已,就连早已知道真相的梁山泊乡民们,有时候都仍会被迷住,但孙武看惯了这副伪装面孔,再美的笑靥于他都是虚假,没有半分感觉。
不过,小殇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就算不刻意摆出天使面孔,只要她卸除紧绷的心防,回归她这年纪女孩该有的自然,就会是一个很好看的小美人。
熟睡中的小殇,应该是完全卸除心防的时候,但是就连孙武都没有机会看到小殇的睡脸。小殇的自我防卫之强烈,就算是露宿荒郊,也一定是最晚才睡,最早醒来,绝不让自己没防备的姿态露在旁人眼中。
所以,也只有这种时候,孙武才能看到一个表情完全和缓下来的小殇,静静的、柔柔的,仿佛是一只被驯服的慵懒猫儿,那种享受幸福的表情,就连孙武自己也被感染,整颗心都平和了下来。
可是这美好的一刻却不长久,因为外头突然响起了奏乐声,虽然不是很大声,但却足以打断这一刻的气氛。
小殇睁开眼睛,尽管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挥开孙武的手,可是颈部的肌肉却一下子变得很僵硬,让孙武知道自己该停下了。
“我……我去外头看一看。”
觉得有点尴尬,孙武松开了手,把握这个尴尬的藉口,急急忙忙离开房间到外头去。
户外的天色正是夕阳西下,黄昏时分是“天上人间”一个较为清淡的营业时间,除了正在陪客的姑娘外,所有姑娘全都被奏乐声给召唤出来,集合在“天上人间”里一个较为清静的院落,人人手持清香,好像在祭拜什么似的。
孙武所在的位置是五楼,居高临下,只见远处香烟袅袅,隐约传来乐曲歌舞声,这也让他觉得奇怪,因为如果是祭拜死者,应该是肃穆诵经,为何会演奏这种轻佻的音乐呢?
“呃,怎么搞的?妓院也拜神吗?”
不自觉地,孙武这么说了一句,却没料到背后传来一个含着笑意的清脆女声,回答了他的问题。
“不是拜神,而是拜一位大恩人。”
回过头,一身素裳的香菱正站在身后不远,微笑地看着自己。
“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偷看的。”
“呵,没有关系,你现在是万紫楼的贵宾,一切请不要太拘束,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就好了。”
香菱语笑嫣然,丝毫没有刚才离去时的怪异表情,让孙武得以宽心不少,但因为仍感到尴尬,孙武另外找点话题,问起了祭拜的对象。
“万紫楼旗下的每一个产业,都有个小院落供奉着一个灵位,祭拜的对象就是大恩人西门朱玉。”
“西门朱玉?这个人我好像听过,但是没有什么印象,是什么样的人啊?”
“这个嘛……西门大恩人生前是一个大滛贼!”
“什么?滛贼?”
这答案令孙武目瞪口呆,过去只听过忠臣烈士被人们敬仰,死后立碑或是盖庙,从没听过滛贼也会被人们这样纪念。
“滛贼……我没听错,真的是……”
“你听错啦!”
“喔,对嘛,我就说怎么可能会有人纪念一个滛……”
“西门大恩人不是滛贼,而是大滛贼,一生采花不计其数,自称生平无大志,唯一志愿就是与天下所有美女同床共枕!”
居然真的是一个滛贼!孙武怎样都想不到会有这种事,在自己的了解中,所谓的滛贼就是用各种软硬手段坏女孩子清白、令女孩子痛不欲生的恶人。这样的可恶东西,就算被抓去活活宰掉都是应该的,为什么还会被这样子纪念,甚至辟室膜拜呢?
(啊,对喔!这里的女孩子都是……嗯,也许是因为这样才拜滛贼吧!)
孙武脑中浮现了一个想法,他想要掩饰起来,但旁边的香菱已经先笑出声。
“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吧?这里是妓院,所有姑娘都是妓女,妓女拜滛贼,适得其所,再合理也不过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轻笑着说话,香菱的声音听来仍是亲切悦耳,但平时太过熟悉嘲讽语气的孙武,敏锐地把握到香菱的弦外之音,发现自己可能见树不见林,被一些盲点给遮蔽了视野,没有看到真正的事实,所以才会被这样暗讽回来。
为了表示歉意,孙武立刻深深一鞠躬,很坦率地认真致歉。这个表现看在香菱眼中,确实带来不小的讶异。
“有什么不对吗?香菱小姐。”
“孙少爷真是很难得呢!在万紫楼……很少见到男人会真心地向姑娘道歉,这点你与西门大恩人一样,把我们当成丨人看,而不是某些花钱买来的玩物。”
“那个西门朱玉,对姑娘们很好吗?”
“不只是好而已,在那个时代的很多姑娘心中,西门大恩人是最理想的梦中情郎,甚至是生命的寄托。”
香菱站到孙武身旁,微风轻轻拂过发梢,水嫩的脸蛋在夕阳下染上一层晕红,专注的神情,在孙武眼中是说不出的好看。
“在太平之乱时代,他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英俊多金,风流倜傥,最重要是他能够理解每个姑娘的心情,给予我们所要的尊重。虽然他每到一个地方都留下数不清的艳事传说,但不晓得有多少女儿家期盼与他相好,更期望他会在夜晚偷香进来呢!”
这段话听得孙武更是一头雾水。三更半夜潜入女性香闺,这算是什么尊重?为何这样子反而更得到女性青睐?这道理不但解释不过去,其中心态更是让人难以索解。
“很难懂吗?现在对孙武少爷说这些,确实是难以明白,但相信以后有一天你能够理解的。”
香菱叹道:“外面关于西门大恩人的传言很多,其中也有颇多不尽不实之处,时隔十多年了,真相也不容易还原,但只有一点是千真万确的,那就是西门大恩人生前从没强迫过任何女孩子做她们不愿意做的事。”
虽然还是不解,但既然是两厢情愿,并非强迫威逼,孙武就不好说什么了。不过,回想到太平军国时代,有志男儿无不挺身而出,对抗外族侵略,为整个中土大地牺牲奋斗,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这个西门朱玉生在那样的时期,却只做一名采花偷香的滛贼,不思进取,孙武实在对这样的人没有好感。
“孙武少爷是堂堂男子汉,当然会这么想,可是在我们女性来说,比起一个遥远的绝世英雄,我们更喜欢一个可以陪在身边,常常见到、常常说话,不用担心他一出去就从此永别的男人。”
这一点,就让孙武更是无言以对了,他能够理解这样的心情,但自己的价值观又很难接受,或许这就是男女之间的不同,又或许……这就是自己为何还被人当作是孩子看的理由吧!
香菱并不是来这里聊天的,简单寒暄之后,她告诉孙武约莫一个小时后,宝姑娘会预备接见他,问他整件事的详细情形。
“孙武少爷真是幸运,单是你今晚可以见宝姑娘一面,说出去不知道羡煞多少江湖少侠呢!”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送东西,见什么人并没有差别,如果香菱小姐愿意代劳,就请你替我把这东西交给宝姑娘吧!”
孙武说到这里,越来越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很荒唐。也许那位宝姑娘当真美若天仙、艳冠群芳,江湖上所有男人都想要一亲芳泽,但自己根本不是为了美色而来,更感受不到见她一面有什么好荣幸或骄傲的。
事实上,这个宝姑娘不但行事诡秘,莫名其妙对自己重手出击,而且姿态之高,简直让人难以忍受,自己已经明言是来送重要东西,她还摆出许多架子,迟迟不肯接见,骄纵无礼之至。这样的女人,就算是长得再美,孙武也不觉得自己会为她所倾倒,与其忍着不快的感觉求见,还不如把东西交给香菱,早点离开这里好了。
但这要求却被香菱再次婉拒,从她为难的表情,孙武才突然意识到,或许香菱这个贴身婢女并不是自己所想像的“心腹”,甚至与宝姑娘的关系也不亲密,所以才不敢擅自替宝姑娘领取东西。
孙武用眼神向香菱求证,香菱并没有给予明白的答案,只是有些无奈地回答,宝姑娘的性子有些急,御下也素来严厉,自己如果触犯了她定下的规矩,后果将会极为严重。
“这……原来是这样啊!”
孙武颇受震惊,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假如那些仰慕宝姑娘的少侠,知道这女子其实个性骄纵暴躁,那想必会让很多人梦想破灭吧!“那,香菱小姐,你在这里待得并不开心了?”
一句话出口,孙武惊觉到这不是自己该问的事,但香菱却不以为忤,略带几分苦笑地回答。
“如果能够好好做人,有谁愿意寄身烟花呢?但我是不能选择的。三岁的时候,我就被家里卖到万紫楼,后来幸运被挑选成宝姑娘的贴身侍女,侍奉宝姑娘,无论她待我怎样,可是比起那些冻死、饿死路边的女孩,我已经非常幸福,也应该知足了。”
香菱说得轻描淡写,可是从她的眼神,孙武就知道不是那样,因为在那眼神中,孙武看到了强烈的悲伤与无奈,还有一股极力掩饰的痛恨,随着半滴令人心痛的眼泪,慢慢地滑过脸庞,孙武一时间不禁看得呆了。
“啊,对不起,我和您说了这些没意义的话,真是抱歉。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孙武少爷是不是可以准备一下,与我一起去见宝姑娘了呢?”
从短暂的失神状态中清醒,香菱回复礼貌的微笑,请孙武随她一同前往,而在她伸手出来的时候,夕阳最后一抹余光,让孙武看见她手臂上有多道青肿淤痕,伤痕很新,看得出是被藤条一类的细韧物体所打过。“这、这些伤痕都是……”
“啊!对不起。”
香菱急忙用袖子掩住手上伤痕,向孙武弯腰一礼,抢着转身离去,孙武看着她的背影,一生首次对某个女孩产生怜惜的情感。
(香菱姑娘她……好可怜啊!)
生而为人,却不能像个人一样抬头挺胸地活着,从幼年起就被卖身为奴,过着低人一等的日子,这实在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孙武同情香菱,但在这件事情上头,他又不能做些什么,正觉得无奈,不知何时到来的小殇已出现在他面前,像是很不以为然似的对他摇头。
“生而为奴,并不算可悲,也不算可怜。”
“呃……你又知道我想什么了。”
“年少无知,这才是真正可悲和可怜!”
小殇的话里好像有什么弦外之音,孙武一时间难以索解,事实上也由不得他慢慢思索,因为邀请他去面见的使者很快便到来,孙武和小殇终于得以见到那个姗姗来迟的宝姑娘。
万紫楼应该是一个相当有财势的组织,否则外头那么多的百姓生活仅在温饱边缘,这里不会装修得如此富丽堂皇,大部分的姑娘都穿着绫罗绸缎,满身珠光宝气,而宝姑娘所在的院落,更是金碧辉煌,连院子里头装饰的树木都是用金子打造,挂上白银树叶,一阵清风吹来,满院金枝银叶发出豪华的“沙沙”声,耀眼光芒粲然生辉。
孙武只觉得自己眼前全是金色、银色的闪光,眼花撩乱的程度,好像早上首次见到河洛剑术一样。
“哇,这个……真是有钱啊!”
对于这幕夸张的奢华画面,孙武恰如其分地表达了自己的震惊,但小殇却像什么都没见到一样,看也不看地迈步穿过,淡淡问了同伴一句。
“喜欢啊?我可以做一份给你啊!”
听来非常有吸引力的一句话,孙武却不敢接下去,因为小殇的技术再厉害也不可能无中生有,要提炼出这些金银,就需要原料,根据过去的经验,那些原料都是一些让人问都不敢问的东西,最好不要自讨没趣。
但有一件事让孙武很在意,他觉得小殇应该也已经发现了。这座豪华院落虽然是金碧辉煌,但在满院的金枝银叶中,却隐藏着不寻常的肃杀气息,仿佛周围隐藏着什么伏兵,正在虎视眈眈一样。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是我的错觉吗?还是等一下真的会碰到危险?但没有理由啊!我们只是负责送东西而已……)
怀着这样不安的心情,孙武和小殇进了会客厅,在那里终于见到了宝姑娘。
开门后看见的,是一条长长的红色地毯,末端延伸进一道珍珠帘幕,整张帘幕都是由小指头大的珍珠串组而成,单单只是这张帘幕,就已经是价值千金的昂贵物品。
身为贴身婢女的香菱不知到了何处,六名面生的侍女分别站在珠帘两旁,每一个也是千中选一的美貌少女,尽管都是穿着侍女服色,可是所用的料子却是高贵丝绸,佩带的饰物也全是一品珠宝,看来华贵之至。明明是婢女之身,却比王公贵族家的千金小姐更具贵气。
眼中所闪烁的神采、进退之间的仪态与动作,孙武肯定这些婢女受过很好的教养,绝不是那种徒具美色、脑中空空的肤浅之人,而且从她们腰间所佩的兵器来看,这六名侍女个个武功不弱,只怕还犹胜早上那群河洛剑客几分。
国色天香、允文允武,这样的婢女价值何止万金;每一个婢女都是由主人调教而出,婢女已是如此,她们的主人更是让人增添无数想像,尚未见面,就已经由衷赞叹她的卓越手段。
这样一名女性,此刻正坐在珍珠帘幕之后。透过晶莹剔透的珍珠,孙武运足目力,从帘幕间隙中看去,只见一个婀娜多姿的美妙倩影,端坐在一张洁白的象牙床上,脸上戴着面纱似的东西,一双如天空般深邃的眼眸正朝自己这边看来。
“我是万紫楼的副楼主羽宝簪,贵客远来,怠慢之处请多包含。”
悠扬的声音,光是轻轻说话,就像演奏乐器般好听,让孙武肯定这声音的主人,必然是个具有倾国之姿的天仙美人,而自己终于知道她的名字了。
“孙武少侠仗义援手,从铁血骑团一班凶人手中取得重宝,真是万幸,不知道能不能请你把事发经过再说一遍呢?”
不但声音好听,言语也很客气,并不如想像中的那样骄横无礼,孙武感到些许的困惑,但仍是没有迟疑地把整件事作个交代。
小殇使用法宝误杀铁血骑士的事,孙武只字不提,其余细节早已对香菱说过,重说一次当然也不是什么问题。在聆听完孙武的奇遇经过后,宝姑娘问起孙武的师承来历,孙武觉得与其支支吾吾地回答,不如直接表明不能透露。听到这句话,帘幕后的宝姑娘说话为之一顿,却没有特别说什么,跟着,就是孙武把那面透镜交出。
透镜交给侍女,再由侍女穿过帘幕交给主人。看着那面透镜消失在帘幕之后,孙武觉得如释重负,却又想问那面透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唔,孙少侠似乎对这面透镜有点疑惑。你这么辛苦送来这面镜子,是有权利知道真相的,其实……这面镜子可以说是一个图书馆,它里头存在着肉眼所看不到的讯息库,透过特殊的设备读取,才能读出里头所蕴藏的讯息。”
悠扬好听的声音缓缓传来,解释了孙武的疑问。孙武并没有打算追问下去,因为再问下去,就会涉及到自己不该知晓的秘密,侵犯别人隐私,但宝姑娘却似乎没有这层顾忌,继续说话。
“这些讯息非常重要,为了运送中的安全起见,有一位朋友秘密派人把东西送给我,既然都说是秘密,照理说是不可以让人知道的,孙少侠误打误撞,让这件事情见了光,请问妾身该怎么办才好呢?”
没头没脑的一问,孙武当然不可能知道,但语气中一丝不友善的感觉,却让孙武暗叫不妙,想起了许多江湖故事之中,对于防范秘密泄漏的那些至理名言。
(啊!该不会……只有死人才是不会泄密的人!不会真是这一句吧?)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就在孙武为着脑中想到的东西而震惊、警戒心略失的瞬间,一道血红赤羽穿透珍珠帘幕飙射而来,直直钉向他的胸口!
第六章 凤凰真火碎金钟
在宝姑娘提到朋友委托的时候,孙武就隐约觉得不妙,因为假若这枚透镜真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东西,那么,宝姑娘很可能就要杀人灭口,阻止秘密外泄。
才刚想到这些事情,对面的珍珠帘幕中陡然飙出一道赤影,声音有若羽箭破空,撕裂大气,朝孙武胸口激射而至。
事发突然,距离又近,孙武不及凝运金钟罩,本能反应是挥拳抵挡,但身旁小殇在他腰间轻轻一推,让他迈出两步,挥出的右拳提早与赤色羽影接触。
两边力道一碰,赤羽激爆成满天碎屑,孙武心中一奇,觉得这枚赤羽的威力没有早上强,起码减弱了四成,脑中想起小殇曾经说过,对方的赤羽可能被法宝增幅了力道。
(法宝的使用特色,有强处必有弱处,小殇刚刚推我那一下,难道……这个赤羽必须要在一定距离外,才会越来越强,如果不给它发挥威力的距离,它的杀伤力就起码掉个四成?)
发现了这个可能的破绽,孙武精神大振,本来对要在窄小空间内接下暗器的顾忌立即少了一半,赶紧将金钟罩凝运全身,防止敌人的二度攻击。
一击失手的敌人,并没有立刻进行追击,反而是因为被识破了赤羽的秘密,冷冷哼了一声,跟着一下“哗啦”的清脆声响,满帘珍珠被掀开两边,一道美丽的倩影从帘后飘身掠出。
刹那之间,孙武的感觉就是惊艳!
见到六名姿容秀丽的美婢,孙武本以为自己会对“美”的感觉疲乏,可是在见到宝姑娘倩影的瞬间,他仍是感受到那股美的冲击,觉得胸口一震,从没有看过那么美丽的东西。
那道轻飘飘的倩影从象牙床上“飞”了起来,拖着赤红色的曳地长袍,翩然落降在孙武面前,却是足不点地,雪白玉足飘点在离地半尺的虚空,轻翔美妙的姿态,犹如一头美丽而骄傲的凤凰,瞬间让孙武仿佛回到梁山泊崩落的那一刻,眼前重现那抹似幻似真的凤凰火影。
但这头美丽的凤凰却极具攻击性,一掠到孙武面前,赤红色的大袖挥动,白嫩的手掌顷刻间化影数十,铺天盖地击在孙武上半身,动作奇快,孙武一时间也不晓得被打中多少下,奇痛彻骨,勉强出手还击一招,但手才刚抬,露出的动作破绽就让敌人趁虚而入,一双素手幻化成数十朵蝶影,无处不在,转眼间又被打上几十下。
一照面就落在下风,孙武暗凛于敌人的速度太快,若是单纯拆招,自己绝不会是宝姑娘的对手,最好的策略就是不变应万变,凭着金钟罩的抗击力,硬挡宝姑娘的迅捷痛击。
策略正确,但是当孙武将金钟罩运上第六关,粲然金芒四射,宝姑娘挥出的满天掌影蓦地凝敛为一,如同一朵红云般袭向孙武,挥到半途,周遭空气突然变得干燥炽热,跟着竟凭空生出火焰,令这一击灿烂地击向敌人面门。
初时看见宝姑娘击掌,孙武只觉得她的掌力虽强,却还不如自己浑厚,正面硬拼,金钟罩应该能够占到上风,哪想到掌力击到中途竟生出这等异变,转眼之间熊熊火焰扑面而来,不但面门灼痛难当,而且周围空气赫然全给火焰烧干,呼吸维艰。
这一下气闷难当,金钟罩护体威能顿时打了个折扣,发挥不出应有抗击力。孙武被这一掌印在面门,好像给一块烧红的铁板打中,痛得喊不出声音来,而那一掌的五根指头贴着五官,温度不住往上递升,掌力也逐次增强,纵然有金钟罩护体,孙武的脸还是痛得厉害,好像整张脸就快要变成焦炭了。
“咦?”
出掌的宝姑娘轻哼一声,似是想不到孙武能在这种状况下支撑,毕竟这套战术专破护身硬功,过去不知道败过多少此道高手,就算是修练金钟罩的武僧,也常常在这中断呼吸、高温炼金钟的战术下一败涂地,这少年能够支撑不败,实在很不可思议。
极度灼痛之中,孙武觉得宝姑娘的哼声有异,似乎与之前说话的悦耳语音有所不同,但脑里痛得发昏,根本无暇思考这些闲事,只想尽快把脸上的炽热手掌挥开,偏偏那五只指头就像牢牢烙在脸上般,怎么鼓劲都震之不开。
然而,在这难忍的高温痛楚中,孙武仿佛回到梁山泊的陶窑里,当时姐姐坚持要自己进入烧得通红的陶窑修练,自己还为此受过几次轻重伤,有一段时间光是闻到窑里的特殊土味都会发抖,好不容易才终于克服高温,把该段修行圆功,现在宝姑娘的掌力虽强、温度虽高,却终究及不上陶窑里的高温,只是因为热能直贴面门发散,让自己一时间慌了手脚而已。
(姐姐果然说得没错,一切问题的答案……都藏在我平时的修练中,这就是我的答案了!)
当孙武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这点热度就不能再给他什么压力了,记忆中熟悉的运气方式,一点一滴又回到脑中,让他自动照着过去的锻炼般,浅浅吸一口灼烫的空气,在高温焚伤肺部之前,这口空气迅速转化为内息,新生内力窜遍四肢百骸。
旁人看到孙武正被火焰焚首,连金钟罩的金芒都被压得黯淡无光,似乎随时都会给凤凰血焰一掌轰杀,根本没人想到他已经迅速适应,稳稳地酝酿着反击。
一口新气在体内越转越旺,真气每运转一轮,意识就更清醒一分,孙武回复了十足状态,蓄满的金钟劲也集中在右拳,等待着敌人回气的瞬间。
《凤凰宝典》是万紫楼镇楼绝学,引动的高温火焰炽热霸烈,厉害之至,但这样霸道的绝世武学却甚为耗损内力,以女子之身修练,这声威赫赫的一掌就难以持久,维持了几分钟后,宝姑娘虽未撤掌,但掌心所引燃的火焰威力却开始减弱,让孙武知道自己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到了。
“喝!”
虎吼一声,孙武右拳猛地上轰,金钟罩第六关功力有若怒涛爆发,随着耀眼金芒大盛,重重轰击在敌人柔软的小腹上。
这一击的时间拿捏极准,恰好是宝姑娘一轮旧力耗竭、新力未生的间隙,以己之强攻敌最弱,一击就将那纤弱的美丽倩影打得翻仰上去,只听得一声凄楚闷哼,宝姑娘在空中急旋数个筋斗,姿态美妙灵动,似是某种奇特的卸劲身法,化去孙武的一拳之劲,穿梭落回珠帘之后。
整个动作充满了美感,在空中急转第二个筋斗时,已经没有丝毫的狼狈,回旋的动作轻巧俐落,最后投入珍珠帘后的那一下穿梭,更是犹如紫凤穿云,漂亮到极点,就只有一点不妥……那抹喷在雪白珍珠上的凄艳朱红。
(啊!糟糕,那一拳把人给打伤了吗?)
孙武暗叫不好,自己刚才那一拳,是被压迫到极点后的爆发,近乎本能式的挥拳,一击出就是全力以赴,毫无保留,直到命中敌人,接触到那柔软的肢体,这才警?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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