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磋应该立刻中止,避免伤亡。
番僧与朝廷人马本就是为了挑衅而来,哪可能这样罢手而去,只能表示比武切磋难免死伤,己方不会追究,但下一场比武他们将不会手下留情,要慈航静殿有所准备。
(糟糕!下一场比武恐怕会打得很惨烈,这样一来,不就变成我要倒楣了吗?难道这就叫做黑狗偷食,白狗当灾吗?)
孙武对番僧们的恫吓不是很在意,很想尽快一试身手,但多少有一点担心,虽然妃怜袖刚才已经紧急调理,帮忙平复自己紊乱的气血,可是等一下如果再打起来,不晓得身体的隐患会不会拖累到自己。
御前侍卫的队伍中似乎另外伏藏着高人,一名侍卫跑到翻译官员身边说了些话,那名大官就换了一副表情,很愤怒地斥责慈航静殿说一套、作一套,明明打着禁绝法宝的旗号,门下弟子却使用法宝提升力量。
孙武听得不是很懂,但刚刚浮现在妃怜袖身旁旋绕的两颗宝珠,似乎叫做“五蕴龙珠”,其中一颗还是慈航静殿世代相传的至宝,天下闻名,所以一出现就被认了出来,而苦茶方丈则淡淡解释说宝珠是天然之物,并非机械法宝,慈航静殿历代掌门珍而重之地传承下来,哪有反对的道理。
这个说法对方不能接受,两方面开始唇枪舌剑论战起来,孙武听得有趣,觉得这些光头和尚一个个辩才无碍,口中虽然和气,但绕弯骂人不带脏字的高明本事,梁山泊群豪实在是望尘莫及,正听到出神,旁边的小殇拍了拍他,让他看一样有趣东西。
小殇的“四神宝镜”,不但能连结映出窃听虫正监视住的画面,也能播放早先拍下的录影,甚至作出定格放大的细微处理,而小殇要给孙武看的东西,就是刚刚那名番僧横尸就地,窃听虫拍下的影像纪录。
“你看,这幕画面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有,非常血腥。小殇你好变态啊!拍人家的断手断脚做什么?常常看这种东西,对你的心理发育不好,等一下马上把这纪录销毁掉。”
“谁叫你看这种东西了?我叫你看那两只断手啦!”
“所以我说你够变态啊!整个画面都是断手,还特写放那么大,你……咦?为什么断掉的手骨会闪闪发光?这是金属啊!”
被称为“笨蛋一号”的少年,脑筋与反应都不是很灵光,第一个想到的念头,就是番僧在手臂内偷偷藏金属,手臂远比常人为硬,妃怜袖的音剑能轻易一击断臂,武功果真是厉害得很。
但小殇一副嘲弄的目光,却让孙武想到问题重心。手臂内的骨骼换成金属,没了神经,手臂要如何使动?如果连神经也能制造,那这就不是塞一截高硬度金属棒进手臂,而是某种法宝了。
“小、小殇,你是说,这些番僧已经把法宝埋在身体里,直接使用,是这个意思吗?天啊,怎么做到的?”
“为了军事用途特别开发的恶心技术。太平军国时期,曾经有人想搞这种东西,但没有开发成功,最多也不过是像纳兰元蝶一样,弄只半结合的假眼……域外民族毕竟是法宝学的起源,已经成功掌握这门技术了。”
“那……搞到身体里头有机械,这些人还能够算是人吗?”
“就算身体里头没有机械,很多人也未必算得上是人!”
小殇一句话把孙武堵了回去,这时外头的论战也告一段落,双方姑且同意初战以和局论,因为初战中慈航静殿使用了法宝,而且出手凶残,一招毙命,不合佛门子弟比斗论武的精神云云,总之,具有争议性的初战算不分胜负,由接着的两战决胜。
(两战?这下子真的糟糕了,我们这边只剩下一个人,怎么打那剩下的一战?难道……真的要抓老鼠上场?)
想到最后那位阿尼佬麻大师,孙武就一个头两个大,但听到外头开始朗声宣召阿里巴巴出去比武,也只好硬着头皮往外走。
“等一下。”
“小殇,有什么事吗?”
孙武愕然转头,发现小殇的身体摇摇晃晃,脸也红得厉害,看来有点像是在发烧,心中讶异,想要问她有何不适,小殇却把手一挥,打断同伴的话,抢先发言。
“你稍等一下,有人要插队。”
“谁啊?”
“我!”
两个人的谈话突然有第三者插入,一道黑影从顶上横梁跃下,不晓得之前已经在那里潜伏多久,孙武竟是丝毫未有察觉。
“你们几个人很有意思,虽然我不认识你们,但凡是在慈航静殿里胡搞瞎搞的事,我都很乐意帮上一手,外头那些黑鬼嚣张跋扈,我也看不顺眼,这一仗就让我来接。”
这名躲在梁上偷听的不速之客,是个十八、九岁的俊朗青年,孙武日前曾在旅店里与他有一面之缘,赫然就是那个声名狼藉的任徜徉。
见识过他的武功,孙武对于陡增强援大为振奋,但这时来不及多说,任徜徉听外头呼喊得甚急,在孙武肩上轻轻一拍,哈哈一笑就走了出去。
“吵什么吵?赶着圆寂投胎吗?阿里巴巴大师来了!”
《东方云梦谭》卷七完
东方云梦谭(卷八)
第一章 如来神掌·驱妖降魔
“吵什么吵?赶着圆寂投胎吗?阿里巴巴大师来了!”
任徜徉大笑着走入正殿后,外头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孙武以为发生了什么变故,刚想要探头出去窥看,就发现外头哗声大作,几乎是群情激愤地鼓噪起来。
之前妃怜袖出场的时候,慈航静殿群僧虽觉有异,但却只是小声议论,而后苦茶方丈舌辩朝廷官员,群僧不时从旁帮腔,也是妙语如珠,蕴讽刺于诙谐当中,不失禅门高僧的体面,然而,任徜徉似乎是一个极度不受欢迎的人物,才一现身,认出他身份的官员与番僧还未开口,被激起新仇旧恨的慈航静殿群僧就哗然雷动,交相斥责起来。
“什么阿里巴巴!任徜徉,你还有脸回慈航静殿来!”
“你行止不端,是师门的耻辱,出来做什么?快快退下!”
“任徜徉,你上个月在外闯的几个祸还没了,苦主追上门来,你别想又逃跑出去,来人啊!将这逆徒送去戒律院,等候审判。”
你一言、我一语,堂堂大雄宝殿闹得好似菜市场一般,不仅孙武看得傻眼,就连那些官员与番僧都瞠目结舌,看着那些比自己更杀气腾腾的僧侣,搞不清楚到底是谁要进行比武,直到苦茶方丈轻咳一声,察觉到自己失态的群僧才面红耳赤,口称“罪过”地退回两旁站好。
“禅门修行,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总归一句,就是他妈的要不拘形象啦!名字不过是表相之一,我昨天叫任徜徉,今天叫阿里巴巴,明天又叫任徜徉,不可以吗?变化无常,万法唯空,诸位师叔伯连这也看不透,修行多年未免……嘿嘿嘿。”
任徜徉长声大笑,竟似全然不将这些师叔伯放在眼里,但当他转身面对苦茶方丈时,却全然换了一副表情,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
“师父,您老人家好。”
“阿弥陀佛,你小朋友也平平安安,福寿双全。”
师徒两人的对话,全然听不出辈分尊卑的感觉,孙武听得一愣,隐约有点明白出身慈航静殿的任徜徉,为何会是今天这副浪荡样子,但心里又有股暖意,好像看见过去老爹与自己、小殇的相处情景。
短暂的师徒叙话结束,任徜徉一跃而起,转身面对敌人。呼伦法王此次不远万里而来,雄心勃勃,对中土武林的成名人物早已调查详细,任徜徉是年轻一辈中的风云人物,锋头之健直追袁晨锋,众番僧对他的资料耳熟能详,一见对手换成是他,表情慎重,双掌一拍,口中念念有词,整个人竟然平空漂浮了起来。
除了万紫楼的凤娉翱翔,普天之下还没有其他武技能让人飘身飞行,这番僧虽然只是浮空,还做不到飞行,却已是最难能可贵的第一步突破,满殿群僧均大为诧异,讶然于域外武术之奇,但已经从小殇口中得知究竟的孙武,却明白其中古怪。
(刚刚是手,现在就是脚了吧?嗯,用法宝本来就能飞,如果把小殇的磁航浮板装在身体里,能飞的比这高多了,他这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孙武知悉真相,并没有被这种特效给吓倒,但看在慈航静殿群僧的眼中,这却完全是另一回事,而且浮空起来只是第一步,跟着想必就是猛招临头,慈航静殿中有数门不为人知的腿法,威力奇大,追本溯源,想必域外也有类似绝学,念及此处,没有人敢存半点轻视之心。
不过,正当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番僧吸引,一声满不在乎的轻笑,却打破了这样的气氛。
“慢慢慢,别急着抢投胎,想死也不用怕没鬼作。你这黑炭团虽然够黑,但到底远来是客,动手之前,我有几个不好的劣习要先让你知道。”
任徜徉双手环抱,潇洒笑道:“第一,我和女孩子在一起厮混,从来不给钱,当然……也从来没有女孩子会要我付钱。”
虽然是俗家弟子,但好歹也是慈航静殿门下,任徜徉公然说着嫖妓宿娼的话题,等若是将火把丢到油堆里,总算在座的僧侣群深自克制,这才没有大骂出声来。
“第二,职业无贵贱,男儿当自强,老子别的好恶没有,就是一看到当官的便火冒三丈,想要狠狠地踢他们屁股,特别是那些当和尚当到一半,就拿假发盖光头,换上官服扮禽兽的狗东西!”
如果说刚才那些话,是恰好刺激到在场的群僧,那么现在这段话就是明着讥讽所有现场的御前侍卫。参与此行的御前侍卫与武官,本就经过特别挑选,九成九都是出身慈航静殿,现在被任徜徉指着鼻子骂,自然是人人光火,特别是想到任徜徉自己也被朝廷封予爵位、赐有官衔,是最没资格这么说话的人。
慈航静殿的诸位高僧,为了本身的体面,并不愿在大庭广众下失态,但御前侍卫们却没有这等顾忌,恼火起来,扯开喉咙便骂,把任徜徉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了,而任徜徉却一脸满不在乎,对着番僧点头说话。
“前两样习惯不好,没有关系,因为再怎么不好,也不会死人,但第三点你就要仔细听好,因为一个处理不好,这习惯随时都会玩死人……”
任徜徉笑道:“那个习惯就是……我和别人动手的时候,最喜欢一见面就放大绝。”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有年纪最轻的孙武与小殇,一听就明白这个专门术语,晓得所谓的“放大绝”,就是使用大绝招的意思,而小殇更是用力一拍孙武,要他把握机会,好好观摩记住任徜徉的动作。
只见任徜徉大笑声中,左掌推出,凌空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弧,刹时间满室光华大盛,粲然夺目。
慈航静殿掌门神功·如来神掌!
柔和的雪亮白光,似缓实疾地遍照八方,所经之处,人人都感到一阵心境平和,暴躁之气消减,而白光绽放到后来,转化为七彩琉璃佛光,在万道彩光当中,一只手掌水平推出,伴着无坚不摧的巨大威力,轰向半空中的那名番僧。
番僧连声虎吼,脚下双足闪动,更发出紫色的气芒,似乎要施展什么极厉害的绝学,但是在浩然辉耀的佛光之前,他的动作迅速变得呆滞迟缓,像是被一座大山正面压住,动作维艰,呼吸不顺,到了后来甚至连踢出去的腿影都给压回,腿上萦绕的紫光也熄灭。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
番僧的吼声变成了痛苦惨嚎,在他整个人被佛光所吞噬的同时,凄厉的哀嚎声也响彻在场众人的耳中,任谁听了都是一阵胆颤心惊。但是片刻之后,当佛光消散退去,众人回复视力,却看见任徜徉仍站在原地,那番僧也好端端地站着,两个人一动也不动,好像在对峙着,而刚刚发生过的一切却仿佛是场幻觉,从不存在。
这一战……该不会又是做和论吧?
许多人心头都有着同样的疑问,但一阵清脆的爆裂声响,却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转头望去,只见那番僧虽然一动也不动,可是浑身上下却连连传出清脆的骨骼爆裂声响,仿佛放鞭炮似的绕着全身爆过一遭后,番僧骤然矮了大半截,跟着就瘫倒在地上,不仅仅是昏死过去,而且全身各处的骨络关节都已被掌力粉碎,像是一具被打烂的木偶,手脚多方向扭曲,口吐白沫地晕死在地。
“任、任徜徉,你好毒辣啊!”
面对一众侍卫的指责,本来一直笑嘻嘻的任徜徉勃然大怒。
“毒?哪个家伙敢说我毒?我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要分八次踩,天底下哪里找个人比我更心慈手软?这和尚就那么点微末本事,也敢闯上别人家里耀武扬威,现在我还让他会呼吸、会睁眼,身体也没有给大卸八块,他已经该酬神谢佛了,你们要替他出头是不是?好,全都上来,我一人一掌,通通超渡,刚好这里就是和尚庙,念经免费,收尸另算!”
无论是其余的番僧或者是御前侍卫,碰上这无礼又蛮横的浪荡子,都是又惊又怒,同时却又心下骇然。
如来神掌,威震天下,果然名不虚传,仅仅是起手式“佛光初现”,便已经有此惊世威力,看那番僧浑身骨节粉碎的惨状,好像被一座高山大岳重砸在身上似的,如来神掌的浩瀚之威,令人思之不寒而栗。
不过,在殿上的所有人当中,并不是每个人都对这一幕感到恐惧、愤怒,也有人是以极为惊喜兴奋的心情,在注视这一幕的。
“小殇……那一掌就是如来神掌吗?我觉得……那好像不难学耶!”
任徜徉一式惊天动地的如来神掌,轻易大败域外番僧,大大出了锋头,一众御前侍卫虽然被气得跳脚,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上来挑衅,怕被他同样一掌打在脑门,白白送一场丧葬法事给慈航静殿做业绩。
可是看在孙武眼中,任徜徉的狂傲姿态却有几分虚张声势,因为发这一掌的代价绝对不轻,任徜徉虽然没有气喘吁吁,可是在小殇的四神镜特写下,他身后的衣衫整个湿透,连头发都湿得像是刚刚洗完澡一样,明显虚耗不少。
刚刚那名番僧,看似无能无用,但应该是很有本事的,所以任徜徉为了不增添无谓风险,便决定不给他机会,一照面便耗损元气,用最强的武功一招败敌,看似风光,却有着不得不为的无奈。
不过,孙武却觉得十分兴奋,因为从知道任徜徉要使用绝学的那刻起,他就目不转睛地盯着直看,不只看任徜徉的出手,也分神去看四神镜中的画面,因为四神镜有过滤强光的功能,能让画面看来更为清晰,可惜如来神掌的威力太强,能量激荡之下,最后四神镜仍失去画面,让孙武没看到佛光初现的后半段。
虽然仅有前半段,却已让孙武获益良多。事实上,任徜徉的如来神掌,孙武虽然是首次见到,但却觉得非常熟悉,好像自己也曾修练过同样的东西,这种感觉很不可思议,却又是那么强烈,强烈到仿佛只看任徜徉使了半式,就隐约把握到这掌法的行功口诀了。
从道理上说,这绝对不合理,但孙武却很想找机会试试,看看那些感觉是否正确,而这机会很快就送到面前。
正殿上连斗两场,呼伦法王座下的护法高手先后败倒,一死一残,而且都是甫一动手便被敌人秒杀,败得难看至极,不仅番僧大失面子,就连御前侍卫都感到面上无光。本来三战两胜,事情应该到此结束,但妃怜袖的首战被算是和局,现在孙武必须出战第三场,与那些番僧一较高低。
“第三战,阿尼佬麻请出场。”
听见外头的呼唤,孙武硬着头皮走了出去。很正常的一点是,僧侣群中没有人认得这个脸黑黑的面生小沙弥是谁,不过有了妃怜袖的例子在前,苦茶方丈又没有反对,全寺僧侣也都闭口不言。
而孙武所面对的敌人,长得又高又壮,直挺挺地站在孙武面前,像是一棵高大的树木般,身体所形成的阴影覆盖住孙武,仿佛乌云罩顶般的不祥。
(哇……这个黑人好高啊!快要和北宫罗汉他们一样了,是吃了什么东西或装了什么东西,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吃什么东西,这点没人知道,但如果说是装了什么东西,孙武却相信这绝对是有可能的。之前那两名番僧,一个是手、一个是腿,都在身体里头埋藏法宝,这个黑黑的大块头相貌古怪,头大如斗,肯定也有些古怪。
(该不会……是头吧?)
孙武心中存疑,照着比武应有的礼仪,弯腰下拜,脑里思索着敌人可能的破绽,哪知道还没来得及抬起头,那番僧就大吼一声,嘴巴一张,竟然是一道熊熊烈火疾喷了过来。
“啊?真的是头?”
孙武连忙逃窜,但火焰已经缠身而来,僧袍着火,烧得他极为狼狈,总算他金钟罩修为扎实,在烈焰焚身时鼓起六关金钟劲,周身萦绕起黄金光芒,硬生生将火焰驱离体外三寸。
在场群僧看到对方张口吐火,均是相顾愕然,觉得这事未免匪夷所思,但又听说域外有一脉奇特武术,门人擅长吹箫驱蛇、吞剑、吐火,这番僧或许就是修练那种奇术也不一定,不能太大惊小怪;而当他们看见孙武的金钟罩,那是再正宗也不过的慈航静殿武学,群僧纷纷喝起采来,但没多久这些喝采又变成惊愕,每个人都存着同一个问题。
这少年看来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居然已将金钟罩练上第六关,这虽非史无前例,但却委实惊人之至。而且,金钟罩第六关以上的秘笈从不外传,他能把金钟罩练上第六关,那就是本寺弟子无疑,可是,为何又如此面生?
无数诧异眼光集中在孙武身上,他却忙得没时间理睬,全力运着金钟罩,尝试在火焰中突击,可是当熊熊烈火终于出现空隙,他一记重拳打在敌人腰侧,如钢铁般坚硬的身躯却反震得他手骨酸麻。
(好厉害的护身硬功啊!第一次碰到这种功夫,搞不好比金钟罩更硬,像打在真的钢板上一样……咦?)
孙武一阵错愕,为着那有些怪异的手感而不解。比这更坚固难破的护体神功,自己不是没有遇过,可是像这样子硬梆梆,异常接近金属触感,一点血肉之躯的柔软都感觉不到,这还真是第一次。
一击失利,孙武想使用幻影身法绕到敌人身后,不过那番僧的动作却非常奇怪,上半身不动、腰不转,迳自挥拳向孙武击来,本来绝无可能命中的一拳,却因为手臂陡然变长,一拳打在孙武背上。
(呜……是小殇的章鱼拳。)
平时小殇痛殴孙武,出拳时手臂柔若无骨,总能由不可思议的方位击来,看来很像是手臂突然延伸了长度,只是这理应别无分号的独门拳法,竟然会从外人手中使出,对孙武而言实在很具意外性。不过,真正吓到他的东西,却是在他看清楚那番僧手臂的一刻。
“哇哇哇哇哇!手真的变长了!”
不是开玩笑,也不是错觉,那个番僧的右臂陡长一尺,以一种不可能的身形比例与姿势,猛朝孙武挥击过来。猝不及防,孙武连挨了几下重击,虽然靠金钟罩硬挡下来,却着实疼痛,几次想要反击,可是对方一只右手比一杆长枪还长,占尽距离上的优势,横臂扫出,根本没有空隙冲刺进去。
(胸口又开始痛了,再打下去,内伤就会发作……嗯,把一切赌在金钟罩上头,拼着挨他几下,冲过去发大梵佛心刺吧!)
孙武拿定主意,咬牙连挨了两记重拳,想要飞跃掠去,但脚才刚刚离地,那番僧大吼一声,双眼竟然射出两道炫目之至的雪白光线,命中孙武胸口。
虽然只是两道细细的光线,但从那耀眼灿烂的程度,就说明了内中蕴含着多强的能量,这一下命中,威力绝不逊于那记重拳的一击,金钟罩虽然没有被击破,孙武却被打得在半空中滚了几个筋斗,重重摔落在地上。
番僧一下得手,更不饶人,高速飙冲过来,一双铁拳犹如两把开山大斧,连环交错往少年身上砸去,看那狠恶声势,大有要将他活活打成肉泥的意思,不少僧侣转头不看,生怕一睁眼已看到少年被打成内脏外流,血肉馍糊的惨状。
但其他较有见识的高僧却大声斥责,觉得这番僧怪模怪样,像是机械多过人体,这场比武实在是很怪异。在众多的斥骂声中,又以任徜徉的反应最为激烈。
“喂!这台东西也算是人类吗?讲好是双方门下弟子出来切磋,你们弄一台机械出来比武,呼伦法王座下已经没人了吗?”
这种抗议早在对方意料之中,马上就有人出来解释,表示这个“阿密汗一号”是呼伦法王的作品,集最尖端技术于一身的法宝人,既然是呼伦法王亲手制作,那就与亲自授业的弟子没有两样,当然算得上是门下。
域外的法宝技术本就远较中土为优,众僧虽然隐约听过有内建法宝于体内的技术,但是否真能做到,却是谁也没亲眼见过,至于凭空造出一个“法宝人”,那更是做梦都不曾想过的事,现在听对方这么解释,众僧彼此相顾,俱是深以为忧,觉得这种法宝人要是大量生产,那么对中土可能又是一场浩劫。
任徜徉怒道:“笑话,亲手拼一台烂机械就算是弟子,那呼伦法王亲自找条狗念一遍经文,那条狗也算是徒弟罗?你们怎么不派条狗出来算了?啊,刚刚那两条被抬出去的算不算?”
这句话的刺激性太强,不仅是番僧与御前侍卫为之色变,大声回骂,就连慈航静殿群僧也觉得不妥,苦茶方丈出言制止,却仍看得出任徜徉一副跃跃欲战的表情,如果不是双方明言一对一战斗,他早就跳下去接替孙武了。
“碰!碰!碰!碰!!”
一轮震耳欲聋的敲击声响后,法宝人似乎因为机件过热,必须暂停攻击,稍稍冷却,但当法宝人往后退开,那抹绽放在众人眼前的金色光芒,却让慈航静殿群僧又惊又喜。以刚刚法宝人疯狂捶砸的疯狂大力,就算是花岗巨岩也被砸成了碎石粉,更何况是血肉之躯,但这少年年纪虽小,金钟罩修为却是扎实得令人难以置信,挨上这样的连续重击,竟然毫发无伤。
(好、好险啊!如果不是因为和北宫罗汉、狂僧他们打过,金钟罩稍有提升,我一定挨不过这一轮的。)
法宝人攻击的威力虽强,毕竟还无法与北宫罗汉、狂僧那级数的高手比肩,孙武小小年纪,近日却累积了与当世高手对战的经验,金钟罩无形中也提升了抗击力,这一轮轰砸居然硬生生抵受了下来。
(……要是这机械怪物再多打几下,或是一面打一面眼睛射光,金钟罩一定承受不住的。唉,现在该怎么办?)
趁着敌人冷却机件的空档,孙武努力平复紊乱的真气,脑里也想着破敌方略:如果凭现有的武技去战斗,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那个法宝人眼睛会喷激光,防御速度与全面性比北宫罗汉更胜一筹,自己根本没有抢到近处的机会,即使有,大梵佛心刺多半也攻不破它的合金躯体。
要嘛,就是现在宣布弃权投降;要嘛,就是像妃怜袖、任徜徉那样进行远距离攻击。这两个方法,一个自己不愿意,一个自己做不到,都是为难得很,换句话说,除非自己能发挥超越现有的实力,否则就是全无胜算。
超越现有的实力……
如果能使出当日击飞狂僧的一拳,引风动云,天地都为之变色,要解决眼前这法宝人肯定不成问题,遗憾的是,那一击“天子龙拳”纯属偶然,到底是怎么打出去的,自己也搞不太清楚,事后几次想要偷偷练习,真气才一提运,胸口就剧痛难当,大半天吸不进一口气,更别说出拳了。
“天子龙拳”这条路不通,幸好眼前还出现了另一条路可走,在见过任徜徉的神掌之威后,孙武就多出一个新希望,想试着赌赌看,或许可以改变现有局面。
(就和他拼了,赌上一赌,看看如来神掌是不是能够打烂这台机械。)
只要能发挥出如来神掌的真正威力,像任徜徉那样的佛光初现,要击毁这个法宝人绝对不成问题,不过,自己究竟能够发挥出多少威力,却是连孙武自己也预料不到的事。
之前尝试运用无孔不入掌的时候,孙武对于捕捉气息流动、归纳心法口诀有做过不少研究,后来无意中偷学到铁中堂的铁骨功,在那过程中更是隐有所悟、获益良多,现在就凭着刚刚窥看任徜徉出掌时的些许心得,还有一股解释不出的熟悉感,孙武想把这一股脑组合的大杂烩全力推出去。
屏气、凝神。
孙武运转真气,双目微闭,双掌合十,身上的金光也渐渐敛去,在一派沉静当中,有几分宝相庄严的禅定气势;满殿僧侣见他这副模样,微感讶然,窃窃私语,不晓得这少年在弄什么玄虚,但苦茶方丈与任徜徉却有着明显反应,一个微微皱眉,一个身躯剧震,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怔怔地望向孙武。
在众人的注视下,双掌合十的少年脚底微动,竟然往上轻飘了几公分,尽管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距离,但看在知情的人眼中,却已是铁一般的确实证据,而当那熟悉的白光开始一缕一缕地释放出来,不只慈航静殿群僧,就连御前侍卫们也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截至目前为止,一切都还算是正常……
忽然之间,柔和的白光消失不见,微微飘浮离地的孙武重坠下来,脸上浮现痛楚表情,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走火入魔,还不及有动作,一道光芒又自他身上绽放出来。
不是金钟罩的黄金气芒,也不是神掌的佛光,而是一道道映得人脸上发红的血光,同一时间,大殿内被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所覆盖,从外头遥遥看进来,整座大雄宝殿像是被浸在血池里,仿佛地狱浮上人间似的诡异景象,却勾起了年长僧侣一个早已遗忘、发誓永不再记起的恐怖梦魇。
“这……这不可能……”
不晓得是谁发出了这声呓语,但听在每个人耳里,却都好似有着一样沉重的心情,而这声呓语也没说完,因为一声震天破地的大笑,震得所有人耳内剧痛,眼中所见就是强烈的血光暴炽,化作汹涌的血海浪涛,刹那间涌遍整座大雄宝殿,更向那法宝人狂冲过去。
猛招临头,法宝人的反应很大,挥舞双臂,嘴里集中能量喷出火焰,钢铁双臂跟着横挥过去,看那狠恶声势,没有人怀疑他能将怒奔中的大公牛一击震杀。只是,这么威风凛凛的反击,在那铺天袭地而来的浩瀚血光之前,却变得仿佛螳臂挡车般渺小,仅仅是两秒钟的接触,法宝人就被血光所吞噬。
刚才任徜徉的佛光笼罩住敌人时,那个番僧发出了极度痛楚的哀嚎,但这法宝人被血光吞噬后,竟然连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刹时间,整座大雄宝殿只剩下满天血光,逼得人们无法正视,直过了好一会儿后,血光消散,重新回复视力的人们见到少年站在原地,双掌仍是合十,脸上却是一副大梦初醒,迷惘困惑的表情。
而在少年的身前,那个浑身机件的法宝人,已经不知去向,半点残渣都没有剩下来,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一掌之威,强悍若斯。
第二章 过街老鼠·穷途之寇
倘若只看目前的结果,孙武无疑是这场比武的优胜者,敌人被他一掌打得灰飞烟灭,这等恐怖的战绩,就算是让苦茶方丈亲自施为都未必能做到。然而,虽然消灭法宝人没有所谓的“杀生”问题,但孙武所缔造的破坏成绩,却比妃怜袖、任徜徉还要严重许多,因为,在法宝人被消灭的同时,它身后十余尺外的御前侍卫队伍也受到波及,十多名御前侍卫不及走避,被血光吞噬,炸散成满地的残肢碎块,惨不忍睹。
孙武对于自己为何能推出这一掌,同样是搞不清楚,只记得运功到一半,眼前血光骤现,一股汹涌至极的真气狂涛自丹田冲向全身,手中神掌就突然戾气大盛,打出了这极度恐怖的一掌。
受到这一掌的震撼,在场群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那些侥幸逃过性命的御前侍卫也好不到哪去,惊魂甫定,有人便嚷了起来。
“这、这小子……我认得他,他是钦犯!”
发掌时候的高热气流,使得孙武脸上的伪装被蒸发散去,露出了本来的面目,立刻被人认出。给这样子一喊,御前侍卫中立刻就有附和声音,大声叫嚣起来,但叫归叫,想到刚才那鬼哭神嚎的一掌,谁也不敢走上前来抓人,所有侍卫都隔得远远,没有人往前走上半步,如果不是因为少年突然倒了下去,恐怕他们再叫上大半天,还是不敢冲上前去。
“抓住这小子!”
御前侍卫大喜,纷纷冲上前去抓人,但苦茶方丈一声佛号,左右两旁的僧侣自动抢出,拦阻在侍卫群的前方,各出一掌,掌劲鼓荡,形成一道看不见的柔软气墙,不让御前侍卫越雷池一步。
“好大胆,慈航静殿想庇护钦犯吗?”
闯不过去,大帽子就扣了上来,却见两旁的僧侣群中,一名白胡老僧长声叹息,道:“阿弥陀佛,十几年都过去了,一切早该随着太平军覆灭而消失,为何时至今日,这套禁忌的武学仍会重现世上?莫非真是天不绝异族,天妖虽死,武学依然流传于世?”
此言一出,在场人人闻之色变,就算是三岁小孩,也不可能不知道天妖之名,而身为御前侍卫,他们所知的远比平常百姓为多,不但知道天妖曾缔造的无敌战绩,更晓得当年天妖无敌于世上的绝学。
“阿、阿鼻血劫?”
这确实是天妖的无敌神功,自天妖身亡后,未曾一现于世,可是刚刚孙武的行功手法、征兆,都与传说中的“阿鼻血劫”有显著差别,两者之间应该连不上关系,侍卫们脑中又出现另一个名词。
“如来魔掌?”
慈航静殿方面没有人作答,但在场每一名僧侣的脸上,都是一副既悲愤又沉重的深刻表情,清楚显示当年天妖带给慈航静殿的“痛”,还有绝对不与其传人善罢甘休的决心。
苦茶方丈表示,慈航静殿从来不冤枉好人,这少年既然身负金钟罩六关神功,又会使如来掌,自然与慈航静殿大有关系,要先问个明白,才能做处理,至于他身上所背负的罪名,慈航静殿素来遵守国法,如果他犯的案确然属实,慈航静殿绝不会庇护罪犯。
这么一来,两边就像是做好了利益分赃,孙武的立场糟糕得无以复加,更麻烦的一点,就是他发出这惊天一掌后,真气在体内奔腾窜走,经脉贲张欲裂,连站着都觉得很吃力,别说是与人战斗了。
“小殇小姐,现在要靠你了。”
之前,小殇曾经轻易引爆万紫楼的分舵,造成严重损失,令香菱记忆犹新,后来相处日久,知道小殇每到一地,都会顺势把窃听虫散播出去。刚才众人能用四神镜观看殿内状况,相信窃听虫已经广布于殿内各处,只要小殇一动指头,立刻便能引爆,制造天大混乱,便于逃脱。
就是因为有恃无恐,香菱一直不怎么担心,结果事到临头,小殇却动也不动,任由孙武给人团团包围;本以为这是小殇的某种策略,却又越看越不像,香菱伸手往小殇背后一拍,略为催促,哪知道这下轻拍,竟然让小殇哼也不哼一声,软软倒在地面。
“小殇小姐!”
这情形真是雪上加霜,要拯救的人又多了一个,香菱急忙把小殇背在背上,抢着冲了出去,营救已陷入重围中的孙武。
突然一名女子杀出,场面顿时大乱,香菱得以靠近到孙武身边,两人一会合,实力并没有增加,香菱只是给自己背上又多添了一个重担,要背着两个人杀出重围。
若是以往,香菱只要考虑自己是否应该暴露实力,但现在,自己已经没有实力可以暴露了。仅仅余下三成力量,“凤凰七绝”根本施展不出,没法硬拼,仅能用一些万紫楼中下程度的武技,凭着过人的眼力与速度,勉强从包围网中穿出,过程中不慎被一名老僧的掌风扫着,手臂剧痛,险些就骨折了。
(好痛……很久没有这样痛过了……)
香菱忍着痛楚,背着孙武与小殇急奔,但一道人影却挡在正前方。
“且慢!”
凭着超人的灵觉,妃怜袖在极度混乱的场面中找到了香菱,拦下正要背着少年与少女冲出去的她。
“我们来慈航静殿是为求医,小?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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