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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落荒而逃·牺牲无益
世上有许多轰轰烈烈的大事,其起因可能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甚至是荒唐的小事,虚江子以前就晓得这样的道理,不过,这倒还是第一次,觉得这种鸟事深切地影响到自己的人生。
如果换作是别人,还有可能说谎话来骗人,但以太阳王的骄傲,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也不是那种会害怕复仇的人,这些话的真实性应该是百分百。
虚江子回头望向赤城子,发现他也是一副震骇莫名的表情,白虎一族覆灭时,在外行走办事的族人,身分全都不高,没资格参与、知晓族中大事,不知道阿默兹狼的事,当然也无法把真相流传下来,但赤城子没出声反驳,看来也是认可这些话。
沉默半晌,赤城子发出干涩的声音,“你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些事?”
“为什么?难道会是为了向你们求饶吗?白虎一族就留下几个死剩种,别的不说,在这里的两个,一个现在不成气候,将来……唉,多半还是废柴一条,另一个看来很快就没将来了,老子别的力气没有,斩草除根是轻而易举的。不过呢……”
太阳王望向赤城子,道:“一个荒谬的开始,不该弄到一个荒唐的结束。数个世代以来,历代太阳王都希望能有个机会,对白虎一族的族长作个交代,让他们知道白虎是为何而亡,现在……这个任务由我完成了,当然啦,我也没想到这里还藏了那么多魔狼,要是早就知道,不斩草除根也不行了。”
当初白虎一族覆灭,这座秘窟处于封闭状态,楼兰的战士发现了秘窟,通报上级,当时的太阳王考虑许久,最后决定将洞窟完全封闭,不让任何人接触。尽管洞窟是被白虎一族以咒印封闭,但如果硬要打开,以楼兰一族的能耐,也未必不能恃强而破,只是太阳王怀念故旧之情,这才决定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
“嘿,你这个太阳王……”
赤城子干笑着说了一声,忽然一下震天巨响,远远传来,虽然还距离颇远,但谁也听得出来,必定是外头发生什么剧烈冲击,才会有这么大的声响,换言之,也再次提醒众人,还有个要命的敌人就在附近,正逐步逼近。
“糟、糟了!”虚江子忆起了外头的威胁,那个天魔武功盖世,而且心机深沉,要与他武斗是斗不过的,若要智取……
虚江子看了看在场的同伴,很悲观地摇了摇头,自己的两个师父,虽不能说是正直好人,但都算直线条的那种,要与天魔比心机、斗智谋,那是肯定无望,恐怕只有西门朱玉这等诡变百出之人,才够资格与天魔互相算计。
“我们该怎么办?照那声音听来,再过不久,天魔就要杀到这里来了,我们怎么……”
虚江子对自己的两名恩师,不抱任何的指望,但不管怎么说,他们见的大场面总比自己多,或许能有什么主意也不一定。
“刚刚乱七八糟打了一场,老子是伤得只剩半条命了,那个什么鬼天魔的,照理也不可能没事。”太阳王道:“那家伙这么会演戏,搞不好现在根本是强撑的,看上去很龙精虎猛,实际上伤得比我们还重。”
虚江子惊喜道:“真的吗?天魔已是外强中干?那我们合力与他一斗,说不定就能……”
话没说完,远处又传来一声剧烈炸响,声音比之前大,而且还又近了好多。从声音里头判断,天魔这一击不仅力道雄强霸绝,身法还维持着相当的高速,怎么都不像是外强中干的硬撑模样,要指望他是强弩之末,这实在过于一厢情愿。
“老、老师,天魔不像是硬撑啊,你……你还有没有其它的主意?”
太阳王道:“主意是没有的,不过必胜的方法倒有一个,这鬼地方既然封藏了那么多阿默兹狼,看来都是还能用的,要是一股脑地整个放出来,别说一个天魔,就算是一百个,也会被撕成碎片。”
虚江子全没考虑过这方面的可能,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想清楚严重性,断然道:“不行!”
魔狼如果从此地脱困而出,就算自己四人能够得救,天魔也伏诛,魔狼冲了出去,整个域外不晓得要牺牲多少人命,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解开魔狼封印。
“好个正气凛然的侠士。”太阳王冷笑道:“那等会儿,天魔杀了过来,把我们全部干掉,看到了这些魔狼,你说他会不会把魔狼给放出来?如果他把魔狼全放出来,你现在不肯放,有意义吗?”
“这个……我……”虚江子语塞,不晓得该怎么回答才好,脑里更是乱成一团,足足傻了几秒,才道:“总之就是不行。”
听了这回答,太阳王也不答话,只是望向赤城子,道:“你有这样死脑筋的儿子、徒弟,应该可以放心了吧?这小子虽然傻了点,但总算不会走先人的错路。”
赤城子点了点头,叹道:“时间所剩无多,该是行那最后一着的时候了。”
“确实也只有这个鸟办法了,不过,老兄你想好了吗?”
“……这早已不是问题了,能否请阁下协助一臂之力?”
“这种时候,难道我还可以说个不字吗?反正对上你们这票家伙,一向都是我们楼兰人当坏蛋就是了。”
赤城子与太阳王的这番言语,高来高去,虚江子听得是一头雾水,完全不解其意,心中暗叹,天魔转眼就要杀到,这两个人还在玩哑谜,真是好兴致,难道等一下天魔来了,大家不比武功,改斗猜谜吗?
(其实……师父他……)
致命危机迫在眉睫,虚江子本来无暇想别的事,但见到赤城子萎靡在地的样子,再次意识到这位师父兼生父重伤濒危的事实,一阵难言的伤悲涌上心头,人虽然还在眼前,但生离死别却已是不能避免了。
“喂,笨蛋徒弟,别在那里傻呼呼的,敌人要杀来了。”太阳王拍了拍虚江子的后背,手指前方,道:“眼睛往前看,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必须你来做。”
“什么事?”
话还没说完,虚江子背后一麻,已经莫名其妙地中了暗算,岤道受制,动弹不得,满脑子都是困惑。
“为、为何……”
虚江子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就是想不通太阳王为何要偷袭自己,惊愕之中,已经被太阳王整个人抓起,提到了赤城子的面前放下。
赤城子表情平淡,似乎对这意外不感惊讶,正双目微闭,提气运功,在准备着什么。
“师父……”
虚江子只叫了一声,赤城子突然双掌齐出,打在他胸口,双掌与胸口接触瞬间,一股极强的内力,源源不绝地灌入虚江子体内,刹那间,他明白了赤城子与太阳王的打算。
己方两大高手都伤重,不能发挥实力,赤城子更是负有不治之伤,垂死濒危,所以要将内力传给自己,保留战力,他们晓得自己多半不会同意,所以实行之前先将自己制住,强迫灌功。但姑且不论自己的意愿,以现实面看来,自己的状况虽然比师父要好,却也是重伤之身,莫说是激烈战斗,就算是提气运劲,对拚数招,都有可能经脉断裂,把内力输给自己,现在根本是白输,于事无补,这种鸟战术有什么意义?
“收敛心神,不要多想,配合为师传给你的内力,调理自己的伤势。这里是我族圣地,残余的能量对我已然无用,但对你仍是有用的……”
赤城子说话时,苍白的脸色迅速泛红,声音也变得越来越中气充足,浑然不似早先奄奄一息的濒死模样。如此反常的现象,已经不是一句回光返照所能解释,虚江子越看越是心惊,隐约猜到了赤城子的打算。
在这座峡谷内,存在着微弱的奇特能量,能与白虎血脉相呼应,连濒死重伤都能救治,但这股神奇能量的真面目是什么?自己最初不知,但听太阳王方才解释之后,有了一个很恐怖的答案。
白虎一族全族覆灭在这个峡谷中,所有族人死得奇惨,肢体不全,血流成河,他们的血流在地上,渗入土中,这座峡谷的每一处,只怕都饱吸了白虎族人的鲜血,漫漫岁月过去,血会干掉,能量却长存,尽管微弱,可是拥有白虎一族血缘的后人回归,仍能吸收这些血肉能量。如果这个理论正确,那么赤城子想做的事可能就是……
“师父,你……”
虚江子大惊失色,因为不晓得从什么时候起,赤城子所输来的已不是单纯内力,而是一种奇特的能量,这股能量进入自己体内后,所产生的效果不只是精神一振,自己仿佛饿了很久,一股强烈的饥渴食欲被唤醒,却不是想要吃熟食,是极度渴望生噬血肉,师父所传来的这股异种能量,一定程度上填补了这股饥渴,不过也让自己越来越“饿”,想要得更多。
这种百分百属于兽性的渴求,强烈冲击着理智,令自己全身血涌如沸,几乎就要失去意识,狂性大发,化身为兽,跳起来疯狂吞噬周围的所有生物,幸好在这关键时刻,一根手指点在自己的脑门,炽热真气自天灵灌入,滚烫有若岩浆,把即将失控的心智拉回正轨,重新稳定下来。
强大的火炎真气,来自太阳王,虚江子为之一醒,明白自己所料无错,师父正以奇特的功法,将他的血肉元气凝化为能量,全数输入自己的体内,而自己得到这份血肉精元后,白虎一族的血裔异能完全被激发,在力量迅速增强的同时,所有伤势也同时好转,甚至连身体都得到强化。
但另外一方面,赤城子的身体出现异状,本来充盈的血色,很快就变得苍白,身躯开始渐渐干瘪下去,明显看得到血管突起,模样可怖,而额角不住滴下的冷汗,也显示他正承受着极大的痛楚。虽说如此,赤城子嘴角与眼神中,却有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笑意。
“唯有如此,你才有足够的力量去对抗天魔,不然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这是最好的作法,你……你不用觉得歉疚。”
赤城子的嘴角流出鲜血,惨笑道:“苦忍多年,今日得以赎我罪业,就算是死,我……我也瞑目了。”
虚江子晓得师父再没剩下多少时间,连忙问出自己最大的那个疑惑,“师父,海姐和阿河,你对他们……”
“我……我对他们……对你们有愧,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父亲……”赤城子道:“……我不是一个好人,又没法去当一个坏人,我……我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孩子,你以后千万别像爹这样子……”
赤城子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能够稳坐河洛剑派掌门多年,赤城子绝不是一个一个无能的人,但他此刻的苦笑,却异常深刻,虚江子很想问个究竟,但却再也没了机会。
……赤城子死了。
这个河洛剑派的掌门人,虚江子的生父兼师父,在全身精血枯竭后,结束了不长也不短的一生,虽然死得极惨,但在死亡那一刻,他脸上所浮现的,却是一种近乎解脱的宽慰微笑。
对于这个微笑,虚江子似懂非懂,但他已经无暇思索,因为体内爆冲怒涌的热血,已冲开一切的压制,令他身上每一处都充满劲力,不吐不快,还将太阳王按在头顶的那一指都给震开。
“呼”的一声,虚江子霍地站起,全身肌肉怒贲,力量充塞身上的每一寸,不只是经脉、血肉,就连头发都仿佛被狂风吹动,一根根如针硬直,头发更在瞬间变长,乍看之下,好像是一头半人半狼的奇特生物,邪异恐怖,就与水晶柱里那些被封印的魔狼差相仿佛。
产生变化的,不仅仅是外表,虚江子的内心也同样剧变,刚才被强行压下的嗜血、破坏冲动,如今就像江河溃堤,不可抑制,将理智的约束全部冲毁,驱使他做出实际行动。
太阳王之前为虚江子运功护法,受到真气反震,极度疲弱的他,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跌坐于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看来像是已耗尽了最后一分体力,别说再战,就算想站直起身都不行了。
“你……”太阳王喘息道:“用这种方式强吸于体内的能量与血肉精气,未经稳固,就要动用,很快就会流失,没有多少能够留存体内,但……一两个时辰内,你的力量……足够与当世任何强人一争雌雄,就算不能把天魔活活打死,至、至少……要威胁一个有伤在身的他,绰绰有余了。”
太阳王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神情萎靡,狼狈得无以复加,虚江子没有答话,整个空间内只剩下两个同样粗重的喘息,静默得让人胆颤心惊。
“如……如果,你真的完全失去理智,只剩下破坏欲望,要把这里的人都杀了,那也没办法,豪赌本来就可能会输的,反正本来最糟的结果也就是全部死光,现在死光了,那就是……嘿嘿。”
豪勇如太阳王,这时也已经做完了一切能做的努力,直视着虚江子变得血红的双目,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最后,虚江子终于有了动作,但并不是进行破坏与杀戮,而是高速奔驰,朝着那最后一下巨响传来的方向,飙驰冲去。
“……呼……这算是赌赢了吗?”
太阳王看着那消失的背影,长长地呼出口气,事情能这样发展,这个豪赌应该不算输,但看看赤城子那凄惨的尸骸,太阳王也不觉得自己算是赢了。
“……斗来斗去,都是无聊的斗争,也不晓得是为了什么……”
话虽如此,眼前的斗争却关乎性命,那个傻小子如今的状态,就像是一个吹起来的汽球,如果能有个月的时间,慢慢把体内的能量巩固下来,那一身力量就会突飞猛进,完全接收赤城子的毕生修为。
可惜,眼下没有这样的余裕,如果能有那种闲空,赤城子也就不用行此最后一着。虚江子一提气运劲,就像把气球开了一个口子,体内充塞的能量会迅速泄去,这种情形虽然可惜,大大浪费了赤城子的牺牲,但其实也不是坏事,因为赤城子灌输血肉精元的手法,太过霸道,这些灌入体内的能量,短时间内难以吸收,反过来冲击肉体,随时会冲击成伤,最坏的情况,这个气球里的气不是缓缓泄出,而是瞬间爆炸。
说到底,这根本就是一个乱七八糟的战术,行险成份高得离谱,不但事后的后遗症很麻烦,过程中只要一个环节稍有不顺,不用等天魔杀来,在场的人就都要死光,若不是没有其它方法,怎样也不会用到这一着的。
“反正,还是一样,最恶劣的状况,也不过就是全部死光……”
太阳王运功调息,希望能尽快回复个一两成力量,那便能够参战,影响战局,不然单靠虚江子这着奇兵,虽然有与目前天魔一战的实力,可是敌人狡狯多诈,虚江子则是半失智的疯狂状态,要是被敌人算计,那就……
这些担心,其来有自,不过整个情况的发展,却远远超出太阳王所料,当他终于能够起身,赶赴战场,一路上听见频繁的山石爆裂炸响,似乎战斗相当激烈,可是随着距离拉近,太阳王马上察觉不对,因为那些山石炸响声中,并没有夹杂着气劲撞击的声音,换句话说,那边正在发生大破坏,却不是战斗。
太阳王心知有异,极速赶去,抵达现场之后所看到的,却是一幕非常令他惊愕的景象,虚江子披头散发,高声吼叫,双拳狂砸着石壁与地面,有若大凿巨槌,所到之处,什么坚硬的岩石都碎裂纷飞,威猛之至,但在这个惨被疯狂破坏的石窟里,却没有看到其他人的存在,没有敌人,没有天魔。
“这……怎会……这胆小鬼!”太阳王蓦地省悟,怒道:“不!好个毒辣的狗贼!”
眼前的情形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天魔的伤势比表面上看来更重,众人仓皇逃入秘窟深处时,天魔的伤势也爆发了,之后勉力追来,连续破坏了几道屏障,却也令自身伤势更重,最后终于撑不下去,一方面忌惮敌人连手反扑,一方面又不晓得要往里头走多深,再考虑到自身伤势,终于含恨放弃,用力打破最后一道石门后,放弃深入,就此退走撤离。
另外一个可能性,就让人很懊恼了,天魔见到虚江子势如疯虎地冲出,瞬间判断情势,把前因后果联想在一起,掌握到整个事态,立即做出判断,也不考虑什么胜算或危险、利益,掉头就走。
就这么离开,等若就此放弃白虎秘窟里的一切,也无法再对残存的重伤者下手,赶尽杀绝,乍看起来是非常不合算的事,但却也可以马上获得两个肯定的收益:将烫手山芋扔回给敌人、把悔恨的苦酒倒给敌人品尝。
以天魔的个性来看,太阳王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很高,这个要命的强敌不但敢于行险,追求可能的最大利益,也能忍耐判断,果决地舍弃未到手的诱惑,保住已经入袋的实质利益,这种人……实在是令他的敌人恨得牙痒痒。
不过,要悔恨什么,都是更以后的事了,眼前太阳王要头痛的,是收拾这个自己搞出来的要命局面,既要设法让虚江子的内息平复下来,回复清醒,不为体内的爆冲能量所伤,又得注意不被虚江子给打到,毕竟自己此刻力量降至低谷,与如日中天的虚江子恰成反比,若是被他一下重击打到要害,搞不好真会没命。
一世英雄,要是为了这种鸟事而死,真是死不瞑目,传出去都会被人耻笑。
“唉,还说什么消解世仇恩怨,这些白虎族人根本一个个都是来讨债找麻烦的,要和他们和睦共处,这个心愿真是太不划算了……”
太阳王的这番感叹,也要了不小的代价,能够让虚江子平静下来,回复理智,已经是几个时辰以后的事,在这几个时辰里,太阳王九死一生,面对一场有生以来最困难的激战,既要设法取胜,完成目标,又不能以重手法伤人,实在是高难度任务。
“终于结束了……”
太阳王尽量引导虚江子游斗,卸去体内多余的能量,也幸亏虚江子还有一丝灵识未泯,能主动配合,把破坏对象锁定在山石岩壁上,否则要是拚了命与太阳王死战,想游斗拖延也不是那么容易成功。
虚江子回复意识后,就倒了下去,对他而言,这个滑稽的结果,虽然遗憾,但其实反而是最好的情形。若是天魔仍在,两人生死一战,胜负之数固然难料,即使能打赢,一身血肉承受能量的剧烈冲击,只怕不死也要残废,如今虽是令赤城子白白牺牲,可是体内超过负荷的能量平安泄散,保住了性命,勉强也能算全身而退。
“……可……可恨……”虚江子倒在地上,双手鲜血淋漓,清醒之后的他,已经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并且为此深深负疚与悔恨,只是不管他怎样想发泄情绪,用那已伤痕累累的拳头去打地面,身体都不听使唤,别说举手,就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别想乱动了,你能保住一条狗命,运气算是很好啦,但身体虽没四分五裂,骨肉之间的各处拉伤却是难免。”
太阳王冷笑说话,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的模样,是此生所未有的狼狈,比起虚江子,他的伤势绝对不会好到哪去,背靠着破碎的石壁,也就只剩下说话的力气了。
“白虎一族的吞噬异能,虽然有强化体质的效果,但你吞你老子,这是以弱吞强,即使他是自愿被你吞,还强灌给你,仍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进入体内的血肉精元超过你本身负荷,形成能量爆冲……坦白说,你直接粉身碎骨,还有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机会,超过一半……这本来就是一个乱七八糟,不考虑后果的最后战术。”
太阳王道:“别埋怨自己,也别感到遗憾,你老子的自我牺牲,目的是为了让你能有一线生机,能生存下来,只要你能活着,他的牺牲就有意义,你还年轻,来日方长,报仇还有大把时间,不用感到遗憾,更何况……你老子的那种死法,我看根本是存心自杀求解脱,也不完全是为了你,你不用在那边白伤心啦。”
“自……自杀……”虚江子没有反驳,每当赤城子断气时的那抹笑容浮现眼前,自己便深切地有同感,“我师父为什么要自杀?他有什么事要求解脱?”
“天晓得,老子是天才,不是心理医生,哪知道他为什么来这套?说不定,就是因为你这笨蛋到死都不肯叫他一声老爸,师父来师父去的,他心灰意懒,干脆自杀。”
太阳王的胡闹言语,虚江子当然不会理会,关于赤城子与虚海月、虚河子之间,肯定还有些什么问题,师父临终之前没时间把话说清,又或是根本不愿意说,这些只能由自己慢慢去查证辨明了。
“我……”稍一开口,虚江子觉得全身酸痛难当,尤其是后背,痛得简直像快要裂开来,偏偏再怎么痛,就是无法动弹,特别让人难受,“我这种状态,要持续多久?疗养十来天,应该能起来走动了吧?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十几天?回家做梦去吧!这次你没死没残废,已经是走运万幸,你现在虽然只是觉得痛,但这伤势牵连腑脏、骨肉,还受到经脉中残余能量影响,复原速度极慢,别说动手,你半年之后能下床走路,就要谢谢祖宗保佑啦!”
太阳王的口气仍像平常那样差,但虚江子听得出来,至少在这件事上头,太阳王的话绝非儿戏,自己的伤势远比表面上看来要复杂,治疗需时,大概有半年左右的时间,自己就只是一个瘫痪病人,连下床都不行了。
这个判断,在不久之后就变成了现实,虚江子一直没有能够回复对身体的操控,是太阳王稍事调息,回复了一点力量后,先离开去找来姗拉朵,再一起扛起虚江子,走过黑暗的漫漫长路,离开这座早应被封闭的秘窟。
拜月之门被天魔所破坏,虚江子也不清楚开关门的方法,已经无法封闭,但太阳王打定主意,离开地下洞窟,回到地上后,先封闭地上的入口,再用重武器轰炸,让这周围整个崩掉,把一切永久埋在地底,再也不会见到阳光。
在离开的时候,姗拉朵异常沉默,没有说半句话,虚江子本以为她是见到太阳王,所以神情反常,就没有多问她什么,这件事……每当他后来回想,都深深地感到懊悔。
第三章 立国建邦·独立自强
战场待久了,负伤、养伤,对虚江子而言是早已习惯的常态,虽然说,这次的情况是特殊了点,他从没有在床上躺那么久,当那么久的废人。
地底下的连场大战,打得悲壮惨烈,地面上不可能说完全没发现,虚江子要回到地面上时,最苦恼的问题,就是该如何向人解释?毕竟,姗拉朵的出现、自己的伤势,这些还好找理由,但地下洞窟的真相,还有突然出现的太阳王,即使没人认得出他来,要解释也相当麻烦。
更糟糕的是,如果解释得不好,众人起疑,现在这时间倒也罢了,等太阳王回复几成气力,能够动武,搞不好立刻要杀人灭口,这可棘手了。
幸好,预想中的情形完全没发生,当虚江子被太阳王、姗拉朵扛上地面时,所见到的人是宇文龟鹤与几名囚徒。此地已被囚犯们完全控制,宇文龟鹤也是几名囚犯首领之一,出现在此有些巧合,却并不奇怪,只是……宇文龟鹤看见三人出现,尽管为了三人的伤重而变色,可是面上并没有见到陌生人的讶异,这就引起了虚江子的注意。
“怎么伤成了这样?快跟我来,先处理伤势再说。”
宇文龟鹤匆忙引路,他几名手下好像也莫名其妙,就只有虚江子留意到,宇文龟鹤在引路时,曾向太阳王小动作地弯腰行礼,太阳王也微微点头,这动作让虚江子一下明白过来。
那个监狱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受到严密监控,这是早就已经知道的事,而在各种有效的监控手法中,直接派个j细进去,这无疑是最妥当的办法,这个或这些j细不但传回情报,而且还忠实执行太阳王的命令,不着痕迹地接近目标人物,进行引导与监视……宇文龟鹤正是这样的人。
在察觉到地底下的情况可能有变后,宇文龟鹤立刻采取动作,并且发挥自己的影响力,不让外人靠近,一面把虚江子与姗拉朵送去治疗,一面也安排太阳王离开,这些都在别人所不知道的情形下进行,当所有囚犯闻讯赶来,把虚江子的病床周围挤个水泄不通,当然是见不到早就离开的太阳王。
一个危机解除,固然可喜可贺,可是当囚犯们七嘴八舌地问起地下发生何事,虚江子又苦恼起来,那不但是难以交代,更搞不好自己说了都没人肯相信。光是中土魔门之首、河洛剑派掌门的出现,这已经是匪夷所思,如果再说什么身世、认老爸之类的,那就算自己实话实说,这些家伙也会认为是弥天大谎。
所幸,身为重伤病患,就有重伤病患的特权,虚江子两眼一翻,在众人眼前直接晕死过去,众人虽是困惑,但倒也没人那么过分,会想要把他泼水弄醒,至于另一个知情者姗拉朵……囚犯们连轮j她的想法都没有,更别说把她抓起来问话了。
虚江子这一昏并非装昏,他确实伤得极重,身心稍微松懈,整个人便完全晕去,这一晕倒,就整整失去意识几天几夜,在朦胧之中,虚江子有些担心,生怕天魔去而复返,又或是根本藏匿在附近,伺机而动,不过,有一点是虚江子敢肯定的,那就是当自己醒来,眼前所见的第一个人,肯定是太阳王。
“真他妈的笨蛋徒弟,傻呼呼的,连睡觉都在傻笑!”
意识渐渐清醒,在半昏迷中听见这一句,虚江子面上笑意更甚,昏迷过去之前,就大概心里有数,以自己伤势之重,这一昏去,十天半个月无法苏醒,若是能提早醒来,最大的可能,就是有高手以雄浑真气灌入体内,助己固本培元,这才有可能提前苏醒,而附近唯一有能力这么做的,也就是太阳王了。
“臭小子,笑什么东西?嫌占的便宜还不够吗?你们白虎一族个个都是畜生,不安好心,老子碰上你们,可倒大楣啦。”
虚江子睁开眼睛,见到太阳王一副气呼呼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笑,尽管太阳王的语气与用词都很伤人,但只要看到他脸色仍苍白,眼中神采也不似往常那样逼人,虚江子就对这个刀子口、热心肠的王者满是谢意。
“老师,你看来元气未复,是否……”
“甭提了,老子这次亏大啦,伤势连带真气耗损,没有几个月时间绝对疗养不过来,尽是给你们占便宜了。”
太阳王没好气地说话,虚江子看他的模样,并不像是伤得那么重,只不过是力量耗损过多,中气不足,神态疲惫而已,然而,说到耗损,他化身为火的那个绝招,肯定对身体伤害很大,或许就是指这点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虚江子面露忧色,“老师,你状态不佳,若是那个天魔去而复返,你岂不是……”
“这个就不用担心啦,老子躲在暗处观察了两天,里里外外,几百里地内已经肯定没有这家伙的踪影,他伤得比我们预期中更重,一击不中,便即抽身,只怕已经跑回中土去啦,说到底……中土才是那家伙的必争之地。”
“天魔的威胁暂解,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可是,若他在未来半年内,卷土重来,又或是有什么敌人趁机攻击楼兰,那老师你不是好危险?”
“卷土重来?哼,他就算不来,老子早晚也要去找他算帐,至于说有人趁机攻击楼兰,这……确实颇有可虑之处。”
太阳王素来是胆大无畏之人,连他都承认有可虑之处,面上还表露担忧,这就代表情况确实严重,虚江子待要再问,就听他喃喃自语,“……如果不是因为那东西送给人,就是再伤也不怕……安全起见,是不是该把东西要回来比较好?但已经说好要送人用十五年,突然又取回来,老子岂不是成了反复无常的小人,要给人笑一辈子?”
虚江子不太了解状况,但从太阳王的话中听来,好像是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物,被他半送半借地给了人,而这件事物的威能极强,若是还在手上,太阳王便能无惧一切。
楼兰一族拥有那么高的科技力,光是辅助太平军国那边的法宝军械,就常常让人看得傻眼,目瞪口呆,太阳王身为楼兰一族之主,肯定有些镇族之宝在手,这些镇族之宝的威能超越其它法宝,就算说是有翻天覆地之能,也不是无法想象,怪异的是……如此要紧的重宝,太阳王居然拿去送人?
“算了算了,送给人的东西,随随便便就要回来,那老子颜面何存?给出的东西可以随便要回,老子成什么人了?不要了,咱们楼兰也不是吃干饭的,就不信少了七宝指环,楼兰就给人灭了!”
太阳王骂了几句,注意到虚江子质疑的目光,拍了一下桌子,骂道:“都怪那西门臭小子,花言巧语,说什么他们两个年轻人,武艺低微,如果没了老子的帮助,有什么资格去和天妖比拼?老子听他们说得可怜,就……”
“老师你就脑袋发热,一下把什么珍贵东西都给他们了?”
“干什么?乐于帮助别人,难道也有错吗?”
听到太阳王这样理直气壮地强辩,虚江子已经不想说什么了,而且,如果要说出真心话“老师你其实真是一个好人啊”,是肯定会挨揍的。
太阳王说了几句,表情突然一变,刹那间阴沉许多,虚江子知道他想起在洞窟内,天魔的那些挑拨言语,再次怀疑好心被人出卖。
“老师,基本上,那个天魔……不是人,是畜生,他说什么话都不能信的,信了就上当了。”
“废话,还用得着你来教老子吗?闭嘴吧。”
太阳王斥责虚江子,似是接受了虚江子的建言,但从他的表情,虚江子也晓得不是那么简单,猜忌、怀疑的种子一旦撒下,就不是理性所能铲除的,自己话里的道理,太阳王肯定也明白,但被伤害过一次的情感,不可能这样就修复。
“老师你是楼兰之主,一直把时间耗在这里,不回楼兰,行吗?”
“那当然是不行啊,我离开太久,再不回去,那边就要闹翻天了,只是之前你还没醒,总要先把你弄醒了,该交代的事情也都交待了,这才好走人啊。”
太阳王说到这里,没有开始交代事情,反而显得欲言又止,好像不晓得该如何启齿,虚江子见状,心里有数,道:“看老师你的表情,应该是和令千金有关的事吧?”
“对,你小子说得没错,观察力不坏。”太阳王用力点头,似乎很高兴,但表情一下子就转为惊讶,指着虚江子,道:“你……你怎么知……”
“我算笨啦,才会到这两天才想通,其实很容易就能发现的,你待她那么特别,什么事都照着她的喜好来,又不是那种男女关系,当然就是父女了,换作是别人,可能一早就猜出来了,老师你的这个弱点,可要想办法藏得更好些啊。”
尽管身上伤重,虚江子却忍不住边说边笑。这件事情自己早该发现了,结果直至最近才明白真相,实在是很迟钝了,若是西门朱玉,恐怕早就已经察觉,还会拿这个秘密来做交易。
众所周知的事实,本代太阳王尚无子嗣,无儿无女,这点楼兰一族上上下下,无不知晓,然而,事实上,太阳王却又是有女儿的,这点尽管楼兰之内无人知晓,甚至连当事人自己可能也不知道,可这个女儿真真实实是存在的。
太阳王的私生女儿,就是姗拉朵!
一直以来,虚江子就觉得太阳王与姗拉朵有某种关系,堂堂楼兰一族之主,偷偷跑到监牢里教自己武功,这已经是非常奇怪的事,后头所传授的那一堆东西更是离谱,根本是姗拉朵需要什么,太阳王就传授什么,甚至传授之前还主动跑去学,现学现教,姑且不论太阳王训练自己的用意为何,他为姗拉朵作到这种地步,几乎是猛献殷勤的程度,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之间关系匪浅。
然而,姗拉朵对此事似乎浑然无所觉,太阳王又极力保密,虚江子最初还有错误猜想,但在完全排除男女关系的可能后,答案就很清楚了:太阳王……是一个非常宠女儿的护短老爸。
“可是……怎么会呢?”虚江子低声问道:“我到现在还是有些不解,依照楼兰的族规,不是不能和奴族有子女的吗?”
“是没错啊,规矩是那么订的。”
“那老师你……”
“规矩是那么订的,但总有人不照规矩来嘛,如果什么规矩都能彻底执行,没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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