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闹得很厉害。
“小殇的反应挺大啊,真不愧是纯血龙族,被碰到逆鳞时候的反应果然激烈。”
路飞扬沉吟道:“小武那边不晓得怎么样了?金钟罩练得那么高段,应该不会就这么被宰了吧?”
这话招来旁边两名晚辈的白眼,不过孙武所碰到的倒楣处境,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相信路飞扬的谎言,孙武跑到小殇面前,神情紧张地乱说一通,包括什么亲生父亲、亲生母亲之类的,一面说着这些话,他看到小殇绽放了一个很天真纯洁的笑靥,然后,火山就爆发了。
纯血龙族在地面上的体能,肯定是受到很大限制的,不过,龙之怒自古以来就很恐怖,哪怕受到限制也一样。孙武不知道小殇是怎么做的,整栋楼房就在瞬间爆炸,爆炸威力把孙武给轰抛了出去,虽未受伤,但一阵灰头土脸、气血翻腾是免不了的,而小殇……爆炸后好端端地出现,仿佛在爆炸之前就已离开屋子,孙武想像不出这是什么技术?或是什么速度?
孙武挨了一下爆炸,照理说,始作俑者的路飞扬,应该受到更大的报复,不过,小殇却没有找上路飞扬,这一点不只孙武意外,连路飞扬都大为惊奇,最后忍不住自己跑来,询问小殇不发作的理由。
“为什么要和你计较?你好事多为,现在已经离死不远,我为啥要浪费力气和一个快断气的人计较?你在我眼里,只差没有盖上棺材板而已。”
小殇冷冷扔了一句过来,头也不回地走掉。路飞扬站在原地,用独臂抓抓头发,脸上表情又是尴尬,又是无奈。孙武不忍,从旁安慰道:“想开一点,这样其实也不错,小殇她平常不是这样的,该算帐的时候,别说人家快死了,就算已经死了,都要把尸体拖出来再杀一次,现在能对你轻轻放过,这种优待普通人想都别想的。”
“所以,照你这么说,我应该要很感谢小殇大人给我面子?”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孙武忍着笑,就这么回答着。尽管不喜欢被人作弄,但不能不承认,路飞扬的地位特殊,换作是普通人,小殇发了那么大的脾气,绝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刻意被拖延的旅程,最后还是到了终点,当众人终于抵达京师,首次踏入这座大城市的孙武,对它的繁华风貌深有所感,却没有太多心思去细看欣赏,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目的,只是不晓得该怎么实行而已。
抢在决战之前,见老爹一面,与他谈一谈,若可以,甚至希望能阻止这场没意义的战斗……不过,想想是容易,做起来就困难,孙武也不晓得自己要上哪里去找人。
老爹是魔门之主,行踪诡秘难测,照理说不会轻易给人找到,想要查找他的位置,没有强大的情报网协助,是万万做不到的,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哪来的情报网可用?如果求助袁晨锋,以同盟会的力量去搜寻,找到老爹的机会非常高,问题是……考虑到同盟会与魔门的敌对关系,几次孙武话到嘴边,终究是不好出口。
该说的话没有说出口,事情就这么一直拖着,直至抵达京师,眼看决战在即,孙武对自己相当恼火,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大笨蛋,只不过,进城不久,他就觉得自己比想像中还要笨得多,因为京师的主干道上,居然贴满各式各样的横幅。
一般情形下,能够大量贴在这种地方的横幅,无非都是忠君报国之类的政治思想,其他的东西肯定不够份量,即使是重要的紧急命令,也会透过别的方法来传递,毕竟这种贴横幅的方法,醒目却说不上有效率。
但这一次,成百上千道横幅,有大有小,红的、黄的、白的、紫的……全都写着同样的一个讯息,从字面意义上来看,这就是挑战书,其中的一方与孙武有关,或者说……就是他自己。
“慈航静殿掌门孙武,约战魔门天魔,卫道除魔,为民除害!”
类似的标语,写成横幅,挂满京城的几条主要干道,五颜六色,看得人眼都花了,孙武尤其看得傻眼,“呃,为……为什么会变成由我去挑大魔王了呢?我没有下挑战书啊?”
“嗯,别担这个心,只要是个人,走路不会流口水的,就知道你没有那个种。”
路飞扬道:“这个挑战书是我……呃,是晨锋他替你下的。”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孙武斜眼望向路飞扬,他才不信这件事是袁晨锋的主张,袁晨锋守礼重义,不会做这种让人不快的安排,九成九是路飞扬的主意,只不过踢给袁晨锋扛责任。
“这还用得着说吗?就是看你一直说不出口,帮着你踢一脚啊。”
路飞扬道:“要找到天魔可不容易,就算你找了上门,他也有可能躲开,找着了也没用,难道你追得上他?最好的办法不是去找他,是让他来找你……普通人用污言秽语大骂,肯定没法把他骂出来,但你用慈航静殿掌门的身分,堂堂正正挑战,他就无法置之不理,即使他想,他底下人也会给他压力……”
“压力?前次上魔三使来闹,你不是说敢给他压力的人,一定会死得很难看吗?”
“没错啊,但那些人死得难看,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我不花什么力气,就让魔门里头一票人死得难看,这是一举两得之计啊。”
路飞扬道:“不管怎么说,慈航静殿掌门人这个招牌,比你所想像的更有用得多,魔门也有魔门的传统,当你把这招牌亮出来,他就算不想理你,也不能装作视而不见,肯定会有反应……更何况,这件事连武沧澜都乐观其成,晨锋他只写信提出申请,实际派人贴这些东西的可是大武。”
路飞扬说得肯定,孙武纵然心中存疑,也只有姑且信之,虽说这个挑战书一出,老爹会有反应,但应该还不至于上门来要杀自己吧?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孙武开始了等待,与众人一起进入落脚的客栈。
落脚地点选择客栈而非同盟会分部,当初也有过一番争执,自从揭竿举义,同盟会在京师的人马就化明为暗,躲避搜捕,或是潜伏工作,但银劫是何等样人?在他亲自主持之下,京师的潜伏人员几乎都已经被逮出落网,所剩无几,只是因为皇城决战发生,事出突然,朝廷转而释出善意,把被捕的这些同盟会人马放出,并赠予大宅,让他们重新整建同盟会的京师分部。
路飞扬明确表示,打死也不住朝廷安排的陷阱屋,不管已经检查过多少遍,但双方技术力量有落差,搞不好每处砖瓦缝隙中,都有监控设备存在,自己可不想成为偷拍的目标。
袁晨锋认为,同盟会人马不入住同盟会分部,在外住宿,有损同盟会威仪,实在不好看,更何况……以己方众人如今的状况,保证是走到哪里,风波就到哪里,随便挑家客栈住,只怕发生什么事情,随时都会牵连到旁人。
“牵连?如果打烂东西,让同盟会来赔吧,反正同盟会有钱,如果打死人了,就当替他们店里打广告了,这种时代就这样了,乱世之中,本就是天天都在死人,老子马上就要去单挑了,一堆人拿老子下注,赔率也乱开,他们也没问我高不高兴被牵连啊?”
“师……路老师,您这话一点仁侠风范都没有,会让很多人理想破灭的。”
“唷!这应该怪我吗?难道是我求他们当我是理想的?你小时候我有教你要做大侠吗?没有吧?我一直都是要你勇敢做自己,不要违背自己良心就好了,哪有要你搞什么仁侠?”
“……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把期望加在我身上,这很没道理吧?”
只要不是太迟钝,任谁都可以听出来,袁晨锋压抑得快要炸开了,他所承受的责任与压力,让他满肚子都是苦水,幸好,一个意外插曲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孙武等待着魔门的反应,本以为要等很久,结果众人才刚刚落脚,魔门的使者就找了上来,彼此还相当面熟,正是前次大家碰过面的上魔三使之一……也是目前仅剩的唯一。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查到众人的落脚处,这点看似显示魔门非凡的情报能力,其实也没啥了不起,毕竟这一行人目标太大,打从他们进入京城百里范围,虽然刻意低调,但各方人马一直都在后盯着,他们今天才踏进京师的城门,这消息别说几大主要势力知道,就连城中各商铺的小贩,还有扫大街的阿婆,都晓得同盟会少主、慈航静殿掌门入城了。
上魔三使仅剩的一个,是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头,前次铩羽而归,他两名同伴都折在路飞扬手里,令他对路飞扬忌惮甚深,这次态度客气得多,将一封书信交给孙武,自始至终没多说一句。
孙武伸手接信,路飞扬拦住,自己出手把信接过,潜运神功,信封化作无数碎纸片飘散,露出内中信纸,旁人不知他此举何意,但袁晨锋与孙武都看得明白,他这是以绝顶内功把整封信从里到外扫一次,消除可能存在的毒素或潜劲,防止敌人暗算,而从表情看来,这封信应该没有被作下什么手脚。
没了信封,信纸上只简单写着几个墨黑大字,字迹潦草,却含着一股霸气,仿佛一条黑龙在白纸上张牙舞爪。
『你算什么东西!』这是天魔的回函,算是对挑战书的回应,孙武看了一愣,虽不是太意外,但老爹这样也算把态度表明,在决战之前,他并不想见自己,也等于让自己死心,不要妄图阻止决战。
只是……如果真要做得彻底,老爹应该亲自到来,几句狠话就能交代清楚,如今却派人送信来,莫非老爹也怕见了面之后,心意会动摇?
想到这个,孙武心中一阵紧张,但那名使者早在众人阅信时便已走掉,自己就算想问他点什么,现在也已经太迟了。
“别想太多,该来的东西始终会来。”
路飞扬的这句安慰,也就只能是安慰作用了,众人眼前也有更重要的事情得顾。
皇城决战的日期在后天,时间已是迫在眉睫,即使是再蠢笨的人,都能想到朝廷方面必然有所布置。朝廷与同盟会之前打得头破血流,就连一个假惺惺的短期停战都搞得火药味十足,双方摩擦不断,皇城决战结束之后,不论谁胜谁败,如果朝廷会放6云樵、袁晨锋生离京城,那就真的有鬼了。
京城是险地中的险地,照理说,同盟会的高阶干部不应该踏入此地,省得皇城之战还没打完,朝廷就翻脸,关门打狗,甚至把人擒下来,威胁6云樵,试图令其分心,这些都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
有鉴于此,袁晨锋一早下令,同盟会中掌握实权的各方将领,一个也不许入京,重要干部更是得离得远远的,省得出了什么事,导致组织功能一夕崩溃。不过,他自己可以说是当前同盟会最重要的人,却义无反顾地踏入险地。
“为人弟子,应该与师父共患难,哪有躲在安全地方的道理?无论如何,我也必须亲自到京城。”
袁晨锋的宣誓掷地有声,小殇与香菱听了面无表情,孙武与同盟会的随行干部则是反应激烈,认为这样子太过危险,稍有不慎,后果太过严重。
“这话现在才说,已经太晚了吧。”
袁晨锋苦笑道:“之前我们一路赶来,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此行目的,怎么现在才注意到危险?”
“这个……当初不知道你没安排啊……”
孙武也是满腔无奈,自己不擅长动脑筋,这些什么计略安排之类的事,都是交给别人去烦,特别是和袁晨锋走一道的时候,袁晨锋事事安排周详,自己只要卷起袖子冲上去战斗就好,别的事情通通不用愁,当初想说前来京师如此大事,袁晨锋必定指挥同盟会,计画周详,哪想到进了京师,这个素来讲究规划的男人居然两手一摊,说进入京师的人马一共就这些,具体计画没有,撤退的方略也没有,孙武当时一听就傻眼了。
只是,袁晨锋又何尝不是满肚苦水,为了皇城之战,他岂会没有准备?由于路飞扬一路上大搞机会教育,搞得这一路上根本低调不下去,各方人马环伺左右,日夜窥探,就差没有敲锣打鼓了,在这种情形下,袁晨锋本事再大,也没法搞什么地下工作。
当然袁晨锋并没有就此放弃,为了要支持师父,这个青年煞费苦心,他反过来利用这边广受各方瞩目的情形,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藉着这边吸引住各方势力的目光,另外派遣同盟会的高手、死士,组成精英部队,秘密潜入京城,进行各种部署,本来事情进展倒也顺利,哪想到就在入城之前不久,官兵发动袭击,配合军方高手,把潜入城中的几路同盟会人马全数逮着,各处据点也给打掉。
虽说为了避免破坏双方和气,朝廷的袭击行动留下余地,同盟会被擒的人员只有轻重伤,没有残废或死者,朝廷事后立即将所有被捕获的同盟会人员交还,交涉使者满面和气,说是追捕江洋大盗时,误闯了那几处据点,因为与盗匪战斗,难免误伤,一切绝非有意。
外交辞令说得这么好,加上大战在即,袁晨锋也无法发作,只是这么一来,所有安排好的部署尽皆作废,还得要想办法安排这些伤者尽早撤退,免得成为人质拖累,这个打击实在不小,而且距离皇城之战仅剩两天,仓促间哪来得及另作安排,问起袁晨锋的打算,他也只有两手一摊,把烂摊子扔出来了。
“银劫果然厉害,整个扫荡行动他没有出面,却全都是他操作的气息,我们事前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还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中,真是输得颜面尽失,彼此水平差太多了。”
袁晨锋摇头苦笑,不自觉地握起了拳头,“……不过,这差距不是不能弥补的,经验差终究能追得上,将来总有一天,我们会追上他的。”
乍听之下,这像是一个宣示,但孙武却在里头感受到一股信心,只是想不通这股自信由何而来,眼下大家同乘一条船,他有自信是很好,但万一是自我感觉良好,那就真要完蛋了。
“袁兄,三思,你是有为之身,身系同盟会……不,是当今中土的气数,你如果有失,那个影响太大了,千万不能以身犯险啊。”
这些是能够说得出口的话,孙武其实想说,皇城之战,明着是双雄对决,实则三强对垒,但无论是双雄或三强,一打起来,袁晨锋的武功根本就插不上手,如果后头有同盟会的团队力量支持,情况自是不同,可如今他孤掌难鸣,就凭他与身边这点人手……如果不快走,那还不如早点洗洗睡了,反正留在这里,到时候也没他们什么事。
“天下大势就由得天下吧,家师对我的教导,反正也只是教我勇敢做自己,不愧良心就好,没教我非成大事、当大侠不可。”
袁晨锋笑着朝某人的背影看了一眼,回过头道:“现在我就是照自己的良心来作事,不管后果是什么,我都清楚自己在作什么。”
话都说到这个分上,孙武也不好再劝什么了,只能毛遂自荐。眼前情势明显,人手不够用,脚下是人家的地盘,想要作点什么只有走精锐战力的路线,如果袁晨锋能有点计画,自己全力配合,不是没有扭转乾坤的可能。
“事不宜迟,袁兄,告诉我你的计画,我们来研究看看吧……”
孙武和袁晨锋进行讨论,他们的声音,站在窗边的路飞扬听见了,却完全没有听进去,目光望向窗外的天空,阴霾的天色,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快要下雨了。”
那件事……也是发生在一个大雨天,自己迄今都无法忘记,在那个雨天里,有个女人颤抖着手,接过自己递去的一套衣服。
『对不起,我能带回来的只有这个……对不起……』
『还给我!把他还给我!他说过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对不起!』
自己这一辈子,不是没有向人道歉过,但却从没有哪一声道歉,说得这样心痛、这么屈辱,至今思及,胸口都还隐隐作痛。
《东方云梦谭》卷三十九完
东方云梦谭(卷四十)
第一章 明买明卖·守望相助
皇城决战的前夕,对同盟会而言,最宝贵也最重要的情报,就是皇城之内的布置了,袁晨锋把大部分的实战部队撤出京师,但这却不等于他放弃了情报方面的努力,即使是最后一天,他仍用尽每一分努力,试图查出皇城之内的最新状况,希望这一战不要在己方盲、聋、哑的情形下进行。
这些努力绝不是没有收获,皇宫原本的构造图,就已经被同盟会收藏在库,袁晨锋费尽心思去查,同盟会的情报人员舍生忘死,用人命去填,也66续续查出不少新的情报,包括皇宫的哪个部分进行改建,增设了什么杀人机关,皇宫内的兵马又如何调防等等,全都是很有用的消息。
问题是,如果一桩一桩分开来看,这些情报确实非常有用,但若把这些情报整合起来,这个问题就很大了,这些情报乱七八糟,彼此间还相互抵触,明明是同一个地方,昨天才埋下大量地雷火炮,今天就全部铲掉,改挖硫酸池,普天下绝对没有人这样布机关的,这看起来根本不是机关布置,只是某个超随性的暴发户,随便拿工程来玩。
看着这些来之不易,却又大有问题的情报,袁晨锋非常懊恼,觉得自己是被别人耍着玩。
“可恶,光看这些东西,根本没办法做判断,就算一批人看错,怎么会前后十几批人都看错?还是说……必须要我自己亲自去看一次?”
袁晨锋说得焦虑,孙武在旁都能感到他所承受的压力,想要自告奋勇,潜入王宫去探查详情,却给人出声阻挡。
“没这必要吧?王宫又不是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地方,你们两个就那么跑进去,万一给人捉了当人质,同盟会的处境岂非更加不妙?”
出声的是路飞扬,他站在窗边,看着外头的天空,之前沉默已久,现在虽然开口,却似乎心情不怎么样,连带脸上表情都不好看。
“我想我应该不用提醒,皇城内部的最新情报,对我们是何等重要吧?我突然发现,如果要派个武功够高的进皇城内探查,比起孙兄弟,路老师你才是最佳人选吧?”
“呃,有道理啊,想想是该我去,但皇城内如果机关很多,我也没把握全身而退,要是受了点伤,明天的皇城之战岂不是……”
“那不是很好吗?你去受点伤回来,有伤在身,明天的决斗直接可以不用出场了,你不出场,我们直接包袱收收,可以回家,结束这场闹剧,该干啥继续干啥,什么都不用烦了。”
袁晨锋口气不好,脸色更差,以他的个性,如果不是被逼到极限,绝对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路飞扬也微微一愣,但马上就竖起大拇指叫好。
“干得好!店小二,拿酒来!这是应该好好庆祝的时刻,我家的晨锋,今天开始变成男人啦!”
路飞扬是真的高兴,不是存心嘲讽,孙武与袁晨锋都听得出那一股喜悦之情,不过,在这个时间点、在这件事情上,他所表现出的喜悦,适得其反地刺激到两名年轻人。
年轻人奇差无比的表情,路飞扬查觉到了,这多少令他有些懊恼,自己并不是有意要刺激他们,之前自己种种过激的言行,都存有特定意义,也小心拿捏分寸,没有作得太过火,不过……今日自己因为外头阴霾的天气,忆及往事,情绪不佳,失了分寸,确实过分了,再怎么说,这两个小子也是为了自己的事在操心,特别是袁晨锋……
哄小孩子实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自己在这上头真的很不擅长,他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可惜成丨人的世界比他们所知要更复杂,他们已经历过许多江湖风雨,晓得什么是黑、什么是白,却还不能接受在黑与白之间,还有灰色的存在,无关正义,无关邪恶,有的……只是热血燃烧后的余烬……他们也不知道,明日的胜负不会只凭一些机关、一些法宝就起变化,决定胜负的关键不在这里,操心又有何用……
说起来,该抱怨的是自己,明明心情正坏,却还要顾虑这两个小子的感受……
“想知道皇城内的状况吗?不用那么麻烦的,我有办法。”
小殇的适时出现,缓和了气氛,也替路飞扬带来问题的解法,当她贴在路飞扬的耳畔,轻声说出她的办法,路飞扬先是皱起眉头,怀疑这方法真的可行,但很快就点点头,摸着下巴,觉得这方法果然不错。
“你要记得喔,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你如果直接找人家头头,人家肯定不会理你的,毕竟人家也要面子啊。”
“了解!就像开门之前要先敲门一样,直接找大魔王是不合礼数的,总要先找些可爱的小怪物,才是勇者的礼节……虽然有些离经叛道,不过我喜欢这样,而且还有少许教育意义,行啊,就这么干吧。”
路飞扬边说边点头,还朝着孙武两人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得两人心中叫苦,不晓得又会有什么荒唐点子或荒唐事,就看见路飞扬哈哈一笑,来到窗边,推开窗户,吸了一口气,跟着便放声大叫。
“喂!魔门的喽啰们,替我传个话给你们老大,我要看皇城的最新布置图,快送一份来给我!”
这段话辅以真气发送传出,声闻何止十里,半个京师的百姓都能听得到这一声大喊,难得的是,靠得近的人不觉得大声,离得远的人也不会听不见,只不过耳里微觉嗡鸣作响,这就是绝顶修为。
大半个京城的百姓都能听见,这话要传达给魔门肯定不成问题,只不过,在魔门有回应之前,大批百姓纷纷探出头来,看看是哪个神经病这样叫喊,吵得街坊不得安宁。
路飞扬喊的话简单易懂,但正常人都不会当真,即使是孙武、袁晨锋,也觉得荒唐,同盟会与魔门从不友好,立场敌对,明天更要生死对决,哪有可能会回应己方的要求?
“老师,你……你这也未免太……”
“太什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最起码的连横合纵,你当领导人也挺久的,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连横合纵我当然懂,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我也会操作,但你……你这种搞法,连操作都谈不上啊,敌人怎么可能会……”
“唷!操作形式这种东西,还有固定的吗?一定就得黑箱作业,私底下遣使跑来跑去,这样才叫操作,就不能光明正大,开门见山直接讲?”
“……开门见山和开窗大叫,这两者之间我认为有不小的差距。”
在两人对话的同时,孙武一脸无奈,目光不停地望向窗外,路飞扬道:“怎么了?小武,你也觉得我说的不对?”
“你对不对我不知道,但外头围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么多人在底下指指点点,感觉好丢脸喔。”
“什么啊,这点小事就觉得丢脸,将来还能当个好政客吗?随他们指去,你要是不喜欢,就扔几个花盆下去,人就少了。”路飞扬笑道:“不信我,你也应该相信小殇啊,这办法是她提出来的,你放心吧,不用多久,魔门的使者就会找上来了。”
“你搞错了吧,我哪有说魔门使者会登门上来?”
小殇的插话,连路飞扬也吓了一跳,“不是吧?我是相信你才这么作的,现在你说人家不会来,那我岂不真的变成神经病了?”
“不用奇怪吧?你这种喊法,人家会登门上来才奇怪咧,你等着吧,对方的回应也会很开门见山的。”
小殇说话的同时,一直望着窗外的孙武,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上魔三使中的老人,这个本应算是魔门长老级人物的高阶干部,被路飞扬重重折辱过后,似乎完全沦为魔门的丑角,被当成跑腿送信的来用,只见他满面尴尬地出现在街角,看着挤了满街,往上指指点点的群众,看起来非常犹豫。
若有得选择,孙武相信他一定会进入这家客栈,当面把所带的讯息说出,可是他似乎也负有严命,不得不为,所以最终他只能站在街上,对着这边的方向,提气大喊,“门主说,这样子太不给银劫面子,怕他以后不好做人!”
这声大喊,没有路飞扬刚刚那样一声厉害,无法传到半个京城,却也足够整条大街上的人都听见,人们以为又来了一个疯子,几百双眼睛一起朝他看去,千夫所指的压力,让孙武对这老人深感同情,换作是自己,还不如挖个地洞跳下去算了。
不过,在这方面,路飞扬就显得很没同情心,忙不迭地落井下石,再次扯开喉咙大喊,“操他妈的,我管他银劫的鬼面子,他那个人变态的,快把我要的东西给我!”
声音嘹亮,远远传了出去,这一下不但大半个京城都听得见,孙武觉得银劫肯定也听见了,只是他大概没那么好心情也来喊一声。
接下来的事情,也就没有什么好意外了,魔门使者将一个金属圆球从对面街扔进这边窗口,本来是可以悄悄送进来的,但两边首脑似乎都喜欢用这种夸张的方法,搞到人尽皆知,所以,当孙武伸手接下那颗由窗口掷入的金属球,一切平安,他甚至还觉得有点失望,仿佛应该来个大爆破,这才对得起底下大批群众的期盼目光。
“这么夸张的东西都送来了,里头总不会是空的或是烟雾弹吧?是的话就很无聊了。”
孙武将金属圆球顶端的按钮一按,这种影像播放装置,对他已不算陌生,过去梁山泊曾多次以此作为通讯方式。一按下去,金属球绽放豪光,顶端喷出一道光束,迅速扩散,成了一幅立体图像,图像中的那座庞大建筑物,孙武是第一次看到,但从那些特有造型与建筑规模来看,应该就是皇城没错。
“奇怪了,看起来好像都只是正常的房屋,没看到什么机关啊?”
“那当然,地洞里插几支尖刺,这叫作机关,地面上直接插几支尖刺,这还能算机关吗?那种东西叫路障吧!机关不是这样子看的。”
路飞扬举起他的独臂,伸指对着那些立体影像虚点,落指的地方立刻产生变化,各处房舍或是消失,或是从中一分为二,露出了隐藏在底下的各种布置。
“啧啧,真是老套,千斤顶、陷人坑、硫酸池、轰天炮……这些老古董是谁设计的?他们是布机关还是搞主题乐园?”
路飞扬摇摇头,对孙武、袁晨锋道:“两位领导人见识不差,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真认为这种游乐设施,在那种级数的战斗中能派上用场?”
孙武、袁晨锋都觉得不好回答,一方面,不管是绝顶高手或普通好手,生死相搏的战斗,胜负仅是一线之差,别说这些杀人机关,哪怕只是地上的一块香蕉皮、一只偶然飞过的苍蝇,都有可能让战斗产生逆转变化。
但另一方面,他们也都曾见识过绝顶高手级数的决战,当初在慈航静殿,苦茶方丈、呼伦法王,和武沧澜彼此以大绝招互轰,在那种大威力之下,方圆百米之内尽成焦土,管你什么地上建筑、地下机关,全部摧毁得干干净净,连地面都像给人反覆犁过几次。
在那种层次的战斗中,这类低等的机关别说派上用场,连登场的机会都没有,天魔、6云樵战起来,还没真正靠近,拳劲剑气横扫,就会把这些机关连同房屋掩体一起摧毁,要指望这两人会不小心一脚踩进硫酸池里,这实在太过一厢情愿。
“哦,这边开始有点意思了,能量传送管道密集汇聚,有种很眼熟的感觉,哈,果然是好久不见的老朋友重力牢,这可不能开玩笑了,布置还有点反常,该不会是想玩反重力吧?银劫这次有点新意啊,我还以为龙葵跑路以后,他就不行了呢。”
路飞扬不住点头,指出诸般机关的特异之处。要对付天魔、6云樵这种绝顶高手,普通的机关没太大意义,可是如果使用一些阻碍性的机关,短暂让其中一人两三秒不能动弹,就会给予另外一人下手的机会,重击之下,甚至可能一招分出生死。
重力压制,这有可能造成他们动作迟缓,或是不能动弹,如果反其道行之,直接造成短暂的反重力状态,这也可能有惊人效果。以孙武来说,假若正要全力凝运金钟罩,抵挡敌人重击,却忽然脚底腾空,飘浮起来,金钟罩威力减半,就这么被人一击干掉,绝不是没有可能的。
“要搞这么厉害的机关,能量消耗可不小,他们藏了多少能量晶体在附近?不怕爆炸的吗?哇塞!银劫老友这次玩真的了,五座反应炉埋在皇城中央,这还能算是机关吗?根本就是自毁装置了吧?他是不是打算看情况不妙,引爆反应炉,把有可能祸害帝国存续的东西都炸上天去啊?”
路飞扬说着,摸了摸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对喔,刚刚都还没想到,两个决斗的,两个旁观等下手的,只要这四个人一起死光光,中土从此就太平了……明天的战斗,干脆就以这个为大方向来试试看吧。”
这段自说自话,旁边的孙武不好接,倒是旁边的袁晨锋脸色奇坏,一下伸手切掉了影像,道:“这算什么?”
路飞扬一手插腰,道:“算什么都行,但希望你别因为这样,就说我是串通魔门,天地良心啊,我与魔门之间清清白白,单纯就是图书馆与借书人的关系,连金钱往来都没有,外头满大街老百姓都可以作证的。”
袁晨锋脸色铁青,“你这样就弄来皇城情报,那……那我们之前的努力、弟兄的牺牲,都算什么?明天的决战又算什么?”
“算最后手段啊,不也就是因为你们搞不定,我才出此下策的?你反倒怪起我来,这没什么道理吧?我让你们不用冒生命危险去查线索,你应该要请吃消夜了。”
“但……你……你弄得这么欢乐……死去的那些弟兄……”
“欢乐点碍着你了吗?我一定要铁青着脸,哭丧着表情,才能显示我对人命伤亡的悲痛,才有意义?你觉得重要情报这样到手很荒唐,很不合理,但这就是现实,现实的定义就是……存在即合理,它不会因为你合理所以成功,只会因为你成功,所以合理。”
路飞扬望向袁晨锋,口气虽然略带嘲讽,表情却很温和,“晨峰,同盟会由你执掌多年,你做得很好,比我预期中更好,那么小的年纪,就开始管理这么大的组织,这简直不是人干的,但你挺了过来,我一直觉得你很了不起,比我更杰出得多,你很好,真的……”
听到鼓励,袁晨锋看来并没有比较高兴,只是苦笑了一下,道:“谢谢您对我的认同,不过,您还是早点把但是这两个字后头的话说出来吧,在这两个字的前面,再多夸奖也是没意义的。”
“好吧,但你必须开始适应,除了黑的道理、白的道理之外,还有些很没道理的灰色地带,这没什么道理,因为对方就是不愿和你讲道理,如果你不能适应这一点,你就没法和他们玩下去,即使你今天没被我弄疯,早晚也会给他们逼疯的,这是你通往顶峰之路必经的障碍,假若你过不去,半壁江山、平分天下,这就是你此生的最高成就。”
路飞扬在袁晨锋肩上一拍,缓缓道:“要往上走那一步,并不容易,可能比你过去这二十几年的人生更难,即使走上去了,也未必真能得到什么,这话我从前便该说,但我知道你听不进去,所以……晨峰,这是老师对你最衷心的劝告,你……好好当个好人吧!”
手掌在肩头落下的瞬间,孙武看见袁晨锋的眼中有种痛意,仿佛心里有什么东西崩坏了,这点自己似懂非懂,因为所发生的这些事,自己确实有感觉,觉得敌我三方的首脑人物全是一群混帐,真是死光了就太平了,不过也仅是如此,没有到痛苦的程度,实在不懂袁晨锋眼中那抹痛意,为何如此深刻?
路飞扬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孙武愣了一下,不自觉地望向旁边的小殇,发现她双臂环抱,好像很冷一样猛打哆嗦。
“小殇,你着凉啦?不会吧?”
“太、太阴毒了……”小殇搓着手,哆嗦着呵出白烟,看得连孙武都感到阵阵寒意,“临走之前都不忘记下诅咒,要人好好当好人,这实在是太阴毒了。”
“呃,我想……路叔叔说的好人,应该不是你那个意思……好人不该是贬意词的。”
“是吗?那好吧,小武哥哥真是个大好人,是个大大大的好人呢。”
“……我明白了,你还是替我连络一下老爹,问问魔门有没有空缺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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