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云梦谭》 第177部分阅读

不定还不够呢。”

支撑法宝的耗损,是纯看内功的修为,与武功强不强没有一定关系,毕竟什么招数精妙、绝招强横,在这时通通派不上用场,而一皇三宗这等绝顶高手又各有立场,不可能聚集起来联手一战,这个战术构想基本上没什么实现机会。

“不用一皇三宗那么多人马,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一个人?这是拿命去玩喔,你和谁有那么大仇?”

“死不掉的啦,才这点能量耗损,那个人来处理,绰绰有余了。”姗拉朵说完,朝孙武看了一眼,尽管没有说什么,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等等,为什么看我?你们……”孙武的话没说完,后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是羽宝簪的声音,当众人闻声回头,所见到的不是敌袭,却是一幕让人目瞪口呆的画面。

仍昏迷的三人里头,妃怜袖趴伏在一匹骆驼的背上,动也不动一下,虽然外表看来没什么,但体内却肯定有着什么状况,因为她那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正以极快的速度改变颜色,变成了有如大海一般的碧绿颜色,犹如上等的翠玉,晶莹生光。

离奇的发色异变,着实令人惊愕,每个人固然都各自有不同的讶异理由,但对孙武而言,令他吃惊的理由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想找到这个有着一头碧绿玉发的女子,如今却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而这样的绿发,他一共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很小的时候在梁山泊,老爹曾经拿过一个小女孩的图像给自己看,说这是他替自己订下的亲事,问自己喜不喜欢,当时自己虽然拒绝,可是心里却觉得图像中的那女孩,美得像是天上仙女,自己从来没有看过那么好看的女孩子。

第二次,则是在不久之前的“回忆模式”,虚江子由域外回到中土,在不周山的后山,见到虚海月与虚河子的私生女,那虽然只是个女婴,却已经看得出与父母亲都不同的碧绿发色。

中土、域外的人种复杂,眼睛与头发的颜色五花八门,不过除了画像中的小女孩、回忆模式中的那个女婴,还有此刻眼前的妃怜袖,孙武还没看过有谁是绿发的,与其说普天下只有这三个,倒不如说……这三个人,可能根本是同一个,毕竟从年纪上算起来,这推测完全吻合。

不过,若是这么推测的话,那结论就很惊人了,妃怜袖就是自己憧憬多年的绿发女孩,这个结论倒还没有什么,但妃怜袖是虚海月、虚河子的私生女儿,这个结论就实在太……

“唔……”在所有人里头,就只有虚江子看来最镇定,仿佛他早已知晓会有这情形,孙武多少也感到奇怪,只是不好出口问而已。

“禁忌的印记……”

非常意外地,孙武听见虚谷子这样悄悄地说了一声,尽管他不了解这是什么意思,但虚江子的动作却在瞬间一顿……很显然,这话的意思,还是有人听得懂的。

这应该是某个很重要的讯息,但既然虚江子无意在这时揭开,孙武也就识趣地不问,一行人策骑骆驼前进,很快就来到那个看似绿洲的地方。

在记忆中,孙武和羽宝簪都还记得白虎故地的模样,那就是一片黄沙与岩石,别无他物,而照理说,不管龟兹、西门朱玉伪装掩形的本事再怎么强,只要他们没有化沧海为桑田的造化之功,那都是不可能在沙漠里变个绿洲出来的,至少,在这个地方不可能,所以,这个美丽的绿洲当然就只有一个解释……假的。

孙武道:“好大的幻觉屏障,这片绿洲……整个都是幻象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规模的幻象啊!”

羽宝簪点头道:“沙漠中有所谓海市蜃楼的现象,我相信,这边可能是利用类似的光线折射效果,弄出这样的大面积幻觉屏障,但……幻觉只是单纯指视觉方面而言,只要有人走近,实际一碰,那就什么都拆穿了啊。”

“这种理所当然的问题,你以为天下就你聪明?”姗拉朵哂道:“那个西门j贼,狡猾似鬼,像这种地方他当然会提防,你且试试往里头多走上两步,要是能够不被结界弹出去,算是你运气……呃,也不一定,如果被结界给弹出去,顶多是被转移到沙漠里的某个角落,自己想办法挣扎求生,但要是被吸进去,那会是什么结果就很难说了,那西门j贼可不是吃素的。”

想想也是如此,西门朱玉虽然不是嗜杀、好杀之辈,但谁也都知道,这位大爷生前心狠手辣,凡是他觉得有什么危险,需要提早排除的,下手一向是又快又狠,这个结界阵若是由他所排设,除了表层的“驱赶”外,难保里头不会有什么厉害手段。问题是,大家辛辛苦苦走了半天,到了这里来,总不成是专门来欣赏他西门朱玉布阵手段的?

“这里的防御一共有三层,楼兰、白虎,还有西门臭贼自己的独创,三种都有不同难处,对别人来说,要有楼兰、白虎之血是最困难的地方,不过难倒我们的,是西门臭贼自己留下的鬼东西。”

姗拉朵说着,脸上怒色渐浓,可以想见,当年西门朱玉布下结界之后,第一个被挡在外头的就是她。

“要正面解开西门臭贼的阵局,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根据在慈航静殿的经验,你小子在这种时候派得上用场。”

姗拉朵也不多做解释,在孙武的背后一推,催促他往前走去,压根就没有其它选择的孙武,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几步,眼前的绿洲景象突然生出变化,像被投入石块,起了阵阵涟漪,明明是立体的世界,却变成好像平面图画一样,整个画面渐渐淡化,不住摇晃。

“成了!大家跟在他后头走进去。”

姗拉朵这样叫了一声,所有人不敢怠慢,跟在孙武的后头,直直往前走,穿过那层剧烈摇晃的画面,进入了结界内的封闭世界。

一步之差,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世界,进入结界内部,孙武和羽宝簪所见到的,是一幕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尽管他们是第一次来到此地,不过严格来说,脱离回忆模式并没有多久,沙漠里的景物变化又不大,所以见到那熟悉的岩石、黄沙,两人都有一种“终于又回来了”的感觉。

相较于他们,虚江子和姗拉朵的感觉就更深刻,在这个地方,他们夫妻两人有过太多的回忆,虽说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回忆,可是,仍是有着许多难以割舍的东西,那些曾剧烈影响他们一生的过往……刹那之间,无数感慨涌上心头,他们两人甚至不自觉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哇!两位真是感情深厚啊,难得都回到这里了,要不要顺便办个蜜月回顾,尽管现在条件克难,没得旅行,但还是可以搞个烧烤啊!”

如此贴心的提议,只因为是小殇提出,姗拉朵非但没有马上点头,反而还立刻放松了手,虚江子不晓得厉害,还用力地点了点头,并且对妻子的反应表示不解。

“……我觉得,她的那个提案不错啊,为什么你……”

“是啊是啊,我的提议一向是以众人福祉为出发点,不但兼顾到所有人的利益,还很有教育意义,真是再理想也没有了。”

“哦?对其他人有什么好处?又有什么教育意义呢?这个我不是很了解,能不能解释一下?”

“浪漫的事情留给你们大人,我们就等任大王子醒来以后,一起参观他当年的被制造过程,这件事情很有教育意义啊,王子的创生经过,平常想看可没那么容易看到的。”

小殇说着,还用手肘在虚江子腰上敲了一记,“怎么样?这件事便宜你了,对你很有好处吧?你占了那么让人羡慕的便宜,今晚应该要请吃宵夜啦。”

身为“既得利益者”,虚江子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悦,有的只是尴尬,即使这辈子见过无数大风大浪,但此刻所碰到的场面,却仍是让他面红耳赤,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幸亏有人从旁解围,孙武一反过去受到欺压的可怜角色,闪电伸手,揪着小殇的右脸,将她往后头扯。

“你不要总是用天真的表情,说那种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话啦!”

“痛……痛、痛……你真的造反啦!”

孙武并没有多想得罪小殇的后果,看过那些回忆之后,他觉得虚江子是一个伟大的人,甚至说得上是一个自己的偶像,自己实在没法看他如此尴尬地呆在那边,只不过,拉着小殇往前走,孙武脑里乱乱的,闪过许多画面,都是在记忆模式中虚江子的经历,因为来到这个地方,一下子被触发,弄得脑里一团乱。

突然,孙武的脚步停住了,他想到了一个很要命的问题,如果说,虚河子和虚海月的女儿就是妃怜袖,那么照时间算起来……

当这个念头在脑海闪过,少年一下子脚下乏力,跪倒了下去,脑中犹自难以置信。

“原、原来……妃小姐你比任兄和小月公主都要大啊,到底是怎么保养的?你居然还喊他叫师兄,这招就是所谓的扮猪吃老虎吗?”

妃怜袖出生时,虚江子与姗拉朵还没有正式在一起,当然更不会有任徜徉、拓拔小月,若照时间算,妃怜袖可能是这边几个年轻人里头最年长的一个,孙武只要一想到这点,就有种浑身无力的感觉。

幸好,除了孙武之外,其余的人似乎不太在意这件事,大家脚程加快,很快便进入了那座兵工厂的遗址。

虽说是遗址,但只不过是把原本放在这里的大小机械设备,拆卸下来运走,里头的建筑并没有受到破坏,还因为受到结界保护的缘故,整个像是时空停顿一样,完全保留着当初的模样,看不出半点岁月流逝的痕迹。

孙武看着空荡荡的厂房,记忆中那些机械设备仍在此运作,不住熔铁铸钢,生产各种兵器的画面,与眼前的情形对照,感觉挺复杂的,而他也知道,在这里的正下方,就是白虎的遗迹,里头不但有白虎一族遗下的事物,更还发生过很多大事。

就是在那座密窟里,太阳王化身为火,与天魔展开激战,两败俱伤;也是在那里,前任河洛掌门赤城子殒命,因为受到下毒暗算,再加上与天魔战斗的伤势所累,最后伤重毙命,但在临死前,赤城子展现了他身为河洛掌门的气魄,把所有力量与希望寄托在虚江子身上,尽管后来没有派上用场,但这份寄托确实也影响了“未来”。

“都说这里有三道安全设计,外头是西门朱玉设的结界,白虎的封印在地下,那楼兰的封印又在哪里?”

孙武提出这个问题,却没有得到解答,姗拉朵打量了他两眼,冷笑道:“怎么你就在乎这个啊?就没有想想……为什么你能穿过外头那道结界?”

“这个……这种事情我哪有可能知道?我又不是西门朱玉,还有……刚刚不是你叫我往前去碰结界的吗?”

孙武茫然不解,但类似的事情也曾发生过,之前在慈航静殿,探勘那边的西门宝藏,自己虽然没有正确的钥匙,可是当自己运起无孔不入掌,轻触那道门,石门应声而开,据说那就是西门朱玉特别留下的“后门”,这次的情形也是一样,自己甚至连运气都不用,直接走过去,结界就直接开启了,至于是什么道理,只有天知道。

望向姗拉朵,孙武希望能够从她口中听到答案,但她却只是转过头,对旁边的虚江子道:“我说得没错吧?这小子一定是凤姐儿和那西门畜牲偷生的。”

虚江子摇头道:“也不能这么武断,再说我也不太满意你这样称呼西门兄弟,更何况当着人家儿子的面,批评老子,这种举动……”

指责别人的过失,话说到一半,虚江子才发现自己的话不妥,连忙打住,却已经看到孙武的脸色阵青阵白,表情十分难看。

“算了,先不想那么麻烦的事了,大家各自休息,把状况稳定再离开。”

羽宝簪出来打了圆场,让整个气氛好一点,众人各怀不同心思地坐下休憩,当然也有人坐不下来,满心不安地想要走来走去,那就是虚谷子。尽管周围的人都没有明说,但西门朱玉会特别设下强力结界的地方,又怎么会是普通所在,他在域外一待这么多年,寻常的风土民情可能搞不清楚,特殊的藏宝秘密却心里有数,早已猜到这是什么地方。

只不过,就算猜到了也没用,虚江子、姗拉朵就像是两块大石,将他牢牢镇住,无法妄动,要是只有这样,那倒不是没有办法,但偏偏还有一个小殇在场,这个言词毒辣的小女孩,看似没什么威胁性,但自己却从她身上感觉到强烈的不祥,为了安全起见,这一路上自己都尽量不去招惹她。

虚谷子在一角安分坐下,众人分别休养,外头有着结界的屏障,心眼宗的高手与魔狼都无法进来,暂时是很安全的,此刻众人已会合在一起,等若是战力统合完毕,只待回复状况,就能与心眼宗进行决战。

过不多时,任徜徉、妃怜袖、纳兰元蝶三人也分别醒来,他们的修为与虚江子无法相提并论,即使有了姗拉朵的药物救治,醒来时仍像是刚刚大病一场,手脚酸软,身上提不起半点力气。

妃怜袖似乎因为太过疲累,连感应外界物体形象的能力都失去,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发色已变,还是因为纳兰元蝶的惊呼,这才知晓此事。

“……抱歉,不是有意隐瞒,只是没看过有谁也是这样绿头发的,所以出来行走江湖时,特别染了头发,让自己看起来能普通一点。”

妃怜袖温言解释,孙武心里暗笑,妃怜袖不通世务,她为了不让自身太显眼,将一头绿发染黑,却一点都没察觉到,戴着那么古怪的眼罩走在大街上,本身就会成为人们的目光焦点,就算染了头发,走在街上想要不引人注目,实在是很有难度。

想是这样想,孙武仍是安慰妃怜袖,“没关系啦,发色不同也没什么特别啊,我们这边几个人里头,就起码有三个人,别说头发颜色是假的,连外表都是易容的呢。”

此言一出,立刻遭到抗议,虚江子和羽宝簪都表示,自己现在的样子没有易容,连姗拉朵都跳了起来。

“我可不是那种喜欢藏头露尾的人,从以前到现在,我都是以真面貌行走江湖,从不易容的。”

无比自信的豪语,却被后头的任徜徉小声反驳。

“你扮滛贼作案的时候,是蒙面的啊!”

“没大没小!”

不由分说,姗拉朵闪电脱下靴子,就往任徜徉的脑袋上敲下去,任徜徉的笑容僵在脸上,整个人缓缓倒下,全场刹时一片无声。

“……喂!这位滛贼太太,你把你儿子打晕了耶。”

第五章 月下之吻·纪录刷新

在妃怜袖的认知中,发色什么的,并不是她所在意的问题,当前她满脑子里所占据的事就只有一件,那便是弭平魔狼之祸,打倒心眼宗,诛灭这些叛徒,救出被监禁的师父长河真人。

因此,当她清醒过来,回想起昏迷之前所发生的事,妃怜袖第一个意识到的,就是自己的战术构想成功,但在实行层面上还要做些修正,至少……照目前的情形来看,想要一口气消灭所有魔狼,这是不可能的了。

姗拉朵道:“不是不可能喔,只要想个办法,让敌人一次把魔狼放出来,再用你的河图与龙珠,魔狼什么的,一次就可以搞定了。”

妃怜袖摇头道:“不行的,这次已经很清楚证明,龙珠、河图齐用的方法虽有效,却不是血肉之躯能够负荷,这次失控险些就酿成大祸,我……我并不是怕自己遇到危险,但如果这次的情形重演,结果可能会更糟,也许还没有能够发出音剑,操作者就直接粉身碎骨,或是被吸成干尸,牺牲完全是徒劳的。”

“光靠你一个人当然是不行,但如果有人能帮着你承担呢?”

“……不是行不通,但有些许技术障碍,运行的龙珠一共有三颗,所以最多最多只能接受三人的辅助,如果人数一多,立刻就无法驾驭龙珠。”妃怜袖寻思道:“虚江子师伯功力深厚,如果能再有两位与他修为相若的高手,倒是可以一试,环顾当世,这样的高手也不是没有,但……”

妃怜袖想说的是,这些绝顶高手立场各有不同,分属正邪,别说很难把他们集合在一起,共同出力,即使有这可能,自己也没那么大的号召力,而相信姗拉朵也没这种面子。

“不用那么麻烦,也用不着请一堆人过来,有用的只要一个就够了。”姗拉朵往孙武一指,刚才她也做过这动作,这次更说出了理由,“这小子把魔门的舍利给吞了,实战虽然不行,不过要比体内积蓄的能量,6云樵加武沧澜都未必有他厉害,至于身体的承受能力……反正他从小练金钟罩,在这上头总比别人能撑,又没有要他顶上十天八天,只是一时三刻,万一连这都顶不住,那不如去死好了。”

“喂!在你推别人去自杀之前,先征询一下当事人意见可以吗?”

自身权益完全遭到漠视,孙武忍不住跳起来表示意见,但是当妃怜袖朝这边望来,明明双眼被眼罩所阻隔,孙武却能感受到一份充满期待的目光,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要爆发的怒气登时变成了妥协。

“这……这个……我也不是不愿意啦,连妃小姐都不怕危险了,我哪有后退的道理?如果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那就让我来吧。”

孙武说完,任徜徉鼓起掌来,为他的勇气表示赞许,小殇却是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把手一摊,“孙先生深具革命精神,果然是情种中的情种,看你这德性,将来早晚有一天会死在女人手上。”

“……和死在你手上的注定未来相比,我觉得这样的生存率还高得多了。”

孙武没有反对,新的作战计画就此定案,接下来的目标也很简单,就是设法让敌人将魔狼一次大量放出,要不然,如果只是这样几百头、几百头碰上,对妃怜袖、孙武的负担是小得多,可是敌人连续吃几次亏后,难保不会对魔狼进行修改,万一把魔狼本身的内设弱点给消除,这个战术就没用了,到时候……就不晓得要牺牲多少人命,才能摆平这些阿默兹狼。

羽宝簪道:“我觉得这应该不是太难,心眼宗与我方几次大战,互有胜负,两边的实力彼此都心中有数,该试探的东西也已经被探出来,近期内……可能下一仗就是总攻击,届时心眼宗必是倾全力来攻,他们手上的魔狼也会全部投入,到时候……就可以把这战术付诸实施了。”

这个判断获得所有人的认可,没有异议,众人把握最后的时间,开始疗伤或是调息,想把身体调整至最佳状态,毕竟,心眼宗与魔狼为结界所阻,无法侵入进来,这点是没错,但谁也说不准,敌方会不会在外头重重包围,当众人离开这里,首先要面对的就是一场大战斗。

孙武尝试闭目调息,但胸中太过混乱的情绪,让他无法专心,险些运气运到走火入魔,最后他决定放弃,出去走一走。

地下洞窟的入口早被封闭,孙武也无意把那些不见天日的东西给重新挖出来,所以他不是往地下走,而是走到外头去。兵工厂遗址与结界最外围之间,还有一小段距离,孙武便独自来到这里,脱去鞋袜,赤脚踩在冰冷的黄沙上,静静地散步。

沙漠里的夜晚,非常安静,除了偶尔的风声,就听不见什么其它的声音,风中带来沙漠特有的干燥气息,冰冷的月光洒在黄沙之上,令少年倍感孤寂,以他的年纪来说,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他知道有些英雄豪杰很享受这种滋味,但自己还没有到那种境界……也不太想到。

虽然周遭很安静,少年紊乱的心情却没有能平静下来,片刻之后,不擅长思考的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而尽管他没有听见任何异响,但出自一瞬间的心灵直觉,他下意识地开口问了。

“宝姑娘,是你吗?”

“是啊!孙掌门的武功又有进步了呢,我自认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羽宝簪的声音出现在身后数步之处,听起来好像很开心,孙武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武功进步会让她开心,但自己很清楚,自己之所以察觉她的到来,不是因为武功进步了,和武功什么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有心事?”

羽宝簪察觉了孙武的异状,基本上,一个思考直线条的人,会半夜不睡跑到外头独自踱步,就是不寻常的事,只不过……聪明的女人不会做笨事,羽宝簪决定从正事这边着手。

“你在烦恼长河真人的事?”

刚刚从妃怜袖的口中,两人已经听过河洛剑派的变故,长河真人遭受暗算,被囚禁起来,底下的野心份子成立心眼宗,密谋不轨,在域外积蓄实力,预备有所作为。这些话妃怜袖当时说得很认真,两人也全都听见了,不过听见是一回事,信不信又是另一码子事。

妃怜袖从小被放逐在孤岛上长大,与长河真人根本没有多少接触,而孙武和羽宝簪尽管没见过长河真人,但透过虚江子的记忆,他们对虚河子已是再熟悉不过。人的个性,三岁定八十,除非长河真人在最近十年内有什么重大改变,要不然,两人确信比妃怜袖要更了解她的师父是何等样人。

“宝姑娘,你觉得心眼宗主会不会……”

“嗯,我想九成九就是他没错,武功那么高的强人,不会随随便便冒出来的,现在早就不是那种捡本秘笈,躲在山里练十几年就能成绝世高手的时代了。”

羽宝簪曾和心眼宗主交过手,尽管她对一些细节存有疑惑,但大体上,她已肯定心眼宗主必是长河真人无疑。别的不说,以虚河子当年那样的激烈个性,虚海月失踪后,他会甘心归于平静,潜心练武修道,什么别的事情也不干,那才是天大的奇事,只要晓得当年的来龙去脉,任谁都会发现,长河真人这些年来的低调,极不正常。

问题是,这种你知道、我知道,大家都知道的事,没理由虚江子就看不出来,而他好像全然相信妃怜袖所说,一点也没怀疑,这究竟是自我感觉太良好?还是他也另有什么打算?

若是虚江子有什么其它的想法,这可得早点弄清楚,要不然真的开战了,他们一面喊冲锋,一面偷偷后撤,自己搞不清楚状况,真的冲到敌人阵营里去,那事情可就大了。

“照理说,虚江子前辈不是那种会藏着话不说的人,虽然他现在确实是什么也没说……或许他还是想试着去相信他的兄弟也不一定,这是情感层面的问题,我们无从臆测,相比之下,倒是可以想想,如果心眼宗主真是长河真人,他拐那么一个大圈子,让妃小姐传这些话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消灭我们?总不会是为了请我们去吃饭吧?”

“不对,心眼宗针对龟兹已有多年,他们手上既然有那么强大的魔狼队伍可供驱策,早就可以强行攻破龟兹,杀光所有人,直接与中土的政权分庭抗礼,为什么要搞得如此迂回,花了许多年的时间,到现在才诉诸武力?”

羽宝簪所质疑的东西,有着许多合理解释,像是河洛剑派之前准备未足,不敢贸然行动,免得把事情搞得太大,域外这边还没站稳,就被武沧澜先发制人,抄了不周山总部,况且,河洛剑派之所以一直享有高名望,是因为身为名门正派,要是与阴谋行动扯上边,只怕不等朝廷大军派来,自己的门徒和支持者先要跑光,所以不能轻举妄动,一直要到朝廷正式拿慈航静殿开刀,引得同盟会揭竿而起,与朝廷开战后,河洛剑派在域外的布署才能正式发动。

“这些我相信都是理由,不过我也认为除了这些,还有一个更为重要、关键的因素。”

羽宝簪正色道:“虚江子前辈的手中,一定握有什么东西,令心眼宗这些年来心有所忌,不敢采取直接行动。”

“你是说……域外的人心?嗯,人心确实是争夺天下的关键……”孙武的话说到一半,就感到不妥,经历过这许多事后,自己已经明白,尽管正如书本上所说,争夺天下时人心向背至为关键,但书本上没说的是,人心是可以操纵与引导的,心眼宗在域外经营多年,要论对民心的掌握,绝不会输给龟兹国王,自己的答案太过天真了。

能令心眼宗顾忌的,必定是某些更直接的东西,虚江子的武功虽强,但若倾河洛剑派全员之力对付,他也只有饮恨败亡的份,所以心眼宗的顾忌,应该是某种无法用武力解决的问题……什么事情不能用武力解决呢?又或者,长河真人会很在意些什么呢?

想到这里,孙武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当初首次见到心眼宗主时,误打误撞夺了他的天香缨络,那时的他因为缨络被夺,状若疯虎,如狂如魔,完全可以看出他对此物的重视。堂堂河洛掌门,除了能增强武学的法宝,还有什么宝贝能令他如此重视?

(路叔叔曾经说过,天香缨络能起死人、肉白骨,几乎有起死回生的效果,是无上的医药至宝,起死人……他想让谁复活吗?)

这答案再明显也不过,以当年虚河子的情形,他若想让什么人复活,这个人总不会是赤城子,或是不相干的邻家小女孩,必是虚海月无疑,而一个令孙武自己都难以相信的推论,则一下子跳了出来。

“虚、虚海月……在虚江子前辈的手上?”

孙武感到不可思议,但羽宝簪却对着他点了点头,显示她也同意这个看法。照理说,当时濒死的虚海月被天魔带走,虚江子根本不晓得她的下落,但……毕竟十几年过去了,中间有什么变化,谁也说不一定,虚江子肯定有打听过虚海月的下落,而若魔门又秘密找上来,与他达成什么协议,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这样说的话,一切就解释得通了,心眼宗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可惜不知道人是藏在哪里,要不然……”

“其实,也不见得不知道喔。”羽宝簪摇摇头,美丽的红发在月光下灿然生辉,令人惊叹,“虚海月当时的那种状况,身体都被砍成两半了,只是被急速冰封,才没有分成两截,这种重伤根本没有得治,必死无疑,就算有什么神奇技术能够处理,多半也只是吊着最后一口气,拖着性命而已……”

道理很简单,如果真有什么神奇技术能治好虚海月,以虚海月的心性,早就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不会那么沉寂无闻,即使退一步来说,若是虚海月没事,心眼宗主大可不必那么在乎天香缨络,毕竟炼制那东西极损真元,若是有什么野心,则此物耽误甚大,虚河子不会无故行此愚举。

羽宝簪道:“那么重的伤,要勉强拖住性命,也不是容易事,龟兹境内拥有这种设备与技术的地方,只有那座生物研究所了。”

“可是……那里不是说已经被烧了吗?难道……”孙武想起刚刚得知的消息,呆了一下,想不通羽宝簪为何突然点出这地方,跟着,他一下子省悟过来,“我明白了!是虚谷子!”

之前初逢虚谷子的时候,孙武和羽宝簪就曾推测,虚谷子既怕阿古布拉王找他算帐,又怕河洛剑派取他性命,所以决定逃跑时,多半有准备什么来当护身符,可能是某种强力法宝,也有可能是什么机密,而如今看来,最有可能的护身符就是人质。

“虚谷子逃跑出来之前,可能把虚海月藏在某处,用这来当保命的资本,所以我们只要在这位老先生的身上下功夫,就能找到虚海月,然后……”

孙武暗忖,这样说不定就能迫使心眼宗退兵,放弃对域外的野心,这种胁迫的手段,虚江子用不出来,但自己这些小辈可没有顾忌,虽然说,如果到时候虚海月已死,这种胁迫战术弄巧成拙,反而会引来对方的怒火报复,但那已经是更之后的问题,现在大可不用去想。

“对了,宝姑娘,你是魔门的人……”

孙武差点把这件事忘了,不过,最后他仍是注意到,提了出来,“当年在这里的那么多事,根本就是魔门在背后搞的,尤其是那个天魔……宝姑娘你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发生的事情你好像也都有往上报,该不会……魔门又有什么阴谋吧?”

说这些话,对孙武也并不容易,只要不是白痴,就知道这些话有多得罪人,但事情进行到此,已是不得不问,他都做好了羽宝簪立刻翻脸的心理准备,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羽宝簪没有翻脸,甚至没有动怒,只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凝视着他,仿佛他这个问题问得极度荒唐,他自己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源。

孙武完全不明白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只能迎上这眼神,和羽宝簪对视,好半晌过后,羽宝簪才开了口。

“当年发生过这么多的事,我之前实是不知,如果事先知道,我的作法肯定会有所不同,给你带来了这些不快,我很抱歉,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魔门几乎已经不问世事,有没有什么图谋,我不敢断言,可要说有什么阴谋,我觉得……应该说不上吧。”

羽宝簪的答案不是很肯定,这点孙武也能体谅,因为说到底,这就不是羽宝簪能够保证的事。

“嗯,那么……”

严肃的话说完,孙武希望让场面缓和一点,气氛别那么紧绷,没想到羽宝簪却突然有动作,连招呼也不打,骤然一下出掌袭来。

孙武犹记得以前和羽宝簪动武,楼兰绝学惊世骇俗,熊熊火劲焚天煮海,一掌就轰破了自己的金钟罩,虽然自己的武功已非那时可比,但心理阴影犹在,一见到那只玉掌燃起火焰,在火光中骨肉异变,晶莹剔透恍若玉石,当胸拍来,孙武心头大震,一面鼓起金钟罩相迎,一面摆出防御架式,要认真接下这一击。

楼兰绝学,孙武自己也会一些,更曾多次看羽宝簪使用,哪一招比较厉害他绝对心里有数,之前羽宝簪施展凤凰七绝,高温火劲虽然炽烈,却从没有出现火焰一起,会让血肉变质、变色的现象,勉强要说的话,一步之差,这就与太阳王化身为火的那种绝技近似了,若然如此,这就是楼兰一族超高段,甚至可能是高危险的绝技,要是用半调子的心态去接,那危险的就是自己了。

孙武聚精会神,以金钟劲全力出击,在与那团熊熊烈火对撞前,他确实感受到一股令他身体紧绷的高度危险,不过,只有短短一瞬,正如他预备接招的一瞬间,脑中闪过的念头,羽宝簪不可能也没理由对他动手,这看似威力无俦的一掌,完全是虚招,在要撞上金钟罩的前一刻,羽宝簪突然撤手,身形一晃,陡然来到孙武背后。

不管敌人的虚招怎么变化,弄多少的花巧,孙武自信凝运金钟罩时的自己,没有破绽、绝无死角,就算敌袭是从背后过来也都没差,然而,当从背后贴上来的,不是重重的一掌,而是一具温暖柔软的香躯,将他搂抱住,意想不到的少年瞬间就蒙了。

“呃……”

若是按照寻常的攻防之理,敌人既然采取熊抱攻击,孙武便可以鼓足金钟劲,全力往外震荡、爆发,若是对上普通人,这一下足可令人筋折骨断,甚至肠流肚破,即便是碰上羽宝簪这级数的高手,要将她震飞也是绰绰有余,可是……理论归理论,现实是现实,在此刻的情形下,孙武别说运劲,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冷汗涔涔流下,应该是无破绽可寻的完美防御,现在已是不攻自破。

“小武先生还真是老实呢,你明明也知道我不可能真的攻击你,为什么还傻傻的在防御?如果换作是当年的西门朱玉,他一定会完全不挡不避,信任自己的判断,展现胆色,赌上一铺,很多女孩子就是被他这招给迷倒的呢。”

“这个……我……我又不是作滛贼的,哪懂得这些花招?你攻击我,我当然就防御了,你……你……你好轻啊……”

心情过度紧张,孙武已经开始语无伦次,对他来说,羽宝簪将下巴轻轻放上他肩头,在说话的同时,呵出很好闻的香气,含着些许湿气的热息,吹拂在耳边,让自己有一种打从心窝里痒出来的感觉,这些都还不算什么,但……这位宝姑娘还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就这么从后头凑上来搂住,胸口直接贴在自己后背,这种感觉……

“宝、宝姑娘,你们……你们在万紫楼,都是习惯这么抱着人说话的吗?”

“咦?会很奇怪吗?我还以为小武先生见多识广,不会那么大惊小怪呢,修练上乘内功的时候,肌肤紧密相贴,能够感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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