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云梦谭》 第125部分阅读

息传下去,越快越好,就说最近有阴谋组织要散布谣言,诬陷国王陛下,说他是魔狼的头子,魔狼之祸是由他引起。”

两大统领都不是笨人,听到这样的命令,在短暂惊愕后明白过来,老谋深算的宇文龟鹤看了看公主,意味深长地道:“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就算我们自己不说,心眼宗早晚也会把这些话说出来,姑且不论真假,与其让敌人来说,不如我们自己来主导。”

拓拔小月的命令,没有被反对,因为在场的两人没有其他更好主意,既然如此,做点事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但……公主,就这样子做,真的行吗?”

“一定不行的,这样虽然能打乱心眼宗的阵脚,但当他们再次发动攻势,就会准备好更充分的证据,那时候我们说什么都没用,情势也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那……我们该要如何应付?”

“当前第一要务,就是弄清楚魔狼的源流,还有整件事情的始末。”

拓拔小月看着眼前的两位统领,她知道这两位长辈既忠诚又可靠,但他们并不是玩谋略、使心机的行家,其实放眼龟兹,还真是找不出这方面的人才,所以自己才会这么进退维谷。

但有一件事,还是可以现在问清楚的……

“两位……你们知不知道……我父亲他的武功到底怎样?他真的……没什么实力吗?”

这是拓拔小月先前的怀疑,她自己也不肯定两大统领知道多少,但这两位是伴随着父亲一起打下龟兹基业的老臣,与父亲的交情也好,如果龟兹有什么人知道父亲的状况,那一定就是他们两人。

而从他们两人的表情,拓拔小月明白了自己的猜测,在域外,一个人若是实力不够,别说做十几年的国王,就连十几天都不可能。

“两位,我不想让你们为难,但现在事态危急,如果不弄个清楚,面对敌人时,我们将会一筹莫展,请你们把所知道的事告诉我好吗?”

局面到了这个地步,一切不能再有保留,就连素来刚正耿直的北宫罗汉,也露出为难的表情,缓慢说道:“初识国王陛下的时候,我们曾经秘密比试……陛下他武功很高,我就算用上法宝也不是对手……他那时候说,他想要替域外人民做些事,所以不能公开显露武功,而且……他也不希望建立一个事事要凭武力解决的国家,那样就和武沧澜没有两样了,最好……是能在域外树立一个典型,让人们知道就算不用武力,也一样可以成事。”

“这是爸爸他一直以来的理想,倒是从来没有变过。”拓拔小月笑了一下,认真道:“但魔狼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关于这场莫名其妙的瘟疫,是不是……”

“殿下,这些就连我们也不清楚了。”宇文龟鹤道:“若是我们知道这些事,怎么可能不阻止?就算您对陛下有所怀疑,难道会认为我们也是野心份子吗?况且……我们深信陛下的清白,他绝对不是一个会暗中进行阴谋,有所野心的人,如果他有此意,根本不用偷偷摸摸,心眼宗也没机会藉此理由崛起。”

这些话是让拓拔小月安心不少,但宇文龟鹤接着来的一句话,却又让她觉得事有蹊跷。

“不过,如果事关您的母亲,那……一切就很难说了。”

“……什么意思?”

“这点我们也不好说,因为当年的事到底是怎样,我们这些外人弄不清楚,还希望您把事情弄明白以后,告诉我们,让我们一解多年来的疑惑。”

两大统领告辞离去,拓拔小月独自思索,由于父亲的问题发生得太突然,自己最初并没有往母亲那边作联想,但现在……

“启禀公主!有一封紧急邀请函送到,请您过目。”

“邀请什么?园游会还是吃饭?都这种时候了,社交活动就省下吧。”

拓拔小月无奈接下王家骑士递上的信函,自己身有婚约,此事在域外也人尽皆知,但仍有众多追求者前仆后继,整日邀约不断,非常无奈。若是平常倒也罢了,可是此刻国家危机在前,哪有心情去搞这些社交活动。

不过,递上邀请函的那名王家骑士,表情很怪异,而所谓的邀请函,也只是一张纸放在信封里,拓拔小月还真没收过这么寒酸的邀请函,让她感到此信不妥。

“是谁送来的?”

“是……那位国宾。”

“哦?”

那两位不请自来的国宾,现在似乎变成麻烦的源头,拓拔小月摇摇头,猜想到底是谁在弄此玄虚,结果,发这封邀请函的人竟是妃怜袖,里头的邀请既非吃饭,也不是园游会,而是一件让拓拔小月颇为皱眉的邀请。

“中土人真会搞事……”

抛下这样一句,拓拔小月赶去赴约。身为一国公主,各式各样的邀约是司空见惯,但会直接约在王宫大浴池的,这可是前所未有,如果约的人不是妃怜袖,自己是怎么也不会去的。

阿古布拉王不喜奢华,王宫的建筑不算华丽,但大浴池却是一个例外。阿古布拉王早年经常与群臣一面沐浴,一面商谈国事,彼此坦诚相见,破除隔阂,成为龟兹的一段佳话,也因为如此,大浴池在建造时特别下了成本,浴池是由白玉砖砌成,由四个大张的狮口喷出冷热水,周围的砖石上刻着美丽图形,叙诉着域外家喻户晓的民间故事。

浴池底下的排水道经过特别设计,每当水流过,便会在管道内相互碰撞,发出声响,犹如音符,而不同的管道,由不同的材质建成,发出的声响各异,虽是同一个音符,却分别出自丝、竹、管、弦,兼具吹奏、敲击之妙,当池水同时经由多个管道流出,乐声此起彼落,有远有近,构成一首浑然天成的大乐章,妙绝天下。

拓拔小月步入大浴室时,里头已是满溢着蒸气,热风拂面,白雾弥漫,看不清楚状况,只是隐约瞧见有个人在大浴池内,看那身形,应该是妃怜袖没有错。

有着那么短暂的几秒钟,拓拔小月考虑着自己该怎么下水,是该拉开裹身的毛巾,赤身捰体进入浴池?还是直接裹着毛巾下水?

两个选择都有些怪异,但转念一想,妃怜袖目不视物,自己如果拘泥于这种东西,简直是自寻烦恼,当下笑了笑,随手拉开浴巾,扔到一旁,踩着白玉阶梯进入大浴池中。

“雾这么大,公主殿下也没看清楚就下来浴池,如果池里的是个男人,那岂不是太吃亏了?”

“就算被人看光了,也不代表我就要嫁给那个人,有什么好吃亏的?至于池里的人突然变成男人……我所认识的人里头,除了那个叫黄泉殇的女孩,没有人会故意搞这一招的。”

拓拔小月静静地坐在白玉池的一角,这座大浴池她是自小便泡惯了。长方形的池子占地很广,别说两个人在里头泡澡,就算泡上二三十人也不成问题,用来跑马是嫌不足,但要用来小跑步,那就是绰绰有余。

妃怜袖坐在拓拔小月的对面,当池中的烟雾稍微散开,拓拔小月看了个清楚,虽然妃怜袖肩膀以下都在水里,不过仍是可以轻易确认,她确实是一丝不挂入水的。

在池水的映照下,拓拔小月打量着妃怜袖的胴体,最初有些脸红,但最后却变成一种欣赏至美艺术品的惊叹,体型、曲线比例近乎完美,就连同为女性的自己也怦然心动,如果要说有什么缺憾,那就是肤色。

妃怜袖的肌肤雪白,看不到一丝杂斑或伤痕,但却不是像普通女性那种柔若凝脂的白嫩,而是一种病态的苍白,这点不晓得是体质问题,抑或是修习特殊功法的关系。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东西,是让拓拔小月非常看不过眼的。

“有没有搞错?这里是澡堂,你衣服都脱光了,居然还戴着眼罩下水?”

“失礼了,但已经戴习惯的东西,一下子取掉,很不自在。”

“算了,这无关紧要,你约我到这里来的目的,我也不是猜不到,既然如此,你应该也把她找来了吧?”

拓拔小月说完,就听到后头传出声音,“我已经到了,只是不晓得你们在搞什么而已。”

纳兰元蝶从浴室的柱子后头现身,她接到邀请函比拓拔小月稍迟,在拓拔小月之后来到,只不过,相较于已在池中的两人,她身上衣服穿戴整齐,并没有要脱衣下水的打算。

妃怜袖道:“现在的情形特殊,如果不能诚心合作,我们三个人都只有失败收场,所以我用的方法有点极端。我以前读过纪录,这座大浴池是龟兹传奇的,希望我们三个人能放下成见与质疑,抛开无谓的计算,在这里坦诚相见,建立对彼此的信任,合谋后计。”

“信任不是空口说白话,一起泡澡只能算个象征。”拓拔小月道:“真正要我们信任你,还需要点别的东西……更有力的证明。”

“证明不了。现在我们三个人的处境,只有自己最明白,却都无法证明什么,外头存在着太多的假象,敌人也没有留什么证据给我们,清白……只能建立于彼此的信任上。”妃怜袖道:“所以,我有个建议,我们三个人都是在特殊环境下长大的,从成长开始,身边就有很多的秘密,我们一起作个自我介绍,把自己交待清楚,至于能不能得到彼此的信任,那就交给大家的判断,至少我们已经尽过努力了。”

一番话说完后,浴室内除了水声,就没有别的声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拓拔小月看了看妃怜袖,又望向纳兰元蝶,见到纳兰元蝶皱起眉头,像是很看不起这主意,但一直到最后,纳兰元蝶也没有拒绝。

方法说不上有多好,但如果不想就这么僵持下去,直到同归于尽,这应该也是一个不错的开始,那么,由谁来踏出第一步?

“是我出的主意,就由我先来展示诚意。”

妃怜袖率先出声,说起了她有记忆以后,跟随母亲度日,母亲亡故后流离失所,意外进了河洛派的门墙,跟着就被送到蓬莱岛,在蓬莱岛上修练与成长。

这些话之前也对孙武说过,孙武涉世未深,妃怜袖自己不太通晓人情世故,说者无心,听者也无意,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拓拔小月听了已觉得有些古怪,纳兰元蝶紧蹙的眉头也皱得更厉害。

当妃怜袖说完那一段如坐困监狱似的成长生活后,两名听众都为之默然,她们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妃怜袖总是表现得冷冰冰的,看来很不懂得为人处世,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根本没有与人相处的经验。

拓拔小月道:“妃小姐,恕我直言,我觉得……河洛剑派这种教养法,简直就是畸型,哪怕是从小培养杀手都没有这样的,他们如此对你,根本……根本是把你当一件武器在处理。”

“我师父说,唯有远离红尘,不受世俗的污染,才能保持一颗通**心,把我修练的东西推上最高境界,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不让我和外界接触。”妃怜袖道:“至于武器什么的,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问过师父,为什么我要这样修练?师父说,将来有一天,世上会出现一个很厉害的魔头,为祸苍生,荼毒中土,而我就是河洛剑派特别精选出来,秘密培训,日后对付那个魔头的武器。”

“这……这种目标也太空泛了吧?就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魔头,你十几二十年地练下去,要是魔头一直不出现,难道你也一直被关在岛上当囚犯?”

“我是河洛派的人,为了本派而致力修练与奉献,是份内责任,也是我的天职,不管是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我都不会逃避,只要将来有一天能为河洛派派上用场,这一切都不枉了。”

妃怜袖道:“况且,我并不认为这个魔头子虚乌有,当年天妖覆亡之前曾留下预言,日后天妖之子必将卷土重来,清算所有旧仇与屈辱,让鲜血再次染遍中土,我相信,本派培育我就是为了那一天。”

“不,恐怕不是这样。”

纳兰元蝶接过妃怜袖的话,或许是因为感觉妃怜袖被当作“一件工具”养大的情形,与自己的状况颇有同病相怜之处,纳兰元蝶对妃怜袖的态度有些转变,虽然仍不信任,但有些话她想说出来。

自从被改调到银劫麾下,纳兰元蝶因为职务之便,接触到许多的情报,再加上银劫的有意栽培,一些应该是属于机密层级的情报,她也有机会涉猎,其中也包括河洛剑派的情资。

“军部所搜集到的情报中,河洛剑派确实秘密培养高手,但目的却不是为了对付传说中的天妖之子,而是要对付中土魔门。”

纳兰元蝶道:“天妖已死,天妖之子有多厉害尚不得而知,可是当年魔门之主天魔,却是筹谋天下,纵横无敌的人物,据说这个魔头现在是被封印起来,但既是封印,就有可能破封,河洛剑派密谋对付这号人物,那也不是什么奇事,更何况,太平之乱时期,有一个未经证实的传闻,那就是河洛派曾与魔门做过某种交易,内容不明,但……有这件事的可能性很高。”

正派与邪派做交易,由于本质上的差异,交易之后翻脸动刀,或是过河拆桥不认帐的机会很高,河洛派若当真与魔门秘密交易,事后栽培一个高手来对付天魔,这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妃怜袖虽然自小阅读河洛剑派送来的各种资料,内中也包括江湖秘闻、朝廷情报,但惟独河洛派本门的资料是少之又少,纳兰元蝶说的这些事,她还是首次听闻,听了也只能默然。

“而且,你的出身乍听之下很有道理,但仔细一想,到处都是漏洞。不管是要对付传说中的天妖之子,还是魔门之主,这两人都不是普通的小妖小魔,尤其是后者,就算长河真人率领门下高手一拥而上,都不见得稳操胜券,既然如此,那培养你一个秘密武器又能有什么用?”

纳兰元蝶道:“照常理,要栽培这种秘密人才,应该一次培养十几个,几十个,作战时一起群殴,这样才是妥当的办法。花十余年时间只培养一人,这未免太冒险,也太没效率了,所以,很不合理。”

拓拔小月认同纳兰元蝶的话,换作是自己,如果要培育种子高手当秘密武器,也一定不会只培育一个,成本太高,风险也很不合算,连到时候去打车轮战或群殴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别告诉我你完全没发现……”纳兰元蝶道:“河洛剑派不只是把你当工具,事实上,他们还很怕你!”

第八章 暗夜造访·红衣老人

在大浴室内的三名女性里头,要比较起成长过程的心境,纳兰元蝶与妃怜袖应该是比较相近的。

拓拔小月虽然是出身王室,承受着许多的期望与压力,但基本上还是走在人生正道上,受到压力的同时,也被众多长辈的关爱所呵护着,人格健全成长。

妃怜袖与纳兰元蝶,一个是彻底被隔绝孤立,一个自小在连串竞争与比斗中成长,和拓拔小月的状况差得远了,也因此,纳兰元蝶在听完妃怜袖的叙述后,马上就能感觉出事情的不寻常。

“使用法宝来战斗的人很多,但几乎都只是使用法宝当辅助,要说弄到像你这样极端,把所有真元都放在发动法宝上,自己毫无防卫能力,形同常人,这种修练法我从没看过。不管你使用法宝战斗的武力有多高,只要被人近身一击,尤其是在没有法宝傍身的情形下,必死无疑。”

纳兰元蝶道:“河洛剑派穷十数载心血栽培出你这个秘密武器,你对河洛剑派的重要性不言可喻,又没有别的人能替代你,他们应该把你保护得滴水不漏才是,怎么会给你留下这么致命的缺点?又怎么会如此轻易逐你出门?花十几年准备的秘密武器,是可以一下子不要,说丢就丢的吗?”

之前听妃怜袖说到河洛剑派内的状况时,拓拔小月认为妃怜袖之所以被驱逐出门,有很大可能是因为派系内斗,域外一系压倒并控制了掌门长河真人的派系,这才导致身为长河真人弟子的妃怜袖被逐,但现在看来,恐怕另有理由,纳兰元蝶说得没错,从河洛派培养妃怜袖的第一天开始,就存在着一个明显的事实。

河洛剑派对妃怜袖异常忌惮,所以一面培养她,一面却又防她,甚至在她的培育方式中加入致命弱点,宁愿承担风险,也不想养虎为患。

“其实,你说的东西里头,有个地方很诡异。河洛剑派要培养种子高手当秘密武器,这个种子高手要如何选择?总不会莫名其妙选上一个流浪在街边的乞丐小儿吧?这又不是那种三岁小孩看的奇遇故事。”

纳兰元蝶这么一说,拓拔小月登时省悟。换作是龟兹要培养这种秘密高手,虽然不会大张旗鼓做广告,但也肯定会一次挑选一大群,逐个淘汰,保留最后的菁英来训练,绝不可能随便从街边挑个人,就把所有资源消耗在这人身上。

妃怜袖自母亲亡故后,流离失所,过的生活与乞丐无异,河洛剑派是怎么选中她?又怎么认定她有非凡特质,堪以培育的?这点别人也许不知道,但妃怜袖本人一定晓得。

纳兰元蝶道:“你说要坦诚相见,但你说的话里却有保留,除非你能在这上头清楚交代,不然,我觉得就不用再谈什么信任的问题了。”

拓拔小月也点了点头,她虽无意探人隐私,可是这次会谈毕竟是妃怜袖主动发起,如果妃怜袖自己不能拿出诚意来,那又怎么能让其他人也开诚布公呢?

“……厉害,真不愧是银劫一手训练出的得意人才,居然能从我的话里找出这么多问题。诚如你所说,本派对我确实有顾忌,那个理由我自己虽然不明白,但……多多少少猜到一些,我并不是想隐瞒你们,只不过还没说到这个部份而已。”

妃怜袖说着,做了一个让人吓一跳的动作,把一直戴在脸上的眼罩给取下。

自从认识妃怜袖开始,拓拔小月就没见过她不戴眼罩的样子,又知道这个眼罩有特殊功能,并非寻常装饰物,现在忽然见到她把眼罩摘下,心中一惊,还真是怕她眼睛一睁,射出什么杀人光线来。

幸好,这样的情形没有发生,尽管拓拔小月是吓了一跳,但却与什么杀人光线没有关系,只是被妃怜袖的眼睛吓着。

摘下眼罩后,妃怜袖顺理成章地睁开了眼睛。闭着眼睛的时候,妃怜袖的样子与常人无异,是个让人不知道该怎样称赞的绝色美人,但当她睁开眼睛……惨白的眼眶中,竟然没有眼瞳,诡异莫名的景象,令拓拔小月倒抽一口凉气。

“喔,抱歉,是不是有点吓人?并不是天生如此的,只是为了修练,最近才变成这样。为了不吓着人,所以特别戴上了眼罩……”

摘下眼罩,可以代表一定的诚意,但妃怜袖真正的决心,却是从现在才开始。随着眼罩摘下,完全露出本来面目的妃怜袖,突然又发生了改变。

改变的……是发色。

原本漆黑如乌云的发丝,开始迅速变色,变成了翡翠一般的碧绿,颜色非常美丽,仿佛上好的翠玉,在池水映照下闪闪生辉,看起来很美,但不晓得为什么,也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邪异感觉。

纳兰元蝶再次皱起了眉头,她生平所见过的各色人种之中,从没有看过哪种人有此碧绿发色的,这显然是妃怜袖的真实发色,假如说……这代表妃怜袖流着与常人不同的血,出身特异,那么,河洛剑派想必是看中这一点,才挑选她来培育的。

拓拔小月轻轻地“啊”了一声,她见过的人种比纳兰元蝶更多,也同样没看过长着碧绿头发的人……直到前几天,在生物研究所的地下,那个巨大的苏生水槽中,有着一个不晓得该算是人或是尸块的女体,那个容貌很美的女人,有着一头与妃怜袖相同的绿发。

“我的发色与一般人不同,但除此之外,我的身体构造与常人无异,也没有什么天生的异能。”

妃怜袖缓声道:“自小我就遍查典籍,始终找不到什么相关资料,唯一找到的只言片语,就是绿发不祥,是会带来灾祸的不祥之人……或许,这是本派顾忌我的理由,我想不到其他的可能,只能这么猜测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妃怜袖的表情怅然,显然说起这些很不好受,拓拔小月迟疑着,不晓得该不该把生物研究所中的所见说出,但既然是要开诚布公,这些情报自然不该保留,但在她要说之前,妃怜袖开口了。

“我的真面目,本派的高层人士应该都晓得,这是我的重要隐私,但另外有一件事,那是我最大的一个秘密,就连师父也不晓得,本来我不该说,可是为了今日坦诚相见的誓约,我用它来当作我最大的诚意。”

妃怜袖淡淡叙述往事,时间是许多年前,她仍只是个无知女童,修练上遇到了瓶颈,很多地方都练不下去,碰到难关。

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事,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被扔在孤岛上,所有的修练都是百~万\小!说自习,或是透过立体影像来指导,心里的疑难杂问得不到解释,仅能凭空揣测,这种修练法练到走火入魔是正常,会一路平顺地修练功成,那才真是见了鬼。

假如情形照这样下去,什么秘密武器的培育只会是空谈,长河真人的指导都是透过立体投影进行,帮到的忙十分有限,妃怜袖碰到的瓶颈窒碍难解,就算再过个十几二十年,成就也是非常有限。

奇迹的发生,是在某一天的深夜,妃怜袖辗转难眠,却忽然听见窗外有异声,这是非常怪异的事,因为窗外是孤崖绝壁,连猿猴都难以攀爬,平时只有飞鸟能停在窗边,如果说会有什么声音,那也是鸟类啄窗的声响。

可是……此刻在窗边响起的,却很明显是有人在用手敲窗的声音。

“谁?”

妃怜袖很讶异,除了自己与婢女,蓬莱岛上没有别的人存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敲窗声,又会是谁敲的?

隔着窗往外看去,只见到一个圆滚滚的黑影,不晓得那是什么东西,正当妃怜袖感到迟疑,外头再次传来了声音。

“这里有没有还没睡着的乖孩子啊?”

苍老的声音,听来非常慈祥,让人没有戒心,小小的妃怜袖禁不住好奇,主动伸手把窗户打开,就看到红影一闪,一个极为高大的红色身影瞬间进入房中。

那是一个穿着大红衣服,背着大红布袋的白胡老人,眼中笑眯眯的甚是和气,肚子圆圆胖胖,白色的胡须几乎遮了整张脸,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全然与危险绝缘的人,尤其是他一开口,呵呵笑声让人如沐春风,就连幼小的妃怜袖都大生好感。

“老爷爷,你……是谁啊?”

“喔,我吗?我是神仙啊!”

“神仙?”

就算年纪小,妃怜袖也不是笨蛋,一个三更半夜出现在自己房间的陌生人,开口就自称是神仙,这种人与其说是神仙,其实更像神经病。

然而,这个神经病却疯得不离谱,在宣称完自己的身分后,他还立刻做出证明。

“你看,这么小的窗户,我这么高大的身材和大布袋,却能钻过来,普通人能够做得到吗?这就是神仙的证据啊。”

红衣老人道:“我是神仙,名字是圣诞老人,专门在夜晚进入小孩子的家里,如果是乖乖的好孩子,就会留下礼物当作嘉奖;但如果是碰到坏孩子……”

“……你就会吃掉他们吗?”

“没有啦,顶多在他们的房间写写字,警告一下,我已经很久没……呃,不,我从来没吃小孩子的,别想歪了……”

圣诞老人笑眯眯地说话,对于妃怜袖而言,这是一次难得的经验,自己实在太久没有看到外人了,所以不管这个圣诞老人出现得有多离奇,仍是按耐不住满心的兴奋,与他忘形长谈,说了老半天的话。

为了证实身分,老人从背后的布袋里,屡屡拿出一些体积庞大,照理说不可能装在布袋内的东西,用来向妃怜袖证明自己的本事,然而,这个动作并没有收到多少效果。

“你看,这么大的东西我都能从布袋里拿出来,就证明我是神仙了。”

“……哪算?不是每个小孩子都没见过法宝的,你这个袋子明明就是一种法宝,只不过我不晓得运作原理,看不出是哪一类的而已,光这样子,还证明不了你是神仙。”

“……现在的小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好骗了。”

老人悻悻然地收起了大布袋,一声招呼也不打,忽然就从小女孩的眼前消失,妃怜袖趴在窗边往外一看,只见一道骑影在空中风驰电掣,朝着天上的一轮明月直奔而去,从这个角度看来,正是一个背着大布袋的人,骑着一头长角的大麋鹿越过天空。

一次突然的奇遇,妃怜袖本以为这个神秘的老人将一去不复返,没想到隔天夜里,圣诞老人又悄悄到来。

第二次的造访,老人与小女孩一边喝着从红布袋中取出的香茗,一边聊到天亮,每次老人都会在第一道曙光射进窗户前离去,就这么过了七天,在第七天的晚上,圣诞老人对小女孩说,你的学习似乎碰到了问题,要不要把你的问题告诉我?我应该能够帮到你的忙。

“圣诞老人是学问之神吗?”

“不是,但只要是为了帮助乖孩子,圣诞老人就会变成全能之神。”

话说得动听,但圣诞老人并没法当场解决小女孩的学习疑问,他让小女孩把困惑不解的疑难之处写下,自己把这些问题带走,并且在下一次造访时,带来这些问题的解答……那往往是厚达几百页的书册,钜细靡遗地为小女孩释疑。

从此,圣诞老人不定期造访蓬莱岛,短则七天一次,长则一月,每次都在深夜到来,把小女孩提出的疑问带走,下次再带来解答,而妃怜袖所遇到的学习瓶颈,也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迅速突破,一日千里。

把修练者平日修持的功力转化入体,令修练者的体能一如常人,所积蓄的功力全数集中在运使法宝上,使得操作法宝时流失的效能减低,激增法宝发挥出的威力。这本是一个纯属空谈的理论,就连当初想出这个策略的河洛派前辈,都没有多少信心能够实践,却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功成,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这就是我一路走来的过程,再没有什么别的了。”

妃怜袖把话说完,纳兰元蝶与拓拔小月对看一眼,道:“我只想问你,你该不会到现在还认为那个红衣老人是神仙吧?”

单刀直入的问题,妃怜袖哑然失笑,“怎么可能?我已经不是相信世上会有神仙的年纪了,但……这些年来我想过无数次,还是想不出他是什么人?来自何方?想要做什么?”

当小女孩长大成丨人,在拥有实力的同时,也得到了质问真相的权力,但妃怜袖从没有行使过这份权力。不管怎么说,自己能有今日,是人家长年以来栽培之功,僻处岛上的孤独日子,也是因为有这个圣诞老人的存在,才有了些许的欢乐与生趣,在妃怜袖的心里,对方就像是自己仅有的一个亲人,每次话到嘴边,却总是问不出口。

除此之外,现实因素也是非常要命的,自己所学的一切,几乎都是由对方传授或转授,如果真要是谈出了什么问题,翻脸动手,怎么想都是稳死的。

“我曾经做过一个试验……”

妃怜袖缓声说话,她曾多次测试,把同样的问题分别交给圣诞老人与长河真人,请这两边帮忙解答自己的困惑,结果每次都是圣诞老人那边先得出答案,速度快上河洛剑派很多,答案详实而清晰。这样的结果,让妃怜袖感到震惊,圣诞老人明显在法宝技术这方面领先河洛派,而除了朝廷,河洛派便是当今世上法宝技术的权威,圣诞老人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他身后有天才的支援?还是一个巨大的势力在运作?

答案一时间不会出现,而在不久之前,妃怜袖再一次碰到修行上的瓶颈时,圣诞老人的眼神忽然变得深刻而严肃,告诉妃怜袖,她这次所碰上的困难,不是单纯技术上或修练上的问题,而是她的人生中缺少了一些重要事物,令她无法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我缺了什么?”

“……朋友。男的朋友,女的朋友,老的朋友,少的朋友,你应该多去看看这个世界,多交几个朋友,唯有当你的人生发生变化,你现在所遇到的瓶颈才有可能突破。”

“所以……为了能够取得突破,我就得去外头交朋友了?”

少女有几分迟疑,但白胡子的老人用力地点了点头,于是,蓬莱岛中的仙子在没有得到任何许可的情形下,离开了河中的孤岛,履足尘世。支持她这么做的理由,是心中一份强烈的信念。

“我知道,或许在不久之后,圣诞老人会以不同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那时候我将面临抉择……这个抉择,很不好下,但答案却是肯定的。”

妃怜袖睁着没有瞳孔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是河洛剑派的人,也相信河洛剑派不会偏离正道而行,只要我还在,我就会守护河洛剑派的理想与精神,不管是面对什么,我会守护河洛……所以,这一次我希望能与你们合作,击溃心眼宗的野心,让河洛剑派拨云见日,重新回归正道之上。”

拓拔小月听到这里,觉得难以想像,妃怜袖从小生长于孤岛,与河洛剑派的联系少得可怜,甚至可以说,她所认识的河洛剑派,除了一个长河真人外,就只是一个空泛的概念,没有一个实际的人与物,她对这门派是哪来这么强烈的爱与信念?

再仔细一想,似乎也不是太奇怪,早在结识圣诞老人之前,妃怜袖就接受河洛剑派的教育,继承了河洛剑派的信念与道统。姑且不论河洛剑派的人是怎么想,妃怜袖确实是把河洛剑派当成自己的家,当这个家出问题的时候,她会豁出一切去守护它。

这种情感,就像是拓拔小月对龟兹一样,纳兰元蝶不理解这种感觉,但拓拔小月自己是很明白的。

那么,尽管妃怜袖的过去有着很多疑问,但她对于心眼宗的敌意,这点却是不用怀疑的,为了守卫河洛剑派的道统,她有绝对的理由与心眼宗敌对。

“还有一个问题。”拓拔小月道:“那个人口口声声说,河洛剑派的重宝在你身上,要你交出,如果我没有猜错,在你手上的那件东西……是河图吧?”

这与其说是问题,倒不如是个太过容易的猜测。以心眼宗目前的声势,妃怜袖若非持有河洛派最重要的法宝,他们绝不会如此无聊,在这节骨眼上跑来搞事,节外生枝,而说到河洛剑派的秘宝,天下人都知道无非是河图、洛书两大超级法宝。

洛书失落多年,到现在也没听说被寻获,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冒出来,那答案肯定就是由掌门人持有的河图了。虽说长河真人被软禁,受制于人,但他既然能遣人来寻找妃怜袖做事,想来也为妃怜袖准备了点资本,而找上妃怜袖的门人若非拿出了河图这等重宝,恐怕妃怜袖也不会相信。

对于拓拔小月的这个猜测,妃怜袖点了点头,表示这是师父长河真人托付给自己的重宝,让自己以此清理门户,重整河洛剑派。

“河洛剑派两大超级法宝的威名,如雷贯耳。”拓拔小月道:“我无意探人隐私,可是眼下大家既然在同一条船上,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件异宝的确实功能,让我有点准备?”

“其实这两件法宝的原理一致,只是以相反的形式表现而已。基本上,两大秘宝的理念,是把世上一切的能量视为波动,波动就是音律,而这两件秘宝则是调音的工具。”

妃怜袖向拓拔小月解释,洛书的调音功能,是把经过洛书的音律中和、弱化,而河图则是强化释放出的音律。这样的原理使用在实战上,洛书是用来卸劲散力,纵有万钧大力袭来,亦可化为片羽之轻;河图就用来增强击出的力量,只要控制得当、承受得住,发出的力量将以倍数增加。

这两件超级法宝本已强悍,而当年河洛剑派的创始祖师,更为此创出一套太极心法,搭配使用,只要练得精深,便能以洛书接下敌人的重击,化消卸散至本身能够承受的程度后,凭藉河图加倍增力击出,一来一往,借力打力,玄妙通神,打遍天下无敌手。

“若是洛书也在,就能与河图搭配使用,但目前我能用的仅有河图,它被我藏于体内,以五蕴龙珠作为发动能源。”

因此,水兽击伤妃怜袖肩头瞬间,妃怜袖所爆发出的那股力量,就是直接把肩头所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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