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着孙武身后的某件事物,孙武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赫然在石壁上发现一个突起物。
是剑!
一柄看来已破烂不堪的剑就插在山洞的石壁上,旁边还刻写了字。
大半截剑刃已没入山壁,只有剑柄和部分剑刃露在外头,但曾经锋锐的剑刃,如今已经失去光亮,仿佛灵气尽失,只余下斑驳锈纹,诉说着无声的悲歌。
乍看之下,孙武只觉得这是一把普通锈剑,但看得久一些,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剑身的锈痕有异,不太像是自然锈蚀而成,倒有些像是人为,以前曾听说过,太平军有一种奇功,侵经蚀脉,阴损歹毒,若击中金铁,则会产生锈蚀效果,这把剑上的痕迹,倒很像是那种奇功所造成的。
如果这柄剑上的锈痕是与太平军将领战斗所致,那么这柄剑的主人,应该也是那时候的人,不是几百年前的古人了,而这剑上除了锈痕,还有许多破损缺口,看来委实是经历百战,与各派高手、奇功战斗过,让人对持剑者悠然神往。
不过,孙武并没有想太多,因为他整个精神全部被壁上留的字所吸引住,寥寥数字,力透石壁,尽显留字之人的非凡功力,更重要的一点是,孙武一眼就认出来,这些字的笔迹与刚才所见的那些一般无二,换言之,这柄剑的主人,就是刚刚增补修改金钟秘笈,为其全功之人。
『游剑天下二十载,今朝梦醒,埋剑江湖!』
石壁上刻写着这样的文字,不晓得为什么,孙武看到这行字,总觉得很凄凉、很沧桑,仿佛感受到埋剑之人那种心力交瘁、疲惫不已的心情,而这个人此次却有落款,在这一行留言的左下方,写上了名字。
『天下第一不孝不义、厚颜无耻、痴心妄想之人。』
如果说刚才的文字看来只是沧桑、凄凉,那么现在这一长串题名,则是让孙武很深切地感受到痛了。出于一种没法解释的心情,他撑着站起身,浑然忘记自己应该没法行走,甩离了小殇的搀扶,着魔似的往石壁走去。
“喂,小武……”
小殇好像说了些什么,不过孙武充耳不闻,眼中所见,就只有墙上的那一截剑柄,对着那剑柄伸出手去。
在碰到那剑柄的瞬间,孙武仿佛触电一样,猛力甩着手。有某种东西、某种影像,从剑柄透过掌心直传而来,好像在对自己诉说什么,但一切却偏偏模模糊糊地,就像水到了闸口,却没有开闸一样,那讯息自己怎样就是接收不到。
到了后来,孙武也明白过来,如果说这柄剑里所藏的讯息是一个大宝库,那么自己就是缺了钥匙,只能在宝库外观望,无法将之开启,至于那柄钥匙是什么东西,目前是不可能知道的。
徒劳无功,孙武放开了手,踉跄后跌数步,险些把小殇也一起撞倒。连续的身心疲乏,孙武觉得眼前一黑,眼皮也变得好重,而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确实听到小殇说了这么一句话。
“……西门朱玉的遗产。”
能够再次醒来,实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因为从坠崖到被困荒山,孙武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毙命于此,再也没机会看到明天太阳了,而醒来所听见的第一个声音,是香菱甜美的嗓音,这就更令人感到安慰了。
“少爷、少爷,您没事吧?你……你吓死我了。”
“香菱?你有没有事?我记得你……”
孙武依稀记得,香菱被呼伦法王一指击中,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后来就一直再也没有看到她,心中非常担心她,但现在仔细看看,发现香菱除了头上、手臂上缠着绷带外,其他一切倒是没有大碍,这下才让孙武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就好了……幸好……”
看见香菱平安无事,孙武跟着问起自己是怎么被救出来的,香菱这才向他解释,几个小时前路飞扬通知众高僧,掌门人出了意外,不晓得失落在慈航静殿内的哪处,于是发动阖寺僧侣寻找,所有人忙了大半天,最后在后山听到声音,发现小殇背着孙武,晕倒在一处草丛里,连忙将两人接回,进行治疗。
“少爷,您被那位黑衣前辈带走,不是带去治伤吗?怎么您的伤反而更重了?”
香菱不解发问,孙武想要说明,但仔细一想,被人恶搞到意外坠崖,又莫名其妙变成寻宝大行动,这么耻辱的事情,还真不晓得怎么说出口。
“对了,小殇在哪里?还有路叔叔呢?你刚刚说是他发动大家找我们的,那他人呢?”
问起小殇,是因为担心小殇的身体状况,但问起路飞扬,则是因为坠崖之前所看到的那一幕画面。
“小武醒了吗?怎么样?没事吧?奇怪,不是去看病吗?怎么越看越伤了呢?姗拉朵那个婆娘还自夸能起死人、肉白骨,现在真是退步得一塌糊涂。”
路飞扬大剌剌地推门进来,一看见孙武醒了,便露出喜色,说了一长串话后,却只见到孙武神色古怪地望向他。
“路叔叔,你刚刚……到哪里去了?”
“刚刚?去找你们啊!你和小殇还是我先找到、一步一脚印扛回来的,肩膀好酸啊!你们晚一点要请宵夜了。”
“我说的是在那之前。小殇和我亲眼看到,你和一个很奇怪的男人在对峙,你别想说没有喔!”
证据确凿,路飞扬的确不能推说没有,但讲出来的答案,却也与孙武的预期差上十万八千里。
“喔!你说那个家伙啊!鬼才知道他是谁。今天我一个人闷得慌,向赤魃拿了些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嗑几个钟头,谁晓得烟才点着,莫名其妙就出现一个神经病,说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抢着和我一起嗑……”
路飞扬皱眉道:“你们都知道啦!那些药很贵的,我自爽都不够了,哪可能分给别人一起爽?就算是小武来要,我都不会答应,更别说那个不请自来的神经病了,所以我当然是说不给,他听我说不给也不爽,我们两个不爽的人就在那边瞪来瞪去……嘿,其实我当时有点内急,差点就撑不下去,还好那家伙果然神经得可以,忽然张口大叫,吓我一大跳,我问他在鬼叫什么,他说我豪洨,然后就掉头走掉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可能他也内急吧!”
一大串话,让人听得头晕脑胀,乍听之下,好像煞有其事,可是只要想到这件事的发生背景、环境,路飞扬的话就一点可信度都没有,孙武为此提出了几个关键性问题。
“你没事嗑药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挑悬崖峭壁去嗑?这不太合理吧?”
“哈,有人规定嗑药一定要在黑房密室里吗?悬崖那边云海美、气氛佳,我喜欢在那边嗑药,慈航静殿难道不许人在悬崖底下嗑药吗?”
“你说那个人掉头走掉了?你们站的地方,连转身都很困难,他怎么掉头走的?走去哪里了?”
“他就掉头走出我的视线,至于结果是凭空消失或坠崖身亡,他又不是我老爸,我哪管这么多?”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嗑药会嗑到悬崖底下去?还莫名其妙来了个神经病?神经病会有那种绝世武功,爬到那种地方去吗?”
“都说是嗑药嘛,嗑了药脑袋昏昏,手舞足蹈,去了哪里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稍微清醒,就发现自己上了悬崖,怎么上去的我也不清楚。至于为什么会凑巧来个神经病,那你要去问神经病啊!上次我说有个黑衣人,你们也说太巧,结果真的有神秘黑衣战士,现在我说有神经病,你们不相信,我又有什么办法?”
不出所料,路飞扬把所有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明明他的谎言处处是破绽,经不起推敲,但他就是厚着脸皮不认,摆出为老不尊的无赖架式,孙武也是莫可奈何。
“算了,少爷,路先生不愿意说的事,奴婢相信您是问不出的。”香菱道:“可不可以告诉奴婢,您和小殇小姐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呢?”
原本孙武心中还存着几分警戒,不敢随便把宝藏秘密告诉人,但想到香菱为自己挨了那一指,险些送掉性命,自己如果还对她设防,这如何说得过去?至于路飞扬,尽管他的言行表现最是可疑,但怎么说也是自家人,孙武还不愿对他有所隐瞒,于是便将坠崖与得宝一事做了交代。
香菱蕙质兰心,整个过程中一语不发,静静聆听着孙武的话,用眼神鼓励他把话说下去,只有在听见那被更改补完的金钟遗诀时,眼中闪过一丝异彩,仿佛想到了什么东西。
然而,当香菱听到孙武与小殇在山洞中发现了剑柄,香菱的表情就陡然一变,几乎要克制不住,出口问孙武那山洞在何处,急欲知道那宝藏的所在,显示出那宝藏对她的强大诱惑,而当她察觉自己失态后,轻咳一声,向孙武点头致歉,跟着目光变得锐利,望向路飞扬。
“真想不到,原来路先生一开始便是为了西门朱玉的宝藏而来,难怪藏经阁中诸多秘笈都不入您的法眼,虚耗这许多时光。”
理所当然,路飞扬闻言只是笑了笑,不做任何回应,反倒是孙武好奇心起,问起西门朱玉的宝藏是什么。
“呃,西门朱玉是谁,我当然是晓得的,大家都说他武功很高,但……那也不过是一个滛贼啊!他的宝藏难道会比慈航静殿藏经阁还了不起吗?”
“嘿嘿,小武,一个滛贼当然没什么了不起,但如果你把两个字分拆,就会晓得为什么那么多人抢着找这宝藏。”
滛贼两字分拆,就是“滛”与“贼”,孙武最初不懂,但稍微一想,马上便领悟了路飞扬的意思。西门朱玉生前除了盗取女性身心,恐怕还偷盗了不少秘宝,那时又正值战乱,如果他身为窃贼的本事,一如窃取芳心般高明,那他手上必定有很多的秘宝,无怪这么多人追着他的遗物跑。
香菱点头道:“少爷,西门大侠生前搜集各方珍宝,据说在他身故前,他将其中四件最重要、最贵重的珍宝觅地收藏,连同他本身的武技,分藏于四个地方,等待有缘人继承他的秘宝与武技。”
不仅如此,香菱还告诉孙武,要得到西门朱玉的遗产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根据传闻,每一处宝藏都包括“藏匿地点”与“开启钥匙”,不仅宝藏埋得隐密,每处宝藏更各有相对应的钥匙,如果只是找到埋藏地点,却不知道开起钥匙是何物,没法取得钥匙,那么就只能徒望宝藏而兴叹了。
“这位西门先生还真是会给人找麻烦啊!宝藏难找已经够累人了,还另外设什么钥匙,嗯,他所谓的钥匙,应该不是真的钥匙吧?”
“诚如少爷所料,西门大侠所伏设的钥匙,并不见得就是普通钥匙,可能是人、可能是物,正因如此,所以才增添了寻宝的难度。”
孙武闻言苦笑,自己误打误撞,好不容易找到了西门朱玉的宝藏,哪想到居然还要什么钥匙,这可让自己入宝山而空手回了。再想想当时接触那柄剑时的感觉,果然正是如此,自己碰触到了宝藏,却因为没有钥匙,不能开启,所以得不到当中的东西。
问题是,开启宝藏的钥匙到底是什么呢?
“啊!”
香菱的一声惊呼,让孙武讶异不已,转头望向她,只见她好像想到了什么,霍地站起,脸上满是喜色,虽然头上的绷带还在渗血,却掩不住眼中的狂喜。
“少爷,佛血舍利所造成的伤害,或许有救了。”
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孙武都不敢相信自己亲耳听到的东西,佛血舍利能量冲击造成的伤害非同小可,没有任何功诀、法宝能治,香菱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难道真有什么法宝可以派上用场?
“嘿!”路飞扬笑了一声,转头离开房间,孙武正觉得奇怪,香菱已喜道:“路先生他们在慈航静殿日搜夜找,恐怕要找的东西就是此物,传闻这是西门秘宝之一,如果真的找到,应该可以根治您的伤势。”
“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河洛剑派的无上秘宝,洛书。”
第六章 上古洛书·生生造化
孙武知道,大地之上所流传的各种法宝,基本上都可以分出级数高低,而自从太平军国之役带动使用法宝的潮流后,许多学者更提出自己的想法,将法宝依照不同的用途或威力进行划分。
原则上来说,比较为人熟知的分类法,都是依照法宝的威力来做分类,级数越高,威力越强,毕竟对大多数人而言,法宝即是战器,威力强不强大当然是首要,其余的反而不是太重要。
不过,无论是研究哪一类派别的学者,都不得不承认,世上还是有些法宝难以被分类,而之所以难被分类的理由,是因为这些法宝的威力无从测量,来历更属上古遗物,若是使用者有足够修为,能够承受使用法宝所带来的反噬,那么这些法宝的威力几乎是无限。
孙武体内的“佛血舍利”,就是这类超级法宝的代表作,如果单是比较蕴含能量的多寡,“佛血舍利”天下第一,没有任何法宝能及。而在当世最为著名的几件法宝中,大武王朝的“三龙帝器”,河洛剑派的“河图”、“洛书”,都是数百年来累积无数光荣胜利的超级法宝。
大武王朝的开国祖,凭着三件超级法宝创立霸业;河洛剑派的所有武功,则是全部从那两件超级法宝中演化而来,光从这些事迹来说,就足以显示超级法宝的重量级意义了。
像这么重要的法宝,如果不是被该势力的首脑人物佩带使用,就是被妥善收藏,以森严的戒备看管着,普通人想要亲眼看一次都极难,更别说是找机会盗取了。不过,每件事情总有例外……
“大武王朝开国以来,治国无方,经常是兵荒马乱。数百年来,王朝迁都数次,而太平军国时,两大圣宗不单掌门人战死沙场,更险些连总舵都给人夷平。若是遇上这等激烈战况,有什么重宝因此遗失,那是丝毫不足为奇,即使是超级法宝也一样。”
香菱笑道:“江湖传闻,大武一族的三龙帝器,青龙令、赤龙腕仍在皇室手中,但最重要的金龙帝器却失落在外,目前宫中所收藏的那件是伪物,当然啦,皇室对这个传闻一向是矢口否认,不过河洛剑派就比较倒楣,全天下人都知道洛书已丢失,他们连否认的机会都没有。”
“河图”和“洛书”虽是河洛剑派的超级法宝,但本身却关乎河洛剑派的武学奥秘,要是经常拿出来展示,不但河洛派武功被人学光,更糟糕的是,要是遇到天资聪颖的异才,从中悟出比现今河洛派武技更强的功夫,那就是河洛派的末日了,所以这两件超级法宝后来都被封印收藏,连掌门人也不得随意使用。
然而,江湖上偶尔也会出现极度强大的邪派高手,百年前魔门曾出现一个这样的强人,为祸江湖,逼得两大圣宗的领袖亲身上阵。为了增加胜算,河洛派掌门人带了两件超级法宝赴战,一战结束,慈航静殿的方丈重伤,河洛掌门与敌同归于尽,“河图”被门人拼死抢回,“洛书”却在那一仗之中失落,而后,“洛书”落入魔门长老手中,河洛派一再派高手狙击,誓要夺回镇派之宝,但双方你争我夺,“洛书”也为此不断转手,结果在几场没有幸存者的惨烈战役后,“洛书”也从历史上消失,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件法宝的下落。
“洛书的存在,关乎河洛剑派的存续,他们岂肯干休,这些年来发动无数人手去找,时间长了,江湖上渐渐有些谣言传出来,说是河洛派查到洛书最后被西门大侠所得,只要能找到西门朱玉的遗产,就能够得到洛书。这消息传出来后,又是掀起一阵寻宝热,但西门大侠的秘宝本来就难找,所以后来人们也就死心,变成茶余饭后的江湖轶闻。”
香菱道:“我也没想过,西门大侠会把宝藏之一设在慈航静殿的绝崖,若洛书真是藏匿在此,那可真是妙着,因为河洛剑派就算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到洛书会藏在慈航静殿里,哪怕是想到,他们也不能来这里说搜就搜,因为这里是河洛派势力不及之地。”
这些东西孙武听懂了,但仍有一点不明白的是,“洛书”到底是什么东西,而这一点香菱似乎也答不出来。
“河图与洛书,据说是上应天河星辰,下对山川地脉的灵物,只要掌握这两件超级法宝的秘密,就能驭天地万物之变,掌握一切生命造化。”
“呃……可不可以说得白话一点?香菱你的话好玄,我文化程度不够,有听没有懂啊!”
“对不起,少爷,不是我故意说得玄,而是资料上记载的就是这样,河图、洛书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我既没看过,也没遇上看过的人,实在是无从得知,不如我们多努力一下,要是能够找到西门遗产,或许可以解开这迷团呢!”
看香菱歉然微笑,孙武也发现自己问得冒失,但香菱的解释很模糊,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推定,“洛书”能够帮到自己呢?
“这个……万紫楼内曾经有过研究,洛书能御天地造化之变,那本身应该是掌握一种规律的力量,换言之,它能够帮少爷您规律体内的力量,节制佛血舍利的能量,驾驭由心,不至于每次一发动便造成血肉冲击。”
孙武恍然大悟,而且香菱的话让他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初遇苦茶方丈时,他曾对自己所做的明示。
『普天之下能根治小施主性命的,只有两件法宝。一件是上古异宝洛书;一件是集齐五蕴龙珠的六爻天眼,起死人、肉白骨,夺生机造化之功,但洛书已失落百年,五蕴龙珠更是流散八方。』
当时苦茶方丈就已提过“洛书”之名,只不过自己想说那法宝既已失落,就不用再为此多想,增添牵挂,没想到山不转路转,这件东西最后还是绕回自己面前来,冥冥之中,似乎真的有天意在运行。
弄清楚了这些,已经满身是伤的孙武感到十分疲倦,很想好好休息一下,但麻烦的事情却在这时候上门,刚才离开的路飞扬再次回来,表情很古怪,说不上坏,但看来也不太可能是好事。
“小武,事情又来罗!”
“我知道,看路叔叔你的表情就知道,反正你们不搞死我是不会甘心的!”
“别这么说嘛!我也只不过是个报信的,外头刚刚有人投了帖,呼伦法王想要见你,不晓得你赏不赏脸?”
“见我?”
孙武确实讶异,呼伦法王是己方目前头号大敌,自己才刚刚与“他”战得你死我活,现在见面除了再斗一场,还能有什么好事?
如果不是黑衣人前来救援,自己已经被呼伦法王所杀,如今自己重伤未愈,哪有能耐再战,恐怕一招就被敌人取了性命,但呼伦法王这么光明正大地邀约,应该不会做出这种趁人之危的卑鄙举动吧?
“少爷,我想您最好别太笃定,我们对呼伦法王并不了解,早先在藏经阁那边,你们也算是光明正大见面,但他不顾以大欺小之嫌,说动手便动手,现在法王又约您见面,还是请您到他们的阵地,深入敌阵,这太危险,请您三思。”
香菱轻轻的声音很好听,但孙武看她头上与手臂缠满绷带的样子,便由衷感到愧疚,不想再为她增添麻烦了。
“小武啊!有句话忘记说了,那边呼伦法王听说是有急事要见你喔,你要不要赌一赌,说不定今天运气特好,前面捡宝藏,后面又有好处拿喔!”
“路叔叔,你……你该不会是想要我去敌营送死,我死了之后,你就可以一个人独吞宝藏了吧?”
说是这么说,但孙武完全不认为有这样的可能性,路飞扬应该是不可能会谋害自己的,即使真要谋害,也不会是为了这种鸟理由。相反地,路飞扬的判断力应该是在己之上,他既然鼓励自己去走一趟,这绝对不是随口说说。
“路叔叔觉得……我该去?”
路飞扬笑而不答,那个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但我现在的情形,就算去那边不作战,也得要个人陪我去啊!”
“不错,以你现在的状况,确实需要一个胆大心细,文武双全,英俊潇洒的奇男子当保镖,陪你一同赴会,唉,只可惜这样的男子汉天下少有,到哪里才能找一个给你呢?”
路飞扬唉声叹气,孙武看在眼中,当然不会不懂这个暗示。
“好吧!就算路叔叔你陪我去,但只有我们两个也不够啊!总还要个真正的保镖吧?”
“哈哈哈,这个我早就想好了,我是帅哥,你是俊男,如果让那些老和尚陪我们去,岂不是煞风景?陪我们去的当然是美女,小殇受伤睡着了,你的香菱也要调养,方圆十里内还够格算得上美女的,就只剩下一个了。”
“路叔叔是指……姗拉朵夫人?虽然她是我的传法长老,但我恐怕请不动她啊!”
“……小武,你的眼光真是特别,不是每个胸部大的女人都叫美女啊!”
“那你是指……妃小姐?”
路飞扬大力地点了点头,旁边的香菱站了起来,似乎想要主动争取同行的权利,不让主子孤身涉险,但路飞扬却转过头,道:“香菱啊!麻烦你去请妃小姐过来,啊!还有,小殇一个人睡在那里,我怕寺里的和尚会有色狼,麻烦你担任一下警戒工作,那孩子与你满投缘的,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和小殇投缘?这种事香菱是想都不敢想,孙武现在的伤势之重,根本不能乱移动,更别说去与呼伦法王谈判会面。妃怜袖身上有伤,算是自身难保,加上她立场尴尬,更令人担心她敌友难定,与她同去太过危险,自己怎样都要随行。
可是,香菱的心愿没能达成,因为孙武看到她身上的伤,就不愿意带她同去,免得她伤势加重,自己就更过意不去了。
“少爷,您与妃小姐、路先生同去,恐怕……”
“放心吧!有路叔叔跟着我一起去,必要的时候,他会让敌人在他身上砍九十九刀,杀身成仁,掩护我们逃出去的!”
孙武的话固然是开玩笑,但也有认真的成分,特别是回想起在悬崖底下看到的一幕,那神妙无方的一袖,想起来就让孙武感到一阵颤栗。
不过,再次让孙武吓一跳的,是在香菱离去后,路飞扬突然露出奇异笑容,道:“小武啊!妃小姐似乎有些怪异,你发现了吗?”
孙武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路飞扬指的是什么,因为在自己身边的人本来就没有一个正常,如果说妃怜袖表现怪异,那不知小殇、路飞扬又该算是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那位妃小姐虽然努力与我们和睦相处,但其实她与我们格格不入,甚至有点不屑与我们为伍?”
“……这种事情似乎不该怪人家吧?你们整天偷鸡摸狗,稍微有点是非心的正常人,都会对你们敬而远之,她不屑与你们为伍是正常反应。”
“呵,就算是吧,但她可以离开啊!虽然她是为了见习人世而来,可是并没有理由非得跟着我们,才能见习人生啊!难道跟着我们会天天有好戏看吗?应该不是这样吧?一个正常人忍着不快,勉强自己与一群处不来的人在一起,总该有些理由的。”
路飞扬言之成理,一直也抱有些许疑心的孙武,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
“难道,路叔叔你是说,妃小姐她是在监视我们的……”
“嘿,我可没这么说。什么事情在没有确实根据前,不必急着下推论。”路飞扬笑道:“不过,这确实是一件耐人寻味的事,如果有机会,我鼓励你去找出那个理由,或许会是个有意思的答案也说不定。”
从字面意义上来看,单刀赴会确实是一件勇气十足的事,不过如果把这件事化为实际画面,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路叔叔,我这样会不会很难看?很糗啊?”
“开玩笑,你还翘着二郎腿耶!有什么姿势比你现在这个更嚣张的?这不叫糗,叫威武,你看看周围的人,每个都瞪大眼睛瞧着你啊!”
孙武闻言只能苦笑,自己确实翘着二郎腿没错,但却是坐在轮椅上,脚上也打着石膏,这模样衰到极点,何来威武可言?
由于伤势严重,孙武只能被抬着过来,因为如果躺在木板上出现,这样子未免太过难看,所以路飞扬紧急张罗了一张轮椅,让孙武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轮椅上,一路平稳地被推过来。
为了让样子好看些,路飞扬帮孙武在脚上打石膏,整只脚看起来变得好大一只,人们的目光全被吸引到脚上,就不会注意到孙武额上冒着冷汗,身体的样子也显得古怪。
“针灸的方法暂时不能再用了,你身上插了那么多针,有些都刺到骨头里去,连拔出来都花了我们好大工夫,如果再插回去,你的岤道就要烂掉了。现在将就点,弄些药吃吃,晚一点再去找姗拉朵看病吧!”
“去找姗拉朵夫人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路叔叔你为什么在脸上涂一堆油彩,搞成大花脸啊?”
“嘿嘿,我长得太帅,涂上这些油彩以后,杀气腾腾,这些人看了才会害怕啊!”
路飞扬推着轮椅,脸上用油彩涂得花花绿绿,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逢人便瞪,就差没有把“凶残”两字刻写在头上,不但两旁的善良百姓相争走避,连孙武都觉得丢光了脸,只想把脸遮起来,而跟在两人后头的妃怜袖,尽管目不视物,但对路飞扬的行为不敢苟同,别过脸去。
由于是呼伦法王主动邀约,所以孙武三人是由御前侍卫护送,这些御前侍卫明知孙武是钦命要犯,又难得见他伤重若此,每个人都想动手将他拿下,立个大功,却偏偏不能出手,心头的一股窝囊气真不晓得该怎么说。
孙武注意到了这种气氛,侧头低声问身后的路飞扬:“其实我觉得有点奇怪,很多人都说我是武沧澜的儿子,但如果真是这样,我就是王子了,他们拼命抓我,就不怕我将来用王子的身分找他们算帐吗?”
“这个小武先生就有所不知了,他们确实畏惧你的身分,但他们更害怕得罪目前的王者。”
代替路飞扬回答的,是站在孙武轮椅侧边的妃怜袖。
“武沧澜很爱玩弄权力治术,小武先生的身世传闻已弄到天下皆知,他不可能不晓得,但他却毫无反应,这就是代表他默许御前侍卫的缉捕行动,如果御前侍卫妄自揣测,私下留情,很可能立刻就被送上刑场,因为武沧澜一向不喜欢手下揣测他的心意。”
孙武大概能理解妃怜袖的暗示,像武沧澜这样的霸主,恐怕从没想过放开手中的权力,虽然不得不有个继承人,但只要他一日仍在位,就不会允许继承人挑战他的权威。在这种情形下,任何想要对王子示好的人,都会被视为图谋不轨,这点也许外省官员不知,但御前侍卫长年侍奉这位主子,对他作风再是了解不过,哪敢轻易犯险。
想到这里,孙武不由得同情起这些御前侍卫,跟着这么一个心意难测,毫不讲理的主子,恐怕日常生活过得很辛苦吧!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武沧澜这头老虎是虎中之最,不晓得御前侍卫是不是常常需要召募新人,补充死亡成员啊?
当一行人终于来到呼伦法王所在的华丽帐棚,在帐棚外头,孙武见到了一个熟人,那个总是紧追着自己不放的纳兰元蝶,不由得暗暗叫苦,幸运的是,纳兰元蝶这次没有一见面就开打,只是拉开了帐篷的帐幕,让孙武三人顺利进去,不过,她的眼神却透露出绝不善罢甘休的讯息。
“哎呀,好像很危险啊!等一下不知道会不会进得去出不来啊?”
“路叔叔,你可不可以不要说这种让我们很在意的话。”
孙武低声说着,三人平安进入帐篷之中。在帐篷之内,孙武见到了莫妲芭,虽然才分别不久,不过再见她却有恍如隔世的感觉,更重要的是,莫妲芭朝这边吐了吐舌头,十足俏皮的模样,让孙武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是莫妲芭,不是法王……”
“唷呵!小武哥哥,你好吗?咦,你为什么脚上打石膏啊?还有,你好像伤得很重耶!额头一直在流汗,你很不舒服吗?”
这个问题堪称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如果不是因为莫妲芭,孙武又怎么会伤成这样?更重要的一点是,孙武不敢忘记,上次莫妲芭本来好端端地说话,突然觉醒,跟着就对自己展开攻击,那时还被任徜徉耻笑自己笨蛋,这种事情如果自己还不懂得吸取教训,就真的是笨蛋一个了。
想到这点,孙武几乎是颤抖着声音发问:“喂,莫妲芭,你啊……你刚刚睡醒吗?法王殿下下一次醒是什么时候?我们现在说话安全吗?”
“下一次醒是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唷!如果我们能晓得这种事的话,那些门徒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听见这一句,孙武几乎想招呼路飞扬,马上掉头就走,不让定时炸弹再爆开一次,但莫妲芭很快又补上一句。
“可是,就算法王醒过来也不要紧的,因为就是法王希望见小武哥哥啊!他们的教义很讲究缘法,绝不逆天行事。为什么会降生成女身?这是缘法;为什么杀不死小武哥哥?也是缘法,既然没办法杀掉小武哥哥,那就是冥冥中的天意,法王也就放弃了。”
“呃……好宿命论啊!”
孙武倒没想过事情会以这种形式画上句话,但呼伦法王几乎是一皇三宗那级数的敌人,自己如果对上,就只能触发佛血舍利硬拼,九死一生,后果严重,还是尽量能不战就不战吧!
路飞扬把孙武推到莫妲芭之前,帐篷很大,十多尺平方,停放两辆马车都没有问题,中间铺着一张雪白大绒毯,柔软舒适,也不晓得是用什么动物的毛织组而成;绒毯正中央是一张小木几,上头摆放着锡制的茶壶,里头传出浓浓的奶香,桌上也放着其他茶点,基本上都是米浆磨制成的糕点,看来有些粗糙,却很可口,如果等一下的谈话不会变成流血冲突,孙武倒是很愿意坐下来品尝。
“莫妲芭,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法王要杀我啊?我们无冤又无仇,我应该没有得罪过法王啊!”
这是孙武最不能理解的事,自己应该没有那么讨人厌,为什么呼伦法王看见自己,就像看见蟑螂一样喊打喊杀呢?
“唔,法王说,他杀你不是为了个人私怨,是为了大义。”
“啊?大义?我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法王一看到我就要杀我?”
“不是啦!小武哥哥你没有做错,法王杀你只是为了域外的千万百姓,如果你不死,一场战火恐怕难以避免。”
“等等,战火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一下子又从过街老鼠变成野心家了吗?”
孙武皱着眉头,想不通这话的涵义,但稍后莫妲芭的解释,却让他接触到域外民族的另一面,那是自己从没想过的事。
“小武哥哥,『天妖』这个名字在你们这边,只是一个疯狂杀戮的破坏神,但在域外,那却是老百姓最尊敬的武神喔!”
莫妲芭向孙武解释,域外与中土两边民族长年斗争,虽然域外民族有时候在武力上占优势,但大体来说,仍是中土这边占了上风,不管什么战争,打到后来,经济实力才是主宰胜负的关键,而域外土地荒凉,不适耕作,先天上便逊于中土,再加上商业行为不盛,必须仰赖中土的市场,所以在通商的过程中,屡屡被中土商家诈骗,又缺乏官府的支持与保障,这就造成了两边民族冲突的理由。
“天妖的出现让当时很多域外百姓都兴奋不已,因为终于有个机会可以报复狡诈的中土人,让域外民族的旗帜在中土飘扬,不用再被当做次等民族,也不会再被看不起。”
“等等,莫妲芭,这个说法不对吧!看不看得起什么人,是发自内心,不是用这种方法能够勉强的。武沧澜虽然是当今天子,可是好像也没什么人真心看得起他啊!你们那种想法好像……唔,不太好吧!”
“是啊!小武哥哥,你的说法没有错,但域外民族与中土千百年斗争的血仇,不是这么一句两句能说得清楚的,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这种智慧去克制愤怒,所以天妖的出现,其实是替这种怨忿心情找到了出口,而太平军战事的节节胜利,更让老百姓将天妖视为偶像,一个真正带领域外民族扬眉吐气的军神。”
莫妲芭道:“太平军初期的胜利,最后变成了一场悲剧。跟随着天妖进入中土的域外战士,九成都战死异乡,这掏空了域外民族的元气,现在各族部落都只剩下一堆老弱妇孺,惨澹凄凉,还要遭受大武王朝的定期侵略,你如果去看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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