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队》 第 29 部分阅读

日本是个善于学习的国家,但是在中国,也绝不缺少拼命学习,努力充实自己的人至少杨惠敏就不知道。只是经历了短短不到年的时间。就算有谢晋元这样个良师在侧,他又是经历了如何的历练,才能让自己成长得这么快

“我说的这切。只是来自谢晋元团长收的徒弟,做出来的份作业罢了,而且你们两个人的年龄很接近。”

杨惠敏上下打量着松下川,她认认真真地道:“我必须承认,在过去的两百年时间里,我们中国落后了,是我们自己裹住了自己的脚,让自己停步不前。但是现在,是你们帮我们解开了这个束缚,解放了我们的思想。相信我,就算没有外力的介入,二十年内,当我们新代的中国人,不断的成长,不断的加入到这场保国卫家的战争后,你们必然要以失败者的身份,离开我们的祖国”

松下川沉默了半晌,最后他放声道:“你是把希望赌到了十年以后,你们中国人。就是喜欢把希望放到无聊而飘渺的未来,用这种方法来麻醉自己的思想。而我们日本,更注重事实,更看重每局的得与失。你真的认为,凭你们中国的现状,能够顶住我们日本倾全国之兵的十年进攻你真的认为,在面对这种绝望的战争中,所有中国人都能像你嘴里说的那个谢晋元的徒弟样,敢把未来赌到十年战争后的未来当中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的军部,除了指挥战争之外,就不会再运用其他方法,来制约你们中国了我们只是培植出个汪精卫,就足以让你们焦头烂额”

“还有你说到的谢晋元,没错,他是个真正的战斗英雄,个让人尊敬的真英雄,可是纵观人类的历史,尤其是你们中国的历史,像谢晋元这样的英雄,出生在个太弱,又太喜欢玩弄权术不懂得尊重真正英雄的国家,本身就是种悲哀。”

在发动侵华战争之前,日本军方的情报机构,已经对中国的历史,中国的经济,中国的军事,中国的文化,中国的风俗,进行了最详细的研究。他们手中的情报之精密,已经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程度,就是凭借这种情报方面的绝对优势,松下川当真是语出如刀。

“你们中国不是有什么出头的椽子先烂树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样的古语嘛,这本身就说明了你们中国人的天性,我敢和你打赌,谢晋元最后的结局,绝对不会是场喜剧至于他的徒弟假如连主将都死了,没有了跳板,他就算是想再掀起什么风浪,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吧”

双方已经谈到了对方的民族本质,到了这个时候,松下川索性款款而谈:“以你们被儒家思想束缚了上千年,所导致的特性来看,想依靠个或者几十个,几百个英雄,来挽救个民族,那是绝对不够的,这必须要整个民族的觉醒才能做到。而想要整个民族觉醒,你们就需要个强而有力的政府,需要支拥有绝对领袖魅力的国家领导人,用最猛烈的手段,引导自己的国民用矫枉过正的方法,强力打压引导了你们上千年,明显已经不适应这个战争时代的儒家思想,在国民的血液中,重新注入种积极向上的特质。无论是你们过去的政府,还是现在的政府,都必须考虑到诸如家族地方豪强等方方面面的利益,并在其中选择必要的平衡点,根本不可能有破而后立这样的决心,更不可能把它完全实施。在这种情况下,就算面对强烈的外来压力,你们的国民被迫凝聚在起重新反抗,但是旦这个外来压力稍稍放缓,你们这股难能可贵的凝聚力就会因为失去根本而慢慢丧失,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还会变成盘散沙。”

对着已经陷入沉思的杨惠敏,松下川道:“如果做不到这点,战争的主导权就会直握在我们日本的手里。发现你们的抵抗强烈了,我们就稍微放缓进攻的节奏,等你们的抵抗意志被消磨了,我们再重新施压。在几年前我们就占领了东三省,我们不停的发动战争,又不停的接受你们的议和要求,就是在运用这样的战术。我在学校的时候,读过你们中国的曹刿论战,正所谓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们士气如虹的时候,是能在战场上拼命,面对这样张弛的进攻节奏,我不相信你们那些纯粹用腔热血组织起来的杂牌民兵,能经受住这样反复的磨砺。”

聆听着松下川发人深醒的话,杨惠敏真的痴了,她在嘴里喃喃自语着:“我们要打胜这场战争,需要整个民族的觉醒,而想做到这点,我们就先需要个更强而有力,能够让整个中国破而后立,重新注入全新血脉的政府”

松下川没有再多说话,他对着杨惠敏弯下腰,再次鞠躬后,默默的走了。

谁也不知道,在场提倡和平的大会上,两个正在爆发战争的国家代表,进行了次唇枪舌箭的交锋。

这天的晚上,两个人都失眠了。如果非要对这次交锋打上个评判的话,他们之间,是场平手。

瞪着大大的眼睛,凝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杨惠敏轻声道:“雷震,如果今天是你站在了松下川的面前,你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呢谢晋元团长告诉我,你正在接受马兰的特训,他还把你的作业寄给了我,却要求我无论是在全四巡回演讲,或者是参加各种公众会议的时候,都绝不能提到你的名字。可是我真的认为,这份荣誉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如果,你能在我的身边,又有多好啊雷震现在的你,又在做着些什么呢”

第五卷 撕破苍穹 第四章 情报机关

雷震在这个时候,当然是在学习,拼命的学习。他跟着谢晋元,学习写字,学习数学,学习几何,学习最基本的战术指挥,学习入门的行为心理学,学习历史,分析人类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著名战役,而他们最喜欢做的,就是在自制的沙盘上,进行战局推演。

在这片到处都是列强环绕的土地上,仍然驻守着支中**队,这本身就是种奇迹。很多人亲昵的称孤军营为上海的“小重庆”,每天都有最少几百人,带着朝圣般的心情,赶到孤军营来聆听谢晋元的教导,这其中不乏爱国学生甚至是他们的导师。

“他们并不需要听我讲什么大道理,他们中间很多人懂得比我更多,但是只要看看他们脸上那种浓浓的迷惘,我就知道,他们来到孤军营,只是想寻找种心灵上的寄托与释放。”

就是带着这样的明悟,谢晋元每天都在坚持接见这些上海市民,没有人能够忘记谢晋元脸上那种淡定自若的笑容,也没有人会忘记他慷慨激昂的宣言,更没有人能拒绝这样个英雄,提出来的请求。

谢晋元提出来的请求就是,教教他的徒弟雷震,哪怕只有个小时也好。所以在谢晋元接见那些上海各界的来访者时,雷震仍然在学习,不同的是,如此三教九流的老师,站在雷震面前时,他们或垒垒大方,或手足无措,或款款而谈,或半天也憋不出个字来,但是就凭“谢晋元徒弟”这五个字,只要他们说出来的,都是自己最拿手或者说最得意的知识。

那些成群结伴赶到孤军营的进步学生,告诉雷震他们是如何在工部局巡警的眼皮底下,张贴了张又张宣传抗日的传单。就是在这些年轻学生热情扬溢七嘴八舌的教导下,雷震知道了在街头和小胡同里面。如何声东击西引开那些巡警的注意,知道了把种树皮扒下来熬成胶后,把传单粘贴在室外,就算是刮风下雨几个月也不会脱落,那些巡警只有用铁刷子去张张慢慢的刷如果说街头张贴传单也算种战争地话,这些年轻热情又聪明的学生,无疑是群最出色的游击专家

“我是个靠吃百家饭活命的贼,是谢团长看得起我。把我请进来给你讲课。讲课不敢当,就当是咱爷两坐下来随便聊聊我们这个行当吧。”

能被谢晋元请来给雷震讲课的贼,又怎么可能是个普普通通,只知道在街头上偷路人钱包的小偷

能来到孤军营,又有得到谢晋元看中,请来给雷震讲课的,当然是个有爱国心,又能做到劫富济贫的义贼

这样地人物为了安全起见,般都是独来独往很少与人合作,而他们下手的对象。都是那种为富不仁的角色。

就是在这位独行大盗的教导下。雷震知道了如何观查地形,也就是他们行内人常说的“踩盘子”,知道了如何投石问路。如何对付院内养的恶犬,如何以最小的动静,最短的时间潜进目的地,再不动声色的退出来。雷震更知道了这些大盗们在行动中走水后,用什么样地方法让自己安全撤退。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工作,如果把那些富贵人家的宅院比作个战争堡垒,而偷取宝物或大把的钞票,是场军事行动目标的话,这侠大盗绝对是位同时擅长渗透情报收集与分析,更精通战术行动的资深专家

谢晋元甚至为雷震找到了位骗子。当然了,这位老师也绝不是个喜欢小打小闹,骗上几个零花钱的小骗子,而是位在业内被称为“鬼才”的超级大骗子

这位鬼才刚见雷震,就给雷震来了个震撼教育。他穿着套笔挺的西装,手里拿着文明杖,戴着付金丝眼镜,再加上他那种斯文有礼中却隐含骄傲的气质,任谁都会把他当成是个事业有成的绅士。

“我是上海商会盟联的副理事。自己支着个小摊子,平时也会兼顾商会的外联工作。去年在上海爆发会战的时候,我负责在香港为**筹集消炎药吗啡之类的抗战物资,并想办法把它们运送回来,所以我们没有见过面。但是从会长嘴里知道了你和杨惠敏那个小丫头的事迹后,我这个半老头子,也不能不对你们伸出根大拇指,赞上句英雄出少年”

如果说自己是副会长,很可能会牛皮吹破,如果说自己职务太小,又无法得到足够的重视,所以这位大骗子给自己安了个副理事的职务。而他谈到了雷震和杨惠敏冒死往四行仓库送国旗的事情,顺便送上了顶高帽,更是技巧的让雷震对他产生了好感。

说到这里,这位号称鬼才的超级大骗子先仔细检查了遍雷震学习用的房间,确定没有人监视也没有人监听后,鬼才先生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不知道日本人直闹着想让工部局把你们交出来,引渡到虹口租界虽然工部局坚守中立立场,直没有把你们交给日本人,但是随着日本人在国际上的势力与影响力越来越大,你们被释放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小。”

鬼才先生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看到雷震点头,他才继续道:“到了现在,谢团长和孤军营已经成为日本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据说日本军部在百般拉拢谢团长都没有结果的情况下,已经对黑龙会下达了不择手段,全力剪除的命令。我想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不少带着武器的日本浪人,跑到军营里来闹事了吧”

鬼才先生说的是事实,在这年时间里,隔三差五就会有日本浪人身藏武器跑到孤军营闹事,甚至有敢死队员携带炸药包,在谢晋元带领所有官兵集中在操场上进行精神升旗时,试图进行自杀性进攻。如果不是被马兰成功拦截并拆除炸药包,后果当真是不堪想象。

雷震事后想了很久,才明白,这位鬼才先生做的动作,就是在用肢体语言。向他暗示自己要说的话,是多么的重要。无论雷震如何的聪明,如何的冷静,想不被勾起好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而这位鬼才先生说出来的系列话,更是直接道出了孤军营现存的最大实质威胁,不含丝水分,当两个人考虑的问题致。立场相同的时候,再孤僻的人心理都会产生种大家志同道合的感觉。

“在谢团长刚带部队入驻这个军营时,我们商会就派出代表和谢团长进行了沟通,并提出了请孤军营内兄弟化妆分批潜出军营,再通过我们早已经打通的渠道,撤出租界回到大部队的计划。但是当时谢团长却以,我们是堂堂正正的走进租界,就要堂堂正正的走出去,这个理由,拒绝了我们提供的计划。”

雷震再次点头,他知道这件事情。

“我们都能理解谢团长做出的这个决定,也尊重他身为名职业军人所拥有的高尚品德。但是现在快年过去了。**在战场上节节败退。到处都充斥着亡国论,想堂堂正正的走出租界,几乎已经变成了不切实际的梦想。”

鬼才先生说的还是实话。所以雷震不能不点头。

“但是,把谢团长这样的英雄,这样优秀的职业军人丢在这里,仅仅是为了支撑起个抗战的脸面,就是最大的浪费,更是种变相地谋杀”鬼才先生说到这里,声音突然激昂起来,他用力挥舞着手臂,放声道:“我们都认为,谢团长应该走出这里。带领相信他愿意追随他地部下,去闯出片更大的天空在战场上用胜利,为我们赢得真正的面子所以,这次我赶到孤军营,就是希望说服谢团长,请他接受我们地计划,用分批潜出的方法,把兄弟们带出租界,带回大部队”

鬼才先生霍然转头。他盯着雷震,眼泪,就像是打开了水笼头样,从鬼才先生的眼睛里奔涌而出,就在泪眼滂沱中,鬼才先生的脸上,却挂着丝如此开怀,又是如此骄傲的笑容,他喃喃的道:“所以,我赶到了这里,我真的没有想到我成功了谢团长终于接受了我们的计划,他终于愿意挣脱这个用面子制造出的牢笼,返回到自己最熟悉的领域”

说到这里,鬼才先生已经是泣不成声,而雷震却猛然瞪大了双眼。

鬼才先生似有所悟,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块折叠得方方正正地白手帕,擦掉眼角的泪水后,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低声道:“谢团长现在正在接待其他访客,不方便立刻抽身,而且他是整个军营的最高指挥官,更是日本间谍和看守士兵关注的对象。而其他官佐也或多或少受到了监视,所以谢团长才要我找你,要你想办法向全营转达他的命令做好化妆分批潜出军营的准备”

“还有”鬼才先生迈前步,微笑道:“谢团长要我转告你,他对你的训练不会终止,但是训练的方法却会稍稍改动,就让他在真正的战场上,教导你如何成为个优秀的军人。”

大胆的假设,再用沟通和观查对方肢体语言,点点推敲出接近真实的答案,再迅速把这些收集到的情报融入到自己九分真分假的谎言当中。无论雷震如何的出色,跟着谢晋元团长学习是如何的刻苦,进步是如何的惊人,但是面对这样只早已经成了精的狐狸,他仍然被对方骗得团团乱转。

当谢晋元接待完访客,寻找雷震的时候,雷震已经想方设法的通知了大半个军营官兵,全营即将通过化妆分批潜出的方法,撤出租界,撤离孤军营这个鬼地方的好消息。看着得到撤退消息的那些部下兴奋的双眼,谢晋元除了摇头苦笑之外,还能再做些什么

“对了,我有个问题。”谢晋元问道:“既然你已经完全相信了鬼才先生对你散发出来的虚假情报,你为什么在向大家传达我的命令时,还特意要求所有人保持原样,不要收拾行囊”

雷震仔细思索着,过了好半晌,他才回答道:“在向大家传达即将撤出军营的好消息时,看到他们忙着去收拾行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心里突然产生了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我十七岁那年。在森林中寻找食物时,就是因为这种感觉,让我躲过了条趴在大树树梢上,就等着我走过去再扑下来发起致命击的猎豹。我当时想了很久,却找不出这种感觉的来源,所以我要求大家保持原状,我想这样就好像是我在森林中突然停下了脚步样,这样至少我还能有充足的时间。去寻找危险的来源。”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在房间外面传来了阵喧哗,队白俄士兵在队长的带领下,强行冲进了孤军营的营房。谢晋元迅速走到窗口,小心的打量着军营四角戒哨塔上竖起的轻机枪,再看看在军营大门前,突然多出来的队白俄士兵,冷汗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谢晋元这位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额头上滚滚而落。

直觉

再看了眼雷震,谢晋元的心里猛然闪过了这个词语。雷震拥有的。就是犹如野兽般,面对致命危险时本能的直觉

雷震上当受骗,在孤军营里传播假情报。虽然会让大家空欢喜场,不过这并不可怕,顶多是让所有人士气稍稍低落。但是可怕的是这个假情报在军营的传播开来,所有人可能做出的反应。

如果真的放任那些归心似箭的士兵收拾行囊,旦看守孤军营的白俄士兵发现异状,或者干脆是有人通风报信,让他们在营房里找到证据,证明军营官兵即将“越狱”,本来只是普通的特邀教学,就会演变成场后果不堪设想的流血事件。就算是这场意外事件最后可以得到和平解决。工部局对孤军营的看管,也会变得空前严格。

到了那个时候,就连日本军方也会找到理由,向工部局施压,要求工部局将孤军营官兵“引渡”到虹口租界,接受他们日本军方的“制裁”。

谢晋元推开房门,对名站在附近的排长迅速命令道:“去把鬼才先生请过来”

几分钟后那位排长路小跑的回来,向谢晋元道:“报告,在半个小时前鬼才先生已经离开军营”

“雷震。”谢晋元霍然转头,道:“把你和那位鬼才先生的对话,尽你可能地重复出来。记住,如果是记不清楚的,就不要说,不要加上想象和模糊的推测去自己杜撰如果有非要说,而你自己又记不清楚的细节,要提前告诉我,我会去分辩你提供内容的真实程度。”

雷震知道谢晋元叮嘱的这些话所代表的含意。谢晋元曾经和雷震做过个测试,谢晋元事先在张桌子上摆放了十几件大小不等的器具,在雷震坐在桌子前面几秒钟后,谢晋元突然要求雷震背出桌子上至少十二种器具。

雷震当时背出来十种器具,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发现有两种他说出名称的器具,根本不在桌子上,只是平时桌子上都会放那两件东西罢了。

人的眼睛和大脑,毕竟不是照相机,不可能将自己看到的东西都分毫不差的放进自己的记忆当中。有些地方记忆深刻,就可能凭自己的记忆,重新在脑海中构画出原来的图案,有些地方记忆模糊,在这个时候人的思维,就会本能的在记忆中进行填补,加入些逻辑推理后得出的画面。而雷震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来地那两件器具,甚至是它们的位置,只不过都是原来记忆画面的添补。

对于务求精确的军事情报来说,接受这种经过填补的模糊记忆,是大忌中的大忌。名好的情报官,或者是间谍,定会接受针对模糊记忆的特殊训练,力求减少这种记忆误差。

雷震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在做过那场测试后,他也或多或少的接受了针对模糊记忆的训练,他边思索边背诵,将他和鬼才先生的对话,背出了大概九成。

听完雷震的复述,用衣袖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谢晋元长长的吁出了口闷气。“好险啊”

谢晋元道:“那位所谓的鬼才先生,能够掌握如此精确的情报,甚至能够推测出我由于接待的客人太多,不会有太多的精力分辨他的身份,却会把他推荐给你当特邀老师,进而利用你年少经历尚浅,容易轻信别人的缺点,实施计划引诱我们自己露出破绽,能做到这点,又会不择手段要做到这点的人,算来算去,也只有日本军部隶属的岩井情报机关罢了。”

“雷震,记住今天的切,我们两个都要记住,在今天我们起品尝到了失败”

谢晋元轻拍着雷震的肩膀,沉声道:“我们**在战场上节节败退,并不仅仅是我们的武器装备还有训练不如日本军队,我们更输在了情报战上面。当你真正成长到可以率领部队独当面的时候,你就会发现,除了要面对日本军队的正面进攻,你还必须要预防日本情报机构,从背后对你下的黑手。说实话,我真的很庆幸,你今天被骗了,正所谓吃堑长智,这样至少在将来的战场上,你可以让身边的士兵少付出鲜血的代价。”

雷震用力点头,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叩门的声音。在得到谢晋元的回应后,马兰推开了房门。她手伸,将只填装了灰色粉末的半透明塑料瓶放到了桌子上。“刚才军营里乱成团的时候,有两个家伙趁机溜进了军营的厨房,想把这个瓶子里的东西倒进水缸里。”

谢晋元拿起那只塑料瓶,不用问他也知道,这只塑料瓶里装的定是慢性剧毒。旦孤军营的水缸里真的被人成功投毒,整营的官兵都会死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迎着谢晋元询问的目光,马兰随手玩弄着把散发着血腥气味的匕首,淡然道:“我刚才在军营外面问过了,可惜他们宁可血被放光也不愿意合作,看他们实战技术和对刑讯逼供的抵抗能力,定接受过严格特殊训练。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日本梅机关行动组的特工。”

谢晋元点了点头,那位鬼才先生是岩井情报机关的特工,可是岩井情报机关向不参与军事行动,也只有日本驻上海最高情报机构梅机关,才会拥有这些直接执行各种特殊行动的特工。

“同时派出岩井情报机关和梅机关两组特工,为我们制定了这套连环计,日本人还当真是够看得起我谢晋元了。”

“那是当然”马兰回应道:“我这些天在外面听到了个消息,日本军方已经开出了二十万的价格,来买你的人头。如果能把你活着带到虹口租界,还能多领到十万”

“三十万”

谢晋元摸着自己的脑袋,轻叹道:“我个月才能领不到三十块的军饷,这三十万可是能顶我将近千年的兵粮了,我自己把自己卖了行不行雷震,俗话说得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是我和马兰两个人的徒弟,以后日本人给你开的赏金最少也要到六十万”

“不行”马兰连连摇头,“我们必须要考虑到物价上涨的因素,这样吧,我们就少算点,雷震你以后的人头赏金能达到百万就算达标了。”

第五卷 撕破苍穹 第五章 名将之路上

为了纪念“八”出师和“八三”抗战双周年,谢晋元团长再三与租界工部局协商,要求在八月十日升起国旗。

“我们中国没有灭亡,国旗就是我们的信念与国家主权的象征,只要是中国人,都有在中国的土地上升起国旗的权力”

就是在谢晋元的坚持,和“不到纪念日不悬挂国旗”的承诺下,租界工部局终于答应了谢晋元的请求,并送来了根五米多长的旗杆。

但是当旗杆在军营里竖起仅仅两个小时,谢晋元就接到了工部局的通知,要求他们取消升旗仪式。

“日本人直要求工部局将贵部引渡到虹口租界,接受审判,工部局严守中立立场,屡次拒绝日方要求。但是租界就等于是我大不列颠帝国的领土,如果任由贵部在我国的领土上悬挂国旗,我们大不列颠帝国就会失去直刻守的公正立场,而日本当局就会持续对工部局施压。本着公正公平的立场,也考虑到贵部的安全,请谢团长务必取消八月十日的升旗活动。”

手里捏着工部局这份口气还算礼貌,但是却态度坚决的书面通知,抬头看着那根已经竖立在军营中间的旗杆,谢晋元脸上满是苦涩的笑容。站在谢晋元身边,刚才还亲自铲土埋下棋杆的杨瑞符营长狠狠吐了口口水,道:“小日本可真够给我们面子,派了这么多的汉特务,就连我们竖起根才五米长的旗杆这样的小事,他们都会立刻上报,再通过外交手段对工部局施压英国人不是很牛逼吗,怎么现在也怕起小日本了”

谢晋元微微摇了摇头,他回头看了眼雷震,问道:“你怎么看”

“我在大山里生活了四年时间,为了能够活下去。我必须清楚的知道野兽的生活习惯。”雷震沉思着道:“如果是两头势均力敌的猛兽,它们在狭路相逢之后,都会亮出自己最锋利的爪子和牙齿,发出低低的咆哮来向对方示威,同时它们也会仔细打量对方,衡量双方的战斗力。在这个时候,这两头猛兽每个动作都会小心翼翼,即要展露出自己强大的面。又要防止做出过激的动作,引发场只能是两败俱伤的战斗。而日本和英国现在的关系,就相当于两只同样强大,就算是彼此咆哮,却都在尽量避免强者对撞的野兽”

“可是在这种对峙时,旦有方转身或者是选择逃跑,另外方就会立刻发动进攻工部局不把我们交到日本人手里,这样个凭走私当海盗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建立起支强大海军四处侵略的国家,绝不是为了维护我们这支几百人的中国部队。而是为了保持和日本两强对峙时必要的尊严与立场;而他们禁止我们在军营内升起国旗。就是不想因为个弱者的行为,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成为强者对决的导火索”

“所以根据我的判断。禁止我们在军营内升起国旗,并不是日本政府向租界工部局施压的结果,而是工部局为了避免争端,而做出的单方面行为”雷震在这个时候当真是语出如刀:“虽然英国和日本同样强大,但是相比较而言,英国这只猛兽已经老了,他们已经强大了几百年时间,他们已经有了太多的土地和利益,他们已经老了,他们就像是只吃饱了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只想保持现状的狮子。而日本却不同,他们年轻,他们气盛,他们野心勃勃富有侵略性,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还远远没有吃饱,甚至是还饿着肚子所以在这场对峙中,并不排斥战争的日本,是绝对主导方。而英国却只是在被动防守”

看着眼前这个就算把医院里那段时间也算上,跟着自己学习还不到九个月时间地徒弟,惊讶赞赏甚至是羡慕,各种复杂的表情从谢晋元的脸上不断交替,最后变成了个大大地开怀的由衷的笑容。

雷震在强存劣汰的大自然中,孤独的生活了四年时间,在那段时间,风是他的敌人,雨是他的敌人,雪是他的敌人,猛兽是他的敌人,饥饿是他的敌人,疾病是他的敌人为了活下去,他只有动用自己所有的潜能,所有的智慧与力量。他虽然年轻,但是他已经自发自觉的学会了观查入微,并对战斗有了自己见解,当他终于将大自然的生存之道,和谢晋元的兵法融合到起时,就拥有了如此独特又如此接近真理的战争哲学

站在谢晋元面前的,就是头用智慧和知识渐渐武装起来的野兽

“雷震”

谢晋元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如果你是孤军营的指挥官,面对这种情况,你会怎么解决”

雷震断然道:“旗,必须要升,这是不能动摇的底线”

谢晋元轻轻挑眉毛,不置可否的道:“哦”

“我们现在所处的孤军营,就是所谓的兵家绝地我们没有支援,没有退路,甚至看不到希望,而支持所有人直坚持下去的理由,就是因为在师父您的带领下,大家把这样平静而枯燥的生活,都当成了战斗”

雷震伸手指着那根刚刚竖立起来的旗杆,道:“如果在这根旗杆竖立起来之前,工部局最后还是拒绝了师父的提议,那也无所谓,我们只是失去了个提升军营士气的机会罢了。但是当这根旗杆竖立在操场上,并被所有人看到的时候,它已经成为了我们孤军营的个精神信标,或者是个新的战场。假如我们真的因为工部局的勒令,而取消了升旗仪式,在这场和工部局的对峙中,我们就等于是选择了逃跑。到了那个时候,师父您的个人威信就会受到无可弥补的重创,旦您的个人统率力被动摇,我们这支孤军弃卒,就真的完了”

站在他们身边聆听着这对师徒对话的杨瑞符营长不由耸然动容,他看着还不到二十岁,身上却同时包含了激进与沉稳两种绝对矛盾气质的雷震,本着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习惯了在战场上接受上级命令冲锋陷阵的杨瑞符营长必须承认,在见识与判断力方面,他已经被雷震这样个后辈超越了,他真的没有看到这么远,更没有想得这么多。

谢晋元淡然道:“按照你的看法,我们就只剩下和工部局硬顶这条路了”

“中国人常说,狭路相逢勇者胜,但是再勇猛的老鼠,也不可能打过只强壮的猫在这种实力不成正比的情况下,硬拼只是最后无可奈何的下下之策。”

在杨瑞符营长的注视下,雷震慢慢的道:“我刚才就说过,如果把英国比作是只猛兽,那他们也是只年老又吃饱喝足,只要好好睡觉的狮子。只要我们能先后退步满足他们的自尊心,又能拿出个皆大欢喜的解决方案,就可能在保证八月十号升旗的情况下,解决此次事件。”

“我们竖起来的旗杆有十五尺高,而我们军营的房屋,有十二尺高。”雷震伸出做出个劈砍的动作,道:“如果我们把旗杆截断五尺,只留下十尺的高度,国旗就算升起来,也不会超过房屋的高度。军营里的人并不会有人在意,旗杆为什么会短了五尺,对他们而言,只要能把国旗升起来,就代表着种胜利。而国旗被四周的房屋遮挡,不会太过招摇,那些汉特务也不是天天都跑到军营来报道,我们八月十日早晨升起国旗,中午收起国旗,把时间尽量压缩减少发生突发事件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工部局也很可能会接受我们这个后退步式的变更。”

雷震说出来的方法当真是让杨瑞符营长瞪大了双眼,但是谢晋元却在微笑的点头。

“方法是怪异了点,”谢晋元微笑道:“但是却同时兼顾了工部局的面子和我们不可动摇的底线,当真是难能可贵,我觉得这个计划可行但是我们却不能直接把这个计划提交给工部局。”

在雷震和杨瑞符营长竖直了耳朵的聆听中,谢晋元淡然道:“俗话说得好,太容易得到的东西,都不懂得珍惜。我们太容易退步,工部局很可能会得寸进尺步步进逼。所以我们定要抗议抗议再抗议,坚持坚持再坚持,直到抗议到双方都两眼冒火,都希望找到个台阶时,再以从身上割肉的姿态,抛出这个可以让双方皆大欢喜的计划。到了那个时候,工部局就会认为自己终于通过不断的施压,取得了个保贵的胜利,他们更不会蠢得再提出更进步的要求。”

看到雷震脸上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杨瑞符营长轻拍着他的肩膀,微笑道:“俗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小兄弟,你要跟着团长学习的东西,还多着呢。说真的,我看好你”

第五卷 撕破苍穹 第六章 名将之路中

雷震还不到二十岁,无论他如何的有天分,又有什么样的良师指导,但是他毕竟还太年轻,年轻得还无法了解,在这个世界上想完成自己的目标,并不是设定个合理的平衡点就行,有些事情必须要走迂回路线,必须要双方消耗大把的时间和口水,絮絮叨叨不停扯皮,不停的彼此试探,直到最后刻才抛出自己的底线。

但是不管怎么样,在谢晋元的不断交涉,不断据理力争,不断抗议的情况下,工部局最后终于还是接受了谢晋元的提议,在保证杆旗低于四周营房的情况下,允许谢晋元带领全营官兵于八月十日这天在军营升起中国国旗

按照谢晋元为军营制定的作息时间表,全营官兵每天都是凌晨四点三十分起床整理个人内务;四点五十五分准时在操场上集合,五点至七点进行早操;八点钟接近负责看守军营的白俄军队检查,清点军营人数;九点钟早餐,十点至十点半,除了在自办工厂参加劳动的官兵,所有人接受文化教育;下午四时晚餐;下午五点至七点,由几名连长轮流教导大家徒手格斗;七点三十分至八点个人自由活动;晚上九点全营熄灯睡觉。

每天谢晋元和孤军营的每位官兵,都过着这样类似于苦行僧的的枯燥生活,用他们特有的战斗,慢慢迎来了九三八年八月十日。

在这天,空中刮着徐徐的晚风,送来种上海这个国际大都会夜间特有的湿润与清新,和往常样,时钟上的指针刚刚指向凌晨五点钟,在孤军营的操场上,整齐的脚步和响亮的口号,就狠狠划破了黑暗的天幕。

到了清晨六点钟,远方的天边终于透出丝鱼腹般地惨白时。孤军营全营三百七十七名官兵,已经进行了五公里跑操和队列练习,现在正以连为单位,整齐的排列在操场上。就在三百七十七双眼睛的注视下,谢晋元亲手在根只有三米多长的旗杆上,在这片明明属于中国,却没有了主权的土地上,缓缓升起了中国的国旗。

这面国旗升得真是好低。低得就算是站在军营里,只要隔着栋低矮的房屋,就再也看不到它的身影。看着这面迎着徐徐吹来的夜风,轻轻招展身躯扬起片灿烂的国旗,看着国旗上那象征着朗朗乾坤昭昭日月的青白天日,所有人都对着这面不知道有多少热血男儿为之抛头颅热血的国旗,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对着它敬上了个军人最庄严的军礼。

站在用几块砖头垒成的主席台上,谢晋元深深凝视在场所有的人,大家都在等待他在纪念仪式上的宣言。谢晋元也事先为主持这场仪式打好了腹稿。但是借着清晨的第缕阳光。仔细打量着面前地每个人,看着他们愈发削瘦地面孔,感受着他们对自己发自内心的尊敬和信任。谢晋元突然发现自己的喉咙不知道被什么给堵住了。

到了今时今日,还驻扎着中**队的孤军营理所当然成为上海个绝对明亮的灯塔,甚至有人亲昵的把孤军营称为“上海的小重庆”。可是只有谢晋元这位指挥官才最清楚,孤军营的每位士兵,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在他们的眼前,没有希望,甚至找不到未来的方向,在他们的身边列强环绕,日本军方更是把他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这些势力无论谁轻轻动根小指头。都会让他们这支放弃了武装只能任人鱼肉地小部队全军覆没。

而孤军营和谢晋元虽然被全国民众视为英雄,他们的事迹甚至被拍成了电影广为传播,但是他们在这里就算遭遇不幸,只怕国民政府,也只能是发表篇无关痛痒的外交谴责罢了如果国民政府真的愿意不惜切来帮助他们,他们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大部队,重新拿起保家卫国的钢枪了

可就是在这种看不到光明,看不到未来。失去了所有依靠,随时都可能全军覆没的情况下,所有人仍然紧紧追随在谢晋元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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