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以伤换伤的野蛮打法,非己所长,河洛武技的优势无法发挥,相当不利,如此一来,自己反而落入虚江子的算计。
两兄弟在河洛剑派本门武技的修为相若,虚河子可能还更精纯一些,但虚江子继承白虎一族的“万灵之拳”,夺天地之造化,变幻莫测,又像超级法宝一样难以防御,每次出击,后发齐至,又能有效创伤敌人,在硬碰硬对拼时,尤其显露优势。
碰到这样的窘境,虚河子终于抛出了自己的另一筹码,当年分别习自天魔、天妖的修罗劫,试图以这魔门上乘绝学,压倒强敌。
修罗劫一出,天愁地惨,风云变色,狂风、血池两重劫狱先后施展,惊人的破坏力,震塌周围房舍,更迫得虚江子不敢再以伤换伤,第一次采取完全守势,放弃了对附近受难百姓的救援。
“虚江子!试试修罗劫的滋味!”
“哼!这就是你利用她的善意与信任,骗取来的肮脏东西吗?”
念及故人,虚江子又愧又恨,怒上眉头,手腕一翻,双拳合并,迎向修罗劫的风刀血浪,一拼之下,腑脏登时受创,嘴角溢血,但两重劫狱的气浪却也给他破开,逼近到虚河子身前十步范围。
修罗劫未能取得预期效果,虚河子吃了一惊,本以为这两击能够压制虚江子,哪想到他虽受创,却不严重,还能趁隙迫近自己,仿佛看透了这两击之中存在的空隙,但考虑到自己未能完全掌握虚江子近年进境,这样的误差还在容许范围内,便全神贯注,将寒冰、火海两重劫狱归合于一击之内。
修罗劫两式先后发出,和归并于一起发出,那是完全不同的情形,对自身的负荷极大,威力也是增强逾倍,虚河子此刻并非无伤之身,悍然以此并招出击,是希望速战速决,一招就把强敌彻底压倒。
冰、火两极汇聚,背道而驰的两极元素,凝化成足以毁灭一切的强大威力,被卷入冰火气劲中的魔狼,硬生生被焚杀、僵死,火焰与冰雪分别组成龟蛇之形,袭向虚江子,短短十步的距离,沿途迫爆地面,灭绝一切生机,袭向虚江子,两股气劲未至,已先封锁住他的一切退路。
虚河子有相当信心,面对这灭绝一式,虚江子绝对难以全身而退,但面对如此猛招,虚江子既不抢攻,也不防御,有些发楞似的望向天空,像在思索什么,这种表情……恍如当年不周山上习艺,虚江子每次在习武过程中遇到困境,总是这样在发呆思索,虚河子心中一凛,骤然生出一股不祥预感,眼前之人再非昔日不周山上的二楞子,而是足以与己相比肩,并立于当世顶峰之境的大高手,他临阵思悟,绝不是什么好事。
穿越十步距离,只在一瞬,虚河子察觉自己的冰火气劲,交织击中了虚江子,确实狠狠击中了,透过气机感应,骨骼碎裂、血肉撕裂的感觉是如此清晰,然而,有条有理的印象,就只能维持到这里,下一刻,虚河子只感到胸腹之间一阵剧烈疼痛。
前所未有的巨大力量,如江河溃堤般涌来,最直接的感觉,就是自己被一座伟岸崇高的山岳给撞着,连内脏都被打得快要呕出来,瞬间离地飞起,身不由主地向远方飞坠。
剧痛袭心,虚河子竭力维持一丝清醒,试图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唯一得到的结论,就是虚江子再度以伤换伤,在修罗劫冰火一击打中他的瞬间,他的反击也重创了自己。
但……这怎么可能?早先短兵相接,拳来拳往,他的拳头能后发齐至,还算合理,可刚才双方是以绝招对拼,他要像这样反击成功,必须先行破招,突破冰火气劲的屏障,才有可能做到。
破招,无非两个方法,一个是以比敌人更强数成,甚至数倍的力量,恃强破招,管他多厉害、多精妙的杀着,都一击而破;一个是洞悉敌人杀着中的破绽,避实击虚,趁隙而入,照样能视霸强如无物,信手破招。问题是,这两者都不可能出现在虚江子身上!
虚河子自忖,虚江子的力量与己在伯仲之间,当自己全力出击,他要恃强破招,绝无可能,但若说他聪慧妙悟,瞬息间看透自己杀着的破绽,这更是荒唐。换作自己生命中的那个天敌,西门朱玉,其绝顶聪明或有可能作到,可虚江子绝不是那种武道天才,哪可能作到这么夸张的事?
然而,虚河子也没有忘记,冰火气劲袭身之前,虚江子确实在思索些什么,显然是他在最后一刻有所领悟,才能及时还自己一击,问题是……他那时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这一击,外表看起来伤害不大,实际上却直震胸中气轮,更是冰火两重劫狱合招之时唯一的破绽,猛然遭受重击,阴沟里翻船,内伤着实不轻,要不是被打飞了出去,让虚江子趁机连环出手,立刻就重伤惨败,再无回天之力。
幸好,当初考虑到各种变数,在开战之初准备了几个后着,如今还剩两张底牌,只要使用其中之一,便足以逆转一切,力压全场了。
虚河子默默运气,利用自己飞坠的势道,一点一点散去身上所中的一击之力,尽可能减轻内伤。以他堂堂河洛掌门的修为,飞空化劲的技巧,天下再无第二人能相比,最后一下重砸在魔狼身上,借物传劲,魔狼血肉横飞的同时,他已将身上化不去的敌力完全转嫁,再经过一轮短暂调息,强行压下伤势,回复状态。
河洛剑派武学,确有独家之妙,换作是其他武功更强于虚河子的高手,哪怕是6云樵、天魔在此,都不能如此化消敌力,但虚河子却做到了。被击飞是意外之事,落来此地却是他的选择,除了因为这里有适当的卸劲目标,更因为扭转乾坤的一记后着伏藏于此。
帮助妃怜袖运气疗伤,是非常损真元的事,虚河子却甘愿承受这样的风险,他自己心中有数,妃怜袖生机几乎断绝,为她灌输真气入体,并不需要输到她没有生命危险,只要能让她苏醒,就已足够,但把人弄醒需要一段时间,恐怕……
虚河子的心思,拓拔小月、纳兰元蝶无法明白,看着他为妃怜袖运功镇伤,两人都不晓得该怎么办,看他这么继续下去似乎不妥,但说要出手阻止,更说不过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种时候……你们两个主动逃命才是正确的作法……”
温和不迫人的嗓音,伴随着脚步声,传入两女的耳中,在转身刹那,她们看到了虚江子的身影。
虚江子缓缓走来,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鲜血染红了身上大片衣衫,似在先前的战斗中伤得不轻,但看他稳稳的步伐,又很难判断伤势具体轻重,除此之外,她们都觉得虚江子好像有哪里不同,却没法具体形容。
相较于她们,虚河子的感觉就完全不同,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是人形,却散发着如山岳般伟岸的气势,仿佛在那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耸立的高山,而他所迈出的每一步,虽然缓慢,但在虚河子的感官世界中,每一步都令大地为之一震,地气翻腾。
很明显,虚江子的武功刚刚又有突破,提升到一个新层次。似他这样的绝顶高手,往往都已陷入瓶颈,要更进一步难上加难,除非是有什么奇遇,或是徘徊生死边缘得到领悟,要不然……可能几十年的时间,力量再无长进。
虚江子取得了何种突破,虚河子无从得知,但关于他如何取得突破,这点虚河子就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了,在坠来此地的途中,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最能解释虚江子刚才那逆转一击的出现。
那一下完美的破招,本身力量不但强,还完全破解了修罗劫的两重劫狱合一,打在那一瞬即逝的气门上。单纯破解招式,还可以说是看透了招数变化,但恰好打在气门上,这就巧得过份,如非对这套武学的运气途径了若指掌,不可能做到,而虚江子照理不可能懂得修罗劫的,那么,合理解释便只剩下一个……是某个人告诉他的。
如非西门朱玉已死去多年,虚河子真要怀疑,是这个天敌又留下什么后着来算计自己,但考虑到最近发生的事,虚河子认为有另一个人的嫌疑更大,而光是想到那个人,虚河子便咬牙切齿,既愤怒,又切实感到一股椎心之痛。
“虚江子!你这伪君子,居然与魔门的妖人勾结!”
虚河子怒斥出声,拓拔小月、纳兰元蝶听见这指控都有些吃惊,连忙回望虚江子,想听听他的分辩,哪想到他仅是面无表情地耸耸肩。
“确实是这样,但……那又如何?不过是利益交换而已,连交易折扣都没有,再说,这话从你口中说出,不是挺奇怪的?类似的交易,总没什么理由你做得,我就做不得吧?”
虚江子坦然承认,只有更刺激虚河子的怒气,“哼!卑鄙的老鬼,两边搧风点火,坐收渔利,用心歹毒……”
“军火商本来就是一件武器两边卖,何足为怪?再说,你自己也讲他是魔门妖人了,又不是开善堂施粥的,难道还指望他对你做什么好事吗?堂堂河洛掌门,想法怎么如此儿戏?”
虚江子淡淡说着,脚下不停,朝着虚河子行去,行经拓拔小月两女时,她们都不觉得有何异样,只有虚河子为那股如山般沉重的压力所慑,虽未退后,却采取了防御姿态,微微调整角度,将妃怜袖的身体挡在前头,就差没有出言威胁。
细微的改变,也许拓拔小月两人还没察觉,虚江子却全看在眼底,在一瞬间的愤怒后,面色转为和缓,脚下停步,道:“看来,你的伤势比我预期要重,要不然也无须如此,但你有否觉得很可笑?你费尽心思,设下无数圈套、计谋,怎么现在落到这个地步?”
“可笑?你大错特错,魔狼已异变成功,更包围整座王城,今天这座城池之内的所有人都要死!所有你重视、珍惜的人,都要死在你面前,就连你自己也必死无葬身之地!”
“唔,要我去收拾魔狼,我确实没这本事,最后只有死路一条,这我不否认,但你的魔狼群如果真那么厉害,为什么你此刻会在这里,落得要拿亲生女儿的性命,来威胁我不得靠近?”
虚江子的话已充分表明,哪怕龟兹的最后结局,是被魔狼杀个鸡犬不留,那也不代表虚河子自己能全身而退。假如他一开始就是来同归于尽的,那倒是无所谓,不过……虚江子并不认为弟弟的想法是这样。
有一件事让虚江子感到不安,虚河子以本身真气为妃怜袖急救,此举极伤真元,估计会再消耗虚河子两成力量,只余下六成,又受体内创伤影响,更是不堪,此消彼长之下,与己对战,他全无胜算,这样的蠢事他又怎么会做?如果他另外存着什么打算,那个打算又是什么?
心中忐忑,虚江子意欲试探,可是一步迈出,立刻被虚河子的目光盯住,无法更进一步。这时,体内状况大有好转的妃怜袖,渐渐苏醒过来,见到眼前熟悉的面孔,不由得一声惊呼。
“……师、师父……”
这一声惊呼,没有换来任何善意的回应,虚河子面上狰狞一笑,指上用力,妃怜袖这才察觉自己咽喉正给人掐在手中,明白当前的情势,整个人震惊得无以复加。
“师……师父……你……”
虽然没怎么修练武技,但吸纳五蕴龙珠入体的妃怜袖,绝不是没有抵抗能力,只是在极度震惊之下,全然忘了要有所反应,任着那铁箍般的五指掐住颈项,逐渐缩紧,惊愕、疑惑、伤心、焦急……诸般情绪纷至沓来,占据了脑中所有的思想。
“住手!那是你亲生女儿,你怎可如此……”
虚江子情急之下喊出的话,对很多人早已不是秘密,但传入妃怜袖的耳里,仍是使她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眼睛,望向掐着自己咽喉的师父。
“够了!同一句话说那么多次,你不烦吗?既然是我的女儿,我要杀要剐,干你何事?”
又一次被提到父女关系,这一次还是当着妃怜袖的面被提及,虚河子赫然有了反应,再不似之前那样听若无闻,怒骂出声:“父女又如何?白虎一族之内,兄弟何用?父女何用?全都是早晚会吞噬你的威胁!自海姐被你和西门狗贼联手谋害,我再也不相信什么亲情!”
一番话愤怒地喊出,听在妃怜袖的耳中,虽然大部分都听不懂,但有两个事实却是再明显不过。
第一,这个自己从小尊敬、景仰,敬之为父的慈祥恩师,有着自己所不知道的另一面,并且对己极为仇视,痛恨到要置自己于死地的程度。这点,在三颗五蕴龙珠大失控的瞬间,自己隐约有所怀疑,如今只是得到证实。
第二,从这些反应看来,有关“师父是自己亲生父亲”的这个指控,应该是事实没错了,但……这又怎么可能了?
打自己有记忆以来,就没有任何对父亲的印象,甚至连母亲的印象都很模糊,只依稀记得是个温和、好脾气,却总带着几份歉意与生疏的妇人,随着自己被带到河洛剑派,成为河洛剑派的一份子后,之前的一切就几乎全没了记忆,仿佛有意要将之遗忘一样。
如今,突然冒出了一个亲生父亲,这个父亲不但大有来头,是自己多年来敬之为师的男人,还一见面就对自己下杀手,表现出刻骨的仇恨,偏偏自己就连是哪里做错了都不得而知,人生的绝顶荒唐莫过于此,倘使不是因为生性冷静,想激动也激动不起来,妃怜袖还真想大笑一场。
咽喉被掐住,入气少出气多,要不是贴在背心的那只手掌还在传输真气,妃怜袖早就断气了,然而,就在这个意识昏沉的当口,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问题,这问题已许久不曾想起,要不是忽然忆起童年旧事,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想起。
……自己是怎么来到河洛剑派的?
模糊的记忆中,“母亲”亡故之后,自己拾荒、乞讨为生,过了一段时间,被人带到河洛剑派来,那个人……好像不是河洛剑派中人。事情到这里,就显得奇怪,普通善心人士见到一个小女孩孤弱可怜,如果不是自己收养,就是送到善堂之类的所在,为什么会往河洛剑派送?河洛剑派几乎是不收女徒,送个小女孩上山做什么?光是这样已经很奇怪了,掌门虚河子竟然甘冒大不韪,将这女孩收为亲传弟子,这又是为什么?
本来,还可以解释为惜才,或是要借这机会把亲生女儿收在身边,但亲身体验过虚河子的愤恨后,妃怜袖已不抱持任何幻想,心中清楚,若没有特殊理由,当年自己被带到父亲面前,他最有可能采取的动作,就是一掌便杀了自己。
应该要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背后总有理由,电光石火间,妃怜袖脑里闪过一些可能,最后得到了一个令她惊愕不已的答案。
当年送自己上不周山的那个人,绝不是普通人,而且还知道自己的身分,特别送女儿上不周山还给虚河子,目的是好是坏很难说,但多半还是这人的要求,虚河子这才没有立下杀手,还把自己收为弟子,养育长大。
……那个人,究竟是谁?
被尘封的回忆,渐渐打开,刹那之间,妃怜袖仿佛回到十多年前,被牵着手上不周山时,身旁的那个人,牵着自己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侧转过头,就能看清楚那人的样子,而自己所见的那个身影……高大异常,比普通男子还要高一个头,那面孔……
只差一点,硬是没有能够看到,妃怜袖的意识回到现实,自己仍被虚河子掐住咽喉,只是他手上劲道稍松,自己能够喘上几口气,这才没有立毙当场,从半昏迷中清醒过来。
“你可以放心,我不会这样杀你的,一时激愤,险些让我破了誓言……”虚河子一字一字说话,说得咬牙切齿,显露满腔的恨意,“我曾答应过你母亲,一根指头都不会碰你,不得对你施以一指之力……若非如此,随手一掌就把你这贱种给毙了,岂用花那么大的功夫,设那么大的圈套,让你自己灭了自己?”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虽然吃惊,但真正听得明白的,就只有虚江子一个,看来是当年虚海月曾要虚河子发誓,绝对不出手加害女儿,虚河子遵守承诺,所以即使想取妃怜袖性命,也只能布局设计,不能亲自出手,也不能派人去杀。
以昔日虚海月近乎疯狂的心态,居然会要求虚河子许下承诺,保住女儿的平安,这实在是很难想像的事,不过,虚江子想到妃怜袖出生后不久,虚海月便将她送人抚养,还让抚养之人远离河洛剑派,永不相见,这些都可说是保护妃怜袖安全的苦心……或许,虚海月对这个女儿,确实是存在着母爱的……
相比之下,虚河子的反应就很奇怪,虚江子能理解白虎族人对同族的忌惮与恐惧,但虚河子所表现出来的,已经超越了恐惧,是完完全全的仇恨。妃怜袖出生后不久便被送走,在被人带回不周山之前,虚河子甚至连见到她的机会也没有,为什么会有这么深的仇恨?
同样的问题,也正出现在妃怜袖的脑海中,就听见虚河子咬牙怒道:“若不是为了生下你这贱种,海姐她又怎么会大损元气,剩下不到一半的力量?倘使她没有那么虚弱,后来更不会被西门狗贼趁机加害,这个责任算到最后,全都是你这贱种不好!是你害死自己的母亲!是你让我失去她的!”
从未愈合过的伤口、深埋心中多年的怨与痛,就在这一刻完全倾泄出来,愤怒嘶吼着的虚河子,不但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恶狼,眼中更像是快要喷出火来,无论是谁,与他目光交接,都不由自主地为之心怯,无言转过头去,就只有虚江子在心中悄然一叹。
……唉,原来如此!
第七章 天下至坚·不破河图
前尘往事一一揭晓,虚江子终于明白了一切,虽然晓得弟弟的认知有许多误解,但不可否认,他已经在这条偏差的路上走得太远,自己就算解释,他也不可能相信,甚至……他连听都不会想听。
比起那些已经无法挽回的事,眼前的问题才是当务之急,虚江子刚刚取得了“突破”,不过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单凭一己之力,绝无可能扫平万余魔狼,要解龟兹之厄,整个关键点还是在虚河子的身上,唯有将他击倒,迫他下令让魔狼撤退,事情才有可能出现转机。
然而虚河子不是那么容易击倒的,即使能将之打败,但要擒他可不是容易事,更别说还要胁迫他叫退魔狼群……当然,这还是假设他有叫退魔狼群的能力,若没有,这些战术构想便会从根部开始崩溃。
想着这些问题,虚江子紧张得满手是汗,情势已经不容许再拖下去,但虚河子手中所挟持的妃怜袖,却又令自己投鼠忌器,几次想要行险突袭,终究还是忌惮,不敢妄为,哪知道就在自己迟疑难定的当口,局面已生变化。
虚河子按在妃怜袖后心,不住输送真气的手,突然剧烈震动,跟着,一股极强的能量反应,在妃怜袖体内出现,并且迅速往虚河子移去。
“不好!”
虚江子省悟过来,再也顾不得什么,一步迈出,早已蓄势运劲的一掌,猛然往虚河子击去。
“哼!太迟了!”
虚河子掌上发劲,将妃怜袖悍然击出,如断线风筝般朝虚江子坠去。掌力震荡,妃怜袖腑脏受创,唇边鲜血喷溅,若非虚河子犹记得昔日承诺,掌下有所保留,这一掌便已将她击毙。
妃怜袖是朝虚江子正面飞来,他很清楚接下她的后果是什么,但观其形势,自己若侧身闪开,潜藏在妃怜袖体内的后几重掌力无人化解,连锁爆发,那就必死无疑,是以明知危险,虚江子别无选择,一掌拍在妃怜袖的肩头,太极心诀抽劲化力,消去虚河子的掌劲,接着一下急转身,已与虚河子急拍过来的一掌正面对上。
抛出人当障碍物,遮挡视线,趁着敌方接人或闪躲的时候奇袭,这已经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战术,而是一种常识,虚江子两兄弟都已是老江湖,从妃怜袖被震飞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这一下对掌,两边都早已有备,有心试探对方实力变化。
“唔。”
“呃!”
两强对掌,气劲内敛,没有对周围形成破坏,只是两兄弟的表情不约而同地一变,都对掌上所察觉到的结果感到吃惊。
“你果然取得了突破!”虚河子目光变得锐利,虚江子的武功是在何处找到了突破口,这点无从得知,但掌上不住压迫过来的劲道,浑厚异常,沉重有若巨岩,较诸之前在城头上战斗时全然不同,自己的猜测应当无误。
“你的力量……怎会?”虚江子同样感到吃惊,自己掌力迫去,为了替妃怜袖疗伤而大耗真气的虚河子明显不支,立即收劲防御,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短短几秒后,一度回缩的内劲,再次奔腾轰发,澎湃汹涌,一波强过一波,比自己都还强上了几分,还似乎未尽全力。
不合理的现象,很有可能是借助外力,虚江子一下子明白过来,“是河图?你以河图反弹掌力?”
超级法宝“河图”,拥有的异能称为“倍返”,能将所承受的力量增幅数成至数倍弹回,虚河子自身力弱,便引虚江子出掌,将之掌力反弹。虚江子对河洛剑派传承的法宝不熟,最初没想到这点,但与虚河子一对掌,种种不对劲的地方,立刻让他找出答案。
“你输真气救醒自己女儿,就是为了取出河图?”
“嘿,别开口女儿,闭口女儿的,她只是个碍眼的贱种而已,但超级法宝与她血肉融合为一体,不是那么好取出,若杀她取物,不仅累我破坏誓言,取河图也必须多等十余日,待血肉腐烂,法宝重新聚合成形,缓不济急。”
虚河子道:“她的心法是我一手所授,只要回复清醒,我便能从她经脉中聚合法宝元气,吸夺转移,虽然真气耗损是很大风险,不过只要能够发挥河图异能,扫平你们不费吹灰之力。”
先机已失,说什么也是多余,虚江子被自己的掌力回击,险些吃了大亏,想要撤掌收势,虚河子的掌力直逼过来,延着手腕经脉入侵,不挡不行,但只要运劲一挡,力量又会被虚河子给引导,触发河图的“倍返”异能,狂轰回来,当真是进退维谷,左支右绌。
“哼!这才只是开始,河图威能远在你想像之上,好好体验吧。”
虚河子一掌与虚江子相抵,空着的另一只手陡然发劲,却不是袭向虚江子,竟似回击自身。
在与人比拼内力的当口,举掌自击,无疑是自戕之举,但这一掌的真实意义,却在稍后出现,几乎是虚河子甫发劲,虚江子的脸色就变了,一瞬间,虚河子掌上劲道好似海啸怒潮,疯狂撞来,比之前一下子强悍许多,要不是虚江子守得极稳,手臂肯定被震断。
错愕之中,虚江子察觉到河图的另一个功能,它不仅能够反弹力量,还可以改变力量的流向。虚河子自击的一掌,被河图加倍反弹出来,却不是弹向虚河子自己,而是弹往正在对掌的虚江子一方,与之前的掌力叠加在一起,登时成了一股恐怖的破坏力量,又或者……这一切并不完全是神器之功,毕竟河洛派武技最擅长的,就是借力打力,改变力量的流向。
一着失算,虚江子整个落在下风,拓拔小月、纳兰元蝶见状,想要从旁协助,哪怕是扰敌也好,但两大高手的比拼,这时已到了以力拼力的凶险关头,失控的气劲,在他们周身鼓荡不休,飞沙走石,旁人就是连靠近都做不到,更别说插手这场战局了。
若再这么下去,被这股怒涛似的掌劲硬生生震死,大概就是虚江子唯一的收场,他自己也很清楚这点,竭力尝试收掌后退,但虚河子甘冒奇险,设下这个杀局,早已将他的这个反应计算在内。
“想收手?太迟了!”
虚河子长笑声中,虚江子发现手掌仿佛被一股吸力给黏住,怎样都无法甩脱,几次发劲,只被吸得更紧。
“太极心诀的玄妙,岂是你这半路叛离的小人所能尽知?现在就受死吧!”
把握机会,虚河子催动河图异能,把“倍返”的杠杆由一倍提升为数倍,力量反弹出去,化为一股石破天惊的怒涛之力,奔腾宣泄,直击敌人而去。
“唔!”
难以想像的巨大压力下,虚江子不能卸、不可化,唯有以一己修为硬挡,很快就承受不住,嘴角溢血,整个人原姿势不动,被推得飞快往后退去,脚下地面被顺势铲起,比什么大犁头还要犀利。
拓拔小月眼见父亲危殆,心急如焚,想要冲上去救援,但虚河子掌力急吐之下,已经不只是把虚江子往后推,而是飞速倒退,拓拔小月才要冲上去,前方就是一股强横劲风,把她整个人往后推去,眼前也同时一花,耳边听见连串的房屋崩毁声,当她终于站稳,眼前所见仅剩一片残破,往西的方向,多间房舍毁坏倾倒,烟尘漫天。
两大高手的内力比拼,由内敛而至放射,当虚江子被高速迫退,那个冲击力道不会逊于千斤石凿,沿途事物先是给虚江子一撞,再被虚河子周身气劲一扫,莫说是寻常的土石建筑,被摧枯拉朽般破坏,就连魔狼被撞上,也是当场震毙,就只看到一道滚滚黄烟,快速向远处蔓延,实际战况不问可知。
拓拔小月想追,陡觉胸口一痛,这才发现自己被虚河子周身气流一扫,已然受创,再抬起头,却看到纳兰元蝶站在一旁,一手拿着不知从哪取来的油瓶,一手拿着已熄灭的火摺,正朝这边看来。
“你……你这是……”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啥都不想就冲上去偷袭?即使真让你冲近了,你能做什么?背后捅他一刀子吗?怎么可能的事?白痴用膝盖想都知道了。”
拓拔小月一怔,但多看两眼纳兰元蝶手中的事物,登时明白,她大概是想趁虚河子全力发劲的时候,往他身上淋油再点火,别的不说,至少有点扰敌效果,可是从她的样子看来……
“……如果你的策略当真那么有勇有谋,那请问你又怎么会像个小丑一样呆站在这里搞笑?”
“这……”纳兰元蝶无言,她的战术还未及实现,火摺便被真气比拼造成的强风给吹灭,虽然可笑,但仔细想来,若是当真点燃了火,又整个被反弹回来,自己早已在惨嚎中化为一堆焦炭了,这危险性早先未曾想到,如今思之,委实不寒而栗,“……像你我这种小丑,在这种级数的高手战斗中,本来就是在搞笑的,要不然……你想自杀吗?”
纳兰元蝶无心嘲讽,她所说的话,正是眼前铁一般的事实。看着西边的残破景象、滚滚烟尘,两人有心赶去帮手,却又不晓得自己去了能做什么,更担心去了反而成为负累。
“……起码,想开一点,这附近的魔狼都被扫光了,我们暂时比之前安全,这样想会好过一点。”
“我担心我爹,你说……他能赢吗?”
“赢”这个字出口得异常心虚,连拓拔小月自己都觉得悲观,纳兰元蝶这时回复冷静,分析道:“不好说,河图在长河的手上,似乎有了特殊变化,刚才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之强大,匪夷所思,照理说是输定了,但……”
“但是什么?”
“你自己也知道的事,何必非要我说?长河的力量陡增一倍,这是透过操作法宝得来,但无论多厉害的法宝,威能越大,对肉体的负担也越大,长河自己身上又有伤,只要你父亲撑久一点,不是没有可趁之机,但……能不能撑得下去,这……”
纳兰元蝶给不出具体答案,拓拔小月也不觉得被安慰了,这时来自不远处的一下呻吟,让她们注意到那个倒卧在瓦砾堆边的人。
之前战况太过激烈,一切发生得太快,从虚河子抢攻,到两兄弟穿屋扬尘而去,都只在短短十数秒内发生,拓拔小月甚至搞不清楚,妃怜袖是和父亲一起被迫退出去,还是怎么了,直至此刻在瓦砾堆边看到她,这才确认了她的存在。
单纯以战力而言,妃怜袖的战力是三女之中的最强,谁也不敢把“弱小”两字套在她头上,但眼下她的伤势也是三女中最重,拓拔小月急忙凑过去探看,发现她需要医疗处理,却似乎没有立即的生命危险,这才松了一口气。
纳兰元蝶道:“这下该怎么办?我们护送她去找医生吗?看现在这情势,你觉得哪里还有医生没被吃完的?”
拓拔小月皱皱眉,一时心里没底,但半空中传来的一下凄厉叫喊,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来世再也不和你们走一道啦~~~”
满怀悲愤的叫喊声中,一道人影横过上空,飞跃两女的头顶,坠落向城内的某处,与此同时,一件极为笨重的庞然巨物,朝另一个方向飞出,高速坠砸向城内的另外一角,落地瞬间不但传来闷响,地面都轻微颤动,甚至好像还有魔狼的哀嚎声。
“……是虚谷子?”
纳兰元蝶在白虎秘窟中,和虚谷子算是有短暂相处,认得他的身形,拓拔小月则是当初在研究所**事,对他不算陌生,听纳兰元蝶一叫,马上认了出来,更错愕于这人怎么会莫名其妙飞在半空。
“太好了!真正的援军到了!”纳兰元蝶并不认为姗拉朵那几个人,能够抗衡城外逾万魔狼,照理说,那几个人根本不可能闯得过来,但虚谷子既然能在天上飞,表示其他人多半也已到来。
更重要的一点,拓拔小月并没有忘记,之前姗拉朵等人似乎是去取某个能对付虚河子的秘密武器,尽管自己这个局外人不晓得那是什么,但刚才和虚谷子一起飞进城里的古怪金属巨物,很有可能……
“没时间去找医生了,就算我们两个只是小丑组,但还是有我们能做的事情!”纳兰元蝶催促拓拔小月,一同扛起妃怜袖,朝着之前的那个方向赶去,深信能在那里找到改变整场战争的枢纽。
从某个方面而言,纳兰元蝶的判断相当正确,不光是她看见了逆转胜负的契机,关于虚江子两兄弟的战斗,她的见解也没有错,至少……没有大错。
使用超级法宝,对肉体的负担绝对沉重,但承受如此代价所激发出来的力量,也是绝对恐怖,而太极心诀又有效地减轻了对肉体的负担。虚河子在太极心诀的修为上,放眼河洛剑派无人能及,对他而言,目前还算不上“失控”,甚至随着对河图的使用越来越纯熟,他益发能够驾驭这股如脱缰野马般的沛然大力。
“河图威能,放眼当世有谁能挡?再不用多久,我长驱魔狼杀回中土,什么天魔、什么武沧澜、6云樵,全都要败倒于我手里!”
虚河子掌力连环不休,倍返弹出的力量如同浪涛,一波强过一波,“你不过是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挡我超级法宝的威力?今天便是你恶贯满盈之日,我送你下去见那西门狗贼!”
大占上风,虚河子更显得意,只是在欢愉大笑的同时,他也感到有些不妥。力量得到河图的增幅,轻易将虚江子给压倒,但几波掌力比拼下来,虽然将他压得节节败退,可始终差了一点,无法尽其全功,总觉得……与自己掌心相抵的,不是一只手掌,而是一座不可动摇的巨岩,硬度极高,更有着不可思议的高密度,任自己怎样鼓催掌力,巨岩上也没留下半点痕迹。
高手比拼内力,如果其中一方是硬功高手,金钟罩、铜像功的修为练到极深,确实会出现这种情形,但河洛武技中并无上乘硬功,虚河子打死也不信兄长有时间另外去练这种笨功夫,眼前的情形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视于虚河子的疑惑,虚江子脑中的念头只有一个,就是死命撑下去。一只手掌被黏住,无法挣脱,几乎要把全身骨肉震散的浪涛掌劲接连而来,将他完全镇压住,什么精妙武技都无法施展,只能死撑强忍。
虚河子所感到的诧异,虚江子无暇多想,河图与太极心诀结合之后的威力,远远超出想像之外,河图的威能虽然厉害,但如果只是个普通武者拿了当反弹盾使,威胁还不会这么大,因为普天下所有反击技的共同悲哀,就是无法主动,若是敌人掉头就跑,那只会使反击技的武者除了站着发呆,什么别的都做不了。
问题是,太极心诀的强项,就是改变“力”的流向,只要有“力”的存在,就能借引,再透过河图不断反弹增幅,配合本身力量出击,如此一来,所出的每一击都是惊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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