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云梦谭》 第76部分阅读

再次引起场内一阵马蚤动。苦茶方丈的声望素着,为人又十分慈善仁厚,若说他有野心想征服中土,那是谁都不肯相信。然而,他藏匿姗拉朵,帮助其研究,这却是铁一般的事实,即便是平常支持苦茶方丈的弟子,都很难接受此事,有人便与孙武对吼起来。

“苦茶帮助异族,这是通敌卖国,不配再当慈航掌门,说的话怎能算数?”

“是啊!孙掌门,你宅心仁厚,不懂得人心险恶,我们的这些师父师祖,一口一个普渡众生,其实都是包藏祸心的伪君子,长年戴着假面具,专门骗人,你万万不可为他们所欺啊!”

喧哗的声音再一次大起来,但是形成的压力却不如之前,孙武知道自己的话语奏效,群众之中已经有部分人产生动摇,开始从那股愤怒的狂热中醒来。

“一个人要做假三、五年,不难做到;要做假三、五十年,那就没有这么容易,更何况是一大群人要做假三、五十年,这种假面具有那么容易维持吗?别问我,问问你们自己,你们的师长是何许样人,你们应该很清楚才对,几十年的相处,难道你们答不出这问题吗?把眼睛闭上,扪心自问,答案就在你们的心中。”

孙武不善言词,换做是平时,要说这么一长串话,真是要了他的命,但现在脑中想得透彻,就是把脑里想的东西说出,侃侃而谈,竟把人们的质问一一驳倒,让底下发问的人哑口无言,而余人为这气势所慑,静默下来,开始想着他的话。

这种现象看在旁人眼中,无疑是种奇迹,各堂各院首座都有种下不了台的尴尬感,不过看到阖寺弟子渐渐冷静,又不约而同地觉得奇怪。

“奇怪?他说的话有什么了不起?听起来也不是特别有说服力,为什么这样也能成功?”

众高僧们的这个疑问,香菱在最开始的时候也有,但是听孙武说了几句后,她就领悟过来。

武学中有所谓的以拙破巧,孙武所用的策略也是一样。银劫的布局再精巧,终究是个谎言,事实真相虽然让人难以置信,却仍是铁一般的事实,孙武的作法就是用“事实”这颗石头,去撞破层层精巧的谎言之网。

“这真是烂招……与其说是策略,根本就是去赌。除了没脑子的笨蛋,一般人还真想不出这种傻瓜招数。”

小殇一针见血的批评,香菱也觉得没说错,孙武若能成功,并不是智略胜过了银劫,只能说是“赌赢了”,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实在是很冒险。不过,明知是这样,看到孙武逐渐控制场面,香菱却觉得很欢喜,心中雀跃,很想小小声地替少年说声加油。

“嘿嘿……”

一声轻笑,来自附近的路飞扬,香菱看了觉得奇怪,他微笑提出解释:“喔,别介意,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替小武觉得高兴而已,唔,不过小武得意,大武那边就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了。”

“大武?”

香菱不解,顺着路飞扬的目光望去,只见他正微笑望向天空,凝视着星空中的天子龙船,顿时想起一事,觉得不能理解。

若是孙武一试图发言,朝廷的军队立即进攻,又或是发炮阻挠,那孙武别说赌赢,就连上赌桌的机会都没有,但孙武说到现在,场内的气氛已发生改变,天子龙船却没有分毫动作,仿佛在静静观看下头的变化,这实在很不合理。

香菱的疑惑甫起,另一边的孙武也到了“战斗”尾声,对着底下僧众提出最后疑问,他堂堂正正提出了自己的话。

“各堂各院首座们的为人,大家现在有怀疑,但是对朝廷、对当今天子呢?苦茶方丈是暗中图谋不轨的野心份子,武沧澜是高举正义之旗的伟大帝王,这种事情,你们能相信吗?”

孙武伸手指向寺外,喝道:“不错,我现在是无法提出真凭实据,但是,看看寺外的官兵!告诉我,你们真的毫无怀疑吗?再看看上头的天子龙船,之前他们说过几次实话?告诉我,他们的指控当真可以相信吗?你们需要我提出证据,才相信他们不是善类吗?”

这一声大喝,犹如暮鼓晨钟,在场的年轻弟子们看看寺外官兵包围,再看看空中的天子龙船,脸上最初是迷惘,迅速换上一种如梦初醒的表情。

“我、我们被骗了?”

“这是朝廷的设计?”

怒吼声风起云涌般响起,但很快就被另一个声音压下,包围住慈航本院的军队齐声吼喝,万马千军,声威震天,迅速将慈航子弟的呼喊声压下,好像立刻就要发动攻势了。

这一记先声夺人,确实有不凡效果,但孙武的目光却没看着黑甲士兵,而是注意着各处树丛里,猜想敌人若当真要发动攻势,必定是由那些骑乘着黑色飞行器,具有强大火力的特种骑兵来攻击。

然而,这个猜想却错了,敌人的首波攻击确实立即发动,但却不是那些特种骑兵,而是半空中的那艘天子龙船。

轰隆!

连声爆裂炸响,虽然没有早先孙武振声大喝那样吓人,但实际的破坏威力却只有更强,天子龙船上的炮塔打开,对准了下方的慈航静殿,进行连续轰击。

强大能源波凝成实体,轰击在地面上,慈航静殿的房舍首先遭殃,几座塔楼在炽烈火焰中爆破,绚烂地炸开,热流与火焰疯狂袭向四周,立即便带来大量的死伤。

炮火轰隆中,到处都是热流与强光,烈火焚烧物体的焦灼气味,不住刺激人们的鼻端,还有不时传来的鲜血气息,让慈航静殿陷入近千年来未有之乱局。

孙武心知情况不妙,自己虽然阻止了慈航静殿的内部分裂,但眼下乱成一团,自己已无能带领他们组织抗敌。幸好,不是什么工作都落到少年的头上,苦茶方丈长喝一声,飞掠而出,连串命令颁布而下,各堂各院首座马上有动作,分别指挥各部僧兵,抵抗敌人攻击。

上空天子龙船的炮击,不但落点准确,而且威力奇大,相较于这猛烈火力,慈航僧兵们只是手执普通兵器,孙武根本不知道他们要怎么抵抗,然而,情势并没有一面倒的发展,这些僧兵们手一晃,臂上所持的木盾赫然生出蓝光。

“咦?”

孙武认出这些木盾经过改装,已经成为某种机械法宝,特别是木盾生出蓝光后,僧兵们每十名一组,将木盾连结在一起,蓝光大盛,赫然形成一张光罩,能够力阻天子龙船的炮击。

一时间,慈航本院内迅速张开了一朵朵蓝色大伞,尽管无法护住建筑物,但却能为混乱逃窜中的慈航子弟作掩护,让他们得以有秩序地后撤,并在各堂各院首座的指挥下,重新组织队伍,做为下一波接应的战力。

这一着出人意表,立即大幅度地减低了伤亡的数量,孙武肯定这一着将会大出敌人意料,但慈航静殿素来不研究法宝技术,怎么会突然生出这么有力的防御兵器来?

“大师,这……”

“呵呵,江山代有才人出,老衲想不信也不行。孙小施主,那些碎裂的金钟并没有白白铸造啊……”

孙武还记得,小殇曾解释过,除非有大型工厂作技术支援,不然单纯凭藉现有的器械,土法炼钢,是不可能完成设计图中的那座金钟。只不过,铸造失败归失败,在那反覆失败又重铸的过程中,却仍旧可以完成很多东西。

“这么说……小殇她在铸造金钟的时候,就……”

铸造金钟时,大量征集了许多的仪器与原料,每一次的爆炸都会造成不少损失,但这些损坏、废弃的材料,虽然不能继续作为金钟的铸材,却不代表没用,稍加拼组,还是可以在短时间内改成很多有用的器械。

帮忙铸造金钟的技师中,肯定也有朝廷的j细伏藏,把每一个铸造过程回报给银劫。然而,银劫手中并没有金钟的设计图,无法尽窥全貌,只能从现有状况推敲,一来一往之间,自然不免有所偏差。

(不过,还真是难得啊!做几个磁航浮板逃走是小殇的风格,但花这么大工夫帮助慈航静殿,小殇怎么会这么好心?实在很不合理啊!)

孙武觉得奇怪,尤其是对于小殇,自己可没法这么轻易相信人性本善,可是令人惊异的事连接发生,在这奇异的盾阵发动后,地下传来剧烈震动,孙武一惊,以为是有什么敌袭,但造成震动的源头却非人力,而是一株又一株的青绿嫩草。

这些奇特的绿草迅速生长,在突破地表,接触到空气后,生长速度更是百倍暴增,转眼间就分化出无数藤蔓蜿蜒,枝干极粗,笔直向天空伸去,枝芽更快速生长出奇特的心形绿叶,每一片都有马车大小,叶片极厚,当生长到一定程度后,这些质地奇异的心形巨叶赫然能抵挡上空炮击。

天子龙船的炮击,每一发都是将纯能源化为光环,往下射击,非血肉之躯能抵挡,这些巨叶自然也不例外,连挨上两、三发后,便着火燃毁。但这些巨叶却另有古怪,一片尚未焚毁,原枝芽处便会立刻生长出两片新叶,时间稍微一长,巨大藤蔓将整个慈航本院完全覆盖,无数叶片生长得密密麻麻,化作一片巨大森林。

“这……这是……”

若非亲眼所见,孙武还真不敢相信世上有这种奇事,眼前的巨大森林俨然如同梦之世界,每一件植物的型态看来都很熟悉,却又是不应存在于世的怪异;联合起来,遮天蔽日,别说是天子龙船,就连天空都快要看不见了,很难想像不久前这里还是烽火战场,现在周围却沉静无声,变成一片森林世界。

得到这样的屏障,撤退中的慈航子弟更是有了保障,连光盾也暂时撤下,所有人迅速往后方移动,列组成队。看见这样的光景,孙武自然不用多问这是谁的手笔,举世之间,能够作到这种事的只有一个人。

“姗拉朵女士好厉害啊……”

孙武由衷惊叹,之前虽然知道姗拉朵身怀不凡技艺,医道上的通天本领尤其让人不得不拜服,但总觉得她并无战斗之能,每次碰上实战,都需要别人保护,似乎算不太上一号人物,直至此刻,才深切体会到昔日三美神的厉害。姗拉朵·伊凯尔确实不擅长单打独斗,但若将她放对战场,单单她一个人,就比数万大军更具效果了。

“老衲也不太懂,不过这些藤蔓,似乎会吸取能量,刺激本身的生长,虽然这些东西遇到阳光便会朽化,但用以应付今晚之厄,倒也足够了。”

苦茶方丈站在孙武身后,合掌说话。两人所站之处,不久前还是众人目光的焦点,现在却变成一棵巨大藤蔓,上方还有几片巨叶遮盖,一起看着下方众僧全速后撤。

忽然间,孙武冒出了一个想法:“大师,这么大阵仗的部署,总不会是今晚才开始的吧?”

苦茶方丈摇头道:“自然不是,敌人先知先觉,准备了十几年,我等后知后觉,准备了三、五年,这应该不过分吧?”

“你们也有准备?”孙武惊愕道:“那……那你们还要我帮什么忙?我是不是做了多余的事了?”

“阿弥陀佛,小施主错了,你的所做所为,没有一件事是多余的,相反的,如果这次没有你,慈航静殿今晚已遭覆灭之灾。”

苦茶方丈道:“正因为有了你的出现,打乱了银劫的布局,迫使他提早发动,也让我们有了准备与应付的机会。若不是你锐身赴难,赢得阖寺弟子之心,有了刚才的一番说话,情势才有了改变,要不然,敝寺现在已是鲜血遍地,所做的准备根本没机会用上。”

孙武想想也是,慈航静殿不是没有预防,但苦茶方丈却委实不是决战沙场的料,所有方略都被敌人看破或是做了针对措施,要不是自己的存在,为银劫制造了不少的麻烦,计略不能准确进行,现在慈航静殿早就被人攻破了。

“你的存在,所造成的影响,远较你预期中为多。刚才你说的那些话,别人并非说不出来,但却惟有你,才能将这一番话说完,换做是别人,根本连开口的机会都不会有。”

被说到这一点,孙武就沉默了,因为他也很清楚,为何银劫在自己说话时不做阻拦,这若非是银劫“揣摩上意”做的判断,就是有来自上层的直接指示。这种事情,对自己来说实在是没什么好高兴的。

“……而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你的到来,将福星带给了慈航静殿,有了你们这批生力军,慈航静殿才能够扭转既定的命运。”

“哦?”

孙武乍听之下,以为苦茶方丈是在说小殇,但仔细咀嚼话意,似乎又并非如此,正要细问,一阵嗡嗡声响传入耳中,藤蔓底下的世界开始有了第二波变化。

与此同时,寺外整装待发的部队也发动了攻击,那些带给孙武压力的特种骑士纷纷升空,朝着这处禅寺与藤蔓交缠组成的异变世界进攻。这么一幕怪异绝伦的景象,不仅让在场的慈航子弟深深记住,也落在旁观者的眼中。

翱翔于九天之上,天子龙船把下方的每一幕都收录无遗,用几十个漂浮的晶体萤幕,把这些画面播放于舰桥,让龙船之内的指挥阶层能够目睹,尤其是已经离开宝座,正负手端详数十个画面的那一位王者。

“唔,慈航静殿比起过往,是有些长进啊……不过这幕乱象,多少勾起了朕的一点回忆。”

武沧澜的声音里,蕴藏着一股即将狂飙的风暴,这一点听出来的人并不多,但正站在他身后的那名银面具男子,却完全了然于心。

“陛下似乎情绪很高昂?”

能够被允许站在皇帝身后,无须跪下,这点就说明了银劫的超然地位,而他所提出的问题也立即得到回应。

“……计画不能说是失败,但确实是在收获的阶段受挫了啊,银卿?”

“很遗憾,陛下与微臣的形象成了破绽。计画订定于十多年前,当时并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其后有注意到这破绽,进行弥补,但成效不如理想,而且……”

银劫真正想说的,是认为一般情况下,这破绽根本没有意义,不可能有人将之把握,并且形成实际破坏的,现在所发生的事,是一种计画外的“失控”,除了孙武运气好,赌赢了这一注,赢回了慈航子弟的心,很大的一个失败是没能灭火种于未然,要不是孙武朗声说话时,武沧澜下令按兵不动,看看这小子能做些什么,那现在肯定是不同的局面。

想是这样想,但最后从银劫口中说出的话语,却是别的语句。

“而且……陛下似乎对现在这样的结果感到满意?”

“看起来像是这样子吗?嘿,可笑!”

大武王朝的王者转过头来,刹时间,一种凶暴的意识自他身上散发,直迫而来,让银劫把握住他的心态,晓得这场战争该以何种形式去收尾。

“现在等若是让那小子赢了头一铺……作为人父,偶尔陪儿子玩点小把戏倒是无妨,但如果让他继续得意下去,不但失去教导的意义,就连朕的老朋友都会在下头发笑了。”

“了解了,微臣这就下令发动全面攻击,并会负责将皇子殿下亲自带到您的面前来!”

置身战场中的人们、俯览着战场的人们,各自有了各自的动作,但在这两波人马以外,还有一小队旁观者,暂时处于被忽略的位置。

香菱站在土坡上,看着下方的一切,对于姗拉朵的通天本事大为咋舌,但是细心分析,她并不觉得慈航静殿占到什么优势了。

“……银劫还没有真正动手,现在这种程度的攻击,等于是热身一样,他既然知道对手是姗拉朵女士,不可能没预料到现在这样的情况,一定也有作针对措施,天子龙船可能就是为此而来,如果他们的攻击法宝发动,这点优势根本算不了什么。”

这是很正确的分析,更何况比起法宝、兵器,香菱更忌惮指挥战局的人,光是一个银劫已经很难对付,而武沧澜更是一个无人能敌的存在,这边能做主力战斗的就只有孙武与苦茶方丈,除非呼伦法王那边真的能如约而至,否则这场战争还是输面居高。

“小殇小姐,你有什么看法呢?”

“在办后事与逃跑之间选一个,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呃……我非得在两个之间选一个吗?有没有比较不烂的选择?”

“你这算是遗言吗?”

小殇的冷酷回应,让香菱完全无言以对,正想着该如何给孙武一点帮助,站在旁边保持沉默的路飞扬,突然走了过来,好像想到了什么东西似的,开口道:“上次与同盟会秘密交换的那个东西,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吧?既然是时候了,就拿来用吧。”

“呃?”

第八章 藤蔓魔豆·直上云霄

自从相识以来,香菱便与孙武同行,但有一件事情却是孙武从没搞清楚的。

孙武之所以亲赴万紫楼,遇上了羽宝簪,是因为受到一个濒死之人的委托,将一面圆形透镜转交给宝姑娘。尽管此事碰到铁血骑团的阻拦,孙武最终还是完成了这个任务,将东西交到了万紫楼手上。

这面圆形透镜到底是什么,孙武从铁血骑团的口中,隐约知道那面透镜很重要,好像是什么贵重事物的核心部份,还牵涉到同盟会与万紫楼的一件合作案,至于详细内情,孙武并没有多问,后来也只是把此事对香菱、小殇约略一谈。

然而,孙武不知道的部份,香菱却非常清楚。那面透镜确实是一件重要的核心器材,不过却不是什么普通的贵重财宝,而是一件同盟会与万紫楼共同合作研究的兵器。

这件兵器关系重大,深为大武王朝所忌,万紫楼与同盟会都想单独占有,只是迫于无奈,这才携手合作,但也将此事视为两大组织的最高机密,除了同盟会、万紫楼的核心人物,就没有人知道此事的全貌,哪怕是这件超级兵器的开发人员,都仅得知部分。

也因此,当路飞扬大剌剌地开口,直指这件机密兵器的存在,香菱便为之大惊失色,讶异于这件机密的外泄。

“小殇小姐,你……”

香菱还记得,当初小殇曾经出言嘲弄,暗指自己私下会晤袁晨锋,进行军火交易,自己惊愕于她是如何得知秘密,后来发现小殇所在之处的数百尺内,可能都有肉眼难见的窃听虫在活动,才明白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受到监控,后来自己刻意留心,再也不犯这样的错误。现在路飞扬这句问话突如其来,香菱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小殇在路飞扬的背后主持。

“不用看我,我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太复杂的事情我不懂,你们大人的事情自己解决,好吗?”

小殇的回答,摆明是想把责任赖得一干二净,但凭着对小殇的了解,香菱觉得她既然这么说了,事情多半就与她无关,应当有别的解释。

“路先生,你是同盟会的人?”

“怎么说呢?如果李慕白与胡燕徒算是同盟会的人,那我也算吧!”

“这种回答太滑头了吧?”

“你的问题也一样啊!不然换我问问你,你是个军火贩子吗?”

路飞扬笑道:“我是怎么知晓这秘密的,待此间事了,便会向你交代,现在并不重要,而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便足够,那就是万紫楼是否愿意将手中所得拿出来用?”

“你……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香菱都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东西,因为同盟会与万紫楼联合研究的那件兵器,并不是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那件兵器除了威力强大,还具有历史意义、对人心的震撼效果,因为在太平军国举事之时,太平军便是使用这件兵器,撼动天下,号召千万人心,成为举事的旗帜。

一旦这件武器重现,大武王朝将不会轻易罢休,必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消灭掉每一个有份参与的叛逆,而同盟会与万紫楼也将再无退路,一场覆盖整个中土的烽火大战即将开始!

“如果那件东西真的动了,一切就将再也无法收拾,死的人会比慈航静殿全灭还要多,路先生你就为了解慈航静殿之危,花这么大的代价,这样太不理智了。”

“唇亡齿寒。事情已到了不是我们能控制的程度,今天只不过是个开始,若让武沧澜攻破慈航本院,彻底将慈航静殿的势力溃散掉,同盟会、万紫楼,都会是下一个目标……不,其实早就是了,银劫十多年前就预备拔掉慈航静殿,绝不会对其他势力毫无想法,只是看他手边的计画哪个先发动而已。”

路飞扬笑了笑,似是对这状况深感无奈,道:“同盟会那一边,我已经取得了连络,也做好了准备,所以现在的状况非常简单,就是万紫楼能否站出来,与同盟会携手而战?”

听完这些话,香菱确定自己没有搞错,对方确实是很清楚整件事的后果,只是等待自己的决定。

万紫楼的主事者是凤凰夫人,不过这件事并不需要取得凤凰夫人的同意,自己可以做主决定。

如果是一般的情形,自己很难答应这个荒唐的要求,偏偏此事牵涉孙武在内,而若问起孙武的意愿,这位小少爷应该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慈航静殿的。那么,考虑到万紫楼之所以存在的理由,还有当初万紫楼的成立过程,孙武的意愿都必须列在第一位处理,所以……

“我了解了,那么……请稍等,我立即连络万紫楼。”

慈航本院中的战事,正如火如荼地爆发,朝廷虽然在此役部署了重兵,也使用了尖端设备,但在首轮攻击中,并没有收到预期效果。

乘着奇异飞行器的特种骑兵,以雷霆万钧之势飞入本院,若照预定来算,前方应该是一片被猛烈炮轰后的断垣残壁,但现在却成了无数藤蔓缭绕的诡异森林,这些变化吓不倒训练精良的骑兵队,可是却真的造成了困扰。

特种骑兵飞入藤蔓林中后,才发现慈航子弟已经后撤得差不多,林中见不到几个光头和尚,所以攻击目标便改为藤蔓,但是当他们飞入这诡异树林,却发现一切与预期中差得太远,姗拉朵·伊凯尔所创造出的变异世界,不是单单一些藤蔓,更是一个与世不同的生态系。

自藤蔓破地而出至今,仅仅是十几分钟的短暂时间,这个生态系已经开始自我进化,藤蔓枝叶中所含的特殊菌种,变成了奇特的蕈类,散放出粉红色的瘴气,若是被生物吸入肺中,将是比什么神经毒气都要厉害的化学兵器。

特种骑兵的前锋队伍,在绕经一处藤蔓时,上空忽然出现大量的毒瘴,仿佛是一道粉红色的浪潮,自天顶奔泻而下,形成了一条粉色云瀑,刹时间就将前锋队伍整个包裹在内。

连串的撞击、爆裂声响,就在浓雾中连环传出,更闪烁着隐约的火光,就算没有亲眼看到,后头的骑士也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打前锋的十多名骑士,遇到了这绝毒瘴气,瞬间失去意识、气绝身亡,所骑乘的飞行器失去控制,相互碰撞,已经完蛋了。

在开始进攻之前,就晓得今次可能会碰上昔日三美神中的厉害人物,骑队中的每个人都是有备而来,见状连忙掣开飞行器仪表上的红钮,拼着大耗能量,一个银灰色的光罩将飞行器包裹住,尽管这会让飞行器的使用时间大幅缩短一半,但却能有效地阻隔有毒气体,发挥过滤效能。

当粉红毒瘴一波接一波地涌来,已不能再对特种骑兵造成什么伤害,全部被光罩隔挡在外,而尽管这些粉红毒瘴遮蔽了视线,但凭藉着仪器,骑士们很快就把握住这片藤蔓树林的地形,没有一人发生意外,撞到藤蔓上。

毒气被轻易克服,不但引发这些骑士们的欢呼,更让在远处察觉这点的孙武大大讶异。

“这些光罩真好用,虽然威力尚不及金钟罩第五层,但只要用能源结晶发动,马上就可以启用,看到这种东西,我实在觉得自己练功都是练心酸的……”

在太平军国时期,有无数高手前辈都做过类似的感想,不过,至少在这一次,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将瘴疠阻绝在外的骑士们,很快就听见一种奇异的振翅声飞快靠近,当他们全神戒备,赫然发觉一种似鸟似蜂、通体血红的邪异生物,迅速在粉红瘴疠中穿梭,全然不畏剧毒;每一只虽只有巴掌大小,但一碰到光罩,却能用尾囊的蜂针一击而破。

当这些邪异蜂鸟成群结队而来,再辅以瘴疠之助,整个情况就幡然改观,一瞬间连串惨嚎声响起,近百名精锐士兵在粉红瘴气中丧失性命。

瘴气渐浓,孙武再也看不清楚内中事物,只能凭猜测来了解。想到近百人就这么失去生命,有些兴奋,却也有些黯然,这时苦茶方丈已经离去,他也已不是站在屋瓦上,而是站在一株藤蔓上,随着藤蔓的粗壮、长高,不住往高空升去。

(天子龙船越来越近了,如果我能趁势蹿上去,说不定可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想法非常诱人,不过,当孙武从高处注意到,大批军队仍驻守于寺外,看着首波攻击的战士殉难,既不救援,也没反应,仿佛只是在看一件芝麻绿豆的小事时,孙武就感到忧心。

(这么厉害的防御阵,敌人一点都不动摇?是武沧澜把兵练到如此钢铁意志,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还是他们有着十足自信,认为绝对能破解这防御阵?)

不管答案是哪一个,都令孙武感到非常不妙,但就在这时,一阵气劲交击声传入耳中,有人正在附近交手。

乘着藤蔓,偷袭天子龙船,这并不是孙武独创的构想,有人已将之付诸实现,正是开战前已负伤的任徜徉,而他的运气该说是极好,或者该说是极为不好,因为他确实碰着了大猎物,而且还是孙武的熟人。

“能在这里见到皇子殿下,实在是再理想也不过了,我刚刚答应了您的父亲,要亲自带您去见他。”

“银、银劫?”

孙武抬起头来,恰好看到银劫挥掌发劲,把任徜徉震得吐血飞坠,也幸亏任徜徉挨得住攻击,下坠途中一手插入藤蔓中,止住下坠,不然差一点就是从数百尺高空摔下,粉身碎骨。

“总算让我找到你了!”

孙武奋力跳跃,在犹自往上生长的藤蔓间飞跃,迅速朝银劫靠近。

“殿下不用心急,您这样急着想见父亲,实在令属下惊喜。”

孙武不理银劫的嘲讽话语,脚下也是不停,几次起落,跃至银劫面前,二话不说,迳自一拳击出。

“哦?”

银劫对于这一拳似是饶有兴味,左袖扬起,轻轻一拂,就把孙武这一击凌空架住,任孙武几次催劲,都不能再动分毫。

上一次交手,银劫因为催动青龙令而受内伤,但前后不过几天工夫,银劫看来已经伤势尽愈,甚至不运使法宝,单纯靠自身修为,便能将孙武的一拳架空于尺外,尽显其不凡力量。

一拳打不过去,孙武心中一凛,情知“银劫武功直追一皇三宗”的评价绝非虚言,哪怕是手中没有青龙令,银劫仍是个不可小觑的存在,当下再催一次金钟劲攻去,只觉得自己内劲仿佛碰到一层极冰、极冻的气流,全数被凝封冻住,没法再进分毫。

“皇子殿下看出了我的挑衅,这本是具有王者资质的判断,可是您却向卑职动手,这个决定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以我们两个人的实力差距、历练与经验来看,您这一拳无非是莽夫之举,取不到任何好处啊!”

银劫好整以暇地问着,相形之下,右臂被冰寒气流所封冻住、进退不得的少年就似乎糗得多,只不过,孙武对这样的窘态浑不在意,一双眼睛昂然无惧地与银劫对视。

“银先生,我有件事情请教。”

“哦?不晓得是什么事呢?若是卑职能够回答,自然是知无不言了。”

“从初见先生的那天起,你对我的称呼就是皇子殿下,连名字都不曾叫过,这是不是代表我在先生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可继承王位的道具?至于我本人的一切,包括我的出身、我的想法,你根本都不在意,完全不放在眼底,对吧?”

“唔,银劫是个效忠皇朝、效忠陛下的愚鲁武夫,只懂得奉命行事,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皇子殿下所言,倒也不错。”

银劫微笑道:“皇子殿下,想要别人把您放在眼里,单单凭嘴皮子是不够的,获得重视的唯一方法,就是个人实力!”

话才说完,一股汹涌劲道便朝银劫掌心冲来,这令他哑然失笑,因为这少年竟是如此禁不起撩拨,不过,当察觉到涌来的力量强过金钟劲十倍,银劫的表情就有了变化。

“小子!”

连任徜徉都为之震惊,因为原本萦绕于孙武周身的金光,迅速转变为浓烈血色,赫然是如来魔掌的发动征兆。

“唔……殿下的作法卑职不太欣赏,您应该多爱惜自己身体才对,要是您受到神掌反噬而重伤,这次可没人能再帮您接通经脉了。”

“不欣赏又怎样?实话告诉你,这几天慈航静殿内忧外患,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到该怎么解除危机,最后我发现,只要你或武沧澜之间有一个死了,这件事就能不了了之,一场大祸消于无形,因为你们两个是这桩阴谋的策划者,只要你们死了,这件事就能解决。”

孙武催运掌力,道:“我要上天子龙船,主要还是找你。武沧澜的力量太强,我就算拼命也不见得能打倒他,但换做是你这个二号人物,一击魔掌大有机会把你打倒,不管后果是什么,只要能在这里打倒你,剩下的就交给苦茶方丈去想办法,至少要你不能离开这里去帮武沧澜。”

银劫着实讶异,因为手掌上所感受到的压力,让他知道少年的话并非儿戏,确实是有这样的打算与决心。这种事可不是说笑,如来魔掌的威力太强,在这样的危险距离,纵是有青龙令辅助,银劫也不敢妄言能全身而退。

只是,身为当今世上的有数高手,这样的场面自是难不倒银劫。手腕一翻,冰蓝玄光一闪,青龙令已被扣在掌心,只见孙武脸色一变,好像内脏被人紧紧揪住般,表情扭曲,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楚,险些就跪跌在藤蔓上。

受此影响,孙武的掌劲溃散,一式原本蓄势待发的强招,就这么被消解于无形,发不出去。

情势一下子倒转过来,当孙武终于承受不住,单膝跪下,银劫则是站在他身前,用一惯的冰冷语调说话。

“我替皇子殿下疗伤的时候,曾经说过,您伤势初愈,最好多休养几日,别急着上战场,否则会有反效果。这些话您似乎一点也没有听进去,真是让臣下深深遗憾。”

“你……当初你帮我治伤,其实就已经……已经……”

情形很明显,上次银劫为孙武治伤,青龙令召唤傀儡,接筋续脉时,就已经暗藏玄机,在里头做了手脚,只要一经接触,就能引发这些潜伏的隐劲,像是把一颗未爆弹埋在敌人体内。

这样一颗随时会爆开的东西,是最好的伏兵,如果是在慈航静殿与官兵大战的时候才爆开,那就是把孙武的战力给瘫痪。无论如何,如来魔掌的威力太大,要是孙武在战场上拼命发掌,后果将会非常棘手,因此银劫预作布置,在孙武体内埋藏了这条伏笔。

“皇子殿下,战场多诈,这样的小伎俩并不算什么,希望这次的经验,能够让您有所学习。”

银劫淡淡说着,仿佛这件事与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缓缓朝孙武走去。倘使在这时候出手,应该可以轻易将少年抹杀,不过银劫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很单纯地惋惜这事过早拆穿,没有能够留到真正重要的时候。

“苦茶未死,若放任殿下您与他联手出战,对我方的危险性太大,现在既然殿下您识破了这小花招,幸好能在这里将你制伏,否则您与他两人联手,对陛下可不是件好事啊!”

银劫走近孙武,突然白影一闪,任徜徉再次飞身而上,尽管口溢鲜血,瞧上去非常狼狈,但却摆出一副不会让开的坚决态度。

“又是你啊?年轻一辈中,你仅次于袁晨锋,确实算是一号人物,又很懂得保留实力,本是苦茶的强助,但我几次布局,让你近日连施神掌,连天绝剑都用了出来,现在……你身上几处断骨应该又裂了,再动手,随时都可能终生残废啊!”

这句话无疑说到了任徜徉的痛处,他脸色一变,但却不曾退缩,正预备要鼓劲发招,孙武的声音却从他身后传了出来。

“银先生的名声果然是威震大地,手段也很高,不过我想再请教你一个问题,如果你明知道一个厨师的手很黑,那你还敢毫不怀疑地吃他做的菜吗?”

正常人应该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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